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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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秘境的随身空间已经够大手笔了,灵草灵花,灵植灵兽,灵气充裕,更遑论其他。柏青霄抬起袖子掩唇咳了两声,虚了虚眼。
裴庚刚说,还、还有下次。
虽然但是……想要!
柏青霄立马把自己刚刚想要赶徒弟走的想法淹没在内心深处。他欣然摸了摸裴庚脑袋,“高兴!为师十分高兴,宝贝徒弟长大了。”
裴庚腼腆地笑了笑。
白得一个大便宜的柏青霄这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去医治旁侧惶恐不安睁着眼看他们的妖修。“差点忘了你们。”
掌心涌出富有生命力的灵光,落进颤抖不安的躯体内。
柏青霄一连检查了几个,给他们松了绑,把他们扶起来,“还好没伤及要害,你们快些离开吧。”
这些妖修头顶着毛茸茸的耳朵,性情小兽一样怯懦胆小,连道个谢都是颤音,几不可闻。柏青霄刚说完话,这些人便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只剩下被阿良踹了脑袋那一个更为严重,血糊了半张脸,也一直没醒。那些人倒是想把人带走,只是都受了伤,没有余力去抬。
柏青霄抿唇,喂了此人几颗丹药,观察反应。
这妖修吃了药,呼吸还是那般微弱。柏青霄往四处看去,想干脆先寻个地方把这妖修藏起来。
毕竟他和裴庚总不能带着素不相识的人走。且不说其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裴庚见他到处张望,好奇道,“师尊,你在找什么?”
见他一副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很是认真的模样,柏青霄心情极好,几乎不受控制又想逗人,他笑眯了眼,“好人做到底,给他埋了呀。”
裴庚:……
这熟悉的话语,这种语气,他就知道!
裴庚想起曾经的自己,再看看那昏睡着浑身发颤的妖修,此刻代入感极强。仿佛躺那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裴庚喉尖动了动,咽下一抹唾液,谨慎道,“师尊,我觉得他还有救,要不您再试试?”
怎么都被骗过几次了还会信。柏青霄笑了一会,对消极怠工的家伙佯怒道,“医书看到哪了,过来试试手?”
“弟子还有事。”裴庚飞快摇头,捡起地上那些妖修脱下的链子,转而把昏迷不醒的阿良捆起来。
他磨磨蹭蹭许久,直等到柏青霄停下才蹭过来。柏青霄见他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刚才给人解围的是你。怎么这会儿救人,却是半点不积极。”
裴庚拍了拍手,坦坦荡荡,“师尊,弟子本也没想救他们的。只是看到您那么在意,而且弟子也想试试自己修炼成果,才代您出了手。”
这还和他扯上关系了?柏青霄略显诧异,他刚要说话。
身侧挨着树半躺着的妖修发出一声痛呼。
醒了?柏青霄低头看去。
这人捂着额头,被血凝住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无比警惕的眼。他记忆还只到昏迷前——周围的人类修士都是要抓捕他们的人!——妖修五指成爪向离得最近的人类攻去。
这对柏青霄而本不算什么,阿良都能制住的妖修,攻击落到柏青霄身上也不过毛毛雨,一拂便去了。
但柏青霄没料到裴庚反应那么快。
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咔嚓的骨折声响耳。那妖修痛呼一声,抱着自己骨折的右手在地上翻滚。
这人竟敢无缘无故对他师尊动手,裴庚心口陡然燃起一道火气,越烧越旺,冲昏整个头脑。他黑着脸提起剑,“白白浪费我师尊法力救你!”
他一把剑狠狠戳进妖修脸侧的泥土去,入土三分。那眼神狠厉,看起来不像威胁,倒更像想直接把剑戳进妖修脑袋去。
只不过没留意一会儿,裴庚怎么反应那么大。
“裴庚,”柏青霄为裴庚过激的反应感到惊疑不定,“你在做什么?”
裴庚回头,杀意毕现,“师尊!这人白眼狼,弟子替您杀了他吧。”
什么时候裴庚戾气这么重了?柏青霄心里一惊,那一眼的杀意来的又急又快。柏青霄本能觉得排斥,唯恐他哪日因为这戾气和冲动伤了他自身性命。
“裴庚!”
裴庚顿了顿,终于在柏青霄第二次喊他时拉回了几分冷静。他目露迷惘,“师尊,您不愿意吗?您生气了?”
柏青霄当然不至于为了这点事生气,他担心的是裴庚的表现不太对劲。
柏青霄拧眉盯着裴庚半晌,确认面前的弟子的确神志清醒。方才缓了语气,向他招手,徐徐道,“过来。”
“师尊?”裴庚一脸莫名其妙走过去,在柏青霄面前半蹲下来。
只见柏青霄抬起一指朝他点来。
裴庚惊得闭了眼,轻柔的触碰落在额间,也不知柏青霄做了什么,指腹下一点清凉的法力顺着头脑绵延至周身四肢百骸。
裴庚瞬间灵台清明,原本有些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复,呼吸都清爽了几分。身上飘飘然一阵轻松。
“好了。”柏青霄收回手,没察觉裴庚异样。他想了想,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得日后再观察观察裴庚的剑道。
柏青霄交待道,“你去旁边念一念清心咒吧。”
“师尊,刚那是什么?”裴庚摸了摸额头,余下一星半点奇异的触感。他喃喃着,“好神奇,是什么法咒吗?”
柏青霄笑了下,曲指弹了一下他额头,“下次教你,去吧。”
刚醒来的妖修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先被裴庚折了一只手。
这还怎么好好说话。柏青霄有些愁人,他把人拉起,试图解释,“我们不是坏人,你仔细瞧瞧,和刚刚捉你的人可一点都不像。”
可怜兮兮的妖修捧着手,缩起小腿,上下打量他一番,扭头就想跑路。
柏青霄话都没问完,哪能让他这么快跑。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那妖修胳膊把人面朝下摁倒,笑吟吟一屁股坐在他背上,“诶!兄台,我话还没问完呢。天色不晚,咱们先聊会天?”
这师徒两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被压制在地上的妖修四肢疯狂挣扎,张嘴露出四只尖牙,喉间发出‘赫赫’的声音。
“别怕,我们真是好人。”柏青霄尚未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妖兽,但光看那脑门上竖起的两只毛茸茸灰色尖耳。如果不是时候不对,倒真有些手痒痒。
想撸!
嗯,手感很好。
没经过别人同意就直接上手摸了两把的柏青霄低咳一声,心虚地收回手。他一手定身术强势镇压住想要逃跑的妖修。在对方惶恐的眼里抬起手。
没有攻击,也没有打骂。掌中治愈术闪着柔和的光,落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手上,便止了那些微的颤抖和红肿。
妖修的神色也从最初一味的排斥慢慢冷静下来。他仍在急促不安地喘息着,胸膛起起伏伏,一只眼还睁不开。
但好歹没有那么鲜明的排斥了。
柏青霄放下手起身,没骨头似的挨在树边站着。“看吧,都说了是来救你的。刚刚我让你那些同族先离开了。喏,你往后瞧瞧,刚刚喊打喊杀那人还在地上呢。”
方从地上爬起的妖修闻看去,阿良果真昏在那。他头上兽耳激动地竖起,若不是柏青霄拦着,下一秒就想扑过去把人撕成碎片。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和那家伙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吗?”柏青霄见他一副随时想跑的样子,好笑道,“说完就放你走,急什么?难道你欠了人家灵石不还才被围殴了?”
虽说是随口猜测,但怎能这样‘颠倒黑白’?
妖修尚且没有平复情绪,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出口就是怒气冲冲嘶哑的一句,“明明是他们整个宗门都图谋不轨,到处捉捕妖修做实验!”
“你说什么?”这消息着实有些匪夷所思,柏青霄略显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做什么实验?”
只见那妖修紧紧握拳,眼里鲜明的恨意,牙缝里一字一字蹦出话来,“是那该死的换丹实验。把妖修的妖丹换到人类身上的实验!”
换丹?柏青霄瞳孔微缩。他几乎立刻想起凌碧纱。
因为秘境里他就遇到了被一个神秘的黑袍人追杀的凌碧纱和她相好,两人也是被换了丹。
而且那修为远在他之上的黑袍人还与沈君越相识。
莫不是黑袍人其实是阿良宗门的师祖之类的?
细细想来,凌碧纱也曾说她自己不知为何被盯上。
她也与阿良相识。
种种前因后果,由不得柏青霄多想。甚至作为医修,他寻思了一下换丹的可能性,“这有什么用?岂不是害了两个人?”
修士修行有几个阶段: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练气时期引气入体,从此与凡人有别。筑基后期把灵力凝聚,突破后成就金丹,再碎丹成婴。种种过程,唯有金丹期的人类修士才有金丹。
可若是妖修,便打从开始有了一颗核心的妖丹用以凝聚灵力。
试图剖妖修的妖丹给人类修士用,不可理喻。柏青霄皱眉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这种事简直丧心病狂,毫无意义。”
是阿良那金丹期的掌门父亲,还是金丹期的长老。不对,那人修为在元婴之上。难道是什么老祖?
妖修喉咙里发出赫赫声,他意味不明扯了扯唇角,“奉劝一句,少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你也快些离开吧。”
他迅疾抬起刚刚才被柏青霄治好不久的右手,五指骨在裴庚惊讶的视线里拉长变尖,毛发旺盛,瞬息化作一只尖利的狼爪,冲阿良心口直去。
“等等。”柏青霄身形比他更快,一下子挡在他面前,不容置疑按下他的手腕,“此人我还有用。”
妖修紧紧盯着他,柏青霄干脆把话重复了一遍。
许是打不过的原因,妖修显然很想杀了这个凶手,然而柏青霄既然不肯,他便没有任何法子,更没必要与一个元婴大能结仇。
妖修呲牙,“今日不杀,他早晚也得死在我手上。”
“随你。”柏青霄挑眉,“但今日此人归我。”
一声狼嚎震彻山林。
面前的人早已不见,站起来近两米的灰狼看了这师徒两一眼,矫健的四肢交替,在山林间奔跑,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柏青霄转过身,便看到裴庚一脸震惊,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画面。
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化作兽形,对凡人来说画面的确过于刺激。
嗯,小徒弟还是那个好糊弄的小土包没错。
“怎么,第一眼见妖修变身?”柏青霄笑眯眯走过去,伸出二指挠了挠小徒弟下巴,“嘴再张大些,下巴就要掉了。”
说的什么瞎话,他有那么好糊弄吗?裴庚恼羞成怒,推开他的手。“师尊!”
“你要实在好奇。”柏青霄耍杂技一样张开手,白皙有力的掌心里慷慨地抓着一大把丹药。
他冲裴庚道,“为师这有好多的化形丹呢,要不要来两颗?为师给你找面镜子让你全方位欣赏自己变形的过程。”
裴庚搭着他手腕,把他手推开了些,有气无力,“师尊,别捉弄弟子了。”
“嘁,外面一堆人求着要呢。也就你这傻小子不肯吃。”柏青霄收回手,指使着裴庚干活,“把这人松绑。”
刚刚才费了不少力气把人绑起的裴庚满脑子问号,“那我不是白干活了吗?”
“谁让你不听话。叫你来治人跑去做其他。”柏青霄狠揉了一把裴庚脑袋,直把人整理的帅气整洁的发型揉成一团鸡窝。又随手撩起那高马尾在裴庚发冠上缠了两圈,把人折腾的不成样子。
方才满意地摁了他脑袋两下,使唤道,“别废话,给人松绑。”
太恶劣了。尽管长高还是被师尊全方位压制的裴庚抱着毫无美感可的脑袋敢怒不敢。
第32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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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醒来的时候,森林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那戴面具的家伙,连同一伙好不容易抓到的妖修全都不见了人影。
“该死的。”周良扶着树干起身,喉间铁锈味愈发浓厚。他闭了闭眼,压抑自己暴怒的情绪。
可睁眼看到地上破碎的防护法宝,怒上心头,一张嘴,哗啦先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等着,区区狼妖一族,一个都跑不过。”周良抬手擦了擦唇,咬牙切齿道。
他磕了两枚回灵丹,带伤一瘸一拐扭头走回宗门去。
周良气喘吁吁回到宗门。
高挂着‘慈安门’的宗门名讳牌匾下,守在那等他回来的弟子立刻冲进门去,喊道,“周师兄回来了!周师兄回来了!”
一大堆人涌出来,前赴后继扶着周良进去。又是拿椅子又是送茶水送丹药。
周良回到自己地盘,才算舒了口气,满心舒坦。他喝了口温水,理了理衣服,问,“父亲呢?”
弟子们左看右看,似乎很是犹豫。有个大胆的弟子说,“有位客人来了,掌门在主殿见他。”
“好!”周良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带了口告状的恶气冲过去。
其他弟子拦都拦不住。
周良推开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大步踏进去。
人未到声先至,“爹!有人打我!该死的那些妖修竟敢反抗。”
他走进去,眼见主位上坐着一个陌生人。一席黑袍从上到下遮的严实,什么都看不到。旁边还站了个默不吭声的姑娘,面容娇美,风华正好,一席青色纱裙。
而他父亲——竟微弓着腰站在下方。
两人似乎在说话,被周良猝不及防这一打扰,均抬眼看来,面露不虞。
周庄回头道,“小儿粗鄙惯了,行事莽撞,还请阁下海涵。”
这谁啊,为什么我爹要这么和他说话。周良的忌惮也不过短短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刚向前一步,“你是……”何人?
却没想到话未出口。那黑袍人刷的一下站起来,抬手轰然一击,周良整个毫无防备,连掏出防护法宝的机会都没有就倒飞出去,狠狠撞到柱子上。
内伤未愈又来一击,周良脑子发蒙趴在地上,撑了一下身子,下一秒趴着直接昏死过去。
眼看大能既然无故对自己独子出手,周庄急了,“大人!”
