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周到眼神瞬间变得飘忽, 动了动唇,喉咙却像黏在一起了, 没吭声。
看他这幅模样, 唐昭明白过来了,她冷笑道:
“你骗我。”
“没有。”
周到否认得太快,那急切的模样反倒显得心虚。
唐昭直直盯着他:“没有?那你说说,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周到躲开了她的眼睛,糊弄她道:
“全天下都清楚的事,我知道不稀奇,不信,你随便找个人问问。”
唐昭闻言,笑了一下, 当即点头道:“行, 你说的,那我这就去找人问问。”
说着她抬脚就走,
“反正当事人都在,我去问宴姮,想必她最清楚。”
眼见唐昭真要跑去问宴姮,周到急了,连忙把人拉住: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唐昭哼笑道:“不是你说,随便找人问问,都知道吗?既然你不想说, 那我去问当事人, 大家对峙一下, 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到哪儿敢真让她跑去问, 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事就不能捅出去了。
可唐昭这刨根问底,不弄清楚事情真相,誓不罢休的模样也真让周到怕了。
这女子胆子大,还真没她不敢做的事。
周到耷拉着头,垂下肩膀,极度无奈地说:
“算了,你是姑奶奶,我惹不起。”
唐昭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看他:“说吧。”
周到首先爽快地趁人道:“藏宝图的事我是骗了你。”
唐昭说:“然后呢?”
这下,周到又磨磨蹭蹭的没开口了。
准确的说,这事说出来其实对他没有好处,若是被宴姮宴顾和赵環知道了,很有可能会小命不保。
唐昭不是没看明白他脸上的不情愿,但她同样不想被蒙在鼓里,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不就死得不明不白?
只能说双方站在各自的立场,紧要关头也确实更要顾及自己些。
当然周到一直没开口,唐昭这会儿也不急。反正已经把人嘴给撬开了。他只要不拖到明天,不再说谎,唐昭都能等的。
过来好一会儿,一脸纠结之色的周到,终于迟疑着开了口:
“其实,那张藏宝图,是给他们的,但我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
唐昭蓦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周到一上来给就给她来了个这么重磅的炸弹:
“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什么叫藏宝图是你给的?”
周到也觉得头疼:“我当初接到消息,听说恒昌号的船上有宝贝,一时好奇就摸了上来。
船上鱼龙混杂,我也不清楚那宝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只能挨个搜过去……”
“等等。”
唐昭又叫了停。
不是,周到这话,她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你说你上船后,干了什么?”
周到眨眨眼,老实地说:“找宝贝啊!”
唐昭实在没控制住,骂到:“放屁,你他,妈的,那叫偷好不好?
搞了半天,你居然是个贼?”
这一点唐昭是万万没想到的。
周到看着人模人样的,竟是贼?她竟和一个贼,朝夕相处那么久,还对他,有了些信任。
真是离谱了!
唐昭这次是真的被惊住了。
“喂,喂,你这话就难听了,什么贼,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偷,是神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
你可别把我当成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贼。”
周到不满意地说道。
他对自己这身份十分自傲,再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江湖上人人敬仰,怎么到唐昭这,就那么见不得人了?
唐昭麻了:“二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怎么着,我也算他们的祖师爷。”
唐昭彻底无语了:“你还挺自豪的。”
“我可是天下第一……”
唐昭叹了口气:“行了,你天下第一,我知道了。
话扯远了,你继续说藏宝图的事吧。”
周到瞬间蔫了:“其实吧,就是我那天找宝贝时,无意间在一个老头那儿找到了那张藏宝图。
只不过我拿到那张图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船上就乱起来了。”
想起那天的事,周到仍旧心有余悸。
他虽然混迹江湖,偶尔也能见些打打杀杀,但像那天晚上般,纯粹的杀戮不死不休。还是头次见。
“后来呢?”
唐昭问。
“后来我见势不对,就想早点脱身。
但是我想把藏宝图放回去时,那老头已经死了。
我心里对万木山的宝藏又实在撒不开手。另外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晚船正好走在岔口上,一边去万木山,一边去益阳。
后来我又撞破奚家兄妹的身份。
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就是上天注定要让我去开启宝藏吗?
所以,我先暗中把图给到了奚家兄妹手上。
然后又想去改变行船的方向。
只是我去晚了一步,那边杀得更厉害,接着船就撞了山。”
事情说到这差不多都能理通了。
周到拿到藏宝图后起了贪念,但又清楚凭借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在万木山里找出宝藏。
所以才把藏宝图给了宴姮他们,想借他们的手,找出宝藏。
而他前面的一切计划都进行的很顺利,超乎寻常的顺利,但不想,事情还是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赵環,且因为是赵環,因此这个意外还是致命的。
整件事也一下子变了味。
赵環跑来找藏宝图这不是明摆着想造反,事情这才进入了不可控的方向。
对此唐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响,她把事情从头到尾又理了一遍后说到: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周到莫名看向她:“什么话?”
唐昭一顿,随即慢慢念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情,你可能也被人给利用了?”
“不可能。”
周到斩钉截铁地说,
“我又不傻,况且那张图藏得隐秘,这么多年我偷过不少东西。
那图到底是不是有意要被人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吧。”
看周到话说的这么肯定,唐昭只能先按下疑虑了。
这边周到又说到: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可真正是站在一根绳上了。”
唐昭掀起眼皮看他,然后点点头:
“看在你这么坦诚得份上。”
唐昭这边一点头,周到立马顺杆子往上爬问到:
“那现在该你说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藏宝图的事?”
从周到口里知道这么多事,秉持着礼尚往来,唐昭直接将她与宴姮他们的交易说了出来:
“我跟宴家兄妹,朝玲,青竹我们四人早有交易。
起先我以为宴姮手里握着的是地图,后来那昨晚上宋湘以为图在我手上,所以他反应有些不大对劲,我就猜到了。”
周到听后说:“他应该摸不准地图在谁手上,看你最像,所以故意试探你的。”
这点唐昭猜到了:
“嗯,所以不就有了后来赵環故意接近我的事。”
她又不是傻子,赵環跟她之前没有过多交流,今天她一要走,也不问她是去哪儿干什么,就非要跟着她走。
这点,赵環自己恐怕都没想掩饰。
正因如此,唐昭现在看到赵環虽谈不上怕,但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主要还是这人心机太深了,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耽搁了一下,来迟了,更一个小短,明天更长一点补上(鞠躬)感谢在2021-12-18 03:22:49~2021-12-19 00: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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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两人在河边把话说透了后, 才慢慢往回走。
此时营地里热闹非凡,因着营地中央的五个火堆上土锅烧着的盐水, 众人不时就要往这边投来个眼神。
他们一方面高兴于将有盐吃了, 一方面又担心,那些水,是否真的能烧出盐来。
但总体来说, 表面上瞧着,所有人面上都是带笑的,高兴之余与身边人说起话来,都是亲和友善的。
光是看到这幅场景,很难猜到,那些暗地里潜藏的阴谋算计, 暗流涌动。
“你说, 这里还有多少人和你们一样,不简单?”
唐昭扫了一眼众人, 低声问旁边的周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
周到说到,但很快他语气又是一变:
“不对,还有一个人,朝玲。”
唐昭看他:“你认识她?”
周到脸色微沉,有些慎重道:
“听说过,但没打过交道。”
唐昭想起了上次与宴姮朝玲合作时,她们四人之间的谈话,皱眉道:
“宴姮说,朝玲是来杀他们的。她是杀手?”
周到点头:“没错, 朝玲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杀手。传言称, 凡是她接手的生意, 就没有做不成的, 凡是她要杀的人,就没有杀不了的。”
唐昭听到这话没多少意外,几次下来足够让她了解,朝玲的功夫有多高了。
“你都能成天下第一神偷,朝玲武功强你那么多,就占不了一个天下第一杀手?”
唐昭话锋一转突然问到。
周到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哀怨地盯着唐昭,深觉这女子真是十分看不上他。
虽然憋屈,但周到还是认真解释道:
“那不一样,我们这个讲究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从别人手里拿东西。”
说着他把手往唐昭面前一放,只见他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短刀。
唐昭一看,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向腰间摸去,这一模果然摸了一个空。
这把短刀相当于唐昭的另一只手,她向来十分警惕。
可在她警惕性如此高的情况,周到竟拿走了。
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偷?
周到显摆了实力后,把刀还给了唐昭,接着说,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功夫高不高不重要。
但杀手杀人武功不高,就只能被人杀了。要人命,可跟拿人东西不一样,你想谁会站着不动让人杀不是。
况且杀手杀得人多了,到处都敌人,谁敢到处挥着袖子喊自己是天下第一杀手,那不是找死吗?”
唐昭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近了营地,和其他人离得近了,之前的谈话就不能继续了。
周到闭了嘴,不再说话。
而正在这时,一人向他们靠近过来:
“阿昭姑娘。”
唐昭寻声望去,是宴姮。
她来得方向光线有些暗,待她走近了,唐昭才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宴姑娘。”
唐昭唤道。
宴姮一如既往地有礼有节,那股子气度就跟刻进了骨子里一样。
打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妹二人,唐昭便觉得他们一举一动与旁人不一样,猜测出身应该不低。
没想到果然不低,父亲是镇国公,母亲是小公主,姐姐是太子妃。
这已经不是不低了,是非常高了。
皇亲国戚,换句话说,已经是整个王朝金字塔尖的人了。
难怪冯虎之前会一直想巴结他们兄妹二人。
如果事情真按他预想的走,最后成了,那冯虎可不就是要飞黄腾达了。
不得不说,这人还算有几把刷子,但谁让他倒霉,碰上了唐昭。
不然,此事应该还有几分希望。
“阿昭姑娘,这是你之前要的东西。”
宴姮一说,立在他身后的护卫,立刻双手捧着东西,送到了她面前。
火光一照,待看清了护卫手里的东西后,唐昭差点以为是看错了。
她伸手,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试了试触感,又自己翻看了几下,这才确定。
果然是鹿皮!
