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给他包扎好后, 刘肆灵听见一声咕噜的叫声,将视线投向面色窘迫的少女,他道:“饿了?”
看眼外间天色, 刘肆灵道:“该出去了,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话刚落, 洞口缓缓爬出一条青色小蛇,长一尺, 双目圆黑, 细长舌分叉,头顶上有圈口字纹路。
朱宝莘微惊,身旁人手已挥动,一阵劲风扫过, 霎时将蛇扇至洞口处坚硬墙面,男人在她耳边道:“走, 这是寻踪的‘响蛇’, 那些人很快就会来了。”说这话时,刘肆灵声音透着一股低抑的飒冷。
朱宝莘惊忧的看他,刘肆灵走至她身旁,将她带至洞口,道了句“得罪”就揽着朱宝莘跃出洞口,然后沿石壁飞下,往前方林中赶去。
在林间穿行,过了一会儿, 朱宝莘才反应过来,身旁人这时, 好像体力还挺好的, 那方才——?
莫不是刚醒, 有些乏力?
朱宝莘更倾向于认为人是故意的。
她偷抿了抿唇。
行了大半日,途中几乎没停滞,身后逐渐出现了追逐的人影,所幸,再行不远,前方,便是一座城了。
在那群人越来越拉近距离时,夜暮垂下,刘肆灵带人进了城,飞过几个街巷,在越来越近的追踪中,他带着人翻进了一座春楼,在六层的一间房。
整个楼共十层。
刘肆灵胸口处伤口微开裂,他不适合再往前,也暂不与人对战。
街城甬巷宽阔,人流往来密集,夜间十分热闹。
彩绸飘掀,灯火盈盛,秦楼靡声乐响。
整个彩楼欢情调笑,衣香鬓影。
朱宝莘此时与男人正躺在床上。
想抬眼去看人,又怕与人的目光对上,心头砰砰直跳。
男人还戴着面具,侧躺向她,身上套了件进屋时从屋内架上随意扯的一件白衣裳,套在外间,与她一道盖被褥在床上。
外面很快有人找来。
朱宝莘屏住呼吸,环廊上不时有人追逐调笑,插科打诨,但此时,却有人似是想无端闯入,被一人给拦在门外,那人提着壶酒,身旁揽着个小倌,让门外二人不准扰他兄弟“雅兴”,说着还偷摸贴脸往里瞧,想看内间光景。
他见到屋中红曼曳地,现出一角的床边隐约能见到一个盖着被子的人影,人影背身朝外,一头黑发散在外面,瞧漏出的领缘,想必这会儿正办事儿呢,男子嘿嘿一笑,让另两人也来瞧,却不让他们进去,对人道:“我兄弟正办好事,你们两个想找地儿寻乐的他处去,在这里耍什么横子!”
那人说着,还有点嗔怪,身子摇摇晃晃,挡在屋外不让二人进去,两个黑衣打扮的男子,嫌恶的看人一眼,又瞧屋内似乎当真正在办事,想到面前这男人搂着个小倌的模样,料其兄弟也不是什么好货,性取不同的二人隐隐皱眉,有一人还想再进去瞧,另一人却拉着他摇了摇头,微皱的眉头表足了抗拒。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绕过那酒疯男人,到其他地方探视。
他们在人前不可暴露身份,也不能引得注意。
这是夫人一直以来的命令。
而方才那间屋内——
一男人被敲晕了关在柜内,床上——
朱宝莘瞧着在屋外二人似乎贴近来瞧时,突然覆身在她上方的男子,她竭力吞下自己的低呼,双手一瞬在侧紧抓身下被褥,她瞳孔微缩,瞧着那人面向着她,然后朝她缓缓俯进,他身子撑在她两侧,头靠近她,虽还戴着面具,但温热气息却似依然洒到她耳侧,朱宝莘心头惊跳,听人在她耳边,嗓音极低,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抱歉,得罪——”
朱宝莘知道事从紧急,她愈加抓紧了被褥,用蚊呐般的声音道:“嗯,我知道。”
刘肆灵靠在她上方,他额上渐出了汗,黑发从背间滑落,朱宝莘像完全拢在他身之下。
被褥里都是花楼特调的香气,刘肆灵身体微发热,他手缓缓也抓住被褥,才不至想将手移到女子的腰际上去。
朱宝莘觉着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那身影俯身在她上方,身形高大又有力,黑发垂落,白衣相间,即使戴着面具,也令朱宝莘有丝晕眩。
她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
终于在她紧张的快呼吸不过来时,上方男人终于缓侧身到了她另一侧,她听见了他略发重的呼吸。
不知是因方才紧张外间二人,还是因……其他什么……朱宝莘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刘肆灵躺在女子一侧,他一只手搭在额上。
手微握,刘肆灵立时起身,想离开这个不可控的环境,刚站至床边,身侧衣物却被人从下扯住,刘肆灵侧身看去,见人一只手捏着被褥,一只手扯住他衣物。
他呼吸一重。
良久看着人道:“怎么了?”
