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过后,连日大雪,洋洋洒洒。


    大多数人家都闭门锁户,过起了北方特有的猫冬日子。


    连学堂里也放了一个月的假,为了去娄昌国的比赛。


    今年联赛的冠军,最终还是被军方的一支球队凭着过硬的实力得了去,曲氏学院的队伍只得了第二,这已经是历年学子队伍中最好的名次了。


    本来去娄昌的比赛轮不到他们,但冰靴的传播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连娄昌国也开始有球队使用,娄昌的国王也不知从哪里听说这冰靴是曲氏学院首创,专门发了书信,邀请共襄盛举。


    这样的荣耀,曲氏学院从上到下个个兴奋地不行。


    景祺想象了一下,就好比前世某个高校得到了参加nba比赛的门票,而且还能公费出国旅游,确实够让人兴奋了。


    景祺也只能搁下手中的生意,跟随大部队出发了。


    清晨出了西城门,队伍驶入官道。


    路上的积雪被清扫过,堆在官道两旁,几十个少年骑着马,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带队的是官府的一位参赞,还有五十兵丁护送,再加上曲正席这些富家子弟带着的奴仆,一行人浩浩荡荡。


    走了大半日,这股兴奋劲儿才渐渐消散。


    “这路上可真冷啊,幸好我娘逼着我穿了紫貂皮的坎肩。”


    “等到了娄昌国就不冷了,听说那边寒冬都温暖如春,尤其白象城,号称塞上江南。”


    姚天歌笑道:“我妹子还让我从白象城捎带些金冠香呢,说那边的香料最纯正。”


    另一个学子道,“我娘也让我多带些檀木珠回去,最好是白象寺的。”


    西域诸国都崇信佛陀,其中娄昌的白象寺是西域最大的佛寺,闻名天下,传说是佛陀的坐骑白象坐化而成,里面还供奉着一枚佛骨舍利,是佛门至宝,传说中有起死回生之神效。每年都有不少信徒千里迢迢去参拜。连白象城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座寺庙而得。


    从娄昌的白象城,话题自然而然拐到了战场上。


    “你们听说了吗?从白门关调动的五万精兵已经北上抵达娄昌东部的苍头山了。听说要先发制人,两方合兵出击。”


    “这样暴雪的天气,出兵不易吧。”


    “哎,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兵贵神速,打那帮蛮子一个出其不意。咱们锦阳城只要把粮草供应上去就好。”


    “粮草肯定没问题,锦阳城的几个库房都塞得满满当当。”这几年北方连年丰收,作为军粮的主要屯驻地,锦阳城仓库都不够用的了。


    “这一趟还是容王殿下亲自带兵,说不定能一口气打到北凉的老巢上京去。”


    景祺冷眼旁观,众人谈起这场战争,大都语调轻松,完全没有感受到战争的阴霾。


    是因为北疆的百姓早已习惯了战争,还是因为那位用兵如神,战无不胜的容王殿下?也许两者兼有吧。毕竟锦阳城内最流行的评书段子,依然是六年前那人以三百轻骑大破北凉五万大军的辉煌战绩。


    不过目前她挂心的不是这些,而是……


    她望向前方,走在最前面的是夏知春,虽然还没有正式继承侯府,身份也已经与众人不同了。宁平侯府的十几个仆役簇拥在四周。一路上随行的官兵对他也格外恭敬。


    像是察觉到了景祺的目光,他转过头,向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景祺也回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都是做戏,谁不会呢?


    ***


    黄昏时分,众人抵达驿站,房间早已经收拾妥当。


    这些年锦阳城和娄昌之间商贸来往频繁,驿站兼营着商旅生意,油水丰厚,房舍也建地宽敞气派。


    正逢隆冬季节,商旅稀少,景祺他们每人分到了一间宽敞明净的房舍。夏知春更是单独享受一整个跨院。


    第二日众人继续赶路,这段山路陡峭,官道也变得狭窄,再加上偶尔还有没清理干净的残雪,速度慢了下来。


    经过一处拐弯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队伍最前面的夏知春骑着的马匹突然一声长嘶,冲了出去。


    事发突然,几个跟随的宁平侯府侍从想要抢救,却因为山道狭窄,挤成一团,反而耽搁了时间。


    那马也不知怎么了,速度极快,转眼冲出了山道。


    等后头侍从们挤出去,马匹已经带着夏知春不见人影了。


    不仅宁平侯府的家仆脸色发白,负责领队的管领也慌了神,连忙催促众人寻找。


    这一片山道蜿蜒,分岔极多,恍如迷宫一般。


    众人只能分作几队,策马往四处寻找。


    景祺也跟着几个同学装模作样找了一圈,趁着人群散开的时候,她策马绕过一片山石,向西疾驰。


    揣摩着路线,景祺很快找到了悬崖边上的马匹。可怜的马儿正跪伏在地上,硕大的脑袋往雪堆里拱着。


    马背上空荡荡的,夏知春呢?