万木山里虽然物种丰富,有鹿不奇怪。
但动物并不傻,且它们惧怕人类,一般见到人类的动静,都会早早避开。
所以这么久了,唐昭自己也只偶尔能看见鹿羊之类的路过的踪迹,还从来没真正找到过。
想不到竟被宴姮的人给找到了。
唐昭又惊又喜:
“给我的?”
宴姮颔首,笑着说:
“今日成平和成定猎到了一只鹿,这张皮按照你的意思,没有什么损伤,你看看可还行,若是不好,我让他们再找找。”
“不用了,没有什么损伤,这张皮很完整。”
何止没有什么损伤,除了脖子处,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伤口,且伤口整齐,非常适合加工。
而且这张皮,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上面连一滴血污都没有。
“宴姑娘身边的人,果然厉害。”
唐昭越看越满意。
有了这张皮,她终于能有双鞋子了,
“多谢宴姑娘。”
宴姮笑到:“阿昭姑娘客气了,你助我们良多,这张皮原也是说好的。”
是说好的,但唐昭没想到,他们找来的居然会是鹿皮,这远超她的预期了。
“鹿肉已经上火烤上了,阿昭姑娘请一起。”
宴姮话音落下,目光落在了周到身上,便添了一句,
“周公子也一并来吧。”
拿了鹿皮,唐昭摇摇头拒绝了,因为她和她一起的不止有周到,还有青竹。
鹿肉虽多,但加上他们恐怕就不够分了:“不用了,我们还有野猪肉,宴姑娘与宴公子吃好。”
宴姮见唐昭拒绝的果断,笑了笑便没再勉强。
她将鹿皮交给了唐昭就与护卫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位,可真是舍得啊。”
就他们此时的处境来说,物资匮乏缺的东西太多了,一张鹿皮其价值更是不言而喻。
可宴姮眼都不眨一下留给了唐昭,这着实是大方。
唐昭拿着鹿皮,倒是没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只是别有意味地说道:“他们舍得,那是因为我证明了我的价值。”
如果她是个废物,宴姮和宴顾怎么会愿意跟她合作。
周到又怎么会告诉她那么多事。
她如今握在手里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价值足够高而已。
显然周到轻易听懂了唐昭这话里的意思,他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额角,没说话。
“你把这个先拿过去,处理一下,我去看看盐怎么样啊。”
所谓的处理,就是硝皮,这个之前唐昭已经教过他了,对于周到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不需要唐昭多少什么,他拿着东西就走了。
唐昭则走到营地中央挨个去看了五口锅的情况。
满锅的水,短时间是烧不干的。不过看着锅边的水位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下降,想来也快了。
“阿昭姑娘怎么样了?”
唐昭轻轻放下锅盖,赵環眼巴巴地看着她问到。
自从知道这人的真实面目后,唐昭对着他心情便有些复杂。
谈不上厌恶喜欢,就是挺复杂的,不太愿意接近。
不过正常的交谈,她没那么大抵触:
“快了。”
话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天晚了,袁公子要不先去吃饭,这里我来看着。”
“宋兄他们抓了鱼还没熟,我去了也是干等着,索性无事,阿昭姑娘就让我见识见识这盐是怎么出来的吧。”
赵環笑眯眯地说道,人坐在原地根本没有挪动的迹象。
“嗯,行吧。那麻烦你继续看着了。”
唐昭没有勉强,他愿意守着就守着。
“多谢阿昭姑娘。”
“该我谢你。”
客气了两句后,唐昭就走开了。
这边周到正在处理鹿皮,青竹正在弄吃的。
火上架着烤的有鱼有肉,她身边还放了些野菜和果子,看样子弄得挺好的。
不过,唐昭跟着就在青竹身边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方仁。
方仁正与青竹说这话,余光瞥见唐昭走过来,立马就从地上起身,冲她打招呼:
“阿昭姑娘。”
唐昭挑眉,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青竹,眼神示意问她,这人怎么会在这。
青竹对上她目光的一瞬,眼神闪了闪,随即面色如常地说:
“方公子送了些野菜和果子来。”
唐昭狐疑地盯着青竹看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青竹假作没看到唐昭的眼神,笑着指了指那条鱼说:
“这是宋公子送来的。”
方仁也不傻,知道再坐下去有蹭饭的嫌疑,便说到:
“阿昭姑娘我先告辞了。”
“会弄这个吗?”
唐昭坐下,拿起一根苎麻问他。
方仁怔住,但很快回过神来后,他老实地摇摇头,呐呐地说:
“不会。”
唐昭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放慢了速度,开始拔苎麻皮:
“我做一遍给你看,自己看仔细,不会就问,别糟蹋了我的东西。”
听着这般不客气的话,青竹手里的动作一顿。
方仁却一无所觉,乖乖点头后,也不多问什么,就十分认真地学了起来。
这东西本来就不难,方仁看了一遍后,自己下手操作时,一下就上了手。
只是他动作相比起唐昭来说,就慢了许多,还有几分笨手笨脚,险些自己把手割破。
方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也不着急,慢慢的,求稳不求快。
做起事来倒是专注,便没出什么问题。
唐昭瞥了他一眼,放下心来,没说什么。
搓麻绳,需要大量的苎麻皮,他们今天弄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她身边的苎麻还堆得像个小山一样,纵使是两个人忙死了,也远远不够。
所以另一边,周到把皮处理得差不多了后,也过来帮了忙,青竹不时照看着火上的肉,手里也拿了苎麻在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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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
苎麻太多了, 一时半会儿弄不完,着急不得。
等青竹这边吃的好了以后, 便先招呼着大家用些吃的了。
四人正要吃时, 那边成安用干净的树叶包着送来了一大块烤鹿肉。
唐昭拿了宴姮的鹿皮本是拒绝她的鹿肉,想不到这鹿肉烤熟了,她还是送来了。
不过这次, 唐昭没有再拒绝第二次的,她接过鹿肉笑着对成安道了谢。
等成安走后,她给另外三人都分了些,接着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这期间,还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送了些东西来。
有肉的,送了肉过来, 没有的, 野菜野果子都有。
甚至有人给她送来了蘑菇,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 那蘑菇是有毒的。
唐昭将毒蘑菇单独捡出来,跟送来蘑菇的人科普了一番,这蘑菇的学名,毒性,极毒发的症状,最后把毒蘑菇丢进了火里。
那人本是一片好心想不到闹了个笑话,因而涨红了脸,先是道谢再是道歉随后便跑了。
身前慢慢堆了不少食物,唐昭把一些收了起来, 另外不能久存的都吃点了。
原本她这具身体的食量并不大, 但这么些天下来, 她着实是把胃口撑大了。
然而这顿饭注定吃得不平静。
饭刚吃到一半, 赵環突然冲过来,双眼发亮地对唐昭说:
“阿昭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盐。”
话一说完,他就拿着手里的土锅往她面前递。
锅才烧了不久,边缘都是烫的,赵環用布垫了手,但唐昭试了试还是烫手,可这人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唐昭心思在这上面飘了一下后,又落在了盐上。
“把锅拿过来点。”
她指挥着赵環将斜立在火边,这可让火光照进锅底,看清里面的情况。
此时锅里的水早已经烧干,锅底和锅边附着了一层白白的颗粒状物。
看到这,唐昭已经大致有数了,但她还是用一根细木棍占着尝可以一点。
嗯,咸的,的确是盐!
唐昭眉头一松,脸上溢出了笑意:“成了,你可以尝尝。”
闻言赵環也不怕烫,直接用手指捻起几颗送进嘴里。
果然是咸的。
这盐居然真的出来了。
赵環眸光大亮,看向唐昭片刻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阿昭姑娘果然厉害!”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其他人听出了端倪纷纷起身走来。
待亲耳听清了,两人的谈话后,知道真的出盐了,都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这么说来,他们可以不用再吃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了。
不过接下来郁菀的话让所有人暂时从兴奋中清醒过来:
“一锅水只出了薄薄一层的盐,损耗算大了,如果想要接下来够吃的话,还差得远。”
众人一静,目光皆从装了盐的土锅转向了唐昭,认真地听她说话,
“我们这么多人,每日用盐不能少,要出万木林还不知要走多久,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至少要准备两个月的量。”
这样算下来不少了,起码得把这个土锅装满才行。
“两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有人迟疑地问到,唐昭循声看去。
说话的人是羊头,他一察觉有人看过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虚,便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
他身边的冯虎却是接着他的话,不太友善地追问:“阿昭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月都走不出万木山吗?”
冯虎一说,有的人也觉得唐昭的话夸张了。
怎么可能会走上两个月。
唐昭瞥了冯虎一眼,直接问他:
“那你能保准我们一个月内,就能出去?”
