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祺策马狂奔,几乎毫无停歇,冲出山口看到姚天歌几个人。
她喊道:“后头有追兵,是北凉的兵马!”
听到北凉二字,众人都吓了一跳。
很快凄厉的惨呼声传来。是另一队寻找夏知春的人不走运地撞见了追兵。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策马往回逃窜。
姚天歌几个人因为跟着景祺,属于最先冲出去的那一批。
众人的马术不如追上来的骑兵,好在山道拥挤,无法疾驰。
“分散开跑,追兵人不多。逃出之后赶紧回锦阳城送信!”景祺提醒着。
众学子极有默契地分散开来,各自冲向蜿蜒的山道。
景祺策马疾驰,一刻也不敢放松。
一开始姚天歌几个还跟在她旁边,奔波到后来,身边只剩下呼啸的狂风。
她的目标是刚刚离开的驿站。驿站里有常备的信鸽,可以提前通知锦阳城有敌袭。
钻出树林,景祺直接冲进了驿站,门口看守的几个老兵险些被她马匹撞到。
没等他们出言呵斥,景祺厉声喝道:“快通知驿丞,取信鸽来,北凉大军来袭!”
几个老兵惊骇不已,驿丞从房内冲出来嚷嚷着:“信号可不能随便乱……”
话说到一半,猛地住口。远处,骑兵已经冲到了驿站一射之地,几乎能嗅到马蹄飞窜带起的扬尘。
驿丞一溜烟跑回了房内。
十几名黑甲骑兵冲到了驿站门口,为首者勒住马匹,骏马高仰,踢碎了关到一半的大门,冲入院内。
终究晚了一步,十几只鸽子已经钻出鸽子笼,扑棱着翅膀往天边飞去。
景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几只利箭从后面射出,穿云破月,霎时数只鸽子哀鸣着从天空跌落。
她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短短数息无比漫长。
最终,鸽子没有全军覆没,两只命大的飞出了射程之外。
景祺终于放心,转头望去,十几个骑兵簇拥在驿站门口,全身披挂铠甲。
眼见没有将鸽子全部射杀,当先的几个射手气愤地将手中弓箭对准院子里的人。
领头的那人却抬起手,阻止了他们泄愤的举动。
他望着院中零散的兵丁管事,在景祺身上略微停顿,冷声开口:“降可免死,不降者杀!”
景祺耳朵颤了颤,这个声音……
驿站里服役的大都是伤残退役的老兵,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却无一人胆怯。驿丞当先拔出刀来,连那个缺了一条腿的白发苍苍的老兵都举起拐杖。
可这样宁死不屈的气氛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音调。
“请诸位冷静,我等愿意归降。”景祺迫不及待开了口。
敌我双方几十号人都有些发懵。领头的那个黑甲将领更是身形微僵。
他抬手摘下了头盔,瞪了景祺一眼。
熟悉的俊逸面孔,金褐色的头发,深蓝的眼珠。
还真是他!景祺嘴角抽搐一下,旋即绽放大大的笑容,“原来还是熟人,哎呀,更好办了。”
一边说着,她抬脚向安慕走过去。
安慕抬手一抽,黑影闪过。
景祺连忙后退,才堪堪躲过这一鞭。
景祺委屈地道:“别这样吗,安慕,咱们好歹也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久。”
“听闻中原的读书人最讲究风骨,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啊。”安慕鄙薄着。
景祺环抱双臂,厚颜无耻地道:“比起风骨来,我比较看重性命。”
她这么坦诚,安慕竟不知道该怎么嘲讽了。
驿站里的人还想要反抗,很快被镇压下去。安慕没有让人伤害性命,全部收押了下去。
不多时,更多的兵马赶到,也带来了更多的俘虏。
夏知春、曲正席他们都非常狼狈,头脸带血,显然是剧烈反抗之后才被俘虏的,捆成粽子一般,丢到院子里。
很快,角落的人越丢越多。
景祺站在旁边观察着,发现大部分学子都在,士兵却没有几个。她不会乐观地认为士兵都逃出去了,应该是阵亡的居多。学子却大费周章地俘虏回来,应该是为了……
涌到驿站中的黑甲兵将也更多了,这些人长途奔袭,显然是想要奇袭锦阳城的,如今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泄露了机密。
一个趴在地上的学子忍不住道:“北凉的兵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是要攻城吗?”
