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殿的大殿外是一个玉石广场, 场上有两排无头龙柱,刘肆灵与李原穿过无头龙柱间,李原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往山下去, 没料却直接走进了一片竹林。
六合殿位于爻山中心,四周环以几大门局, 不过有些门局只是处名义上的小院子,各门主所在之地才是各门局真正所在的地方。
这样是为了方便行事也是为了……一旦有任何危机发生, 不至于完全伤到根本。
在山上, 只有暗杀局与情报局根于此处。
林间环境清幽,刘肆灵走入了暗杀局所在方位的竹林。
暗杀局门人终日在阴暗的地下室中或是外出行事,等闲见不到他们在外间,但此次刘肆灵刚走至竹林处, 却就察觉到风中有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竹林口处站定,刘肆灵缓缓又提步, 他走入了林间的小道。
李原似乎也发现了不同寻常, 但只是跟着刘肆灵一直往前。
林间竹叶飘动,有一股气息陡然接近,林间方才的其他气息似都自觉掩匿,但等那气息来至跟前时,方才一瞬隐匿的气息又完全出现。
刘肆灵看着小道上‘拦路’的黑色斗篷身影,又见绿竹枝头缓缓出现的十二个相同打扮的人,刘肆灵对路中的人道:“首阿罗,许久不见。”
路上人沉默良久, 声音雌雄莫辨道:“大公子。”
刘肆灵道:“阿罗可是去见了母亲?”
首阿罗声音不疾不缓的‘嗯’了一声。
刘肆灵又道:“今日倒是凑巧,不然恐怕难见首阿罗一面。”
首阿罗面覆黑纱, 加之斗篷, 根本让人瞧不出其面容神色, 见人缄默,刘肆灵也不在意,他缓步往前。
走至首阿罗面前,再准备与之错身而过。
没想即将错身时,风却似乎突然从下方激荡,竟是一息,快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
刘肆灵一瞬挡住了朝他突然伸出的一只手。
那手伸到刘肆灵下颚,而刘肆灵则以手刀截住了人的出手。
对峙间,两人衣袍鼓动,似乎有某种气罡从二人周身荡开。
激起飞鸟无数。
其余十二罗刹,脚下的竹枝跟着轻轻晃动。
许久。
刘肆灵后退了一步,脚在石板上踩出一个印。
首阿罗缓慢收了手,他微侧身,对人道:“大公子,恕属下冒昧。”
刘肆灵道:“阿罗‘暗杀’的手段,恐怕还是不要叫肆灵领教才是——”
首阿罗后退一步,道:“不敢。”
李原见识了方才一幕,心想,这人方才可不像不敢的样子。
若是旁的人,反应稍差点,力量稍微弱点,不当场身首分离,恐怕也得断好几根骨头了。
刘肆灵看着人,他道:“那方才,阿罗莫不是在同肆灵切磋?”
首阿罗道:“大公子可这样认为。”
刘肆灵微笑了笑,他道:“或许我该这样认为。”
说完,刘肆灵往来时方向走去,似乎不再准备往前,身后却突然道:“二十四道爻痕现出之日,属下,便没资格再同大公子切磋了。”
刘肆灵嘴角微笑,他道:“有朝一日——”
“也或许那一日,根本不会到来。”
首阿罗静静看着人的背影。
刘肆灵迈步离开,乙六罗垂下头去,是恭敬迎送的姿态。
甲六罗则与首阿罗一般没多余动作。
首阿罗看着前方人影,他视线掠过竹枝上的乙六罗,须臾,也转过身去。
李原跟着人走出竹林,不由又心下默默抨击那位首阿罗,乙六罗还好,与殿下一道行事过几次,便都对殿下恭恭敬敬的,但那位首阿罗与乙六罗就瞧着不大顺眼了,等他们殿下突破第八层,手上二十四道爻痕时,看他们还拽什么拽。
据说血继王蛊与子蛊的血脉是能相呼应的,若是他们殿下真有突破八层的那一天,子脉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并且会立即赶到最强蛊脉身前,宣誓自己的忠义。
这是刻在血脉之中的,对至强蛊脉绝对的忠义。
李原期待着那一天,他定能见到那人臣服于他们殿下脚下的时候。
想想,李原就觉得有点兴奋。
*******
刘肆灵很快到了江南,去了江南水乡城里的一处小院。
院落规整,没多余的冗饰,只花草一类的东西比较多,连墙上都爬满了许多。
院内只一个门童与一个伺候的老仆,院中那位公子腿脚虽不便,但做事却也总是亲力亲为,极少让人搭手。
刘肆灵到时,李椎正坐在木质轮椅里,在屋内窗边看着窗前木桌上摆置着的一排瓷罐。
瓷罐旁还有一个大概半尺长的竹制簸箕,簸箕里铺着厚厚的草藤。
刘肆灵悄无声息站在屋门前。
他靠在门上,看着屋内的人道:“冯安。”
屋内人似乎未听见他的话,只是专注的在观察着簸箕内的东西。
刘肆灵见了,自然往屋外看去,视线掠过院墙,满目皆是绿意。
他安静站着,对男子的反应似乎不以为意。
不过此次,他耐心似乎没那么好,刘肆灵走上了前去。
站在李椎身侧,视线往竹篓内看去。
只一眼,刘肆灵就瞳孔猛缩,他沉默望着簸箕内的东西,呼吸似乎,都突然滞了,刘肆灵转身,往屋外走去。
步履稳健,却似乎,有些僵硬。
他站在屋外同样爬了些绿藤的桌台旁,手撑在台面上,手臂到手背处,青筋鼓出,肌肉绷束,刘肆灵手掌重重按在石台上,手指微蜷缩,才勉强将那股陡然而上的恶心之意压下。
指节在石台上,泛着白。
那东西,刘肆灵看一眼,身体就会自然泛出极大的冷意,进而是刻进身体里,轮转两季,生不如死的滋味。
此时屋内人观察满意了,苍白面容泛起一丝笑,很快又仿佛掩藏着几丝苦色,他将簸箕中卧在草叶上近一寸长的白色虫子用一个细密的银丝网罩住,这才似突然注意到屋外多出了个人影,男子转动轮椅行了出去,见人撑在台面上,容色发白,手指紧绷,男子道:“我倒是忘了,你不适——这个。”
似是在想怎么能让人心里舒坦些,但都见了,也于事无补,李椎便道:“下次,你提前说一声,或是不然以后尽量不要随意到这屋里来了。”
刘肆灵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他眉间隐隐抽跳,抬手按了两下,止住李椎接下来想说的话,罕见朝人道:“下次——”
缓缓起身,刘肆灵拿出一张手绢仔细擦了擦手,话头截然而止。
李椎道:“下次如何?”
刘肆灵看他一眼,许久平静道:“无事。”
李椎:“……”他觉得好像不像无事。
理了理自己腿上搭着的锦毯,李椎表示理解,毕竟这世上应该没人比这人更厌恶蛊了,而且厌恶还要利用。
他弄出了这些东西,便道:“当年九死一生从封蛊山里一道出来,得到蛊录,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这几乎快绝迹的蛊虫……”
“若是大公子有什么意见,至少也得等我将最后一株‘冰莲’种出——”
“届时再理会冯安也不迟。”
刘肆灵看向李椎,他知人这是又开始‘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了,不予理会,他只抓住了一个关键,道:“最后一株——什么时候?”
李椎道:“恐怕还得需一段时日。”
刘肆灵道:“你的一段时日是多久?”
李椎道:“暂且——不知。”
刘肆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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