然而下一刻他睁大了眼,只见周良虽然倒飞出去,身上散出一阵青光。一个人影从周良身上分了出来,稳稳站在原位。
这人影浑身上下被光笼罩,看不清模样。
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周良这小子引起了哪个修士的注意,身上无知无觉地被放了一缕神识。
“你是何人,竟敢跟着这小子回来。”黑袍人沉声道,他声音晦涩难听。
“藏头露尾!做这些剖丹的事情,我倒还想知道你是何人?”柏青霄比他更生气,本来只是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识想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谁想到刚进了大殿,就看到自己本该在神农谷的师侄,此刻呆呆地站在黑袍人身边,见了他面色如常,眼珠子动都不动。
虽然他只来了一抹神识,可师侄都不认得他了,还不是有异!
纯粹想看戏,事情却砸到自己身上。
说起来当初柏青霄没有注意的一点就是,虽然换丹结果是失败的,但是能那么完整顺利地完成换丹过程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修士?
定然是这个黑袍人骗了他师侄给他干活!柏青霄一拂袖,指着黑袍人身旁的姑娘对黑袍人骂道,“你还拐卖无辜少女?”
黑袍人一怔,明显没想到对方重点绕的那么快。
但这都不重要了。黑袍人桀桀笑着,右手一晃,掌中出现一把长剑,“知道太多,不管你是谁,今日定然让你有去无回。”
柏青霄话不多说,手中一杆双头银枪舞的风声不止,直接冲了上去。
远离慈安门的地方。
裴庚正守着打坐的柏青霄。
他抱臂从左晃到右,又从右边晃到左边,师尊还是没醒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柏青霄让他把周良放了。然后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识,告知裴庚给他护法,他要跟着周良去一探究竟。
裴庚真诚发问,“师尊,护法是什么?弟子要怎么做?”
柏青霄挥袖,一阵风把地面扇干净,他才慢吞吞坐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呆着就行。”
然后……然后裴庚就被落下了。
裴庚叹了口气,第不知道几遍绕着师尊走,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
左等右等,眼看着师尊盘腿坐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像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裴庚胆子渐渐肥了。
他站到柏青霄面前撩起前襟半蹲下来,盯着那清隽面容,不知不觉就移不开眼了。
因为心里揣了那点‘大不敬’的念头,他连呼吸都放轻,脑海放空一片,一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的师尊迟迟不归。一时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机会稍纵即逝。
裴庚抬起手指,往柏青霄脸上轻轻碰去,温软的脸颊陷下一个浅坑。裴庚恼道,“让你平时欺负我。”
没有任何反应。
裴庚忐忑的很,怕极了师尊又故意装不知道。等他做出什么举动抓住把柄,再睁眼斥他。裴庚试探地喊了一声,“师尊?”
当真像块石雕,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大胆一点?
食指落下的着力点从手指头移到指腹,顺着脸颊柔和的曲线,恋恋不舍地滑到殷红的唇角。裴庚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眼一看,柏青霄眉眼如画,此刻安安静静地,看起来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柔弱,能让人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裴庚连呼吸都浓重了几分。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裴庚心头狂跳,兴奋不止。他移开手,带着一股期待把脸凑过去,对着那殷红的唇瓣就想一亲芳泽——
柏青霄眼皮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沉如深渊。
而裴庚的脑袋才刚移上去,两人相距不过一指的距离,默默对视着,风好像都停止了。
裴庚心如擂鼓——被吓的——整个人差点没当场炸开。
心里头疯狂后悔:他刚刚一定是脑子锈了吧!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柔弱,这家伙一手就能把我脑袋扔出去当球玩啊!
不过反正都要死了,要是我现在怼上去来个强吻,师尊会害羞吗?
不,他不会害羞,他只会让我死无全尸。
裴庚天人交战三秒,觉得留的小命在不怕没柴烧。脑子在疯狂叫嚣着逃跑,身体却佯装淡定原路退回去,“师尊,您回来啦?刚刚有只小虫飞您脸上了,我在给您弄开。”
就这短短一句话,他差点咬到舌头。藏到身后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肉,唯恐自己露出一点异样。
赶只小虫都不利索。柏青霄嫌弃地把他推开,捂着闷痛的胸口一侧头,往空地吐出一口血来。
傻徒弟惊慌地捉着他衣袖,问题一长串,“师尊!师尊你怎么了?谁伤的你?”
柏青霄气息不稳,微微合着眼调整内息。睁眼看到傻徒弟急匆匆抬袖给他擦血,力道有点大,磨得皮肤生疼。
“行了行了。”柏青霄制止他夸张的动作,自己拿出帕子随意擦了两下,低头看。
其实他刚才有注意位置,下巴也没有粘的很多,只是那怪异的粘腻感总是覆在唇上。他自己又擦了两下。
“不碍事。”柏青霄面色苍白,唇色反倒鲜红,色彩的反差格外吸睛。他淡淡道,“遇到个大乘期修士,和他打了一架而已。”
“大乘期——”裴庚吓得声音都变了,“你还和他打架?!”
初时在练气期,裴庚就遇过筑基期的修士,可把他欺负的惨。
由此他深刻意识到修真界实力为尊,等级相差一级都能随时要了命。
何况他记得柏青霄是元婴修士,元婴后还有化神,才是大乘,最终是修真界最强大的渡劫修士。
这实力相差有如天堑,柏青霄还是个柔弱、呸,不善武力的医修,怎么敢去找死。
柏青霄见傻徒弟面上一副见鬼的模样,还开始掀他外套左看右看,唯恐哪里受重伤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他眉眼弯弯,“大惊小怪什么。你师尊哪有那么蠢?我就和他过了一招障眼法,然后立刻就跑了。”
虽然只是过了一招,但是‘慈安门’整个大殿都夷为平地。
就像柏青霄曾给裴庚的黑玉储物镯,在要命的时候能帮助裴庚接下三道元婴期以下的攻击。
柏青霄师尊也曾给他留下过差不多的招数——关键时刻能有次数限制地抵渡劫期以下攻击。
他修为远比那黑袍人弱,虽然他携带的法宝能隐匿修为。但从周良踏入大殿开始就注定会被发现。
也还好他反应的快,化被动为主动,一开始就打定逃跑的主意。而那黑袍人看不出他修为,见他那般表现,便也没有防着他逃跑的准备。
只是可怜他那小师侄,要待在那黑袍人身边一阵子。等他想到法子再把人救出去了。
几声呼唤打断了柏青霄的思绪。
“师尊?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裴庚一张大脸凑过来,眼底盛满担忧。
柏青霄抬起两指,灵活地交替动着,笑眯眯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怎么忽然有‘消息’?裴庚一愣,配合道,“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的灭族仇人找着了。”柏青霄放下手指,“虽然一席黑袍,但我记得他声音。说起来在秘境遇到凌碧纱时,我似乎就误打误撞见着他一次。”
裴庚意外的冷静,他沉默几息,“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的仇人有大乘期修为。为师打不过,得靠你自己努力咯。”柏青霄拍了拍他肩膀,“加油。今日起先努力到金丹期吧!争取用寿命熬死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裴庚:……
第33章 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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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还能说笑,看来真的是没什么大碍。裴庚哭笑不得,拉着他袖子,“师尊。你、你真的是……”
没事就好,可吓死人了。
血气翻滚,丹田不稳。柏青霄睁开眼,摸摸他脑袋,笑道,“宝贝徒弟,带了你那么久,好像都没有考过你。”
“今天为师给你出个考题,来考考你的应急能力。”
师尊这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但是被叫‘宝贝徒弟’,裴庚虽然疑惑,心里却舒坦的很。他满怀信心问,“考题是什么?”
却见柏青霄身子前倾,两眼一合,直挺挺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师尊!”
柏青霄再醒来的时候,捂着胀痛的额头从床上坐起。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客服里。
神识蔓延出去,窗边便是人流如织。隔着一道门,走廊里小二来来回回奔跑的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客人的交谈声。
楼下大堂吃酒喝茶的更是嘈杂。
柏青霄收回探查的神识,揉了揉鼻根,喊了声,“裴庚?”
“裴庚?”他睁眼,拉开被子下床。
房内静静地,只有他一个人。
这小子把他扔到客栈里,人跑哪去了?
外衣被整整齐齐叠放在边上。柏青霄随意捏起外衣披在肩上,路过床边梳妆台那铜镜时,随意一瞥。
镜中人懒懒散散,一身青衣披黑发,皮肤在铜镜里依旧白的晃眼。他往铜镜走去,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轻而慢。
柏青霄揭下贴在铜镜上十分显眼的一张纸,纸上龙飞凤舞勾画着几个字:师尊,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别乱跑!
乱跑?明明乱跑的是裴庚才对。
嘁,难道他还医不好自己?柏青霄慢条斯理地把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开。纸团在半空中漂浮,在浓厚的灵力中一点一点自燃起来,渣都不剩。
柏青霄理了理衣襟,从身后一把抓住发梢拉到前面来,三两下扯下末端被睡得歪歪扭扭的绑结。
深海鲛纱做的发带落在手中轻软微凉,亦是水属性的天阶法宝。
水能养木,这是玉烟仙尊曾经赠他的成人礼,说起来比他自己的本命法宝还高一个阶,可惜没有过用武之地。
柏青霄打理好自己,房内茶盏冰凉。他左手按在茶盏上,右手从怀里拿出通灵玉牌捂在额上,微微闭眼。神识探入玉牌,寻找到特定的人发出讯息。
不知不觉间,左掌心下的茶壶嘴冒出白气,茶壶内被法力热过的茶水咕噜噜地冒着小泡。
柏青霄把通灵玉牌放在桌面上,翻过干净的白瓷杯,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茶杯抬起,尚未入口。桌面上的通灵玉牌微微颤动着,发出柔和的光。
柏青霄放下茶盏,有些诧异拿起玉牌,“大师姐居然回的那么快。”
“自然比不得你人忙事多。”一道女声冷冷道。
只见柏青霄手中的玉牌发出一道柔和的光线,直直投影到半空中,浮现出一位女子的上半身影像。
女子玉面青衣,一支简朴木钗挑高了脑后的发髻,唇色不点而朱,眉梢眼底,处处透着股不近人情。
青羽的神识已经强大到传输讯息不仅仅是文字、声音的层面了。
“大师姐……午好。”柏青霄心虚地干咳一声,“许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好看。”
青羽瞪了他一眼,柳眉倒竖。
看得柏青霄脸皮发热。
说起来神农谷里与他同辈的年龄修为可都比他大多了。他在一堆老草里简直就是棵青葱嫩芽。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太对,总还是那么个理。
可要让面前这位知道他怎么想的,指不定怎么‘管教’他。柏青霄摸摸鼻子,无辜地笑了笑,唇红齿白,一副讨巧模样。
这家伙……惯会嬉皮笑脸。青羽看见他脸就头疼。若真有表现的那么乖,也不会要死要活地跑出神农谷那么多年,像匹脱缰的野马,一不留神跑没了影。
青羽皱了皱眉,单刀直入,“说吧,寻我何事?灵石不够用,还是被人欺负了?”
柏青霄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喊冤,“大师姐,我有那么不济吗?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呵。”青羽懒得和他扯嘴皮子。
一个字表明了所有。
柏青霄摇摇头,他正色道,“大师姐,江绯月怎么离开神农谷了?”
江绯月的事情,问她师尊——神农谷大师姐青羽最合适不过了。
青羽不以为意,“是我让她去苍穹剑派送货,有何问题?”
怎么还和修真界第一剑修门派扯上关系了?
“可她现今不在苍穹剑派。”柏青霄手指点着桌面,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和盘托出。
“那人来历不明不说,还做这么富有争议的危险事情。绯月牵扯其中,我怕那孩子被人算计利用了。”
显然这事青羽不知情。她还以为自己徒弟在苍穹剑派好好呆着。
慈安门,苍穹剑派,大乘期的黑袍修士……她每听一句,面上霜色更浓一分,颔首道,“此事我会向苍穹剑派求证,你就别管了。”
“师姐?”怎么可能不管,让他这个做师叔的脸面何在。
“保护好你自己。”青羽打断他的话,“尽早提升修为是最好的办法。我还是那句话,外面再好玩也比不过谷中,倒不如回来好好清修,收收你那些杂念。”
柏青霄唇角含笑,摇摇头。他才不要像神农谷里的师姐们那样,几十年上百年都不出门,迟早不是他被闷死就是神农谷被他翻个底朝天。
青羽看出他内心的腹诽,一蔽之,“同辈里数你修为最低。”
柏青霄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那能比吗?他明明就是谷里最小的辈分第二高的!
“修为低我也能保护好自己,大师姐再见!”柏青霄现在恨不得把人赶紧送走。
瞧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怎么多少年了还是那么嘴硬。青羽冷笑一声,“柏青霄。”
“在。”柏青霄臭着脸应道。
“你不仅修为低,运气也不怎么好。”青羽说完这一句话,落在半空里的影像瞬息散做无数光点,悠悠回到通灵玉牌里。
快的让柏青霄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你!”柏青霄话没说完,心里正堵着。拿起玉牌翻来覆去地看,气不打一处来,“说不过我,就搞这一招。有本事埋汰人,倒是有本事别跑啊。”
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尾音,玉牌丁点动静也没有了。
柏青霄更气了,把玉牌重重按回桌面,玉牌与木桌相撞发出响声。
他敲着桌面对着空气一本正经地说完未尽的话语,“我修为可不算低,运气也好极了。还收了个天灵根的徒弟,比江绯月资质更好!”
噢,对了,徒弟!
