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是最先做完的, 写到后来,她的手都有些麻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顺便看了一眼其他几位。

    石同学他们几个虽然眉头紧锁, 下笔挺快。

    江柳看了一眼江娇。

    江娇的额头跟鼻尖有一层细细的汗, 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什么为难之色, 但是她写得特别慢, 写一个字要隔很久。

    江柳把自己写的试卷交给了梁老师。

    梁老师拿到阎主任那,两人一人批改一张。

    江柳对自己很有信心。

    毕竟,对她一个才高考完的人来说,做高三的试卷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两年题型有些变化,但是书本上的基础课程都是固定的, 只要学得深,再怎么变只要把出题者的意思弄清楚,就能解题了。

    终于。

    石同学几人纠结的把试卷交了上去, 还小声嘀咕几句:都是大学生了, 怎么还做高中的题。

    最可恶的是, 有几题竟然没答上来。

    有点丢脸。

    又过去半个小时了。

    江娇还在那写,一副认真的模样,只不过,连石同学都看出来了, 江娇的笔一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压根就没往试卷上填。

    这是在算题?

    算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到答案?

    梁老师走过去了, “把试卷给我吧。”他伸手去抽试卷,结果抽不出来, 江娇压得死死的,“老师,我还没写完。”

    江娇不敢抬头,“我再算算。”

    梁老师看着这大段大段的空白大题,沉声道,“不必写了,本来就不是正式考试。”单是这张试卷,他就能看出来江娇的基础有多差了。

    难怪江娇的新闻采访跟编辑课一直不太好,江娇对于题目的理解差了些。

    江娇抬头,紧张的看着梁老师:“老师,我不想退学……”她眼泪又在出来了,“家里逼我退学想让我结婚嫁人,我不那样过。”

    “老师,您帮帮我好不好?”

    梁老师目光清明,“这事我们会查清楚的。”又说,“如果你家人逼你嫁人,我们会联系公安局同志帮你解决的。”

    江娇摇头,“这是家事,他们不会管的。”

    梁老师道:“他们不管,妇联总会管的。”

    “可是……”江娇还想说。

    梁老师打断了她的话,严厉批评道:“江同学,你是大学生,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主见吗?”读了这么多年书,难道脑子里还是旧时代的那一套,那知识不是白学了。

    江娇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梁老师是年轻老师,他听不得‘家里逼迫,自己没有办法’这之类的话。

    大学生一般都年满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就算是亲人长辈的话,你一个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难道还分不清是非对错吗?

    难道不知道哪些该听哪里不该听吗?

    怎么还能沦落到被亲里人逼到随便嫁人的地步!

    不可理喻!

    阎主任跟梁老师商量了一下,他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接下来就得跟江柳跟江娇谈谈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石同学几人离开。

    “石同学,你跟孙同学出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梁老师,这可算是我的新闻采访,我们想听听,到时候写篇新闻稿子出来,”石同学赶紧解释,“我们肯定不会歪曲事实的,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他们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的。

    新闻要的就是真实。liJia

    他们才不走,好不容易挖到的新闻,怎么能走呢。

    他们还想作这个新闻当作他们的课题作业呢。

    梁老师问江柳跟江娇,“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你们同意石同学将件事报道出来吗?”以石同学的性格,不是发表在校刊上就是寄到日报去。

    他总会有办法的。

    “不同意。”

    “不行。”

    江柳跟江娇都不同意,江柳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江娇则是不想自己丢人。

    先前她请石同学的时候,并不知道江柳已经到了。江柳不在,她说的话就是事实,真相,到时候报道出来,对她有利。

    可是现在江柳在这,梁老师跟阎主任又看过了江柳带来的那些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对江娇不利。

    江娇怎么可能让石同学把这些内容报道出来呢。

    于是,石同学被梁主任强硬的请了出去。

    石同学被赶出门后,还试图听墙角,被机智的梁老师给‘请’到楼下了,不让值班室的人看紧他们,不让他们上来。

    梁老师这才回到办公室。

    现在要解决江柳她们的问题了。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梁老师问江娇。

    种种的一切都表明江娇是冒名顶替的,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冒名的学生本名叫什么,还是问清楚的好,不然等会不好称呼。

    “老师,我就是江柳啊。”江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说过的,高中的知识我都忘了,你考我这学期的大学课程,我肯定比她的得分高。”

    这是当然的,江柳现在还没有学过大学课程呢。

    “老师,她叫江娇。”江柳说。

    江娇暗暗剜了江柳一眼。

    她又继续努力说服梁老师:“老师,我采访写作不错的,要不我跟她再比比?”

