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莘睡得不大好。
她感觉手下硌得慌, 便辗转了几下,不舒服的“哼”了两声。
刘肆灵本是一直静坐着,听见人不舒服的哼声, 他犹豫了几息,还是走至人面前, 手伸出,似是想将人带至适宜休息的地方。
手刚碰上少女身子, 刘肆灵手却顿了一下。
他稍离开些距离。
眉间又轻动了一下。
正要再往前时, 廊檐前方入口不远处,有个身影自漆柱间出现,视线往这边扫来,人影一瞧见这边景象, 便大步往此处来,很快走至刘肆灵跟前。
朱骁朝刘肆灵行了个礼, 唤了声殿下, 立时便将视线转移至还在桌面上趴着,而刘肆灵明显是准备将人扶起的人身上,朱骁蹙了眉,他道:“殿下,这是?”
“可是家妹不知分寸——”
朱骁语速放慢,似不知从何说起,刘肆灵已道:“朱三妹妹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怪我,没拘着……”
说完, 刘肆灵看眼还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女子。
朱骁眉虽皱着, 却道:“她这般性子怎可责怪殿下, 是我们朱府上没管教好。”
刘肆灵只道:“带人回吧。”
朱骁应诺一声,走至朱宝莘面前,他俯身费了些力才将人打横抱起,然后便抱着人站至刘肆灵跟前。
刘肆灵见绯衣少女红着脸缩在人怀里,他盯着少女的脸,看了两眼,然后挪开视线。
朱骁准备抱着人离开,他朝刘肆灵道:“那朱骁与家妹就先告辞了。”
刘肆灵在人将转身时,他突然缓步上前,站在朱骁面前,视线又落于他怀中少女身上,刘肆灵抬手替人理了下微起了褶皱的衣摆边缘,然后才道:“好,现在行了。”
“别让人着凉。”眼神关切温柔,是这位殿下一如既往的模样。
朱骁微眯的眼不着痕迹松开,他道:“谢殿下。”
刘肆灵目送人离去,等人抱着人的身影几乎不见,他才转身,走至桌边。
视线一一扫过桌面熟悉的摆置,刘肆灵目光落在那酒壶上,手缓缓按住壶盖,良久将手收回,刘肆灵视线掠过一旁少女方才所在位置。
他许久按了下额头。
兴许他也有点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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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着那位太皇太后回去后没多久,梁佩芽便想去找她想见的人,可她却不知人在何处,只能怏怏不乐的在宴会上寻着。
而有人却是在刘肆灵准备离开时,在与一处阁楼相连的廊上,堵住了他。
刘辛樾身着一身鲜亮的红衣,她站于阁楼门边,身后是明亮的烛火。
瞧着此时站在她身前几步远处,微靠近廊边的男人,刘辛樾唇角缓勾起抹兴味的笑。
见人站在门边,刘肆灵缓步走近,至了近前才朝人点头示意,便要走过。
刘辛樾眸子里一丝戾气极闪而逝,她拦在人面前挡住人的路,刘肆灵几次被人刻意阻挡,他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人。
刘辛樾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但此时站于人面前仍然明显矮上一截,她不喜这种仰视的角度,但瞧着人的面,眸中却兴味越浓。
还隐隐藏着某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抑制。
刘肆灵静静回视人的眼,似全没瞧出那种眼神里隐含的意味,他后退一步,略疑惑问道:“不知县主是何意?”
刘辛樾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她挑唇道:“你说是何意?”
说完手抬起,一只手便触上刘肆灵胸膛。
刚准备指尖往下时,刘肆灵离开她的触碰,面容一如方才平静,就仿佛刚才受到挑衅侮辱的不是他,他只温声道:“县主还请自重。”
刘辛樾笑了声,愈加靠近人,她倾身在刘肆灵跟前,自然闻到了股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及些许浓重的酒味。
刘辛樾道:“想不到你还喝这种酒?”
语气说不出是鄙夷、还是有什么其他意味。
刘肆灵未应,又听人道:“莫不是,那位朱小姐喜欢?”
“而你,特意为她准备的?”刘辛樾说着这话,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刘肆灵听见“朱”字时,眉细微动了一下,几乎看不出,他突然笑了,声音和缓道:“县主莫不是,连我喝什么酒都要管了?”