被扔在他旁边的是个老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都是娄昌人,不是那帮北凉狗。”
是娄昌人!几个学子惊讶,娄昌不是他们的友邦吗?他们此行就是去娄昌比赛的。
“哼,这帮首鼠两端的东西,十几年前就是北凉的狗,年年来锦阳城打草谷就有他们的份儿。”
“这些化外蛮夷都是养不熟的狗贼,朝廷待他们再好也没用。”
……
几个士卒骂声不断,立刻引来了看守士兵的侧目。
士兵冷笑着上前,准备教训一下这帮口无遮拦的俘虏。
几个老兵毫无惧色,学子中却有不少露出恐惧之色。
士兵拔出刀来,正要砍杀几个人立威,却听到后面一声高呼。
“等等,不得无礼!”
景祺望着快步飞奔过来的人,表情微抽,竟然也是一位熟人。
杨之秀对着几个士兵喝道:“不可滥杀,里面还有贵客呢。”
喝退了士兵,他目光在众俘虏中扫过,指着夏知春道:“快将宁平侯世子扶起来。”
两个士兵立刻进去,半扶半拖地将夏知春弄了出来。
夏知春先是被景祺折腾一轮,又被士兵俘虏,满身是血,狼狈不堪,杨之秀转头吩咐侍从,“找个大夫过来帮世子看看,可不能让贵客受了委屈。”
夏知春勉强振作精神,冷笑道:“不必你们假仁假义。”
杨之秀就当没听见,吩咐道:“将世子扶到偏厅歇息,其余人等先关起来。”
夏知春义正言辞道:“举兵犯我大齐疆土,你们娄昌想要谋反不成?”
杨之秀神态端正:“请世子慎言,娄昌又不是你们大齐的臣子,所谓谋反,不知从何说起?”
夏知春冷笑:“是了,娄昌之前还是北凉的属国呢,后来又向我大齐俯首称臣,如今是要背弃大齐,重归旧主吗?如此首鼠两端之国,不知北凉皇帝可还愿意接受?”
景祺咂舌,夏知春毒舌起来,也挺有两把刷子的,只是这种场合,口舌之争毫无用处啊。
领头的士兵不耐烦了,伸手往他背后一推。
夏知春摔在地上。
杨之秀冷眼看着他挣扎了半天,才警告士兵,“不得对世子无礼。”
亲自将人扶起来,又笑眯眯道:“也请世子谨慎言语,识时务者为俊杰,便如萧公子,及时归顺我军,自然上宾之礼相待。”
霎时间几十道目光投向站在角落的景祺。之前大家都被捆绑地很惨,景祺却完好无损,不是没有人怀疑,却万万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真背叛了革命。
曲正席直接嚷嚷出来:“你这个软骨头,你还是人吗?”
景祺置若罔闻。
杨之秀笑了笑,向景祺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这里太冷,请萧公子去房里叙话吧。”
景祺跟着杨之秀进了内厅。
“萧公子如此豁达,实在出乎我预料之外。”坐在厅内,杨之秀还殷勤地替她上了茶水。
“唉,明人之前不说暗话,在下身娇体弱,贪生怕死罢了。”景祺遗憾地道。
杨之秀笑道:“萧公子身娇体弱,却策马疾驰,第一个返回驿站将敌袭的消息送出去,这等机智果断,绝非等闲之辈。”
景祺表情不变,“在下拼命赶回来送信,已经为锦阳城尽过心意,也算还了故乡情意。其实杨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如今天寒地冻,两只信鸽说不定到不了锦阳城。就算能到,大军已经逼近至此地,锦阳城也无力回天了。”
这么体贴,杨之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盯着她看了半响,才道:“萧公子如此看得开,在下佩服。”
“哪里,杨掌柜抛家舍业潜藏锦阳城十几年,才是让我佩服啊。”景祺开启商业互吹模式。
就算杨之秀老谋深算,也有点儿受不了景祺的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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