    梁老师看向阎主任,这事他做不了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阎主任道:“江娇同学,我们学校招收学生是以高考成绩为主的,你明白吗?”江娇刚才的试卷考得一塌糊涂,足以看出当初的江娇高考是什么情况了。

    江娇想要解释,阎主任摆摆手,“你先听我说,虽然你在我们学校读了快两年,但是这录取通知书不是你的,你这是冒名顶替,往严重了说,这是犯罪。你自己收拾东西,退学吧。”

    “主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江娇难受极了,“我真的很爱我们的学校,我热爱我的专业,我想留在学校学习,主任!”

    她指着江柳的脸,“主任,当初是江柳自己不愿意上大学,她自己把这个名额给我的,她自愿的!”

    这要是犯罪,那江柳就是共犯。

    “我没有。”

    江娇高声道,“怎么没有,当初你为了找对象,不肯上大学,这事咱们全家都知道,村里人也知道!要不要我请当初被你看上的苏知青过来说说,你是怎么追他的?”

    她振地有声。

    阎主任跟梁老师看江柳的眼神有些变了。

    如果只是江娇冒名顶替,那让江娇退学,把这大学名额还给江柳就行了。但现在阎主任他们从江娇这得到的信息是江柳自己不愿意来学校的,这就另当别论了。

    一个不愿意上学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再让她回到校园来呢。

    阎主任跟梁老师商量了,终于有了结果。

    阎主任对江柳说:“江柳同学,据我们所知,你还怀有身孕,我们这边有两个方案,一呢是给你办理休学,等你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可以来以旁听生的身份来我们学校学习,如果你能追上同学的课程的话,那我们可以让你跟77届的同学一起学习。”

    阎主任继续道,“还有一个方案,你成绩挺好的,我们直接给你办退学,你呢把户口迁回去,明年高考,你要是喜欢我们学校可以继续报我们学校,到时候就是新生,从大一开始,这样课程也不会落后了,你觉得呢?”

    江柳问:“如果我不想退学,跟着同届的同学一起上课呢?”

    梁老师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跟不上课程。”

    而且江柳现在来学校那算是插班生,跟同学生也不熟,尤其是在江柳是个孕妇的情况下,不利于养胎。

    梁老师不建议江柳现在回校园。

    江娇看到江柳进不了学校,心里满意了。

    江柳搞得她上不了学,那她也让江柳一样!

    都不读了最好!

    江柳又问梁老师:“如果我跟得上课程呢?”

    梁老师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阎主任。

    阎主任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果江柳在缺了两年课的情况下,还能跟得上课程,那足以说明江柳的优秀,这样的学生学校肯定是要的。

    阎主任接下来要跟江柳细谈,就让梁老师带江娇出去,让江娇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学校。

    江娇不肯走,“主任,我有很多很好的点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她倒豆子一样把在上辈子看到的电视节目形式跟新闻说了出来,“主任,你们学校每年都有校庆,像电视台就没有,我们可以建议电视台办一个类似晚会的节目,全国人民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一起看?”她激动道,“就叫春节联欢晚会!您觉得怎么样?”

    现在国家台还没有春晚这档节目,她现在提出来,足足提前了三年!

    江娇兴奋的看着阎主任。

    她多会策划啊。

    是吧。

    阎主任会改变主意吧!

    她先前在学校一直藏拙,就是想等她毕业后进了电视台,再慢慢出主意。像春晚,像红楼梦的全国选秀,还有引进港湾的电视,以及后来的芒果那年大热的湾湾电视剧《格格》她都可以提前抢过来!

    她去那位作家,买来版权,把上辈子的明星全找过来,再拍一部,到时候大热的就是她的电视台了。

    或许,她可以投资一下。

    江娇的脑子有无数个创意想法,可她一个都舍不得拿出来,她觉得还不是时候。

    可现在她要被赶出校园了,她要向阎主任证明她的价值。

    如果阎主任不要她,不光会失去一个优秀的学生,还会失去未来的电视台台柱。

    阎主任一定会后悔的!

