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所谓的道袍女管家,其实学名叫作“护殿人”,总共有十二位护殿人,都是从十二阴神最虔诚的教徒中筛选出来的,信仰年限要超过20年,不能犯过任何禁忌,并且每年固定轮换。
据护殿人介绍,这一带村镇所有的原住民,从出生起就要来文常大庙占一卦,确定自己未来将要侍奉的阴神;
信仰的阴神到十八岁可以更改,但是否能够更改成功是有概率的,具体做法为前往主殿的百罪箱抽取祈求原本阴神饶恕的香火金额,香火钱交够了,再去对应的新神殿求新的神符,如果被新神接纳则能求到神符,如果被新神排斥,可能会招致灾祸。
换句话讲,更换信仰要花费大量钱财不提,一旦运气不好还会产生严重后果,绝对是一笔吃亏的买卖。
听了齐云肆的复述,赵星海深感一头雾水。
“既然这么不划算,为什么还有人非要更改信仰?”
“因为这里有规矩,男女双方信仰不同不许通婚,父母如果与孩子信仰不同,十八岁之后就再也不准见面了。”
“……真够变态的。”
所以为了亲情或者爱情,很多教徒更改信仰,是不得不做出的冒险选择。
姜玄月若有所思:“所以刚才从那大傻个儿身上找到的挂坠,其实是神符?”
“可以这么讲。”
“每位教徒只能有一枚神符?”
“确实只能有一枚,而且每过半年就要来重新开光。”
“要是同时揣着两枚以上的神符会发生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那女人说,更多的秘密藏在《摩诃图鉴》里,只是没人能看得见。”
赵星海闻言也好奇:“《摩诃图鉴》不就供在那最上面吗?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取下来看看?”
“有人,但真正忠诚的教徒不会这样做,动邪念的只要碰到这本书都发疯了,回去后活不过三天,死状都特别凄惨。”
“喔?这么刺激?”
很明显,姜玄月也觉得刺激,因为她眼神亮了。
“那我们就去动一动这本书。”
齐云肆耐心劝她:“动当然是要动的,但也不急于现在,咱们晚上悄悄再来一次。”
“那就先去其他几座偏殿逛一逛。”
这么邪门的地方,冒着风险寻找线索的事情,被她一说居然像逛菜市场般平淡。
……
打定主意之后,三人先去屠神殿溜达了一圈,见殿中跪满了虔诚祷告的信徒们,也不知他们究竟要祷告些什么,难道是祈祷镇子上能来几个好吃的外乡人吗?
正前方的长形台案上贡品与鲜花无数,屠神的泥像就伫立在那里,看起来比之前在面馆里挂着的画像更逼真生动一些,也更狰狞一些。
姜玄月仰头端详,并给予中肯评价:“应该很容易砸碎。”
“月月,咱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言辞谨慎点比较妥当。”齐云肆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有些话,在心里默念就可以了。”
“烦死了,闭嘴吧。”
赵星海在关注另外的重点:“咱们需不需要也求个神符?外乡人能求神符吗,求哪个神?”
“噢,我刚才问了。”齐云肆说,“外乡人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能一出生就占卜阴神,倒是也能求,随便去求哪个阴神庇佑,但被接纳的概率很低,不被接纳就可能遭到反噬——而且不求也不行,没有信仰的外乡人,长时间待在这迟早会被灾祸找上门来。”
即使不被烹饪成屠神的祭品,不被镇宅神拆家砸死,也要被其他游荡的阴神搞死。
反正是怎么都不行,外乡人在本地没活路。
“那个女护殿人想和我一.夜情,然后给我钱送我离开这里,被我拒绝了,除了月月我绝不会碰别的女人。”
赵星海无语:“你这话对着我说干什么?你是怕对着姜说挨她的打?”
齐云肆笑了两声:“开什么玩笑,月月哪里舍得打我?”
话音未落,他后脑勺已经重重挨了姜玄月一巴掌。
“走,去镇宅神那里看看。”
“……好嘞!”
*
镇宅神殿里的那座神像,雕刻得宛如恐怖电影取景现场,很难想象某条街的家家户户都挂着画了它的灯笼,正常人晚上睡觉恐怕都会做噩梦,哪里还敢祈求庇佑家宅安康?