冯虎一噎不说话了。
万木山地形复杂,有各种猛兽出没,他们如今连大致的走向都没摸透,该往哪儿走也还是边走边看,如此还不算上途中会出现的各种意外。
这样还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出去。
看他闭嘴了,唐昭移开了视线,也不继续掰扯了,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说:
“我们找到的那片盐湖虽算不上大,但两个月的盐还是能出的,只是会费些时间。”
唐昭话一落,手里还拎着土锅的赵環接过话头笑眯眯地说:
“阿昭姑娘不若把这件事交于我处理吧。”
未料到他会这么说,唐昭一怔,慢慢皱起了眉头,没吭声。
赵環神色不变说:
“我知道盐湖的位置,今日这五口锅也是我守的。
阿昭姑娘可将这事交于我,明日我带人去湖边,就地架火炼盐。
如此阿昭姑娘也可空出手来做其他的事。”
理智上来说,赵環的法子很好,非常不错。但情感上,唐昭没办法信任他。
自打知道了赵環的身份后,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唐昭都会不自觉地猜测他是否别有用心。
所以要让她将这事完全放手,她十分怀疑这人会带着人炼了盐自己跑了。
但其实也不大可能,毕竟赵環的目的是藏宝图。
没拿到藏宝图前,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唐昭心松了松。
这时宴顾也开口说道:
“袁公子此法可行,阿昭姑娘不若同意了。”
唐昭转眼向他看去,见他与宴姮神色不似作伪,话应该也不是说的假话。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点头应下了:
“可以,那这件事就麻烦袁公子了。”
赵環笑着道:“阿昭姑娘客气了。”
随后在一众人中找了几个人,明日跟着赵環一起去,事情就算解决了。
大家也都慢慢散了。
唐昭重新坐回去接着吃饭。
“明天你跟着袁公子一起。”
唐昭对周到说。
周到抬眼看她,本是不太情愿,可此时有旁人在,话不能说得太深,便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满脸纠结。
“你去,我放心。”
唐昭慎重又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
周到要拒绝地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半响他还是点头闷声答应了:“好。”
接下来没了其他事搅扰,四人人快把所有食物都吃了个干干净,填饱了肚子。
用过饭后,方仁自觉收捡起了东西,青竹在一旁帮忙。
唐昭则同往日一样,做了些训练后,倒头就睡。
闭眼的前夕,唐昭看了一眼满天的星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日,过得真是格外漫长。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复杂化行进。
原本以为是来荒野求生的,后来觉着这是一条寻宝路,到最后没想到竟搅和进这个时代权利斗争的漩涡。
越想的多了,越脑门疼。
唐昭按了按太阳穴,用手盖住眼睛,不久后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日唐昭根据生物钟早早起身,去外面训练了一会儿后,找了些吃的就回去了。
因为昨日安排了些事,今日众人都起得格外早。
剪简单用了些吃的以后,赵環先带着人扛着土锅离开了营地。
他一共带着了八人,此时还剩下十五人。
唐昭早做了计划,便给剩下的人都做了安排。
苎麻需要继续处理,然后理出来的苎麻昨晚已经泡过了水,唐昭现在需要对其进行二次处理。
所以唐昭便苎麻剥皮一事交给了宴姮和宴顾。
唐昭找上他们时,兄妹二人倒是没拿架子一口答应了。
随即他们带着成安四人忙活开了。
另有青竹方仁等人见到了,也上去帮忙。
看到这一幕唐昭便将那边的事丢开了手,开始对苎麻进行二次处理。
作业了临睡前,她将已经剥好的苎麻皮全塞进了竹篓和鱼篓中,放进河里泡着。
泡了一晚上也差不多了。
唐昭走到河边将竹篓和鱼篓都捞了起来,然后就地坐下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将苎麻皮放在石头上用短刀一刮,把苎麻最外皮分离了出来,放在一边晾晒。
“阿昭姑娘,可,可要小的帮忙?”
唐昭手里正忙着,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了头上阳光。
她手不停抬头看去,就见羊头站在她面前,一脸讨好的笑问到。
冯虎和老桩子跟着赵環去了盐湖,羊头一人落了单。
他知道自己处境尴尬,也知道晏家兄妹身份贵重,遂不敢凑上去讨人嫌。
但唐昭救过他的命,因而当看到唐昭一个人在湖边忙碌时,犹豫再三,他还是过来了。
话说完后,他似是怕唐昭拒绝,两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很是不安。
唐昭厌恶冯虎,但对于羊头没多大的恶感。
这人跟冯虎不一样,他没有冯虎那么功利。
盯着人瞧了一会儿,唐昭开口问到:
“这是个细活,你能做吗?”
羊头没想到唐昭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猛点头:
“可以,可以,小的会做木活,这个简单一看就会,没问题。”
唐昭有些诧异:“你是木匠?”
羊头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早年讨生活学过些手艺,算不上木匠。”
“哦。”
唐昭若有所思,
“行,弄吧,不会问我。”
“是是是。”
羊头坐下,学着唐昭的样子刮皮。
这时,唐昭发现这人脑子灵光。他原本的长刀,用在这不方便,他便削个木片。
那木片一边略薄,有些锋利,像一把木刀,没几次,他动作就慢慢变得娴熟,比之唐昭慢不了多少,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唐昭看了几眼后,放心了,收回目光专注做自己手里的。
两人动作飞快,两篓的皮一个上午就收拾妥当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过度章节,有些卡(捂脸)
另外,解释一下,本文全文地图都在万木山,出去了应该就完了。然后这么多纠葛,都会在山里解决的,以上!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 第 44 章
今日的事, 早做了安排,一切都很顺遂。
营地这边, 一整日的时间苎麻已经被完全处理出来, 外皮放在了太阳下晾晒好了,到晚上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搓麻了。
另一边,赵環带着人在盐湖边练盐, 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只在傍晚时,周到回来报了个信大致说了一下进度就又匆匆走。
其后接连两日,营地众人一分为二各自分工协作。
练盐,搓麻。
人手够用的情况下,唐昭还开火, 烧了几个大小适中的土罐, 届时可用来装东西。
另外为了赶进度,同时烧了两口锅, 给赵環那边送去。
忙碌了一连三天,唐昭他们这边可算是大致收拾完了。
营地里众人好奇地看着堆在地上的麻绳,叹为观止。
宴顾看唐昭的眼神里有着欣赏之意,他道:
“阿昭姑娘,真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双手啊。”
众人初来万木山都是身无长物,什么都没有。
在林中奔袭这么多天,很是狼狈。
食物能不能填饱肚子不说,其他平常需用的东西都变得难能可贵。
以前谁又能想到一只碗竟会如此宝贵。
像宴顾和宴姮这样的平常仆妇成群,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哪能想到今日, 他们竟会做工粗糙的锅碗, 和普普通通的麻绳如此赞叹。
唐昭捡起地上的麻绳, 用力扯了扯,试了试韧性受力强度。
而结果让她很满意。
唐昭脸上不禁笑开了,有解决了一件事。
她此时心情好,连带着话语里都带着笑意:“这还得感谢大家的帮忙,不然靠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
功劳是大家的,不是她一个人的。
唐昭自认为在这其中她顶多算是起了教学作用,显然在座的都是好学生,也都很聪明。
“还是阿昭姑娘厉害,谁知道这些野草居然能搓成麻绳。
要不是阿昭姑娘,我们拿着这些东西也只能干看着。”
此时毛贵也大笑着说到。
“这话不假,阿昭姑娘的确厉害。”
宴顾点头认可了这句话。
唐昭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别夸来夸去了,再夸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话一出,大家顿时都笑了,一时间气氛变得欢快起来,这也算这么久以来难得的轻松的时候了。
“麻绳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就是要把它好好运用起来。”
话说着,唐昭手里已经开始动了。
她抓住绳子两端,相交缠绕,手速有意放慢地给众人展示打结:
“在野外绳子是必需品,而绳子的运用,打结至关重要。”
说话间她手里的一个简单的单结便成了。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也有些茫然,不明白这绳子打结何其简单,为何还要特地拎出来单独说。
可一旁的朝玲却是看出了端倪。
她向来平澜无波的脸上,骤然有了变化。
原本站在人群之外的朝玲,穿过众人走到唐昭面前,双眼微微发亮道:
“教我。”
唐昭原本就是要教的,但她只展示了一次,朝玲就看懂了内里的门道,这眼睛有些厉害,果然不亏是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号的。
“行,那还有身子,自己去拿。”
唐昭冲她点头,爽快地说道。
有了朝玲带头,其他人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不过人不多,除了朝玲,就是成安,青竹,羊头,方仁和毛贵了,一共六个人。
剩余的不愿意唐昭也没勉强,直接将先前的结解开,重新从最简单的开始教。
她教的仔细,从最简单的,一直到最难。
一开始,几人还算得心应手,随着绳结的复杂化,除了朝玲和成安,其他人都觉得了吃力。
“没关系,慢慢练,熟能生巧。”
教到最后,唐昭对他们说道,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随后的时间,他们都练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而朝玲则盘腿坐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继续摆弄着绳结。
唐昭看了一会儿她后,就离开了,走到了青竹身边。
“唐姑娘。”
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青竹抬眼看去,一见是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唐昭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手里正做着的针线,道:“多谢你啊。”
“唐姑娘多礼,原本这便是之前说好的。”
原来青竹手里做着的正是唐昭的鞋子。
在最开始两人联合时,就是因为一双鞋。
自从唐昭用葛藤编的草鞋在杀狼群时破了后,就没有了鞋穿,脚上一直是用厚树叶加布条裹了好几层,才勉强能在长途行路中,没有伤到脚。
所以从宴姮那儿拿到鹿皮后,她火速就让周到硝皮。
到今日弄得差不多了,唐昭本是自己要自己做的。
但她对于这些针线活儿,手艺却是不怎么样。
后来青竹见了,就主动接过了这事。
一天忙活过后,天刚刚暗下去,营地正准备吃饭时,丛里中传来了动静。
因先前有了狼袭之时,所有人警惕性都高了起来。
遂察觉到不对劲后,众人翻身而起,抽刀对准。
不想从林中走出来的竟是赵環带着去练盐的几人。
他们灰头土脸地从林中钻出来,前面的几人个个手里都抱着个土锅,这才弄出些不寻常动静来。
一见是他们,大家这才松懈下来。
唐昭迎了上去,问:“成了?”
