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谁说朕不是亲爹 > 第44章 生产
    兹事体大, 到底还是闹到御前。

    彭城公主另换了一套新衣,洗去满身晦气,脸上虽仍有些羞惭, 可一改方才胆小贪生的姿态, 咬死不认——好歹她是堂堂公主,总归要脸面的。

    她体内流着先帝的血, 郑太后又还健在,谁又能拿她怎么样?

    但, 尽管彭城公主豁得出去,那些个老安人可不是吃素的, 纷纷出来指证,她们虽然年迈,耳朵可还不聋, 适才在皇后娘娘跟前承认的罪行,她们可都听在耳里呢。

    谁叫公主这回人心尽失, 她要设局, 不该将别家牵扯进去,老安人们个个心有七窍,更怀疑公主故意将她们害死,各家的孙女不得不守孝, 自然没法进宫与郑氏女争宠了。

    于是一个个义愤填膺, 纷纷上书要求皇帝严惩此事。

    彭城公主都快冤死了,她哪想得了那么多,简直成了十恶不赦。

    然而任凭她如何为自己分辩, 人证物证俱在,都休想含糊过去。

    郭暖更是挺着肚子踊跃地战斗在第一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陛下断不能姑息。”

    说完却又缓了缓,“自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公主也是一时糊涂,未必是有意的。”

    众人倒被她弄得云遮雾罩,这皇后娘娘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彭城公主倒是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几乎要给她磕头。

    郭暖轻笑着躲了开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您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楚楚可怜地看着座上,“陛下,可一而不可再,臣妾的胆子可是给吓细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陆鸣镝低低一笑,旋即正色,“依皇后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郭暖拿衣袖搵了搵泪,肃容道:“妾要郑氏一族举家搬离京城,有他们在此,臣妾总担心龙脉有失。”

    她才看不上一个彭城公主,彭城公主之所以能作威作福,也无非郑氏给她的底气,可若郑家没了呢?

    拄着拐杖的郑太后目眦欲裂,好一个心黑手狠的丫头,竟想将郑家逐出朝堂,怪道她会主动帮彭城说话,原来还有这招!

    在场的命妇们则面面相觑,不曾想皇后要将郑氏连根拔起,说起来她们之中也有不少与郑家关系甚密的,倘郑家势败,她们又将何去何从?

    不过这究竟是上头人的事,她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好,因此一个个俱缄口不言。

    郭暖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她刻意给郑太后出了个难题,就是想看看她会保全闺女还是家族,若选前者,郑家从此将一蹶不起,再无力与郭家相争;若选后者,那她与女儿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但不管她怎么选,母女俩都不可能再和从前一般亲密无间,这片刻的迟疑,已足以令彭城公主对母亲心寒。

    郑太后按着胁下,那里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这一向本就肝气不畅,偏偏女儿病中都不叫她安生,惹出这等祸事来。

    也怪她不善教养,只知一味溺爱娇宠,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倒是那个自小严厉待之、甚少施舍慈爱的孩子,反而成了如今号令天下的英主。

    郑太后望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情知此事不能善了,只能勉强撑着龙头拐杖,“彭城的性子是得磨一磨,陛下秉公执法也是应该。”

    到底一念不忍,郑太后缓缓阖目,“只是她到底乃哀家所生,骨肉之情无法割舍,还望皇帝看在哀家幼时对你多加照拂的面上,且恕了她这回,作为报偿,郑家愿捐出一半资财充作军饷,扬我国威。”

    找了这样宏大的名号,皇帝自然见好就收,“那便传朕旨意,公主杖责三十,明日就送回封邑去罢。”

    郭暖很满意,她本来也没受什么伤,那几条小蛇吓不倒她,倒是彭城公主自作聪明,如今可真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总归来说,这回算是郭家获利,父亲镇守边关,每每发愁的便是饷银不丰,有郑家这一半的家底,看来三五年间都无顾虑了——还是别人的银子花起来痛快。

    彭城公主素来健壮,三十杖还要不了她性命,只是这样被送回封邑,对她而言却是莫大的羞辱。可想而知,今后她在夫家也休想抬得起头,等于成了个废人。

    临别时,彭城公主愤怒地瞪了郭暖一眼,为什么坏人往往能逍遥法外?这狐媚子分明犯了欺君之罪,以为靠个假肚子就能迷惑圣心,可是大家都还鞍前马后地奉承她呢!

    人散之后,陆鸣镝来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手腕,轻笑道:“就知道你没吓着。”

    那腕上的脉搏可谓平稳得很。

    郭暖吐了吐舌头,“雕虫小技。”不就是装可怜扮柔弱么,她当然也会。

    陆鸣镝不由得想起两人在上林苑的初遇,那时她曾玩笑着说要吃蛇,遂笑道:“那些长虫大半都进了孔雀肚子,只剩一条小的,你要不要煮汤喝?”