姜玄月站在殿中环抱双臂,微眯着眼睛端详神像。
“的确挺写实的。”
齐云肆好奇反问:“哪方面写实?”
“和昨晚贴我玻璃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天哪。”他立刻关切地凑上前去,“月月你受惊了,该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吧?”
她抬手“啪”的一声拍在他脸上,丝毫不顾及他长得有多帅:“离我远点儿。”
赵星海幸灾乐祸:“你挨打不冤,真的。”
“能闭闭嘴吗你?”齐云肆义正辞严,“我们之间有特殊交流感情的方式,你不懂。”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想知道咱们要不要顺便在这求个神符。”
“反正你得认真考虑,我刚才也说了,外乡人求神符成功概率极小,被反噬的概率倒是很大,万一真被反噬,那可就……”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姜玄月不紧不慢接口,“甭耽误工夫了,赶紧求吧。”
“……”
在这位祖宗眼里,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不敢做的事。
越危险,越作死,她就越喜欢。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进行了看似缜密实则疯癫的布局,比如大家分开求,求不同的神,并多求几次,尽量把危险最大化(……)
最后分工是赵星海留下求屠神,齐云肆求镇宅神,她自己去求盗花神。
所谓盗花神,是十二阴神队伍里的一位女神,它有双血红欲滴的眼睛,双眼眼下各有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下颌交汇,獠牙探出唇边,五颜六色的衣裙暴露,胸口纹着一朵似玫瑰非玫瑰的绿花。
这朵绿花极其眼熟,先前那位傻大个儿男教徒随身携带的手帕上,就绣着同样的花。
由此不难推断,那大概是某位信仰盗花神的女教徒送给男教徒的,不过两人信仰不同无法在一起,就算男教徒不死,将来八成也要以悲剧告终。
盗花神的教徒基本上都是年轻女性,姜玄月在一群虔诚祈祷的大姑娘的围绕下,散漫的态度显得极为格格不入,而且她的一只脚还踩在面前的蒲团上。
旁边有位姑娘看见了,很不满地提醒她。
“你是哪位神的教徒?你这样很不礼貌,会惹祸上身的。”
姜玄月垂眸瞥她一眼:“这位神只有女教徒?”
“是啊,有什么问题?”
“那你们要成婚,就必须更改信仰。”
“你在说什么蠢话?盗花神的信徒都很忠诚,终生不嫁。”那姑娘义正辞严,“如果有谁生了异心,可是会被盗花神剜心掏肝,不得好死的!”
这是忠诚吗?这不就是被迫断情绝爱吗?
姜玄月嗤笑一声:“我想求个神符,你知不知道怎么求?”
“去案前取香点燃拜三拜,之后摇签筒,白签是被神接纳,黑签是被神拒绝。”姑娘怀疑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喂,你该不会是外乡人吧?我警告你,盗花神不喜欢外乡人,你这么莽撞可能会死的。”
“太好了,那我必须得莽撞一下。”
“???”
姜玄月不再搭理她,径直走向摆放签筒的台案前,那里放置的签筒,形状有点像个葫芦,从中间分为黑白两色,分界线处刻着“入门”二字。
她伸出手去,发现这签筒像是被钉在了上面,但与此同时中间的两个字变亮了,随即签筒开始左右高频率震动起来。
随着震动逐渐变慢,以那条分界线为基准,签筒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后从缝隙之间掉出了……
一支斑驳磨旧的黑签。
身后因好奇而探头偷看的女教徒们,见此一幕不禁都有些幸灾乐祸,纷纷耳语。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盗花神不可能接纳这么个无礼的外乡人,她死定了。”
“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怨不了谁。”
“刚才那么趾高气昂,现在可吓死了吧。”……
姜玄月并不关心她们在议论什么,只歪着脑袋端详那支黑签。
签上什么字都没有,光秃秃的像根缩窄版的鞋拔子,跟闹着玩似的。
她刚要把签拿起来,忽觉面前强光大盛,黑签瞬间幻化成了一枚黑金色的神符,且符上盗花神的刻像,似乎在隐秘的微笑。
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位于上方的盗花神泥像,头部不知何时已经转向她的一边,生出獠牙的肥厚双唇,正慢慢露出与神符上,如出一辙的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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