赵環满脸笑意,将怀里的土锅上的盖子打开,拿给唐昭开道:
“幸不辱命。”
唐昭凑近了,看着锅里混夹着些杂质的盐,笑了对赵環及几人说道:“不错,辛苦了。”
他们动作很快,三天的时间,就练除了一锅的盐,再过滤一下杂质,损耗应该不大,要坚持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周到从赵環身后挤出来,嚷道。
他这三天可是吃足了苦头了,这赵環也不知是不是陷入疯魔了,不眠不休地煮盐。
且行事突然变得十分强硬起来,让所有人都必须要在三天内,弄出足够的盐。
因队伍里大部分都是他的人,其他人根本无从反驳,只能照做。
他们就这般练盐练了三天,连吃的都没人弄,饿了就吃野果子充饥。
周到若不是答应了唐昭要把人看住了,早跑了。
唐昭转眼看向周到,见他神色憔悴,眼下青黑,黑着脸的模样有些诧异。
随即她看向回来的其他人,发现其他几人也是如此,看起来无精打采。
作者有话说:
撑不住了,明天来(笑哭)
◉ 第 45 章
若不是知道他们去干什么, 唐昭差点都要以为他们是去做劳工了。
甚至于唐昭觉得周到这会儿看她的眼神里都含着哀怨了。
可这也怪不到她,谁知道赵環这么会折腾人。
扫了一圈众人后, 唐昭收回目光, 扬声对几人说到:
“把东西都放下,歇口气,一会儿吃的好了, 叫你们。”
早有人撑不住了,听她这么说知道不用自己操心食物的事,皆是面上一松,打了个哈切,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
他们也不嫌地上石头硌人,倒下就睡, 不到片刻就响起了鼾声。
周到困是不困就是饿, 唐昭便让青竹拿了个鸡蛋给他,让他自己去煮了。
这其中唯独赵環还神采奕奕看着唐昭, 问:
“阿昭姑娘,这盐可是能用了?”
“袁兄你已经熬了三天了,先去睡会儿,睡醒了再说吧。”
宋书生站在一旁皱眉劝道。
“不妨事,我不累。”
赵環头也不回地回道,眼睛依旧紧盯着唐昭,在等她的回答。
宋书生眉心皱得更紧,显然是不赞同他如此,但他并未再开口, 而是目光一移定在了唐昭身上, 沉着脸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意思是, 她来劝?
唐昭暗自冷笑, 偏不如他意,求人还给人摆脸色,惯的你。
唐昭轻飘飘地移开视线,随口对赵環说道:
“粗盐还需要提纯才能吃,不然影响味道,对人体也有害。”
赵環那本是一句试探,却没想到真能从唐昭这里得到这样一句话。
粗盐提纯,至今也不曾有好的办法解决。
所以细盐精贵难得,除却皇亲国戚高门显贵,平常百姓吃的一直都是粗盐。
唐昭现在这话的意思是她有办法?
赵環眸光大亮,连一旁的宋书生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阿昭姑娘的意思是,能出细盐?”
唐昭完全不知道她这话的分量,只点头:“可以。”
只要学好了化学,提纯盐有什么难度。
唐昭当年可是理科生。
然而在她眼里十分简单的问题,再次在赵環和宋书生眼里掀起了惊天骇浪。
由于太过震惊,赵環哑然失声,他喉咙发干了好半天,才笑道:
“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看着有些神经,唐昭却在从中回过味来了。
她自己对历史不了解,不清楚古代盐提纯这项技术有多难,更不知道她上辈子已经吃惯的细盐在这里有多珍贵。
但赵環和宋书生的反应明显不正常。
所以她这是不经意间亮了个大杀器出来吗?
唐昭不动神色地按下涌上来的不安,神色如常说到:“盐提纯程序麻烦,需用的材料现在手边也没有。你们先歇着,明天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不等赵環再说什么,唐昭转身就走。
另一边周到正坐在地上吃着刚刚出锅的野鸡蛋,蛋黄尤其烫嘴,他吃得嘶嘶哈哈,都舍不得放下。
唐昭走过去,踢了踢他:“给我打个火把我去安鱼篓,明天吃鱼。”
周到不想动,一口把鸡蛋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重新找个人帮你,我累了走不动。”
唐昭垂眼看他,又使了劲儿踢他:“快点,别废话。”
周到被这么一踢,险些没噎到,他闷咳了两下,捶捶胸,抱怨道:“你就不能温柔些,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凶。”
唐昭催促道:“快走,再耽搁天晚了。”
真是欠了她的……
周到无奈起身,点了火把跟着唐昭去了河边。
“放这里,行吗?”
周到拿着火把将河面照亮,指着一个问到。
唐昭瞥了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见状,周到将火把给了她,自己脱了草鞋,下河将鱼篓放好了。
“行了,走吧。”
弄好后,他穿上鞋人就往前走,结果刚走没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动,周到回头来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了?”
“先等等,我有话要想问你。”
周到意外地挑眉:什么事?”
唐昭难得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想了半天,在周到快要等得不耐烦了,她才开口说:“细盐贵吗?”
“什么?”
周到被问得有些懵,没想到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会问出这个一个问题。
“我问你,细盐卖得贵吗?”
唐昭再次问到,神色格外地认真。
见她这模样,周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你先很跟我说说,细盐的情况。”
细盐是什么情况,天下皆知,周到差点就以为唐昭是在逗他了。
可回想起她一路上种种怪异的言谈举止,他默了默,回了四个字:“有价无市。”
唐昭听后眉头瞬间皱紧了,她喃喃道:“啧,掉坑里。”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唐昭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话落,她一顿,接着又神神秘秘地说,
“只是我刚才突然发现,我手里握了根金手指。”
周到没听懂:“什么金手指?手指还能是金的?金佛的吗?”
说到这,他莫名地激动了起来,拉着唐昭问:“你找到宝藏了?”
两人这纯粹是鸡鸭同聊,各说各的。
唐昭扯开他的手:“没有,不是宝藏的事。”
周到一听顿时颓了下去:“哦。”
“其实也算是。”
周到蓦地抬头看她,满脸纠结:“到底是不是,你倒是弄清楚了再说。”
唐昭这下也不和他弯弯绕绕了,直接开口说:“我能把粗盐提纯。”
怕他不懂,唐昭又解释了一下,
“我能把粗盐去除杂质,提纯成细盐。”
原来是盐的事。
周到又颓了下去,果然跟宝藏无关。
不对……
再把唐昭的话仔细念了一遍,周到一个激灵看向她,瞪大双眼问:“你说你能干什么?”
唐昭看他,一字一句答:“我说,我能把粗盐提纯成细盐。”
这下周到彻底愣住了。
天下间但凡是触及一个盐字的,后面跟着的一定是白花花的银子。
盐商光是贩卖粗盐都能从中谋取巨大利益,更别说那特供权贵使用的细盐了。
而唐昭居然说她能练出细盐,这不相当于在说,她能点石成金吗?
周到惊疑不定地看着唐昭,心跳逐渐逐渐加快。
“麻烦的是,这件事被赵環知道了,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
恰在这时,唐昭继续说到,这会说得却是件要命的事。
周到听后瞬间觉得脑门疼,需要缓缓。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到:
“依他现在的处境要是能掌控住盐,对他夺位应该大有益处。”
他一个江湖人士其实对于朝廷纷争权利斗争,一点都不感兴趣,因此知道的也十分有限,许多消息都是道听途说。
些许原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到如今,他已经变相被迫参与进去了。
周到实在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他一定不会去上那天船,也一定不会去碰那张藏宝退,更不会腿贱跑来万木山。
现下倒好,前路莫测啊。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都知道这件事不好处理了。
唐昭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赵環的胜算大吗?”
周到愁得眉毛都挤在一起了:“这不好说,谁知道文帝给他留了什么后手。”
“那当今皇帝呢,怎么样?”
“当今皇帝比之文帝自然是胜了不止一筹,不过我听说当今太子身子似是不大好。”
看样子周到知道的的确是不多,唐昭有些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若是周到是打从一开始就搅进其中的话,那唐昭则是在展露实力后,无知无觉下卷进去的。
从赵環对她的态度来看,想要独善其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万木山的日子还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去的。谁知道她手里握着的技能,还有哪些会触及赵環他们的敏感点。
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还有藏宝图的事,现在几乎已经都心知肚明了。
若是真倔开了宝藏,晏家兄妹如何做暂且不知,赵環一个要造反的,如果他得到了宝藏一定会杀了所有人。
纵使唐昭侥幸不死,这辈子恐怕都要生活在赵環的掌控之下了。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唐昭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实际上陷入如此危险的处境当中了,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权衡利弊后,唐昭能选择的只有晏家兄妹。
至少这两兄妹身为皇帝的人,怎么看都比赵環来路正。
想到这,唐昭下了决定,她说:“我去找宴姮和宴顾。”
周到闻言惊得忙拉住她:“你别冲动,奚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但你想想,这两个的身份起码是能光明正大摆出来的,帮他们说不定还能算上一功。
帮赵環可就不一定了,他自己还前途未卜。”
这话说得也是,周到犹豫地松开了唐昭。
“反正已经搅进去了,赌一把。”
不为荣华富贵,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跟你一起去。”
周到严肃地说。
唐昭看他,随后点头:“走吧。”
两人商量好了以后,又走到了营地。
随即直奔晏家兄妹处。
因着这段时日,唐昭有事常和晏家兄妹商议,众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唯有赵環看向这边的目光一暗,神色莫测。
作者有话说:
预收:仙尊,天人之姿
姚朱是个散修,但人人都以为她是合欢宗的弟子,一见她妖妖娆娆的身段,和一张妖媚的脸,男的就开始不正经,女的就一脸不齿,羞与她为伍的模样。
对此姚朱不服,她招谁惹谁了,这修仙界合着都是你们这些有宗门的,他们散修就不配有立足之地了?
姚朱受不得这委屈,性子来了,可不惯着他们,所以她穿最漂亮的衣裙,红唇媚眼张扬肆意,故意招摇过市,气得一众人恨得牙痒痒。
直到有天,因为好奇凑热闹,在玉崖山,姚朱见到了沧衍宗师尊,息渊
姚朱顿时惊为天人,羞答答地想,为了这样的一张脸,做合欢宗女子也不是不可以。
此时息渊受心魔所困,又被魔物偷袭围杀,一身白衣化成血衣,身受重伤站立不稳。
眼看息渊快不行了,姚朱被美色所惑瞅准时机,奔上前去,抢了人就跑。
……
息渊伤重修为尽失,姚朱为了帮他顺便讨回些利息,掏银子买了本合欢宗秘籍偷偷摸摸的看。
一本书看完,她高深莫测地点头,原来是合欢宗是这样修炼的
然后她跑到息渊面前郑重其事道:仙尊,我派有一功法可助你早日恢复。你可愿意?
