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的心口仿佛中了两箭,这个女人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回头必须给她得眼色瞧瞧。
“来人!”
萧承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眸光里的冷锋似乎能冻死人。
他得早些将腿治好,哪怕不为别的,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回回惹火了他之后肆无忌惮地扬长而去。
裴时语出了房门后便冷静下来,萧承渊这厮固然可恨,可不能被他牵着情绪走。
疯子发疯,总不能为了一口气将自己弄得比他更疯。
只是可惜了那根簪子。
春晓直到天黑才回来,一见到人,裴时语便忍不住问她:“祖母的眼睛如何了,大夫怎么说的?”
春晓瞧着裴时语满面担忧,抿了唇笑,语音轻快地开口:“老夫人没有大碍,回安堂的大夫给老夫人开过药了,不日便能好起来。”
裴时语放下心来,问春晓:“祖母可有让你带话给我?”
春晓掏出一封信,笑眯眯地递到裴时语手里:“老夫人让婢子带给您的。”
裴时语捏了捏信封,竟然有厚厚一沓,她迫不及待拆开信封。
出乎意料的,信的内容只有一页,余下的都是银票,裴时语震惊地看向春晓。
春晓想起临行前老夫人的交待,一五一十道:“老夫人说,她瞧不上伯爷和夫人这些年的作为,对他们留了一手,偷偷将伯府的产业瞒下了,将先夫人的嫁妆也扣在了手里。
她原以为您会嫁回余家,她又行动不便,还担心黎氏惦记这些,这些年便没有动那些产业,想着到时候您出阁时,连同先夫人的嫁妆一起带走。
没料到您的缘分在王爷这里。
她料定夫人不会给您置办嫁妆,王府家大,应酬又多,虽然有王爷给您的,但您手头总得有自己的东西。
所以,从您定下婚事开始,她便着余嬷嬷暗中兑了铺子,可时间太匆忙,铺子也不是说兑便能兑出去,还得防着夫人,只能先给您一小部分。
再者,她不知道您在王府过得怎么样,不敢贸然将这些一股脑全都您,万一出了岔子,有人惦记上了,反倒对您不好,这才迟迟没有告诉您,打算等一切都弄妥之后再找到合适的时机给您。
恰好余嬷嬷今天拿回来一笔款子,王爷又看重您,婢子刚好又回去了,索性也不用再转手于人,让婢子将这些现银给您拿过来了。另外的,等盘点交割好了,陆陆续续地都会交到您手里。”
听完春晓一席话,裴时语的鼻尖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由于父亲的不作为,以及后娘的苛待,祖母这些年在伯府过得其实并不好。
她一个守寡的妇人,腿脚还不便,自己尚未无力自顾,还得想办法来庇佑当年小小的她。
她何德何能,祖母将她守了半生的家业都留给她,还为她考虑得这样周全。
不知不觉间,裴时语的眼前模糊成一片。
春晓是见过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祖孙在伯府里相互取暖的,说完老夫人的这番话,再看到裴时语这边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有些动容。
她想起老夫人的话,吸了吸鼻子,提醒裴时语:“您别难过,老夫人说了,您若是觉得难过了您就看信。”
裴时语展开信封,一眼便认出了祖母的字迹,许是眼神不太好的关系,有些地方还晕染了墨迹。
信的内容并不长,老人在信中告诉裴时语,“囡囡不要觉得不安,若不是有你在,祖母也不会有这多出来的十多年,这没些年里,你是祖母的希望,祖母的希望是无价的。”
裴时语从未想过,祖母为她预备了这些,既然老人家不希望这些落在父亲与后娘手里,再推辞便是拂了老人的心意,这一世她定要护好祖母的晚年。
裴时语擦干泪眼,眸光也恢复清明,问春晓:“祖母可还交待了别的?”
春晓如实道:“老夫人说,您过得好了她才会安心,请您一定好好的。”
“好。”裴时语压下眼底再次涌起的酸涩,这一世,她一定会如祖母期待那般,活得好好的。
裴时语不想让自己一直陷于这种伤感的情绪里,她深吸了口气,问春晓正事:“祖母还说别的了?”
