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之后,杨之秀很快离开。
景祺被关在这个小隔间里。除了太冷之外,环境还不差。
她很识相地乖乖呆着,没有任何小动作。
到了第二天,几个士兵进来,将她带出去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里还关着夏知春。他没有景祺这样优厚的待遇,两手被反绑在背后,当做大号行李一般塞在角落。
士兵将马车门一关,就离开了。
两人同处一室,气氛有点儿尴尬。
先开口的是夏知春,他闷声道:“看到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幸灾乐祸?”
“怎么会,我觉得你是个挺合格的世子,比我强多了。”景祺道,这句话由衷而发,她随心所欲惯了,不太能演得出刚正不阿的气场,而且也不喜欢吃苦头。论演技,夏知春真的强多了。
夏知春冷笑着扭过头去。
景祺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反而没人信了。
“汲汲营营得来这个身份,现在反而变成了束缚。”夏知春自嘲地说着。他现在倒不用担心景祺会杀他了,杀了他,对娄昌人没法交待。落到敌人手中,他说不定会死得更惨。
“没有这个身份你才会更惨。”景祺冷静地指出。
宁平侯世子的身份,让他变成敌人注目的焦点,也变相保护了他。
之前还奇怪为什么逃散的士兵大多战死,学子却基本都被生擒,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学子中有夏知春在,要擒拿当人质吧。她现在很担心姚天歌他们,希望平安逃了出去。
她又看向夏知春的双手,“需要我帮你解开一会儿吗?”
夏知春扭过头去,“不必你虚情假意。”
景祺嗤笑:“随便吧,就算你摆出坚贞不屈的模样来刷声望,娄昌的士兵也不会帮助你宣扬的。”
夏知春气结,狠狠瞪了景祺一眼,扭过头闭上眼睛。
可惜配上被捆成咸鱼的造型,丝毫没有杀伤力,反而透着幼稚。
景祺失笑,这是她第一次在夏知春身上看到属于少年人的情绪,平时太成熟了。
她俯身上前,帮他解开了手上的牛筋。
夏知春揉着酸痛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景祺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别愣着了,立刻去磨墨。”马车是从驿站缴获的,小桌上还带着文房四宝。
夏知春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但还是遵照执行了。
景祺伏案挥毫,夏知春跪坐在旁边。
看清楚她在画什么,他表情扭曲了瞬间,
沉默了片刻,他问道:“你认为他们能攻下锦阳城?”
景祺点头,“如今锦阳城内的守军大部分都抽调去前线了,连丁壮都少,想要守城太难了。”
夏知春想了想,道:“我若是薛知府,就尽快将百姓撤出,粮草一把火烧掉,留给这帮人一座空城。”
景祺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倒是当机立断。
***
马车停下来已经是傍晚了,大半天的颠簸,景祺觉得浑身都要散架。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依靠着马车板,抬头望去,竟然是自己在城外的山庄。望着近在咫尺的水力锻造坊,景祺只能感叹,果然如此。
“杨大人真是办事爽利。”看着走过来的杨之秀,景祺笑道。自己刚刚归降就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杨之秀笑了笑:“不敢当萧公子夸赞,这锻造坊的活儿,实在需要萧公子襄助。”
“这个自然。”一边说着,景祺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来,递了上去。
杨之秀接过,凝神看去,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他抬头看向景祺,笑道:“萧公子还说我爽利,公子才是真正的爽利人。”尤其这白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完成的。
“好说,好说,在下既然说了要投效贵国,自然得拿出诚意来。车上有现成的纸笔,就献丑了。”景祺毫无惭色地说着。
杨之秀意味深长:“萧公子的画技,在下是早就领教过的。”
景祺知道他说的是上次某人带回去的假图纸,笑道:“马车上颠簸,笔调难免粗糙了些,杨大人若不介意,扩建的时候,在下可以从旁辅助,也免得耽误了贵主的正事儿。这作坊中的姚铁匠他们都是熟练工,若是死硬不化,我也可以帮助劝降。”
她这么体贴入微,倒显得杨之秀提起往事是斤斤计较了。
杨之秀也是老狐狸,立刻调整态度,正要说两句场面话互吹一下。
身后却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音调。
“哼,无耻。”
安慕正从马上下来,冷着脸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景祺无辜地看向他,“将军对我归顺贵国很有意见?”
安慕脸颊剧烈抽搐了一下,“没有。”
“那就好,希望将军不是虚言矫饰,否则我真要怀疑你对娄昌的忠心了。”
安慕大怒,“你……”
杨之秀赶紧打圆场道:“萧公子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先去歇息,用过晚饭,我再来请教萧公子工程之事。”
一边说着,拖着安慕走了。
***
将人拖到后头,杨之秀苦口婆心劝着:“小将军,你也客气些,这萧景曦正是得用的时候。上次图纸虽然算计了咱们一把,但立场不同,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军出动,除粮草外,需求量最大的就是刀枪箭簇这些装备了。北疆的两处军工作坊都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这处水力锻造坊是下一步军略的重中之重。景祺肯配合,他求之不得。
安慕闷声道:“我知道了。”
又问道:“军情紧急,带着姓萧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带着那个姓夏的?”
杨之秀道:“这个夏知春是北凉指定索要的人,等到我们与北凉的大军在锦阳城汇合,交给他们就罢了。”
听到北凉,安慕脸上闪过一丝厌憎,“这帮凉狗阴狠歹毒……”
杨之秀叹了一口气,两年前,这位小郡王的父亲战死在跟北凉的战场上,对北凉的仇恨远多于大齐。
但此番他们跟北凉合作,是关乎千秋万代的军国大事,万万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知道杨之秀担心什么,安慕闷声道:“我知道了,绝不会耽误正事的。”
杨之秀放下心来:“此番战事我们占尽先机,再加上有裘鸣将军为先锋,一定大获全胜,开辟万世基业。”
听到娄昌近年声名鹊起的新锐武将的名字,安慕眼中满是崇敬。
两年前的那一战,就是这位裘鸣将军率军奇袭,才救了他一命。
那时候的裘鸣只是个末品的校尉,带领的兵卒不过三百。如今已经是娄昌的先锋大将了。
“也是苍天庇佑我娄昌国祚,有这等名将出世,只要我军占据锦阳城,将来就有了在两国之间谈判的资本。”杨之秀满含期望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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