息渊抬起一张清冷仙姿的脸,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良久。
姚朱见他不吭声,默认他是同意了当即就欢欢喜喜地上了息渊仙尊的床榻
本文又名:美艳女散修趁人之危对清冷仙尊巧取豪夺(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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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对于唐昭和周到的突然到访, 宴姮和宴顾并不意外。
唐昭已和他们打了多次交道,所以很自然的就坐下了, 直奔主题说起了事情。
倒是周到坐在一边束手束脚不怎么插得上话, 便目光盯着宴顾的一处衣角,前所未有的安静。
幸好此时无人在意他。
而宴姮宴顾在听得唐昭说起细盐一事后,难得的失态了。
宴顾急急问到:“此言当真?”
唐昭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明天我就会动手,成不成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罢她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将关于赵環的事说了一下。
当然她并没有和盘托出,是有所保留。
比如关于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周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最后唐昭道:
“明日还要请你们帮忙了,关于盐提纯的秘方我不想让人知道, 以后出去, 这毕竟会是我的立足之本。”
她话说得含糊。
不想让人知道,又偏偏要他们的人帮忙, 但知内里,聪明的人一听就懂了话背后的意思
宴姮和宴顾对视了一眼,随后宴顾笑着说道:
“这是当然,理应如此。”
一番谈话下来,双方都十分满意,他们的合作,也更近一步了。
唐昭说:“我们应该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宴顾道:“阿昭姑娘一举功在千秋造福百姓,该我们谢姑娘才是。”
被人恭维得感觉不差, 唐昭嘴角上扬, 难得谦虚道:“没有, 客气了, 客气了。
客气了两句,唐昭和周本起身离开。
走了几步离得远些了,一直没说话的周到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能行吗?”
“你不是说了吗,细盐价值高,刚才宴姮和宴顾的反应你也看见了。”
周到啧了一声:“我估摸你这是要鸡犬升天了。”
唐昭用脚踢他,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什么鸡犬升天,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凭本事得来的,就是不靠晏家兄妹,她往后出去了,靠着一手的本事日子能过得差了。
现在不过是能走捷径就走走捷径,她不傻,也没么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选择,她清醒着呢。
想着,唐昭不禁感叹起来:
“我这样的人,怎么样都是要过好日子的,不管使什么手段,殊途同归。”
周到虽不想承认,但这话确实是事实,只是唐昭现在这模样瞧着就让人心梗,他翻了个白眼,敷衍地说:“是是是,唐大姑娘天底下第一厉害,注定要做人上人。”
唐昭看他那贱兮兮的样,懒得理他,一个眼风都没给人大步回去了。
今夜的饭又是大伙儿聚在一起吃的。
这几日唐昭没空出去,食物都是朝玲抓来的。
她武功高强混迹江湖多年,有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加上时不时会从唐昭这学些捕捉动物的知识,所以现在找起食物来不成问题。
朝玲是一个很好很聪明的学生,沉默但不寡言。安静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其实力又不可小觑。
要不是时间场合人物通通不对,她都想把人拉进她原本的野外生存队伍里。
这可是难得的人才!
唐昭对此不免觉得可惜。
吃了饭后,对明日的做了简单的安排后,累了这么些天,大家更快就睡去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灾难来临地那一刻。
唐昭才发现,她因为疏忽,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森林的夜并不是那么安静。
野兽虫鸣鸟叫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停过,才来时很多人都不怎么习惯,夜里睡不安稳。
这么些天下来,每日高强度的劳作,众人白日累得够呛,夜里倒头就睡,连那些困扰他们的声音都渐渐习惯了。
可今日这些动物格外得躁动,时不时就能听见林子里有什么穿梭奔跑过的声音。
守夜的人听着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犹豫了几次都想去看看。
可当转头看向那林子入口,宛如巨兽长大的嘴一样,黑暗深不见底,他们又都退群了。
心里更是念着,万一是什么对付不了的野兽,贸然跑去,万一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便是在这种惴惴不安之下,林间逐渐恢复平静。
守夜两人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到了后半夜,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黑漆漆的夜空,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见不到一颗。
忽然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一阵风,风中带着水汽,吹在身上,冷得人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一个哆嗦。
守夜的两人原本犯困,迷糊了脑袋都被吹清醒了。
他们裹紧了衣领,咕哝了一句:冷死人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天际一道耀眼的光亮劈开了黑暗,从天而落,降在繁茂了树林中,照亮了周遭的一切事物。
唐昭蓦地睁眼,但还不等人反应。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声炸雷响彻天地,震耳欲聋把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出什么事?”
“怎么了?”
“好像是打雷了?”
“要下雨了吗?”
……
营地里的人睁开眼,四下交谈着,眼神里充斥着担心。
雷声过后,雨并没有立马下下来,连风都停止了,方才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他们的幻觉一样,但众人依然不安。
“雨要下下来了。”
“躲一下吧。”
有人说到,然后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
丛林里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唯一有的就是往树下躲,当即就有人从地上起身朝那一林中的树下走去。
唐昭瞳孔坍缩一个激灵,飞奔跑过去把人拦住:
“打雷还往树下跑,找死啊!”
她一急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怒意在脸上显露。
被拦住的人也被骂得懵了,片刻后才期期艾艾地说:
“可是,要雨了……”
唐昭咬牙瞪他:“淋雨淋地死人吗?”
那人噤声,看她这么生气心中虽然不服,但不敢反驳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打雷往树下跑为什么会死。
唐昭看这边把人叫住了,便没管他们了,她迅速往河边跑去。
站在河岸上,她眼睛顺着河面往上游看去。
天色浓黑,眼睛像是失明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但人眼睛失灵,意味着听觉会变得异常灵敏。
唐昭此时便是。
虽然很细微,她仍然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便是这不仔细都会让人忽略的动静,让她脸色大变。
那声音是雨声,且正常逐渐逼近。
也就是说,这雨不是才来时下的,而是刚刚,才到这儿来的!
唐昭脸上的肌肉因紧张抽搐了一下。
接着,她回身奔回营地,还没走近,就挥手大喊道:
“把东西都收起来,捡好带的东西,盐,锅绳子都带上,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
一众人没懂,看着唐昭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茫然。
不就是下个雨吗?怎么这么兴师动众。
“愣着干什么,快!”
她大声吼道,这下所有人都被她镇住了,知道约摸要出事情了。
特别是当看到唐昭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
把那些食物,碗,绳子,这些都往有盖的锅里放时,众人心都跟着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宴家兄妹对视一眼,朝成安等护卫一点头,随即四名护卫也藏着开始收捡。
朝玲,周到,青竹和赵環,宋书生等人也是如此。
其他人见状,即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忙了起来。
营地里的东西放的并不散乱,众人手脚的利索,收拾起来速度并不慢。
但他们再快都快不过老天爷。
只听得天地间,又一阵闪电落下,扭曲了天幕,响彻云霄的雷声伴着大雨刷地落下。
豆大的雨珠,砸得人生疼,不到片刻就浇熄了火堆。
这雨来的比人想象中还急,还大。瓢泼大雨下,人眼睛都睁不开,抬眼往前眼前全是被水珠扭曲了的人影。
唐昭端起一个土锅扭头看了一眼,藏在黑黝黝的夜色中,被雨打得啪啪作响还算平静的河面,神色晦暗。
“东西都收拾好了。”
周到穿过雨幕走到她身边,大声说到。
说话间,雨水往他嘴里倒灌,周到侧头呸了几声,将吐了出来。
接着他又接过了唐昭手里的土锅:
“东西给我吧。”
唐昭没有拒绝,顺势递给了他,然后说道:
“先走……”
她话没说话,突然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辛苦周到另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
“怎么了?”
“刚刚好像地动了?”
“地动?不是下雨吗?”
“错觉吗?”
“不对,地真的在震动!”
有人看见了地上的小石子被弹了起来,肯定地说道。
唐昭呼吸变得急喘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嘴里吞进了雨水,此时却根本顾不得,她大吼一声:
“跑!”
说完,她抓住周到率先冲往河面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周到一个不查,被她拖住两人跑得跌跌撞撞。
他把怀里的土锅抱好,反手抓住唐昭边跑边问:
“往哪儿走?”
“离河越远越好!”
唐昭的声音透过雨声清晰传进了周到的耳朵里。
“好。”
周到轻功卓绝,多带上一个唐昭也不会觉得负累,不一会儿人就跑远了。
他们身后许多人在听到唐昭那一声吼以后,几乎本能地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往她跑的那个方向冲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河的上游传来了轰轰的声音,须臾,洪水席卷着一切以势不可挡之姿往下横冲而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o^感谢在2021-12-24 00:35:53~2021-12-25 22:2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 47 章
大雨倾盆黑暗幽森的林间, 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众人只能凭借着本能往前狂奔。
在他们的身后,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 吞噬着一切。
高大的树木, 立在水中,像是一个个沉默巨人。
有人没忍住,像就近爬上一棵暂时躲避。
唐昭余光看见, 赶忙回头阻止:
“你干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喊到,
“想死吗?说了不要往树下跑,没听见吗?”