柏青霄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刚刚竟忘了和专门管门派大小事务的大师姐说一声。裴庚做了他徒弟可是要回去见过师尊师姐们,补点长明灯的。
算了。柏青霄有些孩子气地想着:就这么把人带回去,给她们来个大惊喜。
他们这一辈取‘青’字号,柏青霄是被他师尊捡到抚养长大,身上带了‘柏’字的信物。名字里便直接带了个青字。他的师姐们要么摒弃前尘名字只用名号,要么就干脆改了名。
就像神农谷的大师姐,大家只知道她号青羽,早年姓甚名谁,已经鲜为人知。
而裴庚与江绯月同辈,按理该是‘绯’字辈。他要怎么给他改名呢?还是另外取个号算了。
裴绯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听,念起来也不顺口,怪怪的。柏青霄陷入沉思,“绯……绯什么好呢?”
正说着,门口很大的一声响,像是谁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的声音。
“师尊……”裴庚虚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影子在门上忽然倒下。
柏青霄心里一跳,随手束好外衣,大步过去开了门。
门外裴庚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着,面色苍白唇色发紫。来往的客人有些看过来,显然觉得这反应并不简单。
柏青霄先把人拖进房间,关好门。
“裴庚,你不是去找大夫吗?这是怎么了?”
他有条不紊,先探过体温、呼吸、灵脉,最后强硬把人抱在一起的手掰出来,摁到裴庚手腕间。
“师尊,师尊!好痛啊。”裴庚因为全身剧烈的灼热与冰寒相交之感,眼里不受控制溢起生理性的水汽,蒙住他的视野。
只见熟悉的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抬手,一下子捉住柏青霄手臂。一路摇曳不安的心才算落到实处。
是真的师尊,不是又一重幻觉。
“师尊!”裴庚脑袋一侧,埋进温凉的怀里,紧紧揪着柏青霄的衣袖。
他抖着唇,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说些什么,可此时神志不清,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会一声声喊着师尊。
柏青霄检查完,很容易判断出裴庚的状况,神情复杂,“你毒发了。”
按理不可能那么快,他上次替裴庚压抑九头蛇毒的时候就算过时间。哪怕时间紧了些,也足够他们赶回神农谷了。
而今他身上药材不够,也没办法在短时间练出解药。
“好冷!师尊……师尊!”裴庚个高马大一个人,此时为了汲取那一点的暖意牢牢缩在他怀里,牙齿都在打着颤,咬合间发出紧绷的声响。
疼极了冷极了,便牢牢抓着柏青霄衣服,唇间咬出斑斑血迹。
柏青霄看不过去,把他抱进怀里给他取暖,又怕蠢徒弟把嘴唇咬的没法看,两指下了狠力掐着他软颊。
可过了一会儿,裴庚不冷了,却开始喊烫,皮肤烧得通红。在木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个劲地扒自己身上的衣物。像被生生架在火上烤,青筋毕露。
这一时冷一时热的,看着倒不像假的。可蛇毒至寒,怎么在裴庚身上反而体现出两种极端?
柏青霄牢牢控住他四肢,十二根雨毫银针的针尖闪着寒光,刺入皮肤。
在裴庚得到压制的情况下,柏青霄掌下探出法力,毫不费劲撞开他的护脉灵力,深入四肢百骸经脉中,搜寻着狂烈的蛇毒,用强大的治愈术直接把它摁下镇压。
他这法子实在霸道,却也是短时间最好的处理办法。
经脉被寸寸搜刮,无论是毒是灵力,全被柏青霄赶到一处去。
被人入侵的感觉并不好,何况是大开大合在他经脉里游荡的行径。
裴庚猛然睁眼,灵力被抽的干净,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痛呼,却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打着颤。
这一声,怕不是让全客栈的人以为他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柏青霄轻叹一声,手势飞快,一个结印隔空落到门窗里,起了禁止外人窥探的结界。
他一抬手,床榻上的薄被飞过来,落在手里被撕成无数布条。柏青霄很有耐心把人捆绑成个大粽子,免得再手脚胡乱扑腾,给他治疗添麻烦。
木灵根独属的强大治愈力,在柏青霄手下绽出青色的法术,一层层落到裴庚身上,止住那凶猛到在经脉里胡乱窜来窜去的蛇毒。
饶是如此,柏青霄额上也不免凝出些许汗意。
“你究竟去了哪鬼混,把我之前给你下的封印全解开了。岂不是自寻死路?”柏青霄得空骂道。
可惜挨骂的对象听不进去,一个劲地挣扎痛呼。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就是拉着他衣袖瑟瑟发抖。
而且再晚一会,当真命都快没了!
柏青霄生气的紧。
他本来身上便带了伤,如今用为数不多的法力给裴庚治疗,可以算是一点底子都不留了。还好这里还算安全,若这时有个寻仇的,怕不得一起死?
见裴庚渐渐平复下来,不再挣扎的模样。皮下的蛇毒也在法力驱逐下重新封印在一个地方,心脉算是护住了。
柏青霄松了口气,又不免气急,秋后算账,捏着他脸颊狠狠地扯,“混账,说话!”
“师尊……”裴庚睁开一双失神的眼,一手握住他手腕,唇瓣开开合合,像是无意识的念叨。
柏青霄俯耳去听,只听裴庚说,“师尊,危险,快走……”
柏青霄瞳孔一缩,立马起身环视周围。可他法力所剩无几,此时急忙起身,身形一晃,就着旁侧柱子稳住身形。
却见这时一人猛然击破他的结界,在法阵爆破声里破窗而入。
来者不善,紫衣宽袍,面色狰狞,步步逼近,“医修,好一个医修。”
“原来便是你,一直在替他压制我辛辛苦苦种下的毒。”
第34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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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暗里叫苦,他哪里想过自己运气当真不怎么好!
在他最薄弱的时候就遭到了攻击,甚至没来得及反击,直接就被人打晕带走了。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就是那破窗而入之人,竟是他曾在火羽岛秘境问心石上,也就是裴庚的记忆里见过那一人——鸣凤国曾经的国师宗措!
‘哐当’‘哐当’两声响在耳畔。
柏青霄被吵得不行,他睁开眼,脚底下一片熊熊火海。那清脆的声音是他无意识扯动着双手的铁链发出。
他往上一看,果真发现自己双手被铁链吊起,整个人悬在火海之上,晃晃荡荡。
那不平稳的模样,好像风一吹他就会掉下去了。
他就说为什么手臂那么难受!
虽然修真者恢复力强大不会因为断了一双手就死,但他会疼啊!
到底是哪个王八瘪子那么变态,把他吊在火上烤。
柏青霄掌心里催生出不少藤木往上攀爬寻找机会,甚至放出法力硬攻,也没办法把铁链从手腕上挣脱。
这铁链极韧,灵力全然对它没用。
况且他本身的灵力就所剩不多,这铁链还会压制他的法力流动。
而以他炼丹多年对炉下火焰的眼力来看,下面那火海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可看这火焰颜色这纯度这热气,可以判定的是绝不普通。
世上异火千千万,哪个可能就真要了他命,他也不敢用自己小命去赌吊下去到底会不会死。
这么一想,他被链子压制着法力挣不开它便无法安全逃离,若直接砍断就会坠入火海,带着链子哪怕砍断上方他也飞不出去,柏青霄一时竟也没有办法。
“醒的可真快,哼。别挣扎了,这可是锁仙链,难得的好东西。”始作俑者忽然发话。
柏青霄抬眼一看,那憔悴的中年人的面容似曾相识。昏迷前没看明白,如今柏青霄看的清清楚楚,“宗措?”
“你认得我?”宗措眯起细小的眼。
那就好长的话了,也没必要讲。柏青霄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咱们无冤无仇,这火可熏死了。宗道友,你先把我放下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宗措一身紫衣宽袍,老神在在盘腿坐在高地的石桌后,不回答他的话。面前石桌上摆着七零八碎的杂物。
仔细看去,黄纸、朱砂、龟壳、八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这人或是个法修?
宗措一句慢悠悠的话打断柏青霄的猜测,“他好像很看重你这个师尊啊。”
柏青霄一怔。
“老夫怎么问怎么折磨都得不到答案,”宗措微微侧过脸,干瘦的脸颊侧影凹凸不平。
“用了不少气力,把他弄得神志不清,才能让这家伙凭本能去找你。便是你,一直以来替他压制着蛇毒吧?”
这种寻仇的语气……所以他为什么要和一个老头子讨论师徒情深?他有那玩意吗?
柏青霄立马正经脸,“冤有头债有主,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有什么尽管找那小子去。大切八块、不,切成多少块我也没意见!宗道友,你先放我下来,什么都好说。”
事有轻重缓急,再吊下去手都快没知觉了。蠢徒弟,只能先牺牲你了qaq。为师改日一定给你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风光厚葬,保证不委屈你。
柏青霄暗地里打量着四周,见这地势连绵,光线昏暗,像是在某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偏生了这异火,起了独特的红色岩土。
而裴庚正人事不省被随意扔在石桌不远处。
此时宗措与裴庚都在矮崖之上,柏青霄倒是被悬空绑起,脚底下的崖下小山谷里溢满火。
柏青霄心底一沉,飞快思索办法。
这时,宗措不紧不慢地点了香炉,他摸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胡子,“柏医修,你可知你这一番宅心仁厚,却令我很难做啊。”
看来短时间是不肯把他放下来了。柏青霄手掌摸索着用力抓住那铁链,虽是花了些许力气,好歹比被动吊着舒服一些。
做便做了,人是他救的,这扯来扯去也没意思,倒不如杀个痛快。柏青霄撇撇嘴,“宗道友,你这折磨人就没意思了。要杀要剐,咱们不得先掰扯明白?你捉我来到底是何用意?”
“再说了,一个筑基小子而已。”柏青霄低头笑出声来,清朗的笑声在石洞内缓缓流淌。
“这位……宗前辈?您修为远在我上,要对付一个凡人,需要这么费劲研究剧毒?直接一掌盖下去,要生要死,他岂不都在你的掌控之间?”
这也是柏青霄始终想不通的点。
既然宗措老早就认识裴庚,甚至是他的太师。那么他要裴庚死,裴庚绝不可能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更遑论拜师。
若此人要控制住裴庚,那就更容易了,囚起来岂不更好?
何必白费那么多气力。
“哼!你知道什么,他可不是常人。”宗措抬手拿过一只龟壳,摇了摇在石桌上一扔,砸出几声清脆声音,龟壳里摇出几枚铜板。
他眼里散发出贪婪的光,“裴庚当然不能死,他不仅不能死,还要活得好好的。我卜了一生,才好不容易找到他。这可是天选之人,他修为越高,我反而越高兴。”
“但是,我又不喜欢他脱离我的控制。”宗措眼眸里闪过一丝血色,枯瘦的手指点在铜板上,他给自己算出了不详的预兆。
宗措一挥手,把铜板收了起来。
原来如此。不能杀了,又不能像灵兽一般饲养起来,想要对方成长,又唯恐脱了控制。
柏青霄挑了下眉,“哦?他身上有什么使你如此贪恋。”
与‘修为涨高’同样增长的有什么呢?
本命法宝、本命灵兽?
笑死,这两样一个都没有。就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秘境空间都被裴庚送给了自己。柏青霄不觉得一穷二白的裴庚身上还能有什么让人如此执着。
说实话,他觉得某种程度的自己比裴庚值钱多了。宗措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若换个位置,要用裴庚来威胁他,他肯定头也不回先跑为上。
柏青霄调整了一下左右手,吊久了,麻痹感上下蔓延。
到现在,他已经失去掌心的触感了。
等等,除了身外之物……柏青霄灵光一闪。
他记性向来很好,把有关裴庚和宗措的所有记忆都在脑海里翻了个遍,自然而然就能想到幻境密室里,宗措和黑袍人的那番诡异对话。
柏青霄徐徐眯起眼,“难道是因为……他的血脉?”
一道光在宗措挥袖间袭来,柏青霄带着铁链一晃,攻击性的法力险险擦过他击打在深厚石壁上,碎出一个坑,小石子滚滚落下。
这一招狠辣至极。柏青霄差点被他打断锁仙链摔下火里去。
在他挣不开锁仙链的情况下,被压制住法力的他很难在半空逃生。
柏青霄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下阴影,越发显得深沉。
他抬眼看去,轻松一笑,“我说对了?神兽血脉?”
“看来,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既然如此,老夫让你死个明白。”宗措眸光一闪,他抬手,虚空一抓。
“呃!”柏青霄猝不及防被隔空掐住脖颈。
被牢牢捆住吊起的手中法力释放的越多,被锁仙链吞并的就越多,连储物芥子都打不开。最终什么都起不来作用。
柏青霄咬紧牙,他手肘用力屈起,掌心往后试图抓到什么。
宗措只以为他在垂死挣扎,哼笑一声。“老夫最喜欢看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垂死的模样。”
他虽笑着,面容狰狞,“凭什么呢,凭什么天下间的好事都让你们得了去!天资、灵脉、灵根,老夫虽比不得你们,却一样能把你们玩弄在鼓掌间!”
若不是时机不对,柏青霄真想直接一拳砸这糟老头子脸上。
这话他听得不少了,说出这种话的,多半是些修为已经达到个人瓶颈再无法前进,只能怨天尤人的蠢货。
而面前此人修为已至化神,按理该有上千寿命,却形容苍老身形消瘦,看着便知此生也许只能止步于此。
他手肘曲起,手指一直往后勾,但是麻痹感如影随形,被掐住脖颈的时候他也没办法向上看方位。
这时,旁边面朝下躺着的人发出一声痛呼,“师尊……?”
