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抬眼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眶，心下蓦地一软，下意识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热抚过头顶。
卫钦舟睁大眼，没明白师姐动作里的意思。
“钦舟，你心情不好吗？”姜宁担忧地开口，“是不是，今日比试没有发挥好？”
她当时被宗祈瑞按在衣兜，一眼都没看到。只听见远处宣告开始的钟声一响，顷刻间便结束了比试，甚至还不知道比试的结果。
卫钦舟一怔，转念又觉得沮丧。
师姐果然不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哪里是因为比试坏了心情，不过是看到师姐穿了别人的衣裳，一瞬情绪就失了控。
过去在灵剑山，师姐接触不到其他人。
他想只要自己守在师姐身边，百年千年，留到最后便是赢家。没想到出来一趟，突然出现的人却打乱了他的计划，先是来路不明的邱水，后有身份神秘的黑衣男人。
他难免感到害怕，感到彷徨。
生怕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人，转眼就投入别人的怀抱。
“师姐。”他轻声开口，语气也软了下来，“你昨晚喝醉，今早又不知所踪，钦舟很担心你。”
姜宁闻言，心虚地垂下脑袋。
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喝醉就会变回原型，客栈离城南这般远，她还能醉醺醺地找上门。
“我喝醉了酒。”她小声解释，含糊地说道，“身体不舒服，就出了门。”
卫钦舟定定望着她，确定她没有说谎，还是绕过了这个话题。
“那……你身上这件衣裳？”
“钦舟不喜欢，我扔了就是。”姜宁朝他歪歪头，似乎在安抚他的情绪，反正穿出来的时候，宗祈瑞也没有要她还的意思。
卫钦舟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他低头想要说话，没开口就被一阵呜咽声打断。
姜宁捂着肚子，难为情地偏过头，若是她有钻地洞的本事，恐怕早就遁入了地。
“出门买早饭？”
“唔……我又饿了。”
片刻后。
酒楼大堂。
姜宁埋头，努力啃着包子。
卫钦舟就坐在她对面，懒得拆穿她蹩脚的谎言，只递过一杯热茶，让她吃慢点。
此刻平息了怒火，他仔细回想起整件事，终于想了个明白。
若是他没记错，今日出现在比试场的黑衣男人是妖族，师姐也是妖兽的状态。难不成是师姐喝醉后控制不住变回原型，又嗅到男人身上的妖气，就寻了过去。
这也就能说明，为何师姐要躲着他，不敢从男人的衣兜里出来，多半又是想隐藏她的身份。
想到此，卫钦舟沉下眸，思索着要不就和师姐坦白，他可不想师姐遇到麻烦时再找别人。
“师姐，钦舟对待妖族向来……”
他话说到一半，门口就快步冲进来一道身影。
赤瑕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姜宁和卫钦舟，愣了一下，又赶忙出声。
“师姐，比试结果出来了，你下一场的对手是五毒派的大师兄！听说他和二师兄都是头筹的热门，土木双灵根，如今已有筑基四阶，善用毒术，修为还比你高一阶，实在是个苦手。”
姜宁动作一顿。
赛程将将过半，她就面临难手，就怕连大比前十都进不了。
“师姐不必过于担心。”卫钦舟看出她的苦恼，“来前，我便听长老说，五毒派不如其他宗门基本功扎实，练气期多是靠丹药突破，即便已经筑基，也有败给练气期的先例。”
“二师兄说得对。”赤瑕也凑头过来，“要我说啊，这种靠灵丹突破的修士压根不能和二师兄相提并论。不过是因为赛前热门的那位合欢宗弟子，临时退出大比，大家不得不再挑个人出来同二师兄比较。”
“话虽如此，五毒派的毒术可不能小觑。”邱水跟在赤瑕身后，眉宇间有一丝担忧，“我早前听说过这位五毒派的大师兄，此人心狠手辣，前一轮和他交手的合欢宗弟子，回去当晚就走火入魔，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修为尽废。”
他话一出，余下两个男人都沉下了脸。
姜宁察觉气氛不对，清了清嗓，扭头看向刚进门的赤瑕，转开了话题。
“赤瑕，你昨日和五毒派交手，结果如何？”
赤瑕似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声音断断续续。
“赢……倒是赢了，就是……”
“你以为他为何一直站着说话。”卫钦舟冷笑一声，替赤瑕接过了话。
“确实是比较容易受伤的……”邱水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赤瑕的屁股，“地方。”
赤瑕的对手善养毒蜂。
昨日他身手敏捷，赛时躲过了所有的毒蜂，不料就在结束后，他翻身下比试台，屁股却被毒蜂扎了一下，回来后大腿根麻了一宿。
“简直是丧心病狂！”赤瑕气得咬牙，“他们五毒派就没个好人！”
姜宁从两人的目光中看明白了大概，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自打昨日被千机阁掌门认错，她便一直没有笑过，此刻笑眼弯弯，让在场的三个男人同时看失了神。
“师姐，你又笑话我。”赤瑕红着脸，小声道，“也不可怜可怜我。”
“我如何可怜你？”姜宁反问他，笑意更是大了几分，“出来时，华双给我送了几瓶膏药，回头你自己抹抹。”
赤瑕羞恼地偏过头，无意间发现邱水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师姐，霎时心中起了警惕心。
虽然邱水是个姑娘，但女修也有爱慕女修的前例，她该不会对自家师姐，动了那些个龌龊的心思吧！
怎的他师姐就如此招人喜欢。
而且这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
姜宁的比赛定在三日后。