身子微侧,将衣物从人手中挪开。
隔着点疏离的距离。
朱宝莘见人远离床边,她也有点脸热,赶紧从床上爬起,不解释方才的动作,道:“他们暂时不会再找这里了吧,你的伤……?”
醒来后,这一路行来,他的步子都越来越慢,之后才会被逐渐追上,又不得已躲进此处,朱宝莘有点担心的看向他胸前。
刘肆灵道:“无碍。”
过了几息,他又加了句,“不伤性命。”
朱宝莘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好险,所幸屋子今夜下住的这人身形与他有几分相似,再加之方才那“兄弟”,不然恐怕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他的身子若再打斗,恐怕不合适。
不过到这时才算有时间喘口气,朱宝莘此时才想起她还不知人名姓,心头也有一些话想问,正待开口,那人却走至窗边,瞧了一会儿,很快沉稳迈步朝她走来,带着她从窗边悄无声息跃下。
他将她带至了一处芦苇地。
芦苇及人身,里面有一条石路的小径,远处能瞧见灯火,也不知是哪个街城,朱宝莘走在石路上,她身后跟着男人。
他将她带至此处,不言语,朱宝莘在小路上行,他也跟着。
似乎在这处有什么安排,只是此时还未到时候。
朱宝莘终于将在嘴边的话问出,问他名姓,他不答,说没必要知晓,问他为何救她,他说将好碰上,朱宝莘又问当时在林间为何要受那一箭,他本可以避免,只要不顾她……
结果男人还是道那群人是朝着他来的,他将她卷入此事,便得护她周全。
朱宝莘好气,真的好气,越听越气,什么男人……!
会不会说话!
他不信他就是顺道救她,就算这样,她也不信,他可救了她三次,即使次次顺道,那也说明他们缘分不浅,而且……就算如此,她也不信,就不信。
他定是特意来救她的,那日在林中,即使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箭气直抵背心的危险,这个男人,分明,可以为她如此……
朱宝莘心头微甜,不管怎样,她只相信她所认为的,这一次,她绝对固执。
但这男人……
真令人生气!
朱宝莘思量他身份特殊,方才问的她不计较,他们应很快就会分道扬镳,思量一会儿,朱宝莘对人道他几次三番“碰巧”救她,她一定会好生感谢他,让他一定到朱府来寻她,并且还告诉了他她的名字。
他也不回应,整个人都冷冷的。
朱宝莘不恼,她背着手,手中攥着根芦苇草。
想了许久,凑上前去对人道“在九月初九那日,京都陵阳河,第三个废弃的码头边,夜里戌初,她会在那里等他,届时会有重礼相谢,她还求人可不可以给她带一件名为‘潮银’的东西,似银非银带着点玻璃属性,在正规渠道很难寻,她想他身份特殊,或许能容易找到,她再三保证届时会有更贵重的礼酬谢他。”
男人看她。
朱宝莘担心人考虑什么不至,不管自己是不是厚脸皮甚至威胁他道:“你若到时不来,那定——就是喜欢我了。”
听见这句,男人沉默半晌,终于开金口,沉着嗓子应了她。
以此来表明,他“不喜欢她”。
身侧有人来了,是几个黑衣人,依然戴着面具,朱宝莘见男人站在芦苇旁侧身看她,他对她道“可以沿那条小路回了”。
朱宝莘信他,知他有事要办,走了几步后,刻意忽略掉男人的冷漠,朱宝莘攥紧手,一瞬回头,转身跑至男人身侧,在人未注意时,竟熊抱了他一下,头埋在他臂上,然后对他道:“谢,谢谢你!”
之后一溜烟跑了。
身影在芦苇从里隐现。
身旁几个黑衣人都垂头,只有李原在一旁,心头咦了一声。
而刘肆灵,被人抱住,又很快撒手后,不知怎的,他略拂袖,心头有点恼意。
还跟小时一个样。
不知男女有别。
胸膛处,血气微涌动,伤口处痛意,提醒他必须要正视一件事,一件这两日都被他刻意压制的事,那日受伤情景还历历在目,刘肆灵手抚向胸口,他骨指分明,覆在上面,瞧着女子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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