她话一落,轰隆一声,就是炸雷在耳边劈响。
爬树的人,吓得一个哆嗦, 立刻放弃, 转而继续往前奔去。
唐昭也急,水流虽然在林中缓了下来, 不再像河里一样湍急,但它依然紧追不舍,一点一点地淹没掉陆地,此时已经到了他们小腿。
更糟糕的是,从天上不时降下雷电,狰狞扭曲了仿佛下一瞬就能劈在人身上。
“往那儿走!”唐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借着闪电的光亮,看清了不远处的高地,大声冲周到喊到。
“好。”
有了目标, 周到不再瞎走, 他咬牙克服了雨水强烈冲击带来的不适, 往高地而去。
紧跟他身后的人, 见了立马跟上。
然而他们刚跑过的地方洪水似是发现了他们要逃了,也跟着加快了流向,眼看着就要到他们膝盖处了。
所幸唐昭刚才看到的高地离得不远了,跑得近了些后,周到足尖点地,一个起跃就跳了上去。
落地无声,只是唐昭被他扯着猝不及防下,踉跄了一下。
他们上去后,唐昭立刻转身看向其他人。
队伍里会武的占绝大多数,所以爬上高地不成问题。
只是之前跑得慢的,这会儿还没上来,水已经漫上他膝盖了。
“公子,把手给我。”
青竹满脸焦急地趴在地上向高地下还在水中的方仁伸出了手。
方仁忙抓住,然后费尽力气往上爬。
唐昭转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顿,眉心微皱。
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人大多只顾自己,如今也是如此。
许多人自己爬上高地脱险后,便瘫坐在地喘息庆幸,哪有功夫管别人。
青竹虽面上看着温柔和善,但实则冷漠,算不上好心善良的人。
所以她的举动落在唐昭眼里,便显得尤为的怪异。
不过现在不是仔细探究这些事的时候,她移开目光,将这件事暂且撇开,注意力放在了还在不断涌过来的河水上。
“阿昭姑娘。”
耳边响起了声音,唐昭扭头看去,是宴顾。
身处在无遮挡的高地上,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地,整个人再也看不见之前的从容,狼狈之极。
因着天黑,唐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勉强辨别出他的情绪。
“眼下要如何做?”
宴顾声音微沉问到。
唐昭舔了舔唇,哑着嗓子说:“等,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等雨停了再说……”
她的后半句话,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刺眼的闪电极其短暂地照亮了眼前混乱的场景。
雨水混进了河水里,高地之下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上涨,看得人心惊。
除了水,他们也看见了不远处,竟还有一个他们中的人,在水中艰难前行。
闪电过后,前方恢复了黑暗,但唐昭仍然看见了那个黑糊糊的身影,正淌着水一步一步慢慢往这边挪动。
她手心一紧,盯着那人正要开口说什么,可不知打哪儿飘来一根浮木,砰地一下把那人拌倒。
“救,救命……”
那人从水中挣扎着起身,挥手大声喊到。
然而撞到他的那根木头上的枝丫像是挂上了他的衣服,那人费力挣扎了几下却于事无补连站都站不起来,就被那个木头拖着着往下游卷走。
这一幕不仅唐昭一人看见,高地上众人安静了片刻,一时间喉咙发紧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大约就是兔死狐悲……
过了好一会,唐昭才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活下来的人,说:
“天黑雨大,到处都看不清,先不要乱走,把这场雨熬过再说。
大家就地先休息。”
说罢她盘腿坐下,微微发着愣。
不知道何时,宴顾走了,她的身边重新坐下了一个人。
随着那人坐下,雨似是小了一些,她抬眼看去,原来是头顶多了几根树枝。
她扭头看向身侧,看见了周到。
“拿着。”
他抖了抖手里的树枝,对唐昭说到。
唐昭默不作声地接过,随后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周到见状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万木山向来各类声音嘈杂,虫鸣鸟叫野兽嚎叫不停,特别是到了夜里,有的出来觅食了,动静更大。
很难得像今天这样声音整齐,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间唯有雨声不停,间或雷声轰鸣。
唐昭安静而专注地听着这些声音,没有搭话。
知道周到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又突然说到:
“今天的事,是我的问题。”
周到掏掉耳朵里的水,转头问她:“你说什么?”
不知道他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
唐昭没有深究,只是说:“今晚的情形,我本来应该预判到的。
天气晴雨,看风向,风速,云量,气压,湿度就能判断。
像今晚这样的大雨,这些变化应该很明显,可是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些对于她来说很简单,她掌握的知识经验,本来能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大雨来临前寻找到何时的庇护所,而不是在这里淋大雨。
而因为她的疏忽,造成了他们现在的局面。
这样的失误,是致命的,更不该是她犯的。
唐昭心里憋得慌,难受。
周到起先听得一脸懵,但后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着明显被打击到的唐昭,他生平第一次,笨拙地安慰起了人:“这怪不到你身上。
娘要嫁人天要下雨,谁都阻止不了。
你即便真能提前预知天气,但这几日事多复杂耗费心力,力有不及乃是正常,不必苛责自己。”
唐昭听了他的话后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后,她又突然叹息一声道:
“你说的没错,最近事情太多太复杂了。”
那些复杂的事,不用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
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周到心里是十分佩服唐昭的。
一个弱女子,能在九死一生的万木山里保住命,还能又余力带着他们这多人竭力避开危险过活。
顺带找食物,动手烧锅碗,在林中找盐练盐等等许多事。
以上的事,便是随便换了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一定能做到。
更别说,在艰难求生的同时,还要处理皇权争斗蔓延到这的复杂事情。
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属实非一般人。
周到想的事,唐昭通通不知。
短暂的颓废过后,她已经开始复盘今晚这场灾难发生的原因了。
“万木山的天气有些复杂,下雨居然下的是分龙雨。”
“分龙雨?”
周到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面露疑惑。
唐昭看他,解释道:“你看,我们这边刚下雨,上游的河水就冲下来了,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洪水,蔓延这么远。只能说明在河的上游,早就开始落雨了。
那边的雨量可能比这里更大,水位由此迅速上升。
随着雨水越下越多,河里蓄水不够,便往下排……”
左右无事唐昭便跟周到详尽讲起了这其中的原理。
她讲的东西新奇,周到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倒是忘了淋雨来带来的不适。
而其他人相比起他们精神就要紧绷的多了。
高地下的水还在涨,头顶偶尔电闪雷鸣,他们此时处境说起来十分骇人。
所以这一夜注定漫长难熬,许多人纵使再累都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
雨一直到天快亮时,才慢慢停下。
经过一夜雨后,天地间就跟水洗过一样,清明灵秀很是漂亮。
随着雨停,洪水渐渐消退了。
见此情形,有人试探地下了高地,走在水中,想试试水位看看情况。
可没想到,下了水的其中一人,刚走了几步,再抬脚落下时,噗嗤一下,脚似是踩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传来。
“啊!”
他张大嘴痛苦地嚎叫,他站着的地上水面上浮起了一缕缕红色的血丝。
众人一惊,顺着声音看去,便见那人扑通一下栽倒在了水里。
这时他们才看见,那人的脚掌竟是被一根折断的树枝给洞穿了。
“拉上来。”
唐昭厉声呵道,惊醒了所有人。
水面浑浊看不清地面情况,现在已经有一人被伤了脚,其他人就不管轻易下去了。
与他同样下水的人,也不敢动僵着身子站在水里,生怕自己也落得一样的下场。
还是晏家兄妹的护卫,得了主子的令,下水把人给重新拉上了高地。
上来后,唐昭才发现上了脚的人是毛贵。
艹,真是要了命……
唐昭看了看他的伤口,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树枝其实不粗,可关键是,水里那么脏,现在手边没有药,毛贵极有可能会死!
◉ 第 48 章
毛贵痛得直喘粗气, 眼睛都红了,若不是还顾忌着旁人在, 怕是都要哭出来了。
的确那脚便是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 都能痛得人走不动路,更别说是脚掌被戳穿了。
不能放任毛贵这样下去,伤口必须要及时处理才行。
唐昭左右看了看, 四面都被水淹没了,洪水退去还要些时间,现在根本没办法做多余的事。
幸而唐昭自来就会有意识地储存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可以暂时用着。
另外还有水。
地上的水当然不能用,刚才她已经看了,在逃跑的过程中有一个土锅的盖子碎了, 那土锅倒是阴差阳错蓄了难锅的水。
有了水, 自然是需要火,必须要燃起火, 才没烧水消毒。
可雨才停,到处都是湿的,要怎么点火。
周到脑子疯狂转动,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毛贵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人都要死了!
唐昭一咬牙,按住毛贵肩膀冲他大喊:
“毛贵,你怎么样?能不能听到我说话?看着我, 回答。”
毛贵艰难地转动眼珠, 把目光盯在她的身上, 恍惚了一下, 他竟扯着嘴笑了笑,虚弱地说:
“阿昭姑娘,我,我没事,小伤,不,不妨事。”
一句话,他喘口气,三两句话,他像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完。
而话一说完,人更虚弱了。
唐昭看着他这么痛苦,眉头紧紧皱起,而后又极为冷静地说道:“我现在要帮你把脸上的树枝□□,会很痛,你要忍着。”
毛贵反应有些慢,顿了一下才说:“多谢阿昭姑娘了,男子汉大丈夫,这,不过是伤了脚,我不怕痛,你动手吧。”
唐昭起身从一旁的树上砍下了一截树枝,她三两下将树皮刮掉,削了根木棍出来,然后重新蹲下对他说:
“痛就是痛,人都会怕痛,没什么好丢脸的。”
说罢她那截木棍抵在毛贵嘴边,
“咬着,痛就咬它,别把自己舌头咬伤了。”
毛贵还想说什么,但看唐昭不容拒绝的表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嘴咬住了。
当然这样还不行,人在痛苦的时候,会有很多不能自控的行为出现。
唐昭起身对成安几人说到:
“你们把他按住了,一会儿绝不能让他乱动。”
“是。”
宴家兄妹已经完全把四个护卫给唐昭使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让周到也去了。
“唐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青竹走上前来问到。
唐昭正在拿药,她来了正好:
“这个药,你先帮我捣碎了。”
“好。”
一切准备就绪,唐昭也准备动手了。
她走到毛贵脚边,蹲下先仔细观察了他的伤口。
这几日奔袭,毛贵鞋底已经磨地还剩薄薄一层,而尖利的树枝正是从那最薄的地方贯穿他整只脚然后从脚背黑色的鞋面刺出。
那树枝尖利的一端上面裹着血珠,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唐昭眸光锐利地抬眼盯了一眼周到成安五人,沉声说:
“把人按住了。”
此时周遭的人,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边吸引了过来。
他们看着唐昭用刀把毛贵受伤那只脚的鞋袜用刀小心翼翼划破。
她的手很稳,旁人都看得心惊,但她仍不受影响。
等那只脚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以后,在场众人的脸,都不自觉地感到一痛。
这是活生生地刺进皮肉穿透骨头了,依照如今这样的环境来看,他这只脚怕是要废了。
不,更确切的是,他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此时许多人都想起了已经中蜈蚣毒后,自己割伤口放血死掉的那两人。
唐昭如今却是没工夫关注这些人在想什么,她专注地看着那道伤口。
她呼出一口气,再次对周到五人嘱咐道:
“把人给我按住了!”