春晓开口道:“老夫人说,让您不必担心她,若是想念了,和她写信,若是不想与黎氏打交道,将信递给余鑫,由他转交给余嬷嬷,她便能看到了。”
余鑫是余嬷嬷的孙子,余嬷嬷则是祖母的心腹,余嬷嬷一家被祖母放了籍,如今住在成康坊里,但因为余嬷嬷不想离开祖母的缘故,余鑫时常去伯府看她。
前世她与祖母也是通过余鑫传递信件的,如此不会引起黎氏的注意。
裴时语陷入了沉思。
前世她从出阁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祖母,也没有派春晓再次回伯府,祖母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她也从来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存在。
照祖母的意思,之所以没有在出阁时将这些给她,她是担心她自己不光护不住那些东西,反而因为财帛招来灾祸。就冲她前世那副懦弱不堪的样子,她若是祖母,也会不放心。
说来也讽刺,因她回去了一趟,祖母误以为萧承渊看重她。
又因她不想祖母担心她在王府里的生活,故意说萧承渊待他很好,反倒让祖母确信萧承渊能护住她,这才提前将这些交给她。
前世她从未与祖母断过联系,一直在与她通信,一直到祖母去世,她在信中对这些只字未提,祖母手里的那些产业最终又去了哪里?
突然,裴时语想起一则曾经并未太过在意的往事。
前世她出阁后不久,裴玉琳也在当年腊月出阁了,然而裴玉琳嫁的并非黎氏因回避冲喜匆忙之中给她定下的父亲的同僚的儿子,而是风光大嫁给了一个侯府世子。
据说当时不明她在王府里状况的人还感叹过伯府时来运转,二女儿当了王妃,长女当了世子妃。
而她的祖母,却在第二年开春后回了老家青城养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难道祖母的东西最终到了后娘手里,成了裴玉琳的嫁妆?
裴时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黎氏是父亲的外室,压根没有嫁妆,伯府这些年在上京过得也不甚宽裕,她当初听闻消息时以为世人是挑好话捧着说。
若裴玉琳是真的风光大嫁呢?
伯府拿什么来让裴玉琳风光大嫁?
裴时语越想越后怕。
若祖母心心念念藏了半辈子的东西最终还是落入黎氏手里,她该有多不甘呐!
裴时语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春晓看着忍不住担心起来,忧心忡忡地开口:“王妃。”
裴时语回神,意识自己这样会吓着春晓,舒展开眉头,问春晓:“祖母可和你说了,我之前用的胭脂是从哪里来的?”
春晓老老实实开口:“婢子按您交待的,说您很喜欢这款胭脂,私下问了老夫人,她说胭脂是她让余嬷嬷亲自去凝萃阁买的。”
裴时语不愿怀疑余嬷嬷。
余嬷嬷是祖母的心腹,主仆俩相互陪伴四十余年了,自从祖母彻底不能行走后,青松院的不少仆妇见祖母不可能动得了黎氏的地位,渐渐地都走了。
余嬷嬷明明能出府安享晚年,她是唯一坚定不移留在祖母身边的。
此事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寒了无辜的人的心,在厘清怎么查前,裴时语不想轻举妄动。
她收起神思,故作轻松问春晓:“有没有人为难你?”
春晓自然知晓裴时语说的是黎氏以及那些仆妇,见裴时语神色轻松了许多,暗暗舒了口气。
她想让气氛轻松些,故意颇有些气愤道:“她们是想为难过婢子来着,夫人身边的嬷嬷想使坏打婢子,被云绮拌了一跤,结果牙齿摔掉了一颗。”
说道此处,春晓意识到这是给裴时语带来了麻烦,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王妃,若到时候夫人真来找茬,您能不能不要责怪云绮,她也是因为不想婢子挨打才情急之下出手的。”
“傻春晓。”裴时语笑看向春晓,“我让云绮跟着你一起去的,又怎么会怪她呢。”
春晓这回明白了裴时语让云绮跟着她的深意,感动的同时,重新眉飞色舞起来,“谢谢王妃!”说完,也不忘替云绮说好话:“其实云绮也很可怜的。”
裴时语淡淡看向她。
春晓受到鼓励,老老实实道:“婢子观察过了,云绮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她因为天生怪力的原因,总是将事情搞砸,婢子都发现她被罚了好几回了,她又不善言辞,婢子瞧着怪可怜的。”
耳力极佳的云绮拎着壶热水从窗前经过,正好听到主仆俩这段对话,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她才不可怜。
云绮正要进屋,耳尖动了动,转身看向身后。
沐长史匆匆而来,问云绮:“王妃歇下了吗?”
云绮摇头。
沐长史开口:“你去通报一声,王爷请王妃去书房一叙。”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