    崎岖的山石上很多酸枣树,挂着残雪和冰凌,迎着晨光,色彩绚丽。


    景祺略一沉吟,装模作样后退一棵大树边上,猛地用力一击。


    大树剧烈晃动,残雪和冰凌簌簌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个人。


    夏知春跌在地上,顾不得疼痛,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后跑。


    景祺哪里会让他如愿,隐藏在手腕上的长鞭一挥,准头有点儿差,没有捆住某人腰,落到了膝盖处。


    不过效果是一样的。夏知春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他翻过身,瞪着步步逼近的景祺,目光狠戾。


    “我的马是你做的手脚?”


    景祺微笑:“你不会以为我上次说的要干掉你,是开玩笑吧?”


    昨晚在驿站里睡觉的时候,她趁夜起床,偷偷给夏知春的马喂了点儿“零食”。


    沸心草一旦药性发作,会让马匹双目刺痛,惧怕光亮,状如发疯。


    景祺知道马匹肯定往最阴暗无光的方向跑,才能这么快找到他的下落。


    夏知春想要呼救。


    景祺飞扑上去,先发制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真的要杀我?”夏知春满脸难以置信。


    景祺无语,这小子自己杀人的时候果决狠辣,轮到被杀了,就这么叽叽歪歪。


    反派死于话多!


    景祺可没有杀人前先将自己作案动机人生苦衷犯罪手法统统交代一遍的磨叽习惯。


    她直接拽住夏知春往山崖边拖。


    夏知春这些天因为守灵,身体消瘦地厉害,她拖拽起来并不费力,也感谢天门峡的地形,前面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山崖。


    “杀了我,你也无法拿回身份。”夏知春垂死挣扎。


    自己死掉,景祺作为同行者,总会有些嫌疑,之后再说自己是真正继承人,先不说能否推翻众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反而会招来猜忌。


    景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单独行动太久会引起姚天歌他们的怀疑,她不能耽搁时间。


    终于将人拖到了悬崖边上,只要轻轻一推,计划就完成了,景祺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夏知春魂飞魄散,本以为必死无疑,却突然看到旁边的景祺松开钳制,迅速俯身,趴到了自己旁边。


    夏知春愣了愣,惊魂未定地往前看去,霎时也变了脸色。


    从高耸的山崖望下去,是浩浩荡荡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头。整齐的队列,森严的气势,一看就知道是军队。


    怎么会有军队从这里经过?


    景祺心思电闪,这些天北方的兵马调动频繁,各城的守军几乎都调去前线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返回锦阳城!


    可惜距离遥远,看不清楚这些士兵模样。


    夏知春挣脱她的钳制,往自己怀中掏摸了片刻,竟然取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望远镜。


    这小子真是发达了,竟然连这玩意也有。


    她直接一把夺过来,凑到眼前。


    凝神看去,景祺面色渐沉。


    士兵多高鼻深目,都不是中原模样。


    北凉的兵马,还是西域的?无论哪一方,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景祺正苦苦思索,却见下方的士兵起了轻微的骚动,几个士兵朝着山崖方向指点过来。


    她悚然惊觉,转头望去,那匹将脑袋往雪堆里拱的马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在山崖边摇头摆尾。


    下方立刻派出一队轻骑策马疾驰过来。


    景祺脸色难看,得立刻走。


    夏知春迎上她的目光,匆忙道:“你不能杀我,你需要有一个人分散追兵。”


    景祺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她快速退回到树下,翻身上马,她用力狠抽一鞭子,策马向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


    被抛在后头的夏知春松了口气,却很快又紧张起来。他顾不得全身酸疼,冲去那匹惹祸的马旁边。


    可怜的马儿在雪中埋了半天,双目刺痛减缓,不复往日神骏。


    夏知春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背后马蹄声动。


    追兵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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