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莘准备回去时, 在一条径上遇着了沈芝。
之前都没见他,也没听人提及,想必是才赶来的。
他鬓上有雪融后的湿意, 穿了件云峰白的衣服。
腰间垂着“雪”字镂空式样的玉佩。
沈芝见着她,面上有喜, 他看着朱宝莘,低声道:“还算是赶上了。”
朱宝莘没听的太清。
他道:“宝莘妹妹今日可玩的尽兴?”
朱宝莘本来心情挺不错的, 但现下, 稍有点不快,都是因方才湖边的事,但为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朱宝莘便道:“你觉着呢, 出来当然是开心了。”
“你怎的现在才到?”她疑惑问道。
沈芝抚了抚衣褶,他走到她面前, 一把扇子刷的打开, 倾身对她道:“你知道我现在才至——”
意思是他认为她定关注了他。
朱宝莘微往后倾身,她道:“既然才到,就别在这里待着了,园会快散了,现在去还能再瞧瞧。”
沈芝看着她,他盯了她一会儿,收了扇子,突然两只手搂向她, 像搂木娃娃,朱宝莘没来得及躲过, 被他熊搂进怀里。
朱宝莘道:“你!你干什么, 还不快放开我!”
朱宝莘挣动, 沈芝还熊抱着她,他突然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然后终于将她放下。
朱宝莘立时生气的瞪着人,这个登徒子!
沈芝朝她笑,依然风雅,他道:“好,不逗你了,妹妹快回吧。”
“呵!”朱宝莘呵笑一声,然后赶紧绕过人离开。
走了几步后,感觉有了安全距离,朱宝莘突然站定,她回身,喊了声“沈芝——”
沈芝转身看她,朱宝莘立时蹲身,抓起一团雪就朝沈芝砸了过去,正好砸在沈芝肩头。
沈芝身子颤了一下,朱宝莘没注意,她笑得开心,然后道:“活该。”
哈哈。
之后便拉着丫鬟转身跑了。
沈芝看自己肩头砸散的雪,他手抚了两下,没料衣衫处竟缓缓渗出红色的“血”。
沈芝“嘶”一声,轻龇牙道:“臭丫头,下手还挺准。”
他这点伤是调查六门局的暗杀局时受的,也是因此才会来晚了。
下次,见着这丫头,要再抱一次,沈芝幽幽的想。
园会散去,朱骁等人都回到了府中。
朱骁回府时,眉间有丝微沉郁。
他坐在书房,手按在桌面上。
王青思量着,大少爷现下想的恐怕还是今日园中那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果不其然,朱骁手突然收回,手轻握的搁于桌面,他道:“将曾家我们之前所收集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暗中报给太子的人,太子如今虽势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还没死,只要是送上门的东西,太子一党没理由不咬住不放。”
王青道:“是。”
朱骁又道:“做得隐秘些。”
王青道:“小人明白。”
王青说完便下去了,出房门时他在想,曾家干了许多枉法的事,之前少爷收集到这些信息并没打算立时用,这次,是要赶尽杀绝了。
朱骁吩咐完后,他去了“竹后院”——朱夫人的院子。
院子很清净,也打扫的干净。
朱骁走到了母亲曾居住过的院中大堂。
他一一看过那些物件,又走到朱夫人曾经的居室。
这里,曾经是欢声笑语又温暖的所在。
现在只剩清净。
朱骁站在门边,他瞧着屋内那张梨木床榻,眼中似乎能瞧见一个温柔妇人坐于床边,她身旁并排坐着个两三岁的少女,少女不怎么说话,双眸纯真明亮,在床边晃着腿,手里拿着个拨浪鼓的玩具,转动敲打着,两人面前站着个小少年。
少年人面上也是笑,妇人将手抚上少年的鬓,她对他道:“阿骁,妹妹你喜不喜欢?”
小小的朱骁道:“娘——”
“她太笨了!”小朱骁有点嫌弃。
妇人依然温柔抚着他的脸,她道:“那妹妹笨,你喜欢吗?”