    江娇目光灼灼的盯着阎主任,还要让她退学吗?

    阎主任对江娇说道,“江娇同学,你有这些想法很不错,但是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考进来。”

    他们学校不欢迎冒名顶替的学校。

    再优秀都不行,假的就是假的。

    江娇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留在学校。

    而江柳在跟阎主任说要这学期结束之前会赶上学校课程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林克军过来了,“江柳,这事我们得谈谈。”

    江柳说要留在首都,这事

    谈谈?

    为什么。

    江柳不明白林克军为什么打断她的话。

    林克军跟跟阎主任说:“主任,她学业事我们得跟家里商量一下,明天再给您答复,可以吗。”江柳已经说服阎主任让她留校了,可林克军这一来打断了她的节奏。

    “好,你们回去再商量一下。”阎主任也冷静了下来。

    林克军谢过阎主任,然后把放在阎主任办公桌上的东西收好,带着江柳离开了学校。

    江柳本来想跟阎主任把学习的定下来,再离开的,可看林克军这样,她又不好继续留在阎主任的办公室。

    林克军到底是怎么了?

    孩子是明年三月生,那是过年之后的事,她们这学期的课会在年前就结束,她在生孩子继续上学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学校的老师不介意,愿意教她,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现在上学,那过两年就能毕业了,要是明年高考,还得读四年,到时候还有一个孩子……

    太可怕了。

    江柳还欠着外债呢,她想早点上学,早上拿奖学金,这样就可以早点还钱了。

    再说了,早点毕业也可以早点分配工作啊。

    离开学校之后,林克军带着江柳找了一个小面馆,点了一碗鸡蛋面跟一碗素面,两人面对面坐着。

    林克军看着江柳,这才说:“你到这边上学,有没有想过学费跟生活费的问题。”现在家里没什么钱了,最主要的是,“你要是在这边上学,我没法过来,谁照顾你,谁照顾孩子?”

    难不成还要租一个屋子,把他妈或者岳母叫过来,照顾江柳?

    这明显不可能。

    不管是哪边的妈都不可能抛下家里不管,独自跑来照顾江柳。

    江柳一个一个回答林克军的问题:“学校奖学金,以后学费应该不成问题,生活费的话,我想我可以去找找兼职,给报社写稿,或者去教教学生什么的。”她以前做过,有经验的。

    而且,“我需要人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你工作你的,不用管我。”她昨天就想过这个问题,“这边有同学有老师,还有校医,我不会有的事的。阎主任知道我的情况,一些运动量大的活动我会拒绝的。”

    至于生孩子。

    江柳说,“明年过年开学的时候,我会晚点来学校,把孩子生下来……”

    江柳的每一句话都挑动着林克军的神经,“那生了孩子呢,你来上学,孩子怎么办?”他要上班赚钱养家养孩子,难道让他在家里带孩子吗?

    那家用怎么办?

    “让我妈带,每个月给她钱,她愿意的。”江柳平静得说道。

    林克军深深的看着她,“你就忍心?孩子一生来就不管了?”还是说,江柳有别的想法了。

    江柳也很苦恼这件事,“我缺了两年的课,还得把课补上,要是带着孩子上课,只怕会影响我学习。”

    不是她狠心,你想想,她现在要是为了孩子在家里安心养胎,那等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得为了孩子的健康带孩子。

    那她还走得这个家门吗?

    还不如现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现在退一步,以后每一步就要为孩子让步了,而且,为什么非让她牺牲?

    要知道,江柳失去了两年的记忆,虽然身体二十岁了,但是她的心智现在还是十八岁。

    她懂事再早,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啊。

    林克军头疼。

    他甚至怀疑,江柳是不是真的有想过要这个孩子吗?

    “江柳,我的工作调动是在临安市及附近,你要是在首都上学,抛开路费不谈,我最多每个月过一次,你想好吗?”林克军问江柳。

    他虽然非常希望江柳能跟他回家,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谈学习的事,但是此刻他尊重江柳的想法。

    “没事,我一个可以的。”江柳保证,她看到林克军松口,心里也是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跟林克军说:“我现在算是旁听声,应该不用交学费,生活费的话我明天看阎主任商量商量,看学校食堂或者其他地方缺不缺人,我可以一边帮工一边上学。”她自己能行的!