然后,她用手握住那截树枝,咬牙猛地往外一拔。
噗嗤一声,树枝从脚底拔出,血花四溅,喷在了唐昭的脸上。
她的动作太快,太果断,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树枝已经出来了。
毛贵则在她动手的那瞬间,痛得浑身抽搐面目狰狞,纵使嘴里咬了东西,依然能听得他呜咽喊痛的声音。
周到五人见势不对,察觉到毛贵要挣扎,便在第一时间死死把人按住,硬是没让他乱动。
看着血肉模糊,突突冒血的脚掌,唐昭眉心的没有送开,她喊到:
“药给我。”
话音落,青竹把已经装了药的碗递给了她。
现在没办法消毒,唐昭不敢给毛贵缝制伤口,缠上绷带,只能先用止血消炎的药给他敷上。
在他脚背和掌心都敷上药后,血并没有立刻止住,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流个不停了,有减缓的趋势。
唐昭走到毛贵身边,看他虽然还是痛得难以忍受,但没再胡乱挣扎了,便对周到他们说:
“可以了,放开他吧。”
五人闻言,试探着松了手,见毛贵果然安静了下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过短短一会儿的是时间,他们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条件简陋,我只能先这样,你放心,等一会儿水退了,我就去给你找药重新给你包扎。”
她拿掉毛贵嘴里咬着的木棍,对他说到。
毛贵半睁着眼睛,脸色煞白,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小声说道:
“多,多谢,阿昭姑娘。”
“没事,你先歇歇。”
毛贵听了她的话后,闭上了眼睛。
能做的,唐昭已经尽力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了。
她抱膝坐在高地上,眼神直直看着前方。
夏季天气变幻多端,别看昨夜下那么大的雨,今日照样是个艳阳天。
雨一停,林中的水就退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黑褐色的地面已经裸露出来。
只是淤泥遍地,一脚踩下去便是满脚的泥。
在等待的途中,唐昭给毛贵换了两次药。
但他脚上的血依然没有完全止住。
她倒不担心,他失血过多,唐昭更担心的是破伤风。
这里没有消炎药,没有破伤风针,她能用的东西很原始,所以毛贵到底能不能脱离危险,她拿不准,只能尽力而为。
眼看着水退的差不多了,唐昭跳下高地要去找药,周到见状连忙拦住她:“你要什么,给我说,我去。”
唐昭脚上原本抱着的厚厚一层树叶和布,只剩下薄薄布了,这样走来走去,难免不会受伤。
“阿昭姑娘,需要什么可吩咐成安他们帮忙。”
这时宴姮也说道。
赵環也说到:“我们也能帮帮忙,阿昭姑娘。”
朝玲不言不语地走到了她面前,虽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一样是让她有事可以说。
这几人动了,另外先前没吭声的人也站了出来。
这阵势令唐昭没有想到,她愣了一下,又笑了。
既然都愿意帮忙,那她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直接对众人说道:“我需要柴,现在太阳大,可以捡些回来,放在太阳下晒着,干了能用。”
“阿昭姑娘这件事便交于我们吧。”
成安说道。
唐昭点头,又说到:“还有食物。”
朝玲点头:“我会去找。”
“另外,还有这几种药。”
唐昭从布包里掏出了药,说道。
找药这事没人敢轻易应下,遂大家左右看了看,都没说话。
等到片刻,还是赵環出来说道:“我读过几本医术,阿昭姑娘若是放心,此事可交于我。”
唐昭没犹豫,直接把药塞进他手里说:“好,交给你了,你对照着药都弄回来就好,另外可以找一些苔藓。”
“好。”
剩下的就没什么事,唐昭让他们留下来看着毛贵。
最后她看向周到,认真问到:“你现在还跑的动吗?”
周到挑眉:“当然能。”
唐昭继续问:“背着我也能?”
周到功夫不高,但论轻功他说第二没人敢称一,所以别说是背一个唐昭,再加一个她都问题,有什么跑不动的。
“这有什么难,上来。”
他躬身侧脸对她说。
唐昭一笑,直接跳上他背,然后说:
“我给你指路,你走。”
“好。”
唐昭没有说明要去哪儿,周到只能按照她指的路线走。
没了外人在,他便没有藏拙,很快就到了唐昭要到的地方,把人放下时,还脸不红心不跳,呼吸都没乱。
这路要是让唐昭自己走,恐怕是不会这么快的。
“你来河边干什么,这里水还没退,小心被冲走。”
周到站在水里,挡了挡刺眼的日光懒洋洋地说道。
唐昭弯腰在水里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
果然是石灰石!
唐昭将石头扔给周到::接着。”
“什么。”
周到手忙脚乱接住,拿在眼前一看,
“石头?”
唐昭已经重新弯腰继续在水里找了起来,她手下不停,嘴里道:
“照着这个模样找,越多越好。”
周到茫然:“找石头做什么?”
“练盐。”
“练盐?”周到愕然,“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盐的事。”
“当然要想,盐是好东西,任何时候我都记挂着。”
更重要的是,她要用盐做糖盐水,给毛贵补水。
上次的蜂糖应该还有剩,等她把盐弄出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小伙们,明天会早些,另外,毛贵就是之前动手杀野猪的杀猪匠^o^感谢在2021-12-27 01:00:31~2021-12-29 00: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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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9 章
唐昭在搓好麻绳的第一时间, 就给她原本编的竹篓绑上了。
这样那竹篓就能背在背上了,可惜昨晚鱼篓放进河里捕鱼, 没来得及拿回来。
两人就这么顶着日头捡了一竹篓的石头。
最后还是周到咽了咽口水, 道:“姑奶奶再捡,我就背不动了。”
这可是一竹篓的石头,不是轻飘飘的棉絮。
唐昭把最后一块石头丢进背篓里:“行, 回去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周到一手提起竹篓背在前面,一边弯腰说:“上来。”
看了看四周,唐昭摆了摆手,拒绝了:“不用,水退得差不多了, 我能走。”
闻言, 周到打眼望了一下,见林里地上满是淤泥, 谁知道那里面又藏了什么。
考虑了一番,他最后还是催促道:“没事,上来,你这点分量,我还背得动,”
“你确定?”
唐昭挑眉问他。
“确定,快上来。”
周到肯定地说。
既然如此,唐昭也不客气了,跳上了周到的背说:“行, 走吧。”
周到背起唐昭, 再加了一竹篓的石头, 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便是唐昭都不由得吃惊,这体力着实有些好。
“你们学功夫的力气都这么大?”
唐昭在他背上问到。
“这不一定。”周到说,“这样看学的哪门哪派?练的是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
“你算哪种?”
说起这个周到立马骄傲了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走了这么远都不带喘气地说:“我这是内外兼修,少有人能达到我这种境界。”
这话里有几分吹牛的成分在,但仍然实话居多。
周到看着平常与她插诨打科,说起来偶尔嘴贱,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大正经的模样。
实则他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可不掺半分水的。
不然也不敢胆大包天,把注意打到藏宝图身上,还想利用宴顾和宴姮,来万木山找。
他这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
唐昭若有所思,动了些心思,随即问:“你觉得我从现在开始认真刻苦地学,能不能学会你这内外兼修的功夫?”
唐昭问得认真,周到听得却差点脚下打滑。
好不容易稳住没摔,他匪夷所思地侧脸问她:“你说什么,你想拜我为师?”
唐昭听了这话,差点地当场给他蹶回来,但转念一想,要学人家功夫可不就是要拜人家为师吗?
她立马转了口风道:“你要是真能教会我,拜你为师,也不是不可以。”
“我喊你姑奶奶,行了吧,姑奶奶饶了我,我可不敢教您老人家。”
要不是还在人背上,她一定一脚就踹过去了,唐昭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
周到也真是怕了她了,听她这么说,连忙改了口:“我刚会走就开始练武了,练轻功了,十几年才练成这样。”
他话说的委婉,唐昭听得懂。
他自己也曾听说过,跟学拳击个格斗不一样,特别是那些内家功夫,要从小开始学,才行。她如今这年纪骨头各方面都已长成,又没有底子,确实不太适合。
她叹了口气:“不行就算了。”
周到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得她这么叹气,似是与往常不一样。想了想,他问:“你突然想学武,是怕有人对你下手?”
“一半一半吧。”
唐昭回答。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现在属于典型的知道太多,又太厉害的人。
老祖宗的话说的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管是宴顾宴姮两兄妹,还是赵環,他们一旦发现她不受掌控后,必定是会对她出手的。
她自然是想要有自保的能力。
当然还有一点,技多不压身,多学门技能,总归不是坏事。
以后她应该还是会操起老本行,继续钻林子的,要是她能有周到这样功夫,那是再好不过了。
周到大致能猜到她这说的一半是什么。
他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都皱得打了结。
半响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放心,他们真要对你下手,我就带着你跑。我武功高强,你在这万木山又如此厉害,何愁出不去。”
明明是合作共赢的事,落到他嘴里怎么听着跟他两要私奔一样。
而且没记错的话,这人早打了这主意了。
上次要不是她拦得快,人早就走了。
不过还算有良心,唐昭笑了笑,一拍他肩膀,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客气,客气,还要多仰仗仰仗唐大姑娘。”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高地。
一见他们回来,众人立马迎了上来。
“毛贵怎么样?有没有发烧?”
她一边朝里走,一边问到。
“没有,只是还在流血。”
回她话的是青竹。
唐昭点点头,走到毛贵身边蹲下,然后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的确没有发烧。
她又起身去看了看他的伤口。
看得出来药应该是才换的,不过血还在一点一点往外渗。
而高地的一旁,唐昭早先要的药和柴已经堆在一边。
她捡起拿在手上看了看。
“阿昭姑娘,这药可对?”