蠢货,你再不起来,你师尊都快没了!柏青霄声带一紧,桎梏里完全发不出声音,头皮发麻。
可宗措忽然松了力气。
锁仙链唯一的受力没了,带着被捆住双臂的人在空中微微晃着。柏青霄微合着眼凝神,胸膛里的心脏因为劫后余生疯狂跳动,一声一声有如擂鼓,响在耳边。
“师尊!”
柏青霄听见裴庚爬起来的声音,可此时他只恨不得自己当个透明人,先保存体力休息一会,满脑子怎么打开储物芥子救命。
故也没那个气力去应声。
“宗措,你把我师尊怎么了!”
宗措笑着,指了指柏青霄足下翻滚的火海,“裴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但不待裴庚开口,他便得意道,“这可是红莲业火,乃是世间不可多见的八大业火之一。老夫虽不能把它收为己用,而今给你那小师父送葬,倒也不算可惜。”
裴庚捏紧了拳头,手指骨嘎吱作响。他盯着火海上面色苍白阖眼的师尊,想到自己被宗措捉住时怎么抗拒怎么逃跑,到头来还是这个结局。
挫败感和悔恨一股涌上心头,万般没有现在这么痛恨自己修为不济。
“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夫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宗措的语气说得上和蔼,“老夫要你每三月过来一次献血,便给你解药。可你是怎么做的呢?妄图逃离老夫,躲躲藏藏,真以为老夫捉不到你?”
‘哗啦’一下,鲜血一连串溅在红土上。
宗措一下子慌了起来,眼里满是可惜,“你!”
裴庚早先被蛇毒折磨的没了半条命,站着都是虚弱的。可如今笑起来,唇角却满是恶意,他右手提剑,剑尖支在地面,左手掌里血水奔涌。
心中压抑、屈辱、愤恨,却一扫而净。
“够吗?”
“不够还有。”长剑抵上脖颈,裴庚面色冰冷,“我应该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有凤族血脉的人了吧?放了我师尊,不然,你大可以十二个时辰看着我,”
他轻蔑一笑,“虽然法子是有些蠢,但是拉你与我同葬,也不算可惜。”
他特意把后两个字咬重了音,显然在回敬宗措那句‘给你小师父送葬不算可惜。’
何止蠢,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敌人,简直没脑子。柏青霄掀开眼皮,怕他当真做出什么傻事来,急忙喊了一声,“裴庚!”
裴庚惊喜地看着他,“师尊你醒着!”
他见柏青霄面色不虞,急忙解释道,“师尊您不知道,这糟老头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么多年藏在鸣凤国苟且偷生,就是为了偷偷摸摸用我们一族的血液炼丹续命!”
“也是他引来了那黑袍人。”裴庚咬牙切齿,愤恨至极。哪怕没有遇上柏青霄,他宁愿被蛇毒折磨致死,也不会去求此人一次。
用血续命?柏青霄面色大变。
裴庚可也没说过他血脉这么特殊,还能延缓寿命,比已知的任何一种高阶灵兽都要稀罕。若这事让其他人知道了,整个修真界都得疯狂。
这么大的事,傻小子偏生什么都不说,连他都瞒着!
第35章 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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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宗措抖着的手落了下来。
半空中,矮崖上,三人隐隐占据三角方位。
宗措气的胡子都在抖,干瘪的面容阴沉。他指着柏青霄道,“你若敢死,我便叫你那师尊给你陪葬!”
他话音刚落,那锁仙链有生命般往下掉了一截。火舌往上舔舐,只差着两三米的距离,什么时候一阵风过去,似乎就能舔舐到柏青霄的鞋底。
被点了名的柏青霄一脸震惊。
为什么要用我陪葬!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呵呵呵呵……那可是红莲业火,沾上一星半点,别说人了,连魂魄都给你烧得一干二净!”宗措眼里闪烁着光,“你果然是个不听话的,连蛇毒都威胁不了你。”
裴庚默不吭声,眸色沉沉,眉宇间像压了一座大山。
宗措像是捉到了什么把柄,稳操胜算,抱起手来,“傻着做什么?你倒是动啊。”
他看准了裴庚的软肋,便如同拿了免死令牌。
裴庚说的也的确没错,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有千百种办法阻止裴庚。可若人要一心求死,他便不能时时刻刻防着。
“裴庚,老夫今日给你个机会。”宗措眸光一闪,“你若愿意与老夫签订主奴契约,把灵魂献老夫,老夫可以放了这个医修。”
主奴契约。柏青霄皱了皱眉。
那是比主仆契约还苛刻得多的契约。为奴者生死都不在自己手里,不受控制。
哪怕以后裴庚修为多高,宗措一句话,照样能让他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更遑论每三月取血这种小事了。
所以主奴契约并不常见,但逢契约,涉及天道认证,就需要二人同时自愿起誓。
可想要迫使修士‘自愿’签订这种契约,修士还不如直接了却自己,转生重修。起码魂魄还是自由的。
看来裴庚的血的效力很受修为影响。宗措既不能把他圈养起来,就只能走此偏路。
柏青霄思绪被陡然又降了一点的锁仙链打断。
眼看红莲业火的火舌就在脚下,他浑身僵硬,立马开始用最后的力气往后掏,却几次摸了个空。
所以为什么在客栈时他要把发尾绑那么低,压根够不着!
裴庚态度似有软化。
宗措拟好了契约,金色的条文浮现在空中,一例例要求剥夺了为人最后的尊严与自由。
他一边隔空控着柏青霄的锁仙链,一边朝裴庚招手,声音和蔼,“来,以你神魂起誓。我便放了那个医修。”
锁仙链晃动不止。
柏青霄头晕目眩,急的后背都是汗,他吼道,“裴庚你个小兔崽子,签了契约咱两都得完蛋!”
别跟他说什么裴庚签了主奴契约宗措就会放过他的傻话。他这么大个人知道了这种天大的秘密,他想要杀了宗措,宗措对他也是一样的。
裴庚现在唯一能要挟到宗措的就剩下他那身血肉了。
提剑向宗措走去的裴庚脚步一顿。他又何尝不知道,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若就此离开,师尊怎办?
“多嘴。”宗措敛下笑容。
锁仙链又往下一截,柏青霄人与高大膨胀的火海相隔不够一米了。随时一阵风过来他都要沾上。
熊熊火海的光照在三人身上,暖色却照不出暖意。宗措枯瘦的面容一半和善一半阴狠,裴庚面无表情。
柏青霄一句‘我有办法救自己’碍于宗措在场只得吞了回去,急道,“你别管我,为师活那么久吃的饭比你还多,总不会有事。反正你不能签!”
法力不够用,无法传音入耳,不能玉牌传递消息。
这时候他只能寄托于两人有点默契了。
他整个人在半空里开始用力晃起了锁仙链,用刚刚休息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摇摇欲坠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要命了,自寻死路。
“师尊……”裴庚心里一动。到这时候了,师尊不管自己性命还在担心他。
师尊为了他,难道竟打算不管不顾投身火海吗?他怎么可能不管师尊呢?他不能让师尊这么大牺牲。
不能!绝对不可以!裴庚压着口破釜沉舟的气魄,后退两步,猛然朝火海冲去。他离火海极近,也不过几米距离。不一会儿就跑到附近。
要让柏青霄知道在傻徒弟心里自己竟然这么‘舍己为人’,怕是一口血都得吐出来了。
这该死的默契,毫无默契可。
正拿着契约等着裴庚‘自投罗网’的宗措显然没想到他这一诡异举动,以至于在一晃神里错过了捉住他的机会。
只能眼看裴庚冲火海奔去,要跳下矮崖,浴火自尽。
“不——”他早已视裴庚血为自己所有物。
见唯一可延绵寿命的宝物离自己而去,宗措目眦尽裂,身形飞快,紫袍飞闪在空中,便出现在裴庚身后,朝他伸出手,五指瘦如白骨。
柏青霄在那里晃了半天,发尾终于挂上了肩膀,他咬住尾端做发带用的深海鲛纱一扯。半透的带子散了开来,叼在齿间,轻薄如同云雾。
他也看到裴庚过来了,更着急对方做傻事。柏青霄没法喊话,心里只一味想着动作得更快点才行,才能在裴庚跳下来时接住对方。
红莲业火实在是太危险了。
捆在手腕间的锁仙链没法弄断,柏青霄干脆朝着漆黑的链子深处轰然一击。
碎土散落,烟尘滚滚。
柏青霄侧着脸闷咳了大半天,那铁链垂落半边,眼看着就要连人一起坠下,极其危险。
“师尊!不要!师尊快住手!”裴庚冲到矮崖前,眼看着柏青霄即将坠入火海,呼吸都凝滞了,头脑一片空白。
师尊……师尊!都是他,都怪他!
他恨宗措,他更恨自己!让无辜的人被扯入这种处境。
裴庚眼神深如寒潭,格外幽深。他在崖边拼尽全力作势一跳。
“你不能下去!”宗措抬手紧紧揪住他后背,心跳如雷。
总算抓住了。
然而让他更震惊的,却是裴庚在矮崖前转身。
在他伸手抓住对方后背时,同样伸出了手,紧紧钳住他手腕,脚后跟用力,崖边碎石散落,被业火吞尽。
裴庚带着他一同倒下。
宗措死命挣扎。
裴庚紧紧抱着他,身周燃起了熊熊火焰,带着不顾一切澎湃一击的法力,把二人牢牢绑在一起。
他竟还笑得出来,眉梢眼底尽是狠厉的快意。
宗措修为早已到达化神期,不可能挣不开小小筑基的桎梏。除非……
短时间被对方紧紧困住的宗措惊慌不已,抬手就要落下一击打伤对方,“该死的你不要命了!竟敢自爆!”
然而裴庚都敢自爆,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受再重的伤又如何?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把仇人拖下十八层地狱去。
修士自爆相当于凡人自寻死路,储存丹府的自身灵力、多年的修为一朝炸开,灵力四溢,短时间内能获得远胜于自己修为的法力。
可人怎么都救不回来了。哪怕救回来,多半也是个废人。
溢出的法力澎湃而短暂,昙花一现。
即便如此,燃尽性命,筑基自爆而凝聚的法力,也不过只能困住毫无准备的宗措几分钟。
剑随心动,剑仙秘境里继承而来的灵剑穿背而过。在宗措惊骇的眼里,剑尖继穿透宗措的身躯后,毫不留情戳进剑主人的身躯中,血花哗啦啦洒下,落入火海。
“红莲业火的滋味,”裴庚咳出一口血,竟还能笑得出来,“太师你也尝尝吧。”
他早已不在乎生死了,若能叫仇人一道与他消亡,倒是痛快的很!
只是他无能,因为自己的身世殃及师尊,愧疚难安。
如今宗措一死,师尊暂且没有性命威胁了。
只望来生还能做师尊弟子。裴庚唇角笑容渐消,闭上了眼。
柏青霄就转头咳了一会儿,谁想到裴庚就来了个大惊吓。扭头就看到两人被灵剑串在一起跌落。
他咬紧牙根冲铁链顶端用尽全力轰然一击,碎石漫天。
整个人若断翅飞鸟般落下,锁仙链在半空划出长长的线迹。
眼看裴庚两人坠入火海里,火舌如饿了许久的猛物往上一舔。
柏青霄早已用尽法力,如今丹府虚空,仍旧挤出一点来,驱使一道雪白的纱凌空袭来。
然而他腕上锁仙链甚至还没来得及除掉,法力被控,而手臂麻痹,一时失了准头,只堪堪碰到裴庚的身躯。
鲛纱擦着裴庚而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卷入了火海之中。
“裴庚!”
红莲业火吞下两个生命,‘咻’的一下高涨数米。
靠着铺开的深海鲛纱逃过业火一劫的柏青霄被这火熏了眼睛,以袖掩面。
他竟自爆!柏青霄脑子都是蒙的,他往火海怔怔看去,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照亮了天地的火色。
这火焰霸道,气吞天地之势,高窜起来比他高了不知几何。
深海鲛纱素净的面料展开,水一样柔软,游曳在他身周,挡住迸溅的火星。
噼啪一声,醒了神。
刚刚那不可置信的画面噩梦一样,面前只剩下无所变的火海,连一句声音都听不见了。
红莲业火,烧尽罪孽,燃尽灵魂,当真是……一点都不留下吗?
“裴庚……”空荡的谷内,唯一的活人跌跌撞撞就要往火海里冲。
此时火海高涨,深海鲛纱萦绕在他周围为他挡下伤害。
只见火舌猛涨,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清越鸟鸣,响彻九霄。
高大到能完全笼罩住柏青霄的影子落下。他抬起头,见着了此生最为惊艳的一幕。
盘旋而起的火柱轰然冲上百米高的天花板,带起火星斑斑散落。
火柱炸开,中间展开双翅的火鸟高鸣而出,悬浮在高处。
那华美的羽翼左右绽开,长达数米生生铺出两道火路,其上火羽是燃尽一切的烈焰,既实又虚,翼尖璀璨的金散发出烈焰。
细长的脖颈弯出高傲的弧度,头翎摇晃间,金色的眼珠一瞬睁开,倒映出唯一的青色人影。
如梦似幻,比修真界流传最古老的典籍中的画像更美、也更震撼。
……凤凰?
这是凤凰吗?
柏青霄一时恍惚,仰视着那只巨大的火鸟,感知到自己如此渺小。错觉里仿若天地间只剩一人一鸟。
天然的眼线顺滑向后,绘出华美的弧度。锐利的两爪下,拖出数米长的尾翎有如火海瀑布,迸溅出细碎火星。
凤凰便是昏暗里唯一的艳色,凡过处无不亮如白昼,照亮了整个狭窄的山谷。
这一瞬短暂,火凤盘旋一圈,一头猛扎进火海里,掀起火海涛涛。
柏青霄被那扑到面前的火星惊醒,退后两步。
身前展开的深海鲛纱抵挡住不经意飞来的业火。
一根火羽穿透了鲛纱,晃荡着,晃荡着落在柏青霄手心。暖洋洋毛茸茸的触感,柏青霄握拳,那片火羽便消散了。
面前的火海肉眼可见地缩小,从浩大的一丛渐渐缩成柏青霄那般高,再继续缩小,最后只剩下两个手掌那么大。
风一吹,噗的一下灭了。
原地只留下一具泛白的人形骨架,还有一颗火红描金的……蛋?
