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线拉回昨夜。


    大雨倾盆,西坊的铁匠铺后,水流顺着屋脊急急淌下来,房间里面点着一盏烛火,蔓延着经年不散的药味。


    床上的女子面如白纸,老大夫对床边高大的男人摇了摇头,提着药箱离开。


    高大的男人如木桩般定定站着,门口三叔拦住大夫,“囡囡这病,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大夫叹口气:“这病就是得一直拿名贵药材吊着,俗称富贵病,不生在公侯王孙家,能撑这么长时间已经算福气好了。”


    老大夫走后,三叔走到男人身边,“长青我那还有几十两银子,我等会拿给你。”


    这二人就是原著杀神叶长青和那天买刀时铁匠铺的匠人。


    叶长青摇头,“三叔,那是你的养老钱。”


    而且之前卖刀得来的五十金也只用了三个多月,几十两银子又能撑几天?


    他又看一眼床上昏睡的女子,“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不会让她有事的。”


    他的办法,就是来找阿玉,他记得她说过,去做护卫,当初他因为不能看顾囡囡而拒绝,现在已经后悔了。十金一月,至少可以拖着囡囡性命。


    滂沱大雨淋得人睁不开眼睛,叶长青终于等来了那辆马车,然后那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不停留片刻。


    看着从他身旁慢悠悠过去的马车,男人身体僵直片刻,追了上去。


    石头往后看了一眼,“夫人,他又追上来了。”


    “无妨。”阿玉垂眸唇角微翘,追上来她才高兴,说明他真的暂时无路可走了。


    原著中的杀神叶长青,孤僻冷漠,杀人如麻,在战场上他不靠谋略,只靠杀人,慢慢走到将军的位置。有人粗略统计过,光一场战役,死在他手上的,就有两千人。


    后来他被男主陈子安发现拉拢,加入江朔景阵营,可还是阴沉沉的,后来与大权在握的陈子安发生冲突,被骗进宫门鸩毒而死。他死前没有挣扎,仿佛已经心存死志。


    或者说,在很多年以前,在那个苍白瘦弱的姑娘离开时,他就想去死了。


    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叶长青追着马车到了胭脂斋,一直到沈怡撑伞阿玉下马车,她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快进门时,沉默的男人才上前才拦住她。


    二人隔着雨帘对视,这一次男人隐忍低眉,“你之前说缺个护卫,十金一月,还作不作数?”


    阿玉道:“我记得你只杀人,不护人。”


    叶长青:“八金。”


    阿玉:“三金。”


    “……六金。”


    阿玉:“四金。”


    女人挑眉:“我聘用你毕竟是有风险的,对吧?”


    被那一双意味不明的眼注视着,叶长青身子紧绷,目光愈沉,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代表了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护卫得力的话,会加奖金。”


    说完,阿玉扭头进了胭脂斋。


    谁都不会想到如今的上京地头蛇会是将来战场上腥风血雨中的杀神,也不会想到在他人生的前十六年,他过的也是白马照银鞍,飒沓如流星的快意生活,那一把八荒刀,正是家族传下来的。


    五王之乱,连累到的家族不知凡几。


    他心头所爱叶素素自幼身子孱弱,为了留她性命,他用尽家族转移的最后一些资产,但还是不够,后面他去抢去劫。


    但上京城权贵不知凡几,招惹一个连累一家人。大鱼吃不到,小鱼不够吃,最后卖了祖传的宝刀。


    阿玉能给四金一月,已经是翻天的价格了。


    叶长青同意了,提出了预支两个月薪水的要求,阿玉爽快答应了,沈怡看着她像看着傻子,“万一他不回来了呢?”


    阿玉无所谓,“随他的便。”


    阿玉给他选择,如果他做出错误的选择,结果他自己承担。毕竟只有她这个外来者才能干涉角色注定结局。


    第四日暴雨停,天空初霁,叶长青按约定报道,发现他对必须住宿的要求感到不满,阿玉直接道:“你是来护卫我安全的,自然要随时待命,杀手可不会奔着你在的时候刺杀我。”


    后面几位皇子彻底撕破脸皮争权,她的处境可不一定好。


    叶长青正难为间,忽然听她道:“如果担心家中亲眷,可以一起过来住。”


    他挣扎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


    ***


    暴雨停后第三天,叶长青和叶素素搬到苏宅。


    那日阿玉不在,只听沈怡说真是铁汉柔情,阿玉笑一声,而后卷起书本敲在她头上,“看这里,算错了。”


    晚间回来的时候,叶长青来找她,说是叶素素想见她。


    病弱的女郎吃力给她行了大礼,见阿玉不躲不避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上舒坦了些。


    等她被叶长青扶回床上后,阿玉道:“我既受了你这一礼,便为了你的性命多费些心思。”


    于是苏宅多了一个常驻大夫。


    能不能让叶长青全心全意保护她,便只看叶素素了。


    ***


    暴雨停后第五天,阿玉见到的不是最近天天来送东西的李秦,而是略带狼狈的江朔景。


    他穿着一身漆黑麻呜,不知道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常服,头发湿哒哒的,大晚上的低着头坐在苏宅门口。


    阿玉抬脚从他身边经过,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裙子,金贵的皇子昂起头,露出一张好几道黑印子的俊脸。


    他眼巴巴看着她,“絮絮,我好饿,好累。”


    我好想你。


    阿玉拉出裙摆往前,不作回应。


    江朔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愈发可怜巴巴,却没等来她一个回首,他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惨,还得再惨一点?


    要不然等会翻墙的时候再故意磕破个头?


    舍不得头,套不着媳妇!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


    江朔景决定就这么办。


    于是等回了房间的阿玉再打开门时,就看见一个小黑人站在她的院子里,直冲冲往墙上撞的样子。


    结果被她开门的声音一惊,小黑人刹车不及,一下子歪了地方,撞到了尖锐处。


    他嗷一声叫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系统:“原来我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是想……寻死么?”


    阿玉:“……”


    她转头回了房间。


    江朔景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里越发难过,他这几天赈灾又累又苦,堂堂皇子要去帮人背木头,修葺房屋,一连几天都不得休息。一旦停下,就会被皇帝派来的人提醒要“为天下官员做表率”。


    江朔景:去特么表率,想为老大出气才是真。


    但确实这个帽子压下来,虽然恼火,却还不能表露出来。


    好不容易今天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他来见她,却还是被拒之门外。


    额头上伤口又疼又痒,江朔景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阿玉房间方向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即将闭眼时,房间里烛火一盏接着一盏,阿玉的房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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