说这话时,刘肆灵偏头看了眼廊外,他似只是随口一说,话音落下便将视线又转回面前人身上。
刘辛樾见人不置可否又似无所谓的模样,她早知那位朱家小姐与这人亲近,不过,也只是寻常哥哥与妹妹的关系罢了,因为只要有她在,也只能是那样的关系。
刘辛樾不喜在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身上花丁点时间,但这时想到什么,她还是道:“这宫里谁都知晓你与朱家那位姑娘关系挺不错,不过就是不知,二堂兄何时似乎也……对那位朱家姑娘很有些兴趣——”
“他似乎也想与朱家小姐关系很好呢。”
刘肆灵抬眼看她。
刘辛樾饶有兴趣打量他。
刘肆灵道:“二皇兄的事,肆灵不敢妄议。”
说完,绕过刘辛樾,往阁楼里走去,此次刘辛樾没再拦他,但走了几步,刘肆灵却缓慢回身,他突然道:“县主最好还是不要对一些事太过好奇,我想应会比较好。”
刘辛樾转身,见人走进阁楼后,消失。
刘肆灵走下阁楼立于东华门前,李原已侯在马车旁。
上车后,坐于车厢,刘肆灵拿出一张手绢,他仔细擦了擦胸膛衣襟处方才被人触碰的地方,接着又仔细擦了擦手指。
那手绢被他很快扔进了车厢内的鎏金镂空火炉中。
车行平稳,刘肆灵闭目于车内,耳边渐渐回响方才城楼上女人说的话,他缓缓睁了眼。
今日,一众人面前,二人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比之前要平静许多。
刘肆灵缓缓还是压了下眉。
突然他脑中又闪过一幅意外亲吻的画面,刘肆灵愣神一瞬,面上罕见起了些微的烦躁。
*****
朱宝莘回府后,第二日醒来,她不大记得一些事,只记得自己找到刘四哥哥,同人喝了酒,之后的事她就完全不记得了,只是听李嬷嬷说是朱骁将她带回的。
春桃在她面前说,据说当时将她带回时,朱骁面上如笼了一层霜,朱宝莘便连问她莫不是吐到人身上去了,得到春桃的否定回答,她心头才松了口气。
跟不待见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不待见的事,才是对的。
这次宫会,因陛下等一众人物都在场,经过江南一行,朱宝莘也已放宽心了许多,那位“二皇子”那日似乎也没对她特别注意,所以朱宝莘那晚也已比之前镇定了。
或许真是她臆想了吧。
她希望切实是这样。
如此才能真正的彻底放心。
或许还需些时日的观察。
所以虽没之前进宫频率高,但朱宝莘至少还是又会进宫了。
只是这几次进宫,都有些奇怪,刘四哥哥没怎么见她,不知他是真的在忙,还是怎么回事,她总觉着哥哥好像……有点无端避着她。
与他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只要有一丁点怪异,她都不可能察觉不出来,所以才觉着奇怪。
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日,她在人院子里等他,知晓他回来了,但他却迟迟不让偃奴将她带过去。
以往知晓他在忙,都是偃奴来领她了,她才跟到人跟前去。
而最近几次她没怎么见到人不说,见了人,他也同她待不久,朱宝莘今日就十分不耐,想试探一下最近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见偃奴还未来领她,此次她自己跑去了人书房。
到时,刘肆灵正在窗前看书。
朱宝莘见人似乎并没太急的事要处理,见她自行来后,他缓缓将手中书籍放下,然后如以往般温柔笑着让她快进屋。
朱宝莘走进书房,站在人屋内东侧靠窗的竹榻一旁,她坐在人对面,两人之间有一个小方几,如之前般正常往来几句后,朱宝莘双手搭在桌面上,她微倾身,望着人,纠结了一番,还是道:“刘四哥哥你最近很忙吗?”
刘肆灵手里持着本书,闻言,他将书放下,看向她,微笑道:“嗯,是比之前要忙些。”
朱宝莘探究看他,她道:“这样……”
“那你今日不忙吗?”朱宝莘又问道。
刘肆灵道:“今日,待会……也有点事要忙。”
朱宝莘听了却突然眉一压,她道:“哥哥你忙什么呢?”
刘肆灵:“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朱宝莘:“哦。”
刘肆灵又拿起书看。
人如玉,时光静好,似乎一切都是美的模样。
朱宝莘却越瞧越有些气闷的起身。
她很快就走至刘肆灵跟前。
刘肆灵在她突然起身时便手上一顿,将书半持着。
一直到人近前来,他才缓缓将书放于桌面,手却还握着。
就这么侧身看向她。
朱宝莘居高临下站在人面前,她没好气道:“哥哥你骗人,你今天根本就没什么事,我方才已问过了那位李侍卫,他今日不是都不用在你身边当值的?”