    “你住哪?”

    “江娇都退学了,宿舍应该有空位的。”江柳心想,反正江娇先前交的钱是她家的,实在是没地方去她就脸皮厚一点,就住江娇的床位,毕竟是出了钱的。

    林克军无话可说了。

    江柳笑:“人总不能被这路困死吧。”

    江柳留在了北京广播学院,江柳第二天就住进了学校的宿舍,就是江娇以前住的那个宿舍,林克在给江柳买完日常用品后,买了当天的火车票,回临安市去了。

    江柳又找阎主任谈了谈,得知食堂缺个帮工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就把这活干了,阎主任不同意。

    后厨要洗菜切菜,水多,万一江柳滑倒了出了事,算谁的。

    江柳心痛的看着赚钱的工作飞了。

    林克军走时,东拼西凑的给她留了十块钱,江柳拿着这钱都觉得烫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花林克军的钱了。

    当时林克军看她不要脸,脸色黑得吓人,问她是不是相跟他划清界限。

    后来江柳没办法,就要了这钱。

    林克军脸色这才好一些。

    江柳觉得,林克军人是挺好的,可有时候爱一惊一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他了,还会给她脸色看了。

    唉。

    真难伺候啊。

    江柳住到宿舍的那个晚上,宿舍的另位三位女同学兼室友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宿舍不大,好在只有四个人住,并不是很拥挤。

    江娇之前住的是下铺。

    江柳搬着学校发的被子,三个室友看她,她去打水,室友又看她。

    “你们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江柳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还看她啊。

    睡在江柳对面的那个女生忍不住了,她惊奇的问江柳:“先前江柳搬走的时候说……哦,江同学说你结婚了,还有身孕,真的假的?”大着肚子来上学啊。

    她往江柳的肚子上猛看,除了肚子凸了一点点,没有其他的区别啊。

    不大啊。

    江柳坦然承认,“是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们了,你们进出的时候千万别撞着我了。”

    尤其上下楼的时候。

    学业上江柳会自己努力的,学校还有很大的一个图书馆的,不懂的她会自己去找答案的。

    “你缺了两年的课,不用重新读吗?”这个室友上下打量着江柳,眼神有些挑剔,“你情况特殊,我们在生活上会帮着照顾你的,但是学业上,你可别把希望放在我们身上。”

    “谢谢,”江柳听到这位同学要在生活照顾她已经很开心了,“我叫江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乔紫红。”这位乔紫红同学身材高挑,一张鹅蛋脸,在人群是很亮眼的相貌。

    很快,江柳就认清自己的同学。

    除了乔紫红之外,另外两位一位叫曾玲,长相跟穿着最朴素的那个,跟江柳一样,是外地人。还有一个叫钱小依,小美女,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挺可爱的。

    江柳没有热水瓶,还是这钱小依同学借了热给她。

    都是很好的人呢-

    林克军坐火车回到了长林县,他在火车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没什么精神。下了火车,他摸着两毛钱,坐公交去了邮局。

    “同志,有我的信件吗?”林克军问。

    “你等等,”邮局的工作人员帮林克军查了查,“你有一个包裹,寄到上平村了,昨天送去的。”

    “谢谢。”

    林克军没有多留,直接赶回村。

    包裹里应该有他的工作信件,也不知道分到了哪个单位。

    林克军家在长林县上平村。

    上平村位置不错,旁边几个村去县里都会往这过这,每到初一十五的时候,这边还会赶个小集,热热闹闹的。

    跟其他村子相比,上平村算是富裕的。

    林克军一回来,他妈孙永梅就发现不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江呢?”小江就是江柳。

    林克军没接这话,而问他妈,“邮局寄来的包裹呢,在哪?”

    孙永梅说,“包裹里的信放你屋了,里头的麦乳精跟罐头我给你红武了。”林红武是林克军的弟弟,他谈了一个对象,快要结婚了。

    孙永梅想让林红武去他对象家表现表现,就把林克军包裹里的东西给了林红武。

    林克军都结婚了,江柳怀了孩子跑不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二媳妇进门的事。

    林克军回屋拆信去了。

    孙永梅追了过来,“克军,小江呢,她怎么没跟你回来?”她抱怨着,“小江大着肚子,还在外头乱跑,她是怎么当妈的?”