柏青霄收起深海鲛纱走过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忍不住冲过去。他蹙眉看了那摊着的人形骨架一眼,这骨龄近千年,肯定不是裴庚的。
所以也只剩下那颗蛋了。
直到把那颗只有他一只手大的鸟蛋捧起,揣入怀里,柏青霄才算松了口气。
“鸣凤国血脉……神兽后裔……凤族……”
柏青霄念着这些,怀里沉甸甸的。他捂着怀里那颗蛋,呼吸急促,“裴庚,你总不会,真的‘浴火重生’了吧?”
无人应答。
他走过去,抬脚稳稳踩着那胸骨,双手抓住裴庚的灵剑,往外使劲一抽,灵剑落入手中。他一时吃惊,面上流露出几分讶异。
古朴的造型,简单到甚至没有什么装饰。就那么一把剑,柏青霄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裴庚从剑仙传承里得到的。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法宝的品阶。
修真界法宝分‘天地玄黄’四阶。柏青霄身上最好的法宝,也就是这深海鲛纱,也不过天阶下品。
可他看这灵剑,竟好像远比他见过的天阶法宝还要高阶。
莫不是仙器?
不,怎么可能。真以为仙器烂大街吗?
柏青霄想了想,拿着灵剑到一边,往墙上插去。继而抬起一直被锁仙链束起的双手,不抱希望地试图用灵剑砍断这链子。
剑刃锐不可当。
锁仙链轻轻松松被断做两截,落到地上。
柏青霄摸了摸青紫的手腕,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这把疑似仙器的灵剑。
等等,仔细想想,裴庚都能变成一颗蛋,有一把仙剑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毕竟他本人都变成了一颗蛋。
他都变成一颗蛋了!
怀里沉甸甸的重量无时无刻不告诉柏青霄,他今日到底经历了怎样玄幻的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心跳。哪怕如此,各种情绪轮番轰炸过后,他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裴庚这个人存在就已经是世上最不合理的事情了。
他神情微妙,拔出灵剑,快步离开此地。
柏青霄走到极狭的出口处,背着光,他一回头。脱离了限制的法力从看似单薄的身躯里争相涌出,以摧枯拉朽之力执行命令。
山谷瞬息轰塌,碎石纷乱,掩埋了一切痕迹。
第36章 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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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日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柏青霄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拿错了什么奇怪的蛋。
也许裴庚修为比较低,所以被红莲业火烧得骨头都不剩了呢?
也许他的确拿错了什么奇怪妖兽的蛋,碰巧那妖兽也是鸟类。
也许……
炼丹室里只有一人,萦绕着草药清香,以及火焰烘烤的味。面前漆黑的丹炉下火焰烧得正旺,照在柏青霄一本正经在思考的脸上。
清隽的面容若不笑时,倒是显得尤为正经,隐隐透着远离红尘的禁欲气息。
旁边到处蹦来蹦去的蛋忽然冲过来,一个高跳,啪叽一下砸到柏青霄脸上,生生砸醒了在神游的家伙。
柏青霄刚刚回神,注意力一歪落在那蛋上。手上便控火不准,炉下的火焰随着柏青霄心潮起伏,向上刷刷冲洗着炉肚。
就这一会儿,灵力溢出,柏青霄甚至都闻到些许焦味了。
坏了,我的丹药!
柏青霄手忙脚乱一会儿,发现还好没整炉都毁了,才松了口气。他捏起那颗调皮的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一颗什么都不懂的蛋计较。
可是……
事不过三,忍无可忍!
“我在炼丹,说了自己安静呆着不要打扰!”
这喜欢在他炼丹的时候过来捣乱的脾性倒是和某个家伙一模一样。
简直无从抵赖。
蛋蛋被说后,一脸不高兴,也不蹦跶了,直接跳到他怀里,却背对着他不说话。
不要问他怎么知道哪个面是正面!
任由谁老是被一个蛋用同一个面蹭来蹭去,一看那熟悉的金色纹路,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柏青霄这些日子翻遍了书籍,甚至还联系了神农谷的师姐们,也没人能给出个准确回答。
——到底怎么才能孵出一只凤凰?!
此刻,怀里揣着颗蛋的柏青霄看着面前跳跃的炉火,计上心头。
凤凰不就和火息息相关吗?裴庚本来也是火灵根,不能孵出来,是不是温度不够呢?
温度不够?柏青霄眼睛一亮。
半个时辰后,刚取出丹药的炉子还很是滚烫,就被柏青霄收回了空间。原地只剩下一团旺盛的丹火。
柏青霄架起一个大铁锅,锅里烧着开水。
他把那颗火红描金的凤凰蛋丢了进去,捡起一团不大的水花,淅沥沥洒在铁锅周围。
无辜的凤凰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凭借本能在铁锅里翻来滚去玩水。
柏青霄在铁锅下疯狂加柴。
铁锅里咕噜噜冒着水泡,白气氤氲,飘荡在炼丹室中。
蛋蛋开始慌了。
这情形看着不太对啊。
“别怕,给你烧个开水浴而已。”柏青霄冲它肯定道,然后手上又加了两根柴火。
说是这么说。
可是……柏青霄动了动鼻尖,在蛋蛋一脸懵逼的情况下,忽然感叹了一句,“好香啊,忽然有点饿了。”
蛋蛋:?
蛋蛋:!
它一蹦三尺高,又被柏青霄直接摁回铁锅里。
柏青霄直接盖上铁盖子,任它怎么挣扎都不放开手,甚至还在铁锅上烙下封印。他咂咂嘴,“孵不出来是会臭的,不如趁新鲜煮了吃吧,好歹能填填肚子。”
凤凰蛋又惊又惧,拼命用蛋身顶撞着铁锅,把铁锅撞出一个个半球形凸起。
柏青霄单手支着脸,睫毛半掩着漆黑的眸色,时不时用手上的木棍挑一挑柴火,好保证铁锅下火烧得更旺些。
红莲业火都没能把这蛋煮熟,普通的丹火能奈这凤凰蛋何?
也就这蠢小子好骗,随口说说他也信。
不吓一吓,何年何月才能孵出来?柏青霄回忆起古籍的内容,凤凰作为神兽,寿命几与天齐,一颗蛋就能孵化百年千年。
可他才不想养一颗白吃白喝的蛋那么久。
他自己都没谱能活那么久呢。
柏青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颗火红描金的蛋在他坟上蹦来蹦去哭着闹着喊师尊的模样,吵闹至极,入土都不能为安。
他在地下隔着一层土,气的想出去揍人却无法动弹,只能日日夜夜忍受这鬼哭狼嚎。
这鸟蛋蹦着蹦着说不能还把他坟给踩平了。
柏青霄:……
他摇摇头,挥散那点奇怪的画面。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柏青霄飞快挑了两下火。
铁锅已经被里面的凤凰蛋撞的不成样子了。可因为他下了封印的缘故,那颗蛋硬是挣扎不出来。
柏青霄懒懒地拖着声调,优哉游哉,“水都沸了那么久,好像快熟了,正好当晚餐。”
话音刚落,锅盖被一股怪力撞飞出去。
柏青霄抬眼一看,那颗凤凰蛋头上撞出一道裂纹,正气势汹汹地站在锅边盯着他。
柏青霄不明所以看着它,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却眼见那颗被开水烧得滚烫的蛋一个俯冲飞过来,委屈巴巴撞进他怀里。
柏青霄被撞的一个踉跄,只得无奈地抱着那颗一个巴掌大的蛋。
然而手刚碰到湿漉漉的蛋壳,整个人被烫的一个激灵,几乎是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就把烫手的东西摔了出去。
‘砰’的一下,凤凰蛋被砸在墙上,硬是砸出了深深的蛛丝裂纹。
咔嚓一声,蛋身上裂纹更多了。
感知到蛋蛋幽怨的情绪,柏青霄慌了。他不是故意的!谁想到这家伙会直接冲过来要他抱啊!
凤凰蛋啪叽一下凄凄惨惨从墙上掉到地上,身上掉出几块细小的碎片。
这这这……还能活的吧?
柏青霄快步过去,蹲在凤凰蛋边上,一副想碰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一时间心如鼓擂,只想立马拿出通灵玉牌联系大师姐询问:凤凰蛋裂了,它裂开了!撞出来的裂痕,和它自己弄出来的能一样吗?
会死吗?
所以现在这样到底是顺利破壳还是伤了残了?
柏青霄蹙着眉毛,有些心虚碰了碰那颗破蛋,想给它翻个身,温声道,“小七,你没事吧?没伤到哪吧?为师真不是故意的。”
“伤哪了,给为师看看。”
那颗蛋动了动,一副垂死挣扎爬起的模样。吓得柏青霄收回尝试给它治疗的手,唯恐自己一碰整颗蛋就碎了。
可见它那倔强且脆弱的模样,爬一下抖落几片蛋壳碎。
柏青霄自知做得不对,伸出手想要帮忙把它扶起来。谁想到两指搭在蛋壳上刚拿起,就觉出不对来。
好轻!
他一怔,把手上蛋壳翻过来,才看到地上一团湿漉漉的红色不明物在碎片里瑟瑟发抖。
柔软、可怜、又无辜。
一只手指头都能摁死,看起来和之前见着那强悍美丽的神兽一点都不相干。
柏青霄回忆着古籍的内容,他不确定裴庚有没有得到神兽完整的传承。只得小心翼翼把蛋壳凑过去,操着老父亲的心。“把它吃了,对你有益。”
那团湿漉漉的红毛转过身来,露出一只小黑眼盯着他看。
半晌才不情不愿扭过身。
柏青霄这也才看清,巴掌大的蛋壳里装的,除了水,就是一只拇指大的小鸟崽子。
当真是只鸟崽子。通体火红,看起来就很毛茸茸,只是现在被热水淋了一身,羽毛贴着身体,显得更小了。
它用嫩生生的鸟喙啄着蛋壳,小口小口吃着。
柏青霄颇有耐心地慢慢喂它,喂完一块又一块,间或拿出水壶给它喂水。
这鸟吃完了比它体积还大得多的蛋壳,满足地张嘴打了个饱嗝,一团火从它嘴里喷溅出来,烧到柏青霄袖子上。
眨眼烧了大半。
它立马慌了,冲过去两三下扑了火,乖巧又心虚的立在地上,安静如鸡。
哦,鸡蛋都比它个头大。
衣服坏了换便是,可是……柏青霄难以置信地捧着自己烧焦的袖子看,“裴庚,你可真能啊。为师这身特制的法衣穿了那么多年,扛了那么多法术。你一团火就把它烧坏了。”
坏了,好像惹师尊生气了。裴庚沉默了,他张嘴想解释不是故意的,结果出口一声清脆的‘啾!’
人与鸟沟通首先需要跨越的第一关卡,语。
裴庚自闭地闭上鸟嘴不说话了。
没想到,柏青霄蹙眉想了想,却很快释怀。
法衣能被烧坏,岂不证明这凤火并非凡火吗?
“不错,我也算养过神兽的人了。以后你就给我吐火炼丹吧。”他笑了开来,两指提溜着它起来,温柔地放在掌心里。
裴庚抖了抖翅膀,想到自己以后被摁着喷火的模样,身子一僵。安静地窝着装死,不敢吭声。
柏青霄见它瑟缩成一团,他捂起双掌掌心,温和的灵力小心拂过幼鸟身体。
再拿开手时,幼鸟身上干燥温暖,蓬松成一团红色的毛球。
在柏青霄略显惊奇的视线里,幼鸟在他手心里展翅扑腾几下,爪子渐渐离开他掌心,扑翅声极近。他能感觉到扇到脸上的细风。
能飞了!柏青霄有些惊喜。“破壳就能飞?”
看起来很好养活啊。
幼鸟回应般冲他啾啾两声,像在炫耀自己。
它飞到他肩上,寻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蹲下来。像一团蓬松圆润的红毛球,一动不动地长在他肩上,时不时抖一抖身上细软的毛羽。
爪子横向小步小步挪过去,亲热地蹭了蹭柏青霄脸颊。
柏青霄笑着偏了下头,毛茸茸的触感有些痒。
“我说,你这不会是什么雏鸟情节吧?”柏青霄好笑道,“说起来,你都变成这么小了。我本来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现在反而好讲了。”
裴庚歪着头看他,黑溜溜的圆眼睛一动不动,专心地听他的话。
柏青霄抬起手指摸了摸它脑袋,小鸟显然很享受,眯着眼睛仰着脑袋被摸。
柏青霄眉眼弯弯,“好巧,你这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得紧。要不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裴庚听得身上发热,心里不住地说着好啊好啊!
他忍不住窃喜师尊居然这么懂他,他们果然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却听柏青霄下半句道,“……你给我做干儿子,怎么样?”
旖旎的心思还没从脑海散去,却陡然听见这种话。裴庚僵成石雕,一个站不稳,差点从柏青霄肩上摔下去。
我想和你百年好合,你却想当我爹?!
裴庚气的浑身发抖,差点没双腿一蹬,到场去世。
柏青霄很快就发现裴庚炸毛了,身上本就细小的羽毛半掀在空中,整只鸟都在颤着。
为什么忽然发抖,柏青霄了然道,“怎么忽然发抖了,是冷的吗?”
“啾!”是被你气的!