今日朱宝莘是有备而来,她前几日就一直在留意人的时间,前几天她没怎么见到人,今日既然能见了,她首先便去旁敲侧击了那位李侍卫,那李侍卫今天走时,扯了扯衣裳,朝她露出了个欢快的笑容,说是今日总算能去放松了,想来哥哥也定是没什么事的。
结果他还骗她!
刘肆灵听了人的话,一晌无言。
他眉缓缓压下,视线扫向李原平日所在的方向,有点不悦。
远在京中某个温柔乡的李原,这时突然没来由觉着脖间一凉,他裹了裹被子,略有纳闷,不过在身下女子将手又缠到他颈间时,他便什么都忘了。
刘肆灵抬头看向面前女人,他将书完全搁于桌面,奇怪道:“为何要骗你?”
他似十分不解,又觉有些好笑,温言笑问道:“你说哥哥——为何要骗你?”
朱宝莘愣住。
“嗯?”
她这就确实答不上来了,本就是她的感觉,要说人为何骗她,或是说躲着她,她也完全不明白,所以才想问呐,朱宝莘便道:“我就是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刘肆灵眼动了一下,他道:“有何不对?”
朱宝莘无意识咬了下唇。
刘肆灵视线不自觉落于她动作上。
最后落在她唇上。
他瞧着时间有些久,朱宝莘只觉哥哥的目光好像有些奇怪。
在她未开口前,人已移开目光,刘肆灵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看她,手抬起似要摸她的头,最后只在她鬓边抚了一下,他道:“李原不是时时都待在我身边,哥哥有事自要去忙,最近可能都没什么时间……”
他似乎又想跟她说几句就离开,朱宝莘有这种预感。
她便抢道:“哥哥这是又要突然去忙了吗?”
最近刘四哥哥总是突然去忙,似乎总有那么多忽然出现的事。
所以朱宝莘才会觉得奇怪。
刘肆灵话音卡住,他似乎被人一瞬问住了。
没想这时,窗边突然飞进一只鸟儿,高高大大的,是白丰。
刘肆灵视线在白丰身上一扫,看见某样东西,他眉才舒展了一下,将白丰脚趾上的信筒拿下,抽出里面的纸笺。
朱宝莘也瞧见了那竹筒里的纸笺,果然就见人看了信后,将纸笺收好,对她道:“有点事要处理——”
见人不大乐意的看着他,刘肆灵停了一下,缓慢道:“若是无聊,便让白丰陪你吧。”
这便是要跟她说离开的意思了。
朱宝莘便道:“白丰可不大待见我。”
刘肆灵看眼白丰,他道:“或许现在,跟之前不大一样了呢。”
朱宝莘看向在矮几上已快长至有小孩儿高的白丰,她有点怀疑的打量 。
白丰给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刘肆灵离开前还是摸了摸朱宝莘的头。
屋内,刘肆灵离开,朱宝莘百无聊赖,慢慢将视线投向总是以一副轻飘飘眼神看她的白丰,朱宝莘觉着这鸟可真是骄矜,又凶,今日可能也不会让她亲近吧。
但想着刘四哥哥说的话,朱宝莘还是想试一试。
她便靠近白鸟,见鸟似乎没飞离的意向,便慢慢更凑近。
手已经伸出,要触碰上鸟羽。
白鸟的身子还是没动一下。
只是依然投给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朱宝莘觉着这应该是一种暗示,便心头有点小雀跃,手终于要完全触上白丰头时,手下鸟儿却径直往旁侧矜持走了几步。
然后拿屁股对着她。
朱宝莘:“……”
虽说还是不肯让她摸,但至少没呲着脸凶她了,罢了,还算小有进步……
朱宝莘收回手,她再逗留一会儿,见人应是不会回来了,便走出书房,缓缓往苑外走去。
经过正殿外的一条小路时,朱宝莘往正殿方向看了眼,也没见到人,便完全收回视线,接着往外走去。
在正殿折廊一头,刘肆灵站于廊下,他静静瞧着前方离去的背影,许久,面上渐渐又显出几分罕见的燥意。
眉也折起来,然后许久舒展,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很动心了,所以男主就很烦
对了,俺笔名准备改一下,下周就用——“全深”这个笔名了,以后别搞错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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