    林克军头也没抬:“她都有身孕了,你怎么也没说把麦乳精留给她补身子。”拆开信,他直接看。

    孙永梅没吭声了。

    过了一会才说,“小江那身子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她手里有钱。”

    林克军这才看向孙永梅,“你怎么她有钱?”

    孙永梅哼了一声,撇嘴:“你不知道,她去年又是买花布又是买糖的,还大方给的外人吃,就给了我一把。”又说,“还有隔壁那杨的小丫头,每次丧着脸过来,高高兴兴的走,我问过那小丫头了,说是小江借给她钱了。”

    说到这孙永梅就更有气了,“天天借钱给外人,我这当婆婆的一分都落不着。”也没见那姓杨的小丫头过来还钱啊。

    “婶子,江柳姐回来了吗?”屋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孙永梅听到脸就垮了下来,“听听,那杨的丫头又来了,估计又是来找你媳妇借钱的。我去打发她走!”

    说着就出去了。

    姓杨的丫头?

    林克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隔壁村户姓杨的,特别重男轻女,想把女儿高彩礼卖了换钱,妇联上门好几回,那杨家人才打消这个念头。

    闹得还挺大。

    林克军盯着信看了许久,单位下来了,他分到了市文化馆,让他下周去上班。

    是个清水衙门。

    林克军收起信,文化馆工资五十顶天了,不过工作倒是清闲,说不定他可以在工作之余带带孩子。

    说不定是个好地方。

    林克军把信折好放进口袋里,正准备回屋,没想到外头的声音闹得更凶了。

    孙永梅没拦住那生杨的丫头,杨丫头冲进了林家的屋子,她看到林克军后,眼泪立刻就出来了,她扭头就往林克军跟江柳的屋喊:“江柳姐,江柳姐,你知道你在家的。我妹妹从树上掉下来了,摔断了腿,要是再不送到县医院去冶,这条腿就废了。江柳姐,你别躲着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求求你,帮我借点钱吧。”

    “我不要多,一百块,不,五十块就好……”杨丫头扑向了林克军的屋子。

    她以为江柳就躲在里头。

    那屋门是关着的,江柳跟林克军出远门,那屋上了锁。

    那明晃晃的大锁杨丫头愣是看不到,她扑在门口哭,“江柳姐,下回我一定听你的,以后自己立起来,不听我爹妈的。我下次肯定不会心软了,你这次就帮帮我好吗,最后一次了!求你了,我妹妹的腿全靠你了……”

    林克军一阵心累。

    他好像知道江柳把钱花在什么地方了。

    他自己都一把烂账呢,江柳在首都生活还得花钱呢,他们家哪还有闲钱往外借,更别说以后孩子出生,用钱的地方大把的。

    这杨丫头的妹妹腿断了是可怜,不是有爹妈亲戚吗,总会有办法的。

    孙永梅过去说:“江柳不在,你赶紧走,别在我家哭丧。”

    杨丫头不信。

    她坚信江柳在家。

    她指着林克军:“林哥都回来了,江柳姐是跟他一块出门的,这会肯定一会回来的。”她已经过来找江柳好几回了,次次都不在,没那么巧的。

    她怀疑江柳是躲着她。

    江柳跟林克军是两口子,感情又好,林克军都回来了,江柳怎么可能不在!

    杨丫头压根就不信。

    孙永梅破口大骂:“我家的钱,凭什么你说借就借!你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来借钱,我们就要给,你好大的脸!”

    她呸了杨丫头一脸口水,“你妹子腿断了,找你爹妈去!你屋里亲戚是死光了不成?跑到我家来哭丧,真是晦气!”

    “江柳姐,你快出来啊,有人欺负我!”杨丫头哭得更伤心了。

    这声音嚎得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张永梅指着门上那把大锁,“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门上着锁呢,里头没人!”

    杨丫头那双肿眼终于看到了门锁。

    不可能啊,林哥回来了,怎么还锁了门呢?难道江柳姐真不在?