“我听不懂你说话。”柏青霄无奈道,“要是冷就钻我衣服里,为父身上可暖了。”
然后他肉眼可见,裴庚整只鸟气的更凶了,粉色眼睑一翻,直接从他身上滚落下来。
柏青霄连忙用掌心接住它,手掌拨拉两下倒在手心装死的幼鸟。无奈叹气,自带慈父光环,颇有些宠溺道,“真拿你没办法,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幼鸟顽强的睁开眼,气的吐出一口血。
柏青霄这才觉出不对,“裴庚?!”
“啾!”
裴庚摇晃着在柏青霄手里站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裴庚今日就算死了,进棺材了,下地狱去。也要拼死拼活爬起来,声嘶力竭吼出一句:师尊我不要做你儿子!我要当你夫君!
第37章 忘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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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庚说了大半天。无论说什么,憋屈的是,柏青霄压根听不懂。
正当柏青霄要单方面宣布两人的父子关系时,他终于看懂了裴庚的肢体语——那差点把自己脑袋摇成扇子的抗拒模样。
为了避免蠢徒弟把脑袋摇掉,他只得暂时性放弃了这个绝顶美妙的主意,甚至觉得很是可惜。
“为什么你不愿意呢?为师那么出色的一个男人,多可靠啊。你看看为师这坚实的臂膀。”柏青霄毫不脸红地夸赞自己,还撸起袖子给它看。
裴庚眼都直了。
裴庚本以为以柏青霄那看起来瘦削的身板,再加上他平日里没事做时一副惫懒模样,这人衣服下就该和表面一样无害。
没想到肌肉线条还挺流畅,套上衣服却这么显瘦。
然而面对巨大的诱惑,他依旧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别说露个胳膊,你全露了我也……
诶?这个好像可以!
柏青霄放下袖子,再接再厉,“背景也不差,你若跟了我。会有一堆很厉害的姑姑和小姨呢!还会有一堆可可爱爱的姐姐妹妹,你不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吗?”
裴庚疯狂摇头。
不不不不说什么都不行!
什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只!要!师!尊!
真不识货啊。
柏青霄仰天长叹一声,“为师哪天要是走了,身后物可都是你的呢!比如化形丹美颜丹固元丹……的独家丹方,还有一堆秘传法术。其实为师还会一点读心术哦!你真的不要吗?”
裴庚摇头的动作一顿,一张鸟脸上表情渐渐凝重。
读心术?
读心术!
柏青霄以为它回心转意了,心情大好,抬手逗弄它,“你对读心术有兴趣?其实这个秘法只限于比自己修为低的人,而且最好是对方不设防的情况下用的。你想要的话为父都能教你!”
一声‘为父’如一根棒槌敲醒了裴庚。
裴庚疯狂摇头。
你骗谁呢你,但凡你会一点,为什么就听不懂我的心意。
不行不行不行……什么都阻挡不了我要睡你的心!
柏青霄不懂它到底为什么这么抗拒。想他有颜有才,裴庚为什么就不愿意和他关系更进一步呢?
他还挺喜欢这小子的,虽然蠢是蠢了点,但好在听话啊。
柏青霄点了点它脑袋,数落道,“真不识货!”
裴庚无法为自己辩驳,只得安静如鸡。
正在两人相处和谐——在柏青霄眼里是父慈子孝,在裴庚眼里是打情骂俏时——神农谷大师姐忽然来了消息。
寥寥数字,柏青霄看完后,对好奇盯着他瞧的裴庚道,“这是你大师伯。”
“啾。”哦。
“我带你回去见见她们。”柏青霄想了想,“你没去过神农谷吧,以后那也是你的家了。”
他见裴庚一双小黑眼亮起,似乎极为期待的模样。心里便也是熨帖至极,想着这徒弟也不白收,看看它这一脸向往医修圣地的模样。
孺子可教。
却不知裴庚的确一脸期待,甚至联想翩翩,想的是:啊!是师尊的娘家!
刚刚还懊恼一人一鸟对话困难,如今它却觉出语不通的妙处来。
裴庚仗着柏青霄听不懂鸟语,大胆地啾啾叫个不停:“师尊师尊,听说神农谷与世隔绝,以后娶师尊的话,从那里出嫁会不会不太方便呢?”
看着柏青霄一无所知的模样,裴庚心里这些天的闷气一扫而空,别提多爽了。
他听不懂!
他真的,听不懂!
裴庚胆子肥了,得寸进尺叫了一声,“媳妇!”
柏青霄只听到一声高声的‘啾!’,似乎在极力应承他的话。
变成鸟了还那么乖,他说什么对方都能附和。
柏青霄甚是感动,他摸了摸小鸟的脑袋,软软的手感真好摸,“可能需要行船过去。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去苍穹剑派接个人。”
而此时看似乖巧的裴庚……
“啾!”我听媳妇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别说接个人,接个鸟都行!
裴庚用脑袋使劲蹭了蹭柏青霄手掌。
柏青霄对动物的亲近向来很受用,他自顾自道,“按辈分来说,是我师侄,你该叫她师姐,想必你们同龄人会很有话说。”
“啾啾!”啊,是我的大侄子呀!师尊的侄子就是我侄子!接接接!必须接!
“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说来绯月长得很好看……”
“啾啾啾!”胡说!神农谷一枝花必须我师尊,我师尊上比天下比地,绝世潘安!
“……为师是不指望这劳什子姻缘了。但你桃花运那么旺盛,说不得能看对眼。咱们神农谷好久没办过喜事。”
柏青霄开玩笑地说着,可他却看裴庚瞪圆了眼,再没了那兴奋劲,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小七?”柏青霄挠了两下它下巴,“你刚才不是还很高兴吗?怎么忽然这幅样子,为师不过随口说说。”
师尊怎么老想把他推出去,这尝试给他拉郎配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裴庚埋怨道,“师尊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要什么小姑娘,我看您就挺好的!”
落在柏青霄耳中还是一身清脆鸟鸣,他收拾起行李——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多半是近些日子陪裴庚养伤时练出的丹药,很快就卖光了,积了些灵石。
他灵石容易赚,可是用的也很快。
尤其去拍卖场,一回来荷包穷的叮当响,换回一堆灵植,炸几个炉子就没了。
“这炼丹炉越发不好用了。”柏青霄把黑炉子翻来覆去地查看,时不时曲指敲敲,“哪天寻个炼器师帮我打造一个新的才行。”
在剑仙秘境帮助裴庚从问心石中出来时,柏青霄并非一无所获。
他于心境上亦有突破。再经宗措一事,修为已过元婴中期。所以这丹炉也不好用了,无法承受他变强的法力。
而这到了元婴后期,更是需要积累庞大的法力,心境也需要磨练。
柏青霄想,游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好好静修,说不定修为能更上一层楼。毕竟可不能让裴庚那小子超过他,不然他这做师父的脸往哪摆?
正是此前说的,妖修生来有内丹。
而脱胎换骨,重新唤醒神兽血脉,化身凤凰的裴庚……作为神兽,它破壳而出就有了金丹期修为。
柏青霄都不好说裴庚成就了什么品阶的金丹了。
毕竟神兽的兽丹,若按修士品阶算,那就俗了。
换句话说,谁也比不了。
两年。
两年成丹!甚至两年时间都不到,从凡人到炼体、筑基,再到金丹,这小子修炼速度快的可怖。柏青霄若是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相信。
而柏青霄花了足足将近两百年才到达元婴,已经属于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天资过人。在裴庚面前,这些骄傲都被轻易击的粉碎。
柏青霄面上不显,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郁闷。只想一个劲地加快修炼速度。
他交还炼丹室,带着裴庚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裴庚活泼得很,这小子似乎变成鸟后沾上了鸟的属性,一路上在他肩膀两边蹦来蹦去,时不时高声放歌。
柏青霄几次捉住它把它摁回怀里想让它好好呆着,甚至萌生出把它装灵兽袋的冲动。
后来考虑到幼崽的心理健康,终究没有实现。
算了,爱唱就唱吧。柏青霄心想,孩子还小,哪怕作为人类也属于成年不久,和他那三位数的年龄比起来,实在稚嫩的很。
他做长辈的,理应多体贴点才是。
要耐心,耐心!
只是不知为何,一路上御风而行,遇到的鸟类灵兽总会一脸奇异地看着他们。
别问柏青霄为什么能从一张张毛脸上看出表情,问就是裴庚那小子害的!
在诸多鸟类灵兽眼里,那给兽类造成血统碾压的小红鸟总是在人类修士肩上蹦来蹦去。
若不是它还小,不具备客观条件,怕是要学那孔雀开屏了。
只听它欢快叫着,仗着人类听不懂彻底放飞了自我,连声啾啾:我媳妇带我飞!看到没!我媳妇!长得好看吧?我的!他早晚是我媳妇!看什么看,你们都没有!略略略~
众鸟:淦!
那些年柏青霄还不知道的徒弟被从根正苗红越养越歪的事……
等到他们日月兼程赶到了目的地,裴庚定睛一看,头上牌匾不是什么苍穹剑派,而明明书写着三个大字:忘忧堂。
这个名字!裴庚立刻炸了毛,师尊要带他来花街找漂亮姑娘喝酒吗?!
柏青霄隔着一条街望着对面,叹了口气,摸摸炸毛的弟子。这会儿他倒是不听也知道裴庚心里在想什么了。
“想什么呢,这是正儿八经的……医堂。”他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底气了。
柏青霄上头只有二十余位师姐。
但其实师尊捡他回去的时候,这些师姐们都已经可以出师了,每一位单论修为都是修真界一方大能。
年龄在此,时间差距比他与裴庚之间的一百多年还大。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诸位师姐的脚步。
也因此大师姐青羽说过他同辈修为最低。
神农谷独一无二的辈分极高、修为最低之人。
可有些师姐有些修为止步于此,寿命到了便走了。有的不甚陨落。
于是剩下的也就那几位,寥寥无几,谷内冷清的很。
大师姐青羽替师尊管着神农谷。
二师姐青欢修为比大师姐还高,在外有了自己的忘忧堂,招收诸位医修来坐堂看诊,堂内甚少神农谷亲传,多是她的拥趸。
忘忧堂打着神农谷弟子的名号,在灵元大陆开了诸多分堂,赚灵石赚的红红火火。
青欢虽然开着忘忧堂,却当起甩手掌柜,寻常见不着她。
外人也不敢来找一个大乘后期的医修大能开的医堂的麻烦。
“我也不爱来这,”柏青霄拢着裴庚小声嘀咕,“这名字说了几遍了就是不改,怪像青楼。别人家回春堂、济世堂什么的,哪个不比她好。也不知这厮生意怎么做得下去的。”
裴庚:“啾啾?”都到了门口,师尊您怎么还不进去。
柏青霄有些后悔,他在考虑直接打道回府的可能性。
他思索着,“若不是大师姐让我过来,与她一同去苍穹剑派迎绯月回来,我也不想来找她。”
掌心里的小鸟歪了下头,“啾啾?”为什么?
柏青霄摸摸它脑袋,他最近有了一个比较特殊的爱好——喜欢撸鸟,尤其是这皮毛光滑,摸起来会上瘾。
只可惜地方太小,柏青霄意犹未尽缩回手,暗想要是裴庚能变成那天见到的大鸟,他不就能使劲撸了吗?
说不定还能扑进大毛毛里睡觉。
柏青霄指节撑着下巴想了想,“按理你该叫二师伯。可她这人古灵精怪,惯爱欺负我,为师也不待见她。”
裴庚疑惑,“啾啾?”她怎么欺负师尊您了?
柏青霄似乎懂他所想,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吧?神农谷都是女弟子——在我之前哈!所以弟子服都是天青色女裙。她以前就曾忽悠过我穿了好些年的弟子服。”
这些话放以前柏青霄是决不会说的,有损他高人风范。
但是裴庚现在是裴庚吗?他现在长得就像、不,他就是只鸟!
小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一双鸟眼愣是睁的又圆又大,显现出震惊。不一会儿又冒了光,激动的不行,像只小毛球上下蹦跶。
女装?年少的师尊?
我可以!
柏青霄戒备心少了不止一点,说话就没了把门。
“算了,我还是不想见她。我们直接回神农谷吧。想来她修为比我高了不止一点,定能妥善处理此事,我跟着去苍穹剑派也无甚用处。”
他在忘忧堂门口的对街站了一会儿,想来想去都不太放心二师姐那改不了的恶劣性子,果断转身想要跑。
谁想到忘忧堂门口忽然飞出一条青色披帛,越过柏青霄头顶,直直朝着对面小楼而去。两边白纱拦道,把他堵在正中。
第38章 假扮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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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条青色披帛冲对面小楼栏杆而去,后边带出数十条白纱勾住对面,挡住灼热的日光,散落两边轻纱。
转眼把街道左右截断,成了块忘忧堂口延伸而出的密封小地方,彻底堵住了柏青霄前后左右的去路。
忘忧堂内转眼飞出数十位白衣仙子,尽皆面容姣好,气质温婉。她们身姿轻盈,在漫漫落花下无声落在柏青霄四周。
场面极为好看。
可柏青霄身子僵硬,裴庚连声叫唤都唤不回神智。
这些修为不低的白衣仙子落地后,不紧不慢地颔首低头行礼,齐声喊道,“恭迎小师叔——”
柏青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青欢,你让她们喊师叔就师叔,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顶端一青色人影伴随着那条青色披帛垂直滑下,层层叠叠的轻纱裙如花散开,落到柏青霄面前,青丝飞舞,鲜眉亮眼。
她笑盈盈道,“师叔好久不见!绯星这厢有礼了。师尊说了,唯恐小师叔来了又跑,让我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场面大了些,可别吓着小师叔。”
柏青霄:……
他肩上的裴庚歪了歪头,暗道这二师伯当真把他师尊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连来了后悔会跑这种情况都提前想到了。
柏青霄清了清喉咙,试图挽尊,“我怎么会想跑呢。对了,你师尊呢?”