    郭暖嫌弃地摇头,“这种蛇腥臭腥臭的,肉又粗糙,可不好吃。”

    要吃也得是人工饲养的,干净又卫生。

    陆鸣镝:……原来她是真打过主意,不是说着玩呀。

    郭暖看他一副神游方外的模样,不禁疑疑惑惑起来,这对话似曾相识——她在家人面前是从来不说馋蛇肉的,因太过耸人听闻,不像个大家小姐的做派,只偶然对商陆提过一嘴。

    可是皇帝却半点都不惊讶呢。

    郭暖蓦然问道:“陛下从前就有在打听我么?”

    “是,从很早的时候。”

    郭暖的心倏然提起,果然呢,莫非在上林苑时自己就被人盯梢,那么商陆……

    随即皇帝却长长叹了口气,拉着她的衣袖道:“梦里。”

    郭暖:……又尬撩了。

    到底有些怅然若失,这段有缘无分的牵绊,终究忘怀不了罢。

    *

    彭城公主连夜给赶回封邑,郑家又因为军饷的事元气大伤,一时间,京城多了些萧萧之意,往日最热闹的世家,如今亦变得门可罗雀,诸位士大夫皆谨小慎微,不敢逾矩,唯恐下一刻祸事就会降临到自家头上。

    对于这些,郭暖自是不在意的,她们郭家习惯了边关征战,在京城的派头反倒不如别家,万氏又是个安分随时的,不拜高踩低,不阿谀逢迎,天塌下来,她也只是静静地过日子罢了。

    皇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都说双生胎易早产,又是头胎,打从年后太医院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时刻准备上阵。

    终于在二月二那天,皇后发动了,陆鸣镝本来还在同诸位大臣商量休沐事宜,闻听消息后,立马便赶回了椒房殿。

    那女孩子一向活泼爱闹腾,此刻却有些萎靡不振的神气,仿佛浑身的体力都被抽干了似的,听稳婆说已经出来一个,剩下的那个还在肚子里,只是看皇后娘娘的模样,未必容易生下来。

    陆鸣镝双目赤红,牢牢握着她汗湿双手,“朕在这儿,阿暖,你千万得坚持住。”

    郭暖的意识有些模糊,透过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恍惚里仿佛见到另一张脸,她忽然很想见一见他。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能徒劳地望着眼前这副英俊容貌,“陛下,妾对不住你。”

    似乎在解释她无力保住两个孩子,然而陆鸣镝情知是另一件事——她大约以为大限将至,临终前得向他忏悔。

    但其实她有什么错呢?错的是他。

    陆鸣镝终是下定决心,附耳道:“其实他从未离开过,一直守候在你身边。”

    郭暖骇怪地望向他,有一刹那的懵懂,旋即却仿佛电光闪过。

    她倏然睁大眼。

    陆鸣镝轻轻点头,“我是。”

    再不会有异议了,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但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郭暖脑中像被浆糊塞满,密密匝匝,一时间倒顾不上死不死的话。

    陆鸣镝正是有意刺激她振作,“等你平安生产,朕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郭暖牢牢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该死的,瞒得她好苦!不成,她怎么也得问个究竟,决不能轻易放过。

    一股油然生出的信念令她打起精神来,郭暖喝下太医端来的参汤,身体里仿佛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不能倒在这里,那也太便宜他了。

    稳婆们看这位娘娘气喘吁吁的,两眼倒是放光,一个个俱为之咋舌——还是陛下有办法,三言两语比十全大补丸还管用呢。

    把她们的功劳都给抢了。

    折腾了快一天功夫,椒房殿总算传出喜讯。

    郑太后歪在榻上,面无表情听着外头动静,皇后生了一儿一女,往后国公府该更得意了,这郭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当初以为她弄虚作假,没想到竟真生下一对龙凤胎——亏她这几日叫人严加把守宫门,严防外人进出,哪成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郑太后唯有苦笑,如今她再无力与那对姑侄抗衡,纵使流云日后再进宫,又能有多少助益?不过是和她当初一样,在人眼皮子过活罢了。

    那被派去打听消息的婆子却迟疑道:“老奴常听人说,七个月生的孩子往往会格外瘦小些,眼皮也不大能睁得开,可方才瞧着,皇后的孩子似乎并非如此,倒像是足月所生的呢。”

    郑太后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你敢肯定?”

    婆子讪讪道:“这……也无非老奴拙见罢了,只是太后试想,女子腹中怀着双胎已属不易,况兼早产,能全须全尾地生下来已算不错了,哪能这般活泼健朗?皇后娘娘未免也太天赋异禀了些。”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郑太后掩去眸中讥诮,沉声道:“是啊,皇后的福气可真好,哀家该为她好好贺一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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