    那,那可怎么办啊。

    杨丫头想起来了,江柳姐说过,林哥的心肠好,找林哥借钱也是一样的。等她想起来找林克军的时候,林克军早就躲远了。

    他不在这。

    杨丫头被孙永梅提溜赶出了家门,还不许杨丫头上门了。

    林克军躲出去后,去了大队了妇联的田主任,跟她说了杨丫头妹妹摔断腿的事,他不想多管,但是也不希望姓杨丫头的妹妹成了瘸子。

    田主任是知道杨丫头妹妹的事,虽然是邻村,但是妇联这一片都是相通的。

    她说:“杨彩荷(杨丫头的妹妹)已经送到县医院去了,医生正在冶呢,就是这欠医药的钱还没有着落,那边让杨家人去凑,没相到她竟然找上了你家。”

    “送到医院了?”林克军对杨家丫头的感观很差。

    田主任告诉他:“你啊,劝劝你媳妇,她手太松了,平常遇到可怜人总会帮忙,这样的帮法,你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帮不过来啊。”

    林克军苦笑,“我知道了。”

    现在彻底查清楚了,原来江柳的钱都用来帮人啊。

    他真不明白,借父母的钱去帮不相干的人,江柳这是想干什么啊?

    现在江柳不记得这两年的事了,林克军也问不出来了。

    离开妇联,林克军就回了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那杨丫头突然冲出来,扑腾一下跪到了林克军面前,“林大哥,你救救我妹妹。”

    林克军低头看着她说:“我刚才去妇联找过田主任了,她跟我说你妹妹已经在医院了,你起来吧。”

    杨丫头望着他,一脸期盼:“林大哥,你是答应给钱了?”

    林克军很诧异。

    他什么时候答应给钱了,“我们非亲非故,我不可能给你钱的。”借钱也没有,他手头不宽裕,还得另想办法赚钱养老婆孩子呢。

    杨丫头看林克军那冷脸不像是借得出钱的,就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还问:“林大哥,我江柳姐去哪了?”江柳心软好说话,比林家人强。

    林克军:“这段时间她不会回来了。”

    “她去哪了?”杨丫头追着问。

    “这是我的家事。”林克军告诉杨丫头,“你记着,你家要是缺钱就去赚,要是有什么生活的困难就去找妇联,要是挨打了,就去派所出找警察同志。”

    杨丫头听懂了,林克军这是让她遇着困难不要来找他们林家。

    她一脸茫然。

    江柳姐说会帮她的啊。

    林克军没再管杨丫头,自己回家了。

    他开了自己屋子的锁,关上门上了栓之后,在屋里各个地方翻找起来,虽然他知道江柳把钱借出去了,但有没有可能还剩一点呢?

    现在是急用钱的时候,能多一分是一分。

    林克军找得很仔细。

    翻箱倒柜,连墙角都没有放过,终于,在床底下靠墙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可以移动的暗砖。

    林克军扒开砖,床底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他伸手把东西掏了出来,拿着还有点重。

    他一身灰的从床底出来了。

    摸着是个长方形一样的东西,用旧布包着,挺重的。

    林克军把布打开,里头又是一层布,还系了红绳,再继续开。越开越小,越开越小,最后露出了一个带着锁的旧木盒。

    林克军掂了掂,然后拿着刚才扒开的旧砖把盒子上的小锁给砸开了,打开盒盖一看,里头是一张纸。

    很新的纸,像是今年才放进去的。

    林克军把纸打开,是四张地图,上面标了四个地方。他看了半天,只认得其中一张图的位置,一张是牛耳村的后山,半山腰一个地方。

    其他的三个地方,有两个在首都,还有一个在南市。

    盒子里除了这四张纸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四张图都用黑笔圈了一个地方,标了字,这个字迹……不像是江柳的啊。

    谁的东西?

    不是他写的,也不是红武写的,会不会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

    林克军内心充满疑惑。

    本来他是准备今天就把东西收拾好,修整一下提前去市文化馆,然后跟老朋友们聚一聚,交流交流感情的。

    可牛耳村的后山挺近的,要不花一天时间去找找看?