绯星不卑不亢道,“实在不巧,大师伯来信的时候,师尊将要闭关……此事事关重大,师叔不如进去再谈?”
她侧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闭关了?那江绯月和跟着她去的那数十名外门弟子怎办?
柏青霄拧眉,心事重重随着带路的绯星进去忘忧堂。
人走后。白纱降落,披帛散开。
路人被这么大的阵势惊到,此时探头探脑去看,原地干干净净,别说人了,连片花瓣都没有。
等柏青霄被迎到后堂坐下,面前斟上一杯极品灵茶时,人都还是懵的。
尤其当他听到绯星说,派人去调查遇到江绯月的‘慈安门’时,却发现慈安门一个小门小派在前不久时被人灭门了。
“灭门了?怎么可能,数日前分明还……”
“此事定然有异!一个宗门怎会说没就没?”柏青霄震撼过后,蹙紧眉头,“棘手,当真棘手。二师姐可有说打算怎么处理?”
“说起这个,”绯星微微一笑,“还有件要事未曾与小师叔说。”
“什么?你刚才说,二师姐闭关了,不能去苍穹剑派接回绯月她们?”柏青霄不可置信,“她不去谁去?神农谷的几位师姐轻易不离岛……”
他的声音在绯星笑眯眯的视线里越来越小。
绯星抬掌把茶水给他挪过去,“自然是小师叔啊。小师叔别怕,忘忧堂会派出一批修为不低的弟子跟随。”
“你莫非在开我玩笑?”柏青霄拍桌而起。
桌上正试图跑去喝他的灵茶来个间接接吻的小鸟被这一拍惊到,立刻炸了毛,瞪了眼看绯星:你说什么吓我师尊了?!
绯星看不懂鸟脸的情绪,只是有些诧异小师叔随身还带着个灵宠。她伸出手正想摸一下这毛茸茸的小家伙。
谁料小红鸟蹬蹬蹬跑回去挨着柏青霄,斜着眼防备地看她,像是把她当坏人了。
“绯星,你在开玩笑吗?”柏青霄虽然很痛恨大师姐老是说他修为不济,同辈最低。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我要是行我早去了。你难道察觉不出我修为才、咳,比不得二师姐吗?”
苍穹剑派乃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庇佑苍穹剑派的老祖与神农谷的玉烟仙尊一般,早已是渡劫期,是随时可以飞升的人物。
而剑派的掌门及诸位长老至少都是化神期人物。
也就是说,他,柏青霄——不能作为神农谷带队的人物,因为他修为只有元婴。
而修为就是底气。
若真要当场翻脸,苍穹剑派随便一个长老就能要他应付困难,更枉论其他。
更何况,慈安门被灭门,苍穹剑派回信江绯月一切安好。
这一系列的事怎么看怎么诡异,说不得谈不拢真要出事。
柏青霄已经想到自己被压着打、神农谷被秒杀的场面了,定然是修真界一大丑闻。
他情绪异常激动,一挥手,“不行!我不去!哪怕神农谷丢得起这个脸,我也丢不起!”
qaq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还是个小年轻啊!可经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二师姐不能出关吗?”柏青霄冲动地说完这话,自知失。
神农谷二弟子青欢修为极高,可是停在大乘后期已经许多年了,迟迟没能堪破。
柏青霄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青欢就已经是修真界的大乘期大能。
也就是说,渡劫期以下她无人可敌,而放眼修真界渡劫期的大能一只手数的过来。
修真界内,青欢的修为几乎是碾压式的。
然而她却迟迟没有进入渡劫期的消息。
也许、可能也没有机会进入渡劫期了。
因而为了突破限制,为了参悟天机,闭关是极其正常的人生大事。说不定就在紧要关头呢?他又怎能轻易打扰?
柏青霄捂住额头,颇为头疼,“这要怎么办?”
他十分确认那天见到的江绯月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此去说是为了迎绯月她们回来,若有闪失定要当场问责。
问责苍穹剑派,可掌门长老全比他修为高深。
他真的……撑不住啊!
“小师叔放心,师尊早已想到办法。”绯星半点不着急,乐呵呵看着他。
柏青霄愣是从她那清秀的面上看出几分与她师尊一模一样的狡黠。
倒是奇怪,柏青霄与这师侄极少见面。
可印象里绯星性情颇为内敛,也许是养在青欢身边久了,今日一见跳脱了不少。
只见绯星抬手轻拍,白衣仙子鱼贯而入,一人手上托着一个木盘。
有的木盘装着青色女装,有的木盘装着朱钗,有的木盘装着面纱,有的……
总之,全是女子的用品!
绯星有理有据道,“既然小师叔不能出面,那小师叔假扮成师尊出面不就好了吗?放心,师尊有留下带着她气息的防护法宝,保证除了渡劫期无人能看破小师叔的修为。”
“而且,师尊多年不出现在人前,无人知晓她真容。苍穹剑派处于渡劫期且见过师尊真容的只有那一位——苍穹剑派玄华老祖。”
“可苍穹剑派既然敢给大师伯回信,绯月她们安康的几率便很大。若真到了打起来的地步,此法宝能挡渡劫期以下三招,三招内,师尊定会出关到达小师叔身边。”
“这法子万无一失,小师叔认为如何?”
不如何,你都安排的那么充分就差没直接绑我上去了,还问我怎么样?柏青霄现在不止是头疼,眼睛也疼了。
桌上的小红鸟飞起来,落到木盘上的女装边,眼冒精光。
“不!”柏青霄宁死也不会再碰这些东西。“绯星,为何不是你来!”
“绯星岂敢冒充师尊?”绯星大惊失色,慌忙摆手,“唉,越俎代庖唯恐师尊不喜。也只有小师叔……若小师叔不肯,那、那就只能任由绯月师姐她,呜……”
她抬袖擦着眼角,哽咽道,“天妒红颜,绯月师姐年纪轻轻,如花似玉,本该前途无量,奈何呜呜呜……”
柏青霄怎么看都觉得她在假哭,话里话外都在拿绯月的性命要挟。
他一口气没上来,“你!”
绯星见好就收,她慢吞吞收起假哭用的小手帕。
“当然,小师叔的安危最重要。若是师叔不肯,那绯星也总不能把你绑过去。今日时辰也晚了,师叔不妨先去休息?好好考虑一番,绯星给您准备了客房。”
柏青霄瞪圆了眼,心不甘情不愿。他抿了抿唇,“你带路吧。”
“好的!师叔这边请。”绯星行了个礼,一转身,脸上挂起了笑容。
她把柏青霄引去休息的客房后便就此告退。
忘忧堂内并不小,说是堂,实际占地可与小门派相比。
前面是医修坐诊的铺子,事务管的井井有条。
后头九曲十八弯回廊,延伸向各式各样亭台楼阁,高处云雾缭绕,低处溪水潺潺。草药田随处可见随风摇摆,蝴蝶轻盈,完美符合了人间画本里仙女住的美妙仙境。
她顺着回廊走了一会儿,回头吩咐身后跟着的白衣仙子们,“都别跟着我了,去准备明日的用品吧。按最高规格,抬出那顶最华美的轿子。哦对了,选人也要仔细,务必排面足够,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小师弟。”
身后两队白衣仙子微微弓腰行礼,很快便散开了。
绯星往前走去,拐弯处忽然转过来一人,两人险些没撞上。
“哎呀!”那人长得和绯星一模一样,清秀的面容写满愁绪,浑身上下沉静内敛的气质比容貌更吸引人。
她急急忙忙的脚步一顿,发现自己差点撞到的人竟是……她连忙行礼,“师尊!”
原来一直在柏青霄面前的人不是绯星,而正是伪装成绯星的神农谷的青欢尊者。
青欢拍了拍衣服,蹙眉不悦道,“不是要你好好静修,出来做什么?我师弟最是谨慎细心。若要他看到了,我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抱歉!师尊,堂前忽然有人闹事,弟子怕打扰您,便自作主张先去处理。”绯星顿了顿,“师叔他……可答应了?”
“自然。”青欢开怀笑道,“我看着长大的,还能不懂他吗?”
“可是师尊,”绯星忧心忡忡,“这样做未必太过危险。若是师叔被揭穿了……”
“揭穿了又如何?”青欢沉声道,“有本尊在,谁敢动他一根毛发?”
什么防护法宝多是唬人的,青欢的确给柏青霄准备了注入她法力的防护法宝。
但哪个法宝能保证让远在闭关的青欢立刻到达现场?
青欢压根没想冒这个险,她就打算以绯星的身份亲自过去。若有事,她第一个出手。
绯星被她语气吓着,连忙附和应是。“只是那玄华老祖若是出面了……”
那可是渡劫期的大能啊!
说起此人,青欢面色一变。她拂袖,怒容满面,“他那个老不死的缩在苍穹剑派后山那么多年,怎会好端端出来?你别杞人忧天,回你房间去!没我命令不得出门。”
说罢大跨步离开。
绯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
世人皆知神农谷青欢尊者与苍穹剑派玄华老祖有过一段缘,市面上画本绘声绘色各种揣测,却也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绯星嘀咕道,“老祖寻常是不出来的,可是若听说了您要过去,怕是爬也得爬出来。”只是这话她没敢当面说。
况且她觉得,师尊大费周章搞这一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恶作剧一下师叔。
更有可能是……她并不想亲自过去面对玄华老祖。
——起码并不想迎面对上,才会以这种办法。
毕竟渡劫期以下的人看不穿柏青霄的伪装,也认不得青欢的真面目。
可若是修真界修为顶峰的玄华老祖……他会懂的。
因而不会拆穿,更不会与柏青霄为难。
绯星一转身,正对上一只滞在半空的小红鸟。
她手疾,一下子捉住那只小鸟,“哪来的灵兽?”
这鸟儿极小,松松捉在手里,从拇指和食指的缝隙里冒出个脑袋,左看右看。
“怎会叫你听着了,得处理干净才行。”绯星正纳闷呢,这小鸟张嘴,扑哧一声喷出灼热的火焰,迎面而来。
原来是火系的灵兽啊。绯星不当回事,身子一侧避开了,可谁想到这火沾到衣服一星半点立刻就熊熊燃烧起来,无法扑灭,也无法召水浇灭。
不好!这不是凡火!
她脸色一变,松开了手,连忙去给自己扑火。
裴庚唯恐那青欢尊者回头发现自己,逃命一样飞奔回屋,撞开窗户,凭本能一下子冲进熟悉的怀抱里。
“啾啾!”师尊你被骗了!咱们快跑吧!二师伯太可恶了!
谁料到扑进两团柔软里。
裴庚惊恐万分,以为自己扑错人了,冒犯了哪位仙子。它仰着头一看,整只鸟都石化了。
没有扑错人,只是……
它那么大只的师尊怎么变成女的了?!
第39章 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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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垂下眼,眼神微转,似乎在思考。他最终看向那炸了毛瑟瑟发抖,展翅想要远离他的小鸟,伸手一抓,毫不留情捏了回来。
“好嘛?出去浪完回来连自己师尊都不认识了?”开口还是熟悉的男低音。
裴庚仰头看去,见着柏青霄秀美的面上似笑非笑,唇角带着讥诮的幅度,脸色夹在冷冽和温柔间,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啾啾!”师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怕啊!
柏青霄不知道。
他懒懒撑着下巴,放轻力气,单手捏着它玩,把它毛逆着撸顺着撸,使劲□□,“再过多几天是不是还想造反了?”
“啾啾!啾啾啾啾……”弟子明明是给您打探消息去了,什么叫出去浪!
裴庚拼命解释,奈何人类听不懂他的语。
柏青霄面容无比平静。他想起江绯月那糟心事,就不禁叹了口气。
“我这样都怪谁啊?”
反正他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男身穿女装的,那样子肯定无法入眼。
若叫谁认出来,岂不是一大丑闻?他往后也不用在这修真界混了。
倒不如化为女身,这样还能装作与‘柏青霄’毫无联系。
嗯,出了丑都算忘忧堂的青欢尊者的。和他柏青霄有什么关系?
柏青霄心理压力顿时一减,松开□□徒弟的手。
他掌中的裴庚歪了歪头,十分好奇,视线始终离不开柏青霄,心里直犯嘀咕。
仔细一看,师尊现在的模样其实和之前清隽的模样七分像,剩下那几分分便纯粹是男女间的区别了。
如今柏青霄面容线条柔和许多,冷着脸时颇有些高岭之花气质。身量看着凹凸有致,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一个伪装而成的女修。
裴庚看着看着,呆了。半晌回过神:“啾啾!”师尊本来就好看,变女子的模样也好看!神农谷一枝花谁与争锋!
它呼噜噜左右抖了抖身子,忽然觉得身上发起热来,膨胀成一团肥嘟嘟的红毛球。
想唱歌、想跳舞、想给师尊看!
想求偶!
柏青霄还不知自己被徒弟扣了‘神农谷一枝花’大帽子,知道了非‘青玉棍焖凤凰肉’不可。
他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拨弄了一下桌面上一颗颗圆滚滚散落的丹药。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一颗就往裴庚鸟喙上塞,逗弄道,“来,你也来一颗,试试当小母鸟的滋味。定能吸引一大票雄鸟过来。”
小红鸟挺着胸脯紧闭着鸟喙,落下粉红的眼睑。哪怕被他戳倒也绝不张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怕什么?这玩意无法改变实质。”柏青霄目露戏谑,“该有的还是会有,只是在你外表上做些伪装而已。时效也有限。”
“我以为我练变兽形的化形丹已经够少见了,没想到二师姐比我还变态,竟做出这种调改阴阳的丹药来。”
柏青霄拿起一颗圆润的丹药,在细长的指间揉搓。“男的吃了会变成女子,女子吃了反而化为男身。呵。”话落,丹药被碾成薄薄的一片。
裴庚心想,你们神农谷的人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是练不出来的?