赵環见她在看药,走上前来问到。
唐昭抬眼看他,嘴角扬了一下夸赞道:“没有错,袁公子博学多才。”
“阿昭姑娘过奖了。”
赵環一顿,又接着问,
“可还有需要在下帮忙的?”
送上门的白工,不要白不要。
唐昭没有推拒,她摸了摸捡回来的柴,有一部分已经干了,能暂时先烧着:“那劳烦袁公子先帮我把火烧起来,我需要草木灰。”
赵環疑惑:“草木灰?”
“是,草木灰。”
虽不知道唐昭要草木灰做什么,但看她肯定的神情,赵環还点头应下了:“好。”
随即就捡起干柴忙活起来了。
趁着这边烧火的时间,唐昭让青竹帮忙一起把草药和苔藓洗干净了。
另一边赵環有宋书生几人帮忙,所以草木灰就烧了出来。
唐昭用布小心地把草木灰包了起来,然后她把自己喝水的竹筒底开了个洞。
赵環几人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
唐昭则专心着手里的动作。
竹筒被打通后,她先把包好的草木灰塞进竹筒里,接着是洗干净的苔藓卷成一团也塞了进去。
等竹筒差不多快塞满后,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就做好了。
唐昭拿着过滤器道:“把水端过来,另外再拿一个干净的锅后碗来。”
话一落立马就有人将两样东西弄了过来。
满满一锅的水,是昨晚的雨水,虽然不像地面的水那么浑浊,但这水也不是十分干净,那上面还漂浮着些细碎的杂物。
唐昭把过滤器悬在干净的锅上面,又拿了一只碗舀着雨水慢慢倒了上去。
她多演示几次,其他人就看明白了。
而经过过滤的水,自然是干净清澈的。
“阿昭姑娘,我来吧。”
赵環实在没想到还能用这样的办法,清除掉水中的杂物,一时间兴趣大盛。
唐昭瞥了他一眼,没撒手只说:“拿只碗来一起,这样快些。”
这样也行。
赵環立刻就去洗了一只碗来。
那宋书生等人也不知是不是赵環的手下,一看他动了,也极有眼色的跟着拿碗来帮着过滤水了。
这样一来,几乎没用多少时间,他们便弄了接近半锅的水。
“可以了。”
唐昭叫了停,
“袁公子,能麻烦你帮我把这水烧开吗?”
反正他也做了这么多了,索性剩下的也都给他做了。
一旁的宋书生闻言皱起了眉,似是很不高兴唐昭这样支使赵環。
赵環本人却乐在其中,听了唐昭的话当即便应下了:“此事便交于我吧。”
“谢了。”
“阿昭姑娘客气。”
随后赵環便抱着干净的水,到一旁烧水去了。
“这些石头怎么办?”
送走了赵環,周到走过来提着石头小声问她。
唐昭四处环视一眼,找到人后说:“跟我来。”
唐昭转身领着周到走近了晏家兄妹,在他们身前站定:
“宴公子,宴姑娘。”
两兄妹与平常一样,安静地坐在一旁,这会儿听的唐昭叫他们,便抬头看来:
“阿昭姑娘。”
唐昭指着周到背回来的一背篓石头,状似不经意间说到:“上次跟两位说的事,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
我现在需要你们帮忙?”
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认真。
虽然没有指明什么,但奇异的是宴姮明白了她的意思:
“记得,阿昭姑娘请尽管说。”
如今人多嘴杂,有些事不好明说,又怕说的不清不楚事情办砸。
所以沉吟片刻,唐昭说:“要麻烦二位用土砌个土窑……”
因为过程比较麻烦,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要怎么砌,什么形状,说得十分仔细。
宴姮和宴顾都是聪明人,听了她的话后,再仔细询问了一下,心里大致就清楚了。
“阿昭姑娘的意思,最后将石头放进去烧就可以了?”
唐昭:“没错。”
“好,我明白了。”
宴姮颔首说到。
“这件事就麻烦二位了。”
“不麻烦,该多谢阿昭姑娘才是。”
事情交接清楚后,唐昭这才空出手来,准备处理毛贵的伤口。
“水开了吗?”
赵環盘腿坐在地上,闻言点头道:“可以了。”
水在锅里并没有装满,遂一下就烧开了没费多少时间。
唐昭揭开了盖子,从布包里掏出了针,线,干净的布条通通都丢进了锅里煮,然后说:“水开了,叫我。”
另外还有短刀,她则单独倒了些水进另一个锅里,分开煮。
赵環还没见过治伤要用这些东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味。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没见过。
等到唐昭正式为毛贵治伤时,许多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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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0 章
唐昭将毛贵脚上敷的药拿下来, 药一拿掉,血往外流得急了些。
毛贵瑟缩了一下, 脚掌也跟着动了一下。
唐昭再仔细看了看他脚上的伤口后, 抬眼对其他人说到:
“多来几个人,给我按住他。”
这话说的,若不是知道唐昭是要给毛贵治伤, 众人差点以为她是要揍他。
那边毛贵听了,不怎的也打了个哆嗦,他哑着嗓子有些不安地问:
“阿昭姑娘,这,这不用了吧,这回我能撑住。”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唐昭。
“你撑不住。”
唐昭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跟他说,
“我不瞒你, 你脚上的伤很严重,要处理就要先清创, 然后缝合。
不管是清创还是缝合,一般人都会疼得受不了,所以我不想骗你,你是真的撑不住。”
什么清创缝合,毛贵听都没听过,但这些话从唐昭嘴里说出来,他就有种毛骨悚然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像问问什么是清创和缝合。
但话到嘴边他又给吞了回去。
他只感觉,答案他其实并不会想知道。
唐昭又说:“这样如果你不想让人按住你, 那我只能用绳子把你绑起来, 二选一你选一个吧。”
从毛贵受伤到现在已经耽搁的有些久了, 唐昭没有再浪费时间, 她边说便开始洗手,把针线刀从水里捞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久等毛贵选好她就要动手了。
毛贵犹豫了片刻,迟疑地说:
“阿昭姑娘,还是让人按住我吧。”
“好。”
然后她扬了扬手,不用再多说什么,就有人出来,分别按住毛贵四肢和肩膀了。
唐昭拿起刀,看了几人,再次不放心地说:
“把人按住了,千万别让他乱动。”
“阿昭姑娘放心。”
成安点头说道。
得了保证,唐昭放心了。
然后她将刀凑近毛贵的脚伤处。
这样复杂的伤口处理,唐昭原本只给自己做过,加上这次才是第三次。
不过那个时候,她手边的药和工具更齐全。
碘伏双氧水消毒的,消炎止血药和防感染的抗生素,绷带等等一系列医用品她的药箱里都带着,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即便她下手有分寸,清楚还怎么处理,但毛贵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得看命。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刀开始清创。
毛贵躺在地上,先是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他的皮肤,有些凉。
紧接着脚心剧烈地疼痛传来,他蓦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用刀生生割掉肉,纵使那是已经坏死的组织,那痛到麻木又从麻木里传来的剧痛,让人简直痛不欲生。
毛贵死死咬住牙齿,牙都咬出血了,他仍一无所觉。
他想着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就是痛吗,有什么不能忍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然而在这样啊,剧痛中,简直难挨,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以为的过了许久实际上唐昭才动手没多久。
真是,太他娘的疼了……
毛贵忍不住了,他嗷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地开始挣扎。
幸而成安他们早有所觉,下了死力气把人给按住了。
“我不弄了,我不弄了,阿,阿昭姑娘放过我吧。”
毛贵动不了,挣扎无用,脚上的痛一直蔓延至全身。
他觉得全身都在痛,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由得痛哭流涕开始求饶。
唐昭理都不理他不受任何影响,依然专心着手上的动作。
其他看着这一幕的人,只觉得她这治伤的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得人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随即便是觉得腹中翻涌,有些想吐。
承受能力较弱的直接撇开了眼睛,不敢多看。
不怕的倒是觉得稀奇,睁大了眼睛看得仔细。
“阿昭姑娘,放过我吧,太他娘的痛了,我不治了,我,我不治了,让我死,给我一个痛快吧……”
毛贵说着,仍不死心地挣扎着想要逃脱束缚,可是成安几人武艺高超,哪是他能挣脱得掉的。
这漫长的过程,在毛贵越来越微弱地哭嚎中结束。
等唐昭放下刀时,在场的几人浑身上下都是大汗淋漓了,那毛贵整个人更是跟在水里洗过了一样。
“完,完了吗?”
察觉到唐昭停了刀子后,毛贵半睁着眼,虚着声欣喜地问到。
唐昭清洗掉手上的血迹,然后拿起一旁的针线,开始穿针引线,顺便淡定地回了他一句话:
“没有,还在再等等。”
“还,还有什么?”
毛贵按着起不来身,只能竭力抬起头想看看唐昭在干什么。
针穿好了,唐昭看着他脚底的聚拢,回到:“给你缝针!”
话音落,她直接把针刺进他皮肉里,手指翻飞开始缝合伤口。
缝针地疼痛比起刚比清创时,已经减少了很多,但还是痛啊。
毛贵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他脑袋一撇,竟呜呜咽咽地开始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得跟小媳妇一样,可毛贵已经顾不上丢不丢脸这件事了。
刚才割肉,现在缝肉,这样硬生生扛,是个人都扛不住。
虽毛贵哭成这样倒是没人会笑话他。
“好了!”
终于,毛贵都快绝望了,听得唐昭这么说,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有了精神想看看。
唐昭则拿着药给重新敷上,然后包扎。
“行,行了吗?”
毛贵喘了口气地问到,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睛泛着红。
看得出来刚才是真的遭了大罪了。
唐昭点头,神情却依然严肃,她对毛贵说:
“你好好养着,这两天脚别使劲儿,不要沾水,先好好养着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说。”
毛贵点点头:“多谢阿昭姑娘。”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明天再补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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