    看这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有地图,又标了字,谁看了都会想到寻宝啊。

    林克军拿了短锹,准备好手电筒跟一些上山用的东西,把门一锁,很快就出发了,牛耳村跟他们隔着两个村,他们这边都能看到那后山,林克军避着人从田埂上走的。

    万一真有好东西呢。

    没钱了。

    林克军还是想赌一赌的。

    这山看着近,单是走到山脚就花了半小时,又花了半小时爬上去,林克军瞅着山腰这块哪哪都像地图上标的地方。

    那地图是手画的,歪歪扭扭的,要不是他在这片长大还真认不出来。

    开挖。

    林克军换着挖了五个地方,挖了一米的深坑,都没挖出什么东西,挖到第六个坑的时候,有东西了。

    天慢慢黑了。

    林克军看着眼前的这一堆‘破烂’,半天没说话。

    倒尿的夜壶,长了霉的几本旧书,还有几个破碗,还有一些不值钱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克军觉得自己真是失心疯了,才跑到这来挖这些东西,都是缺钱闹的。

    林克军把旧书拿了,其他的东西埋了回去。

    林克军下了山,从大路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去哪了这是,闹到半夜才回来,家里人都等你吃饭呢。”孙永梅喋喋不休。

    林克军道:“天刚黑,怎么就半夜了?”

    他指着手里的书,“我分到文化馆了,刚才想起来就去淘了几本书来。”

    “你怎么一身的土。”

    “书掉到地上了,捡书的时候风吹的。”

    “文化馆是什么单位啊,管什么的?”

    “管书的。”-

    首都,大学。

    江柳收到林克军寄来的信了,他被分到了文化馆,一个月四十五块的工资,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寄了三十块钱过来,连同工资一块寄来的还有粮票、被褥跟她的衣服。

    还有一袋干红枣。

    他还寄钱了。

    江柳有些感动,她现在除了每天去上课之外,闲余时间就看书,不停的看书,,因为她现在还有些跟不上老师的课,后来索性去了大一的教室,有时间就去蹭课。

    还借同学前两年的笔记看。

    她看笔记的时候,看着看着觉得同们的笔记知识太散了,她顺手的时候把它归纳整理了一下,变得更加全面更加简单,还重新做了一份给那此愿意借她笔记的同学。

    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夸奖。

    她脑子一动,试着在同学们中推销,看有没有人要。

    结果还真卖出去了,大一新生买的。

    卖了一块钱。

    卖了十来个人,赚了十几块钱,江柳心满意足。

    知识是可以赚钱的,有了这个认知后,江柳学得更加努力了,当然,她也没有亏待她的身体,她三餐都是按时吃的,食堂的阿姨知道她怀孕了,饭都打得满满的,连肉都比别的同学多了几块呢。

    江柳过得很开心。

    “江柳,运动会闭幕式我们学校要去做个采访,想去着的同学可以报名,不过车费要自己去,你去吗?”

    “去!”

    这可是运动会啊!

    江柳当然要去。

    “江柳,我们是闭幕馆外采访,人家不一定愿意呢,我们就是去试试的,你现在这情况不太好去啊,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们可负不起这责。”怎么还把江柳叫上了,那边人太多了,别把孩子挤掉了。

    这位同学给另外的同学使眼色,赶紧说话啊。

    “是啊江柳,到时候我们把拍的照片给你看,你就留在学校吧。”

    这群人一溜烟的走了。

    江柳郁闷。

    大家是挺照顾她的,可就是太照顾了,人多的地方都不让她去,唉,这采访可怎么办啊。

    新闻采访也是他们的课程之一啊。

    等明年卸货了就哪能都去了!

    江柳握着拳头,对自己鼓劲。

    江柳虽然算是插班生,而且还是已婚已育的,但让人意外的是她在班上的人缘很不错。谁都能看到这个江柳的努力,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图书馆,再就是食堂。不像之前的‘江柳’,缺课多不说,还老用鼻孔看人,当谁不知道呢。

    明明也不是特别优秀,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

    优秀感十足的江娇这会正在陈家。

    她找上陈爱雪了,“五千块钱还没准备好吗?过年之前我一定要见到这笔钱!”

    陈爱雪皱着秀眉,“我哪给你弄这么多钱来?”

    江娇翘着腿,漫不经心的说,“你要是不愿意给,那我去邹叔叔单位,找他要,你看好不好?”江柳把她的大学给黄了,她只能明年用钱买别人的大学名额了。

    或者,找个人替考。

    这几年高考乱得很,想上学花钱就行。

    江娇一点都不担心。

    她就是咽不下被学校跟江柳赶出校园的这口气。

    她肯定要收拾江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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