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祺和黎缜“相谈甚欢”,一直到夏知春寻过来。


    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夏知春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却很快恢复。


    景祺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直接告辞了。


    等景祺离开,夏知春立刻转向黎缜。


    “多亏大人慧眼,才助知春确认身份,如此大恩,还没有来得及谢过。”


    夏知春恭谨有礼。被确认身份的过程中,重新认识了这位知府的新晋幕僚。他有种预感,眼前之人的身份,恐怕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宁平侯生前至交,淮州商会总领这么简单。


    ***


    黎缜离开夏家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之后了。


    骑马走过宁静的街道,秦博月落后半个马头陪在旁边,笑问:“主君觉得这位夏公子如何?”


    “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了。”黎缜叹了一口气。


    秦博月笑道:“再怎么聪明,也不及萧公子出众啊。”


    提到景祺,黎缜露出笑容,只是数面之缘,这个少年,每次都会让他惊讶。尤其这一次,面对如此变故,竟然能沉得住气。让他们准备好的安抚都用不上了。


    他目光望向远处,这小小的锦阳城,有趣的人,竟然比他预料的还要多。


    可惜大事在即,不好久留了。


    ***


    景祺返回家中,也已经是入夜之后了。


    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东跨院传来规律的劈砍声。


    进了小院,入眼就是堆得满满当当的木柴,都已经被劈砍好,整齐地堆满了小院的三面墙壁,足有半人高。


    好家伙!这一个冬天的木柴都够用了吧。


    比堆积如山的木柴更亮眼的是院子中间的那个人。


    大概干活太热了,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精赤着上身,露出极是养眼的身材。


    景祺目光在亮眼的人鱼线上溜了一圈,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安慕早就听到她进来了,故意不理会。冷不丁听到这声口哨,终于按耐不住,愤愤然地将手里的斧头往下一劈。


    这一击用足了内力,墩子上的木柴四分五裂,甚至连下头的木墩都出现了裂缝。


    景祺那点儿色心立刻被打得灰飞烟灭。


    迎着某人黑漆漆的视线,她干笑两声:“这几天辛苦了。”


    安慕拎着斧头,并不言语。眼神里却带着恨不得将她当做木柴劈开的怨念。


    景祺能理解,任凭谁连续劈了十几天的木柴,都不会太高兴。


    “木柴够用了,暂时不必再劈。明日收拾收拾,少爷我要去庄子上看看锻造坊的生意,你跟着一起吧。”


    安慕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终于能接近锻造坊了。


    这些天他从早到晚劈柴,倒不是嫌累,只是烦躁。真想将斧头一丢,跑回去算了,但想到回去之后可能被嘲笑,才硬是撑了下来。


    幸好撑下来了!忍辱负重果然有收获。


    景祺之前对他态度恶劣,主要是怀疑杨之秀他们跟吴嬷嬷的身亡有关。


    如今证明了是夏知春干的,自然没有了恨意。


    虽然他也是个不怀好意想要来盗取商业机密的细作。没关系,这种程度的商业竞争,景祺还是能忍的。


    只是看着安慕一脸毫不掩饰的喜色,景祺有些无语。


    你能有点儿当间谍的职业操守吗?


    将这小子派过来,杨之秀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吧?


    ***


    入冬之后是锻造的淡季,大多数铁匠作坊都关门歇业了。景祺这边的生意也少了很多,雇佣的仆役好些返回过年了,只剩下姚天歌带着两个人坚守岗位。


    景祺查看了几样货品的进度。拿着图纸,挨个对照了规格。完毕之后登上顶层,将图纸存放进去。


    “这里会不会不安全。”姚天歌问道。


    “放心吧,这塔楼四面坚固,里头还设了好几道陷阱。”景祺信心十足。


    后头跟着的安慕眼睛发亮。


    晚上,景祺就住在了作坊中。


    入夜之后,下起了细雪,山庄一片静谧。


    倏然,一个黑影从厢房中闪出,向着后头的锻造塔飞掠过去。


    双手攀住光滑的墙壁,脚下飞窜,很快上了顶层。


    他揭开瓦片,闪身进了内中。


    片刻之后,传来“扑通”一声。


    ***


    冬日太阳升起的比平常晚。


    景祺在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起床。


    刚洗漱完毕,姚天歌匆匆进来,一脸焦急。


    “景曦,你看到安慕了吗?找遍庄园也没见到他!”


    这个心急的小子,一天都不肯多等啊。早知道该让他多砍几天柴的。景祺又好气又好笑。算了,走了也好,懒得跟他玩这种过家家游戏。


    对心急如焚的姚天歌,她耸耸肩:“没见过,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才二十两银子。”


    姚天歌急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今天何三上工的时候,看到锻造坊里头似乎有人进去过,下头水池出来好些水。施工图纸可都存在了里头啊!”


    景祺笑道:“放心吧,那图纸我动了点儿手脚,偷走也没用处。”


    姚天歌一怔:“东西果然是被安慕偷走了?你……早就知道他是来偷东西的?”


    总算反应过来了,景祺笑着点头。


    “那你还将人收下?”姚天歌无法理解。


    “我这不是为了省心吗。”景祺叹了一口气。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用这张假图好歹能糊弄几个月。什么,你说几个月之后怎么办,那就是官府的责任了。


    她实在不相信锦阳城官府会迟钝到这个地步。掌权之后,她竭力推进民间的技术发明,为此还专门在地方府衙增设了鸣创使这个职位,专司推行农耕纺织之类新技术。


    景祺摸着下巴,官府迟迟没有上门,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姚天歌想要离开,却又疑惑,“既然决定要给他了,还费那么多劲儿设什么陷阱啊。”增加了不少建筑成本呢。


    景祺回过神来,随口道:“这不是为了让他深信不疑吗,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就是这样,越是费劲儿弄来的,越觉得保真。轻松到手的反而会疑神疑鬼。”


    姚天歌:……有种膝盖中箭的错觉。


    ***


    遥远的山地上,向着西边狂奔的安慕重重打了个喷嚏。


    天杀的王八蛋!竟然在水牢里设了七八道陷阱。害得他被困在冰冷的水牢中足足两个时辰,大冬天那滋味可够销魂的。


    哼,幸而小爷我智勇双全,最终破除封禁,逃了出来。


    一切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


    摸着怀中牛皮包裹的图纸,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事,他心头一片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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