起初她也有些烦忧，作为宗门领队若是早早被淘汰，肯定丢了灵剑峰的脸面。而后又想了明白，事已至此，再多焦虑也没用，技不如人就回去再勤加修炼，总有再次交手的机会。
赤瑕却是沉不住气。
他吃过五毒派的亏，回来后到处收集了不少小道消息，就差把那位五毒派大师兄的老底给扒了。
向来不在意这些的卫钦舟同样是严阵以待。
他倒不是怕姜宁输了比赛，而是担心对方手脚不干净，不顾比赛规则，私下出狠手。
一连听了好几日的八卦。
临到上台时，姜宁望着那位身材瘦小的男人，耳边突然响起赤瑕的声音——
“听说这位大师兄苦恋合欢宗小师妹，主动献身想要和对方双修，结果却被人家以身材太差拒绝，后来爱而不得，一口气服了十颗筑基丹，强行突破了修为。”
此刻，故事中的男主角就站在几步外。
姜宁知道不礼貌，眼神却不住往对方身上瞟，似有似无地偷看着传闻中不太好的身材。
“为何盯着我瞧？”
对方似有不满，开口的声音尖细，总感觉像是气血不足。
“抱歉。”姜宁连忙摆摆手，幻化出本命剑，示意比试台下的长老敲钟。
钟声响起。
姜宁收起了八卦的心思，不敢再轻敌。
和她的严阵以待不同，对方却是很淡然，没有动手，反而随手拉出一个结界，挡住了观众席的视线。
姜宁愣怔，不解他的举动。
只是对方不主动，她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于是她提起剑，几个莲步至男人面前，想要凝结灵力攻击，视线却触及对方掌心紫黑色的灵气。
不对劲。
灵气向来无色，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她师父那样的大能才能凝出金色的灵气。
而眼前的男人，出手却是紫黑色的灵气。
“你是魔修？！”
姜宁恍然，想要退后却被男人放出的黑气缠裹，动也不能动弹。
“你知道得太晚了。”男人勾起嘴角，笑容里满是恶意，“灵剑峰剑修，修为一定很纯正。”
他说着舔了舔唇，手也袭向姜宁的丹田。
当年他被心爱之人拒绝，意外在秘境中捡到一本魔修功法，他这些年一直靠着吸取别人的修为突破，只是突破的速度太快，不能不以服用灵丹来掩人耳目。
“这里是比试场，你就不担心被人发现吗？”姜宁急呼道，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男人放出结界的用意。
“不会有人发现。”男人低笑道，“没有修为的你只会变成我最忠实的傀儡，人的嘴管不住，傀儡却很听话。”
姜宁猛地瞪大眼。
是了，之前她就有听说五毒派炼制傀儡的传闻，没想到谣言竟是真的。
男人懒得再同她多说，伸手刚碰到姜宁的衣衫，就见白光一闪，隔绝了人声的结界中传来一声虎啸。虎啸低沉却不失威严，震慑得男人连连后退几步。
“你不是人？”
*
结界之外。
观众席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五毒派要使出独门秘术，不能给人知晓；也有人说是五毒派手段下作，只能遮起来不给人看。
卫钦舟凝神，总觉得心绪不宁。
“奇怪，这是什么意思？”赤瑕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比试还需要挡起来吗？”
“多半见不得光。”邱水附和他一身，表情同样凝重。
他刚说完，周围灵气就传来一丝诡异的波动。
眨眼间。
漫天的黑气聚集到比试台上空，原本明亮的天都暗了下来。
“是魔气！”
“不会吧，难道我们中藏有魔修？”
……
讨论的声音传来。
卫钦舟和邱水同时反应过来，飞身上台。
几位护法的长老也忙着拉出结界，护住观众席的修士。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比试台上的结界裂开，姜宁半跪在台中央，手撑着本命剑，剑上已是鲜血淋淋。对面的男人躺倒在地，周身弥漫着浓重的魔气。
“师姐！”卫钦舟瞪大眼，几个大步冲到姜宁身后，直接将人拦腰抱起。他走在最前，自然没漏过自家师姐还未藏好的尾巴，这会儿眼疾手快地把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塞进了外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你还好吗？”
“我……没事。”姜宁喘着大气，想到前一刻，万幸她的妖兽血统及时觉醒，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否则她可能就要命丧比试台。
“我们回去。”卫钦舟说罢直接下台，完全无视了一众台下的长老。
此时尚未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长老们想要出手拦人，就听到一道讥讽的女声。
“大比中居然混进了魔修，若是今天选手出了什么意外，灵剑峰定然不会放过各位。”
邱水冷冷地说完，便随着卫钦舟离开。
几个长老心悸了一刹，想到灵剑峰向来护短，刚刚在台上的还是他们剑尊的爱徒，不禁也后怕起来。
几人同时出现在比试场。
台下的观众更是激动了起来。
“那位不就是灵剑峰的天才弟子，这次比赛的热门选手卫钦舟吗？”
“他身边的姑娘长得好生眼熟，难道也是这次比试的选手？”
“你瞎了，那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合欢宗的弟子邱水！”
“邱水，不是听说他退出比试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
走出人群。
卫钦舟隔开那些恼人的视线，眼看姜宁消耗太多精力，昏睡了过去，身后的尾巴却巴巴地缠着他的手，似是诉苦，又像是撒娇。
他环顾四周，确定邱水也没跟上来，便低下头，安抚地亲了亲师姐委屈的小尾巴，轻声道：“嗯，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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