小朱骁想了想,道:“我喜欢娘,娘喜欢妹妹,那我也喜欢。”
妇人敲了他的额头,她道:“娘当然喜欢,你和宝莘都是娘最喜欢的。”
她道:“骁儿,宝莘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护着她。”
——
朱骁手握拳,他感觉到了一种痛楚。
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是疯子。
娘一定对他很失望。
失去娘的痛苦,让他把一切都忘了,只知责怪,为了自己活下去,将痛苦加于宝莘。
娘爱的孩子,他的妹妹。
他总算记起,也是他爱的孩子。
……
回府后,秦宜桑,如今的第一姑娘到朱府来了几次。
秦氏不知缘何对她并不太有好脸色,秦宜桑每回都会见一见朱宝莘,同她说几句话。
渐渐她们就比较亲近。
之后秦宜桑便常邀请朱宝莘去京都外郊,十五里处,杨安街上她所在的鸣阳阁玩。
她是第一姑娘,鸣阳阁的规矩,第一姑娘几能随心所欲,况且有拂衣夫人的名号,无人敢逼迫秦宜桑做什么。
她在鸣阳阁偶尔有心情时才会隔着帘幕弹奏一曲,其余时候都不怎么见人。
朱宝莘女扮男装去了几次,每次秦宜桑不会给她弹曲儿,而是给她分享些好玩好吃的,朱宝莘在鸣阳阁里“乐不思蜀”。
毕竟有美食可玩乐还有美人。
去了几次后,这一日,朱宝莘怀中揣着“巨资”,再过不久就是叶氏的生辰了,她要准备一件礼物。
杨安街上珍品阁的拍卖会现下没有,朱宝莘只能去一些古玩店、典当阁瞧瞧。
叶氏见过的珍品东西不在少数,她也不知自己该找什么宝贝才能不一样。
游记典当阁,朱宝莘又来到了这处。
老板对她似乎还有印象,毕竟当初她一个小丫头,裹着披风来典当了个贵重物件。
朱宝莘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她会得到一个令她惊炸的消息。
竟有人来变卖“红珠”。
对,不是典当,而是“变卖”。
而且是一颗名为“烈焰翡翠”的红珠。
朱宝莘着急的听掌柜对她说今日本该有个漂亮又独特的珠子,只是可惜,价钱没谈拢,而且有那等好事不长眼的在铺子里正巧遇上,告诉典当那人若是不想再赎回来,又想高价,可以考虑十九公里外,有座“红狐”雪山,那里有个人,近一两年专门收那等好看的玩意儿,而且有钱,不过人也不是一直在雪山上,让他可以去碰碰运气,说不得就高价将珠子买走了。
那人听后,立即动身,往红狐雪山而去。
掌柜的说当时他还验了红珠,放水中两刻时间后,竟真有光华流转起来,内里是火焰的纹路,纹路具体走向他也记不太清,只知好看,朝朱宝莘用水在桌面绘了个大致走向。
那人还交代掌柜不要透露他的信息,但,这生意没做成,也就不存在什么承诺了不是,掌柜的绝不承认他是想用消息换利,毕竟他只随口那么一提,就有人似乎感兴趣的不得了。
朱宝莘没瞧见合意的,本不打算在此处选,但为了得到更多确切的消息,她选了件价值不菲的东西。
掌柜满意她的大方,也就大方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她了。
朱宝莘了解了那人基本的信息,并且也知道了红珠很可能就是当年那颗,她心情激动不已,那人去了雪山,她得赶紧去追!
若是母亲的红珠,她一定要将其拿到手。
雪山上收珠子的人行踪不定,若是被他得了,不知他会不会立时去哪,以后又还能不能再寻得红珠,所以朱宝莘不能有丝毫犹豫,她必须在珠子被转出去前拿到手。
朱宝莘顾不得许多,也来不及怎么安排,她雇了两匹马便与春桃一道朝雪山方向奔去。
鸣阳阁内,刘堂轩是第一次来此处,他叫上了朱骁。
沈洺有其他事,不能同他们一起。
刘堂轩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费了大力气,才从梁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溜到这鸣阳阁。
而朱骁,也是注意着其他来的。
他知道近日有人总往这儿跑,所以他想来看看。
反正有刘堂轩。
他二人到来,秦宜桑自然出来见,刘堂轩眼都值了,竭力保持镇静,而朱骁则观察了一番,谈了一些话。
大致了解他想了解的东西了。
今日人不见,是出去“寻宝”了。
朱骁没坐多久,天日昏昏,他准备回去了。
不想在靠窗处往下望,却望见个浑身风雪,全身尽是狼狈的熟悉丫鬟焦急又踉跄的在街上跑,满脸都是恐惧焦急,然后往他这一栋楼望来,像看到点希望似的奔进楼。
朱骁立时起身,撞翻了桌面的茶盏。
他大步往屋外走去。
眼动了一下。
刘堂轩本在与秦宜桑交谈,乍然被唬了一跳。
见朱骁不复冷静的背影,他也立时追出去,出去前看了眼秦宜桑,然后追出去。
秦宜桑也有点疑虑,她跟了出去,戴着帷帽。
鸣阳阁大堂内,朱骁与奔进来有点晕头的春桃遇在一处。
春桃脸呈现一种发冷又发热的奇怪样子,她见着朱骁,也顾不得奴仆之份,一把扑上去,双手紧抓住朱骁的手,嗓子发干的道:“少爷……大少爷,不好了,小姐她,她——”
春桃十分激动,又恐慌,她道:“小姐去雪山,遇上雪崩,出事了——”
朱骁的手一瞬僵硬,他心突然沉到底。
而第一次“女扮男装”,心头有忐忑,有从来没有过情绪到此处的朱宝柠,刚走进大堂,也听见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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