倒是教教他怎么变回人形啊!不能和师尊对话可太没劲了。
柏青霄抬指细细闻了那丹药气味,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几味药材。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不然他就找间炼丹室实践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看裴庚一直盯着他看,抬手摸了摸小鸟脑袋,把它头翎往下摁了摁,“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是饿了?”
正在欣赏师尊难得的女相的裴庚应了两声,“啾啾!”我都金丹期了早辟谷了!师尊你这时候才记得喂我是不是太晚了!
柏青霄可不知它在说什么,在他眼里裴庚永远法力低微,永远幼稚。
他出去托人送了几样吃食过来,慢吞吞掰开糕点开始日常喂鸟。
裴庚一点都不饿,但它见柏青霄对‘喂鸟’一事十分感兴趣,便配合张了张嘴。
结果下肚没两分钟,抖了抖毛,从尾巴到头翎都炸了起来,一副中毒模样。
身体摇晃两步,噗地一声冲着桌面吐出一团黑渣。
柏青霄见它半死不活的模样,掩唇轻笑道,“噢,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人,兴许吃不得人类的食物。”
他在储物戒翻了翻,没由地想起裴庚之前说过那些‘吃灵草就能升级’的浑话。
若裴庚是人,这法子固然不可取。但他现在……
柏青霄盯着桌上扭头往后顺着翅膀毛的小红鸟,忽然想大胆尝试一番。
只他又不舍得自己的灵草,眸光转到掌心红痕,便有了法子。
不稍片刻,火羽岛秘境那灵气充沛的火系灵草落入手中。柏青霄抓着灵草根部,用尖尖去戳小鸟的胸脯,“来,张嘴,啊——”
裴庚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张大鸟喙叼着灵草尖尖往外几步,鸟头摇摆着,像是想把灵草从柏青霄手中抽过去。
柏青霄顺势放了手,便见这还不如他拇指大的小红鸟叼着灵草往空中一甩,张大了嘴朝上喷出一团火焰,裹着灵草化为小火星,垂直落入它口中。
还回味般咂了咂嘴,一双小黑眼紧紧盯着柏青霄。
在这视线里,柏青霄隐隐升起了些许危机感。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鸟不像在等他拿出食物投喂,倒像是想把他当成食物一样。
仔细想想,兽性这东西邪乎的很。虽说凤凰被尊崇为神兽,然而在天地初开时,那可是搅动风云的猛兽。
谁也说不清和那会吃人的魔兽妖兽有多大区别。
“我警告你啊,”事关身家性命,柏青霄正儿八经道,“你吃灵草灵兽,我没话说。若你敢对人下手,为师第一个灭了你。”
裴庚:……
原来他在师尊心里这么没底线的吗?
小凤凰委屈地啾啾两声,为自己喊冤。
柏青霄说归说,灵草还是照喂。
从下午一直喂到傍晚时分,窗外太阳西斜,天际颜色绚丽,云彩悠悠。
裴庚吃完了最后一株,又继续盯着柏青霄瞧。
等了半天,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怎么吃了那么多,身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小,修为也不像有进展的样子。柏青霄心里嘀咕着,抬手比了比,结果发现裴庚真的还是拇指大小,丁点没变。
那滴溜溜的眼睛专注而信任地盯着他。柏青霄没来由觉得这傻东西还挺好逗,笑着一摊手,对满眼期待的裴庚道,“没了。”
裴庚:?
柏青霄捉过它,两根手指探下,摸了两下肚子。吃了那么多,小红鸟肚子还是瘪瘪的。
他松了手,戳着小鸟脑袋,“就你那饿死鬼的吃法,整座岛上的合年份的灵草都被你吃完了!”
“啾!”不可能!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
“啾!啾啾!”不可能!肯定还有!
柏青霄充耳不闻,托腮看窗外,试图转移话题,“哇,你看,日落好美。”
美什么美!喂我!
裴庚气鼓鼓地飞到他头顶,被挥飞后,又落到他肩膀上,着急地走来走去,不住用毛茸茸的脑袋去顶柏青霄的脸催促。
“哎呀,没了没了真没了!”柏青霄被缠人的毛茸茸弄笑了,抬掌推开它一直蹭来蹭去的脑袋,“你怎么那么烦人,撒娇打滚都没用。”
裴庚转了一圈,又飞到他面前滞空,扇着翅膀,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适可而止知道吗?你才金丹期,太高阶的灵草不适合你。若是爆体而亡可怎么办?”
“叫也没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别叼我衣服!”
这么小只偏生黏糊的很,一下子跑来蹭他脸,一下子气鼓鼓要钻他怀里,一下子用鸟喙浅浅啄他……柏青霄被它缠的头一回觉得鸟也不好养。
虽是被它烦的没办法,可他实在不敢投喂太高阶的灵草。这要是承受不住庞大的灵力,爆体而亡怎办?
这时柏青霄灵机一动,想起一个好地方,“这样吧,我带你出去觅食。”
裴庚落在他抬起的手指上,好奇地看着柏青霄,“啾?”哪?
“嘘!”柏青霄顿了顿,清丽的面上露出少许神秘,“带你去做‘采花贼’。”
裴庚:?!
柏青霄把裴庚捉起来塞进袖子去。他打开木门,撞上两名守在门口的侍女,又啪的一下关上门。
速度快到侍女压根看不清开门的到底是谁。
门走不通就换了窗,攀着走廊外身形利索地爬上屋顶,熟练地顺着屋脊跑了。
这忘忧堂后边连山,山风呼啸,吹起身上的青纱裙,高阶法衣的材质柔顺光滑,隐隐带着微光。
但柏青霄的动作一点都不淑女,他大跨步越过屋脊,越走越偏僻。
裴庚探个脑袋出来,能看到本来四周还一队队的巡逻,到了后边基本十多米远都见不着人了。
天色漆黑,走廊上的明光珠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柏青霄落在装饰华丽的宫殿前,呼吸微乱,整了整衣服,“到了。”
他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一把推开门,抹黑冲两边挥出两道灵力。速度极快,甚至都没惊动宫殿的法阵。
就着来人的灵力,黑暗里一一燃起了明光珠,照出殿内精致的摆设。
从那带着花纹的小玩偶、桌上新鲜的花到那高挂起的山水画。殿内还有隐隐的暗香袭来,像是熏香烧过后仍然残留的余味。
裴庚左右一看,如临大敌。
这怎么看都像是女子的住处,师尊真要来‘采花’吗?!
柏青霄直接走过去,捉起那小玩偶捏了两下,软绵绵的手感讨喜的很。他见肩上的裴庚一脸凝重,就不由想逗它。
捉着玩偶笑吟吟往裴庚身上摁,“来,比比你两谁毛多,谁更可爱些?”
裴庚狼狈地躲来躲去,最后干脆飞远了,落在花瓶上,撅着屁股挤开层层花瓣,往里一躲,藏进花瓶里。
“躲什么啊?”柏青霄拿起花瓶把玩着,新鲜的花瓣带着水滴,暗香袭来。
等等,他一挑眉,这和他想的可不太一样啊。
爱花如命的二师姐,怎么会舍得让别人来碰她的灵花?
可不说二师姐闭关了吗?闭关了还专门出来弄插花?
莫不是……
柏青霄已然猜到了几分,他想起那性情跳脱了不少的师侄,忘忧堂外的‘堵人’……自然也还有,青欢不愿去苍穹剑派的缘由。
他垂下眼,勾起唇角。亲姐弟还明算账呢。既然如此,敢戏弄他,那便怪不得他收点利息。
“何人胆敢擅闯!”一声叱喝迎来,带着庞大的属于高阶修士的气息,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若是寻常人,这会可能都被压得猝不及防趴下了。
人未出,先来了个下马威。
柏青霄单手抱着那花瓶,好整以暇等着来人。
却见大殿屏风后一个人影走出来,青衣冷面,见着是柏青霄,还是女身的柏青霄,着实愣了一下。
“柏青……呃……师、师叔?”
第40章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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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眼神微动,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老神在在,先发制人,“绯星啊,你师尊闭关。你大晚上还过来她寝殿这边作甚?”
易容做自己弟子的青欢一时语塞。她怎么会在这,废话!这是她住的地方,她为什么不能在这。
好险,还好刚刚释放灵力威压没有用到大乘期的程度。青欢顿了顿,见着柏青霄手上那瓶花,便顺着它走下话题,“是师尊闭关前,嘱弟子过来照看殿后的灵植园。”
“原来如此。”柏青霄手上捏起花瓶里一根鲜花,慢吞吞打量着四周装潢,“绯星啊,你在你师尊身边那么多年,有没有见她喜欢过谁?”
青欢不晓得这家伙又在卖什么关子,她冷冰冰道,“弟子不知。”
“噢。”柏青霄不在意她回答什么,细长的眼型里,一双黑瞳狡黠地转动着。
哪怕这会儿遇到宫殿主人,他还是想去‘采花’。
为了避免待会他去偷花,二师姐暴怒起来把他打一顿,他得想个法子摁紧青欢的马甲才行。
摁的死死的,不能让她这时候掀开。
柏青霄整个切开都是黑的。他眼光流转,想起某件绯闻,低头笑了笑,“那你还真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说苍穹剑派有位老祖,可是险些当了我姐夫的。”
青欢:……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么说来还真不凑巧啊。”柏青霄故作遗憾摇摇头,“如果二师姐这会儿不闭关,说不得还能带我过去认认亲。毕竟我对那素未谋面的姐夫神往已久。”
认你个头。
青欢听得一肚子气,分分钟想暴打一顿面前的人。她扯了扯嘴角,“那真可惜啊。”
柏青霄意味深长,“没事,她闭关正好。”
青欢干脆转移话题,“师叔,看您抱着手上的花瓶那么久,似乎很是喜欢。”
“唔。”柏青霄点点头,“花是你摘的?”
青欢应了。
柏青霄随手捏了捏花瓣,边捏边感叹一声,“这么多年没见,二师姐真是变了,这么宠你。想我以往好心过来给她的宝贝灵花浇水,还会被她训斥。”
青欢盯着他手指不放。
你那是浇花吗?你那是辣手摧花!
她到底为什么大半夜要和柏青霄胡扯那么多,怎么才能赶这家伙走?青欢脑袋嗡嗡响,她挤出一丝笑容,“师叔说笑了。”
柏青霄居然很诚实点点头,“对,我就随便说说。都那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
柏青霄不走,青欢哪敢走。她怕这一走,自己后殿的宝贝全没了。
青欢反问,“那师叔,不回去休息?”
柏青霄清了清喉咙,“看你可怜,瞧瞧这憔悴的小脸,啧啧。快回去休息吧,我来替你照料灵植就是了。”
“师尊交下的任务,怎么可以假手于人?”青欢寸步不让。
柏青霄笑了,“真不走?真不走你可要替我背黑锅了。”
不好的预感成真。青欢睁大了眼,刚要详细问他。眼前虚影一闪,柏青霄出现在她面前,抬手——
青欢条件反射要抵挡。
然而她手还没抬起,忽然想起以‘绯星’的修为别说抵挡柏青霄,连看清柏青霄的身影都困难。
一时前后两难,为了不暴露,青欢只能放弃,在柏青霄一击后假装晕倒,啪的一下倒在地上,身体和地面相撞发出闷声。
青欢心里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咬牙切齿:你个兔崽子倒是好歹扶我一下啊!
柏青霄恶劣地抽出一支鲜花,半蹲下,捏着花茎用花瓣去戳青欢的脸。
二师姐,没想到吧!今儿个我不仅辣手摧花,还要当着你面。
花瓶里裴庚挤开一堆花瓣探出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这绯星直接人事不省了。它仰着脑袋看柏青霄,“啾?”这是绯星的闺房?
看着不对啊。
还是说,是装成绯星的那位大能的闺房?
裴庚一下子炸了毛,飞起来冲柏青霄叽叽喳喳一堆。恨不得立刻拎着柏青霄领子摇着他晃:师尊你小心点,你师姐装成你师侄了,可别拱火!
柏青霄还就拱火了。
他刚废话一堆,可不是没事干瞎说的。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虽然我不知你为什么不敢去见人家。但你要装就给我装彻底了,不然到时候还得你自己亲自过去。
算了,玩太过万一把二师姐气起来就不好了。
柏青霄把花插回花瓶放回去,托起小红鸟。眼中带光,唇角含笑,“走,小七,师尊给你喂点好吃的。这里可多灵花了。”
一说到花。
他眼角瞥见地上青欢的拳头握起,青筋毕露。像是要爬起来找他算账的模样。
哦豁!柏青霄眨眨眼,边带着鸟往殿后走,边慢悠悠咬重了某些字音道,“吃饱了,明天才好去苍、穹、剑、派嘛,对不对?”
“啾?”什么好吃的?裴庚满脑子吃,察觉不到底下的暗潮汹涌,歪了歪头。
绕过前殿往后。
月夜下,大片的花田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根茎,散发出浓郁的灵气。花朵千姿百态,娇媚可爱。
因为灵气积聚过多,甚至凝做细碎的半液态,宝石一般亮晶晶挂在花瓣上。
这宝地更别说灵花如何价值千金,但是普通修士在这里打坐,就已经受益匪浅了。
裴庚眼里发了光,迫不及待冲过去,在花田上方盘旋一周打量着。最后落到了花田中的柏青霄肩上,高兴地叫个不停。
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片灵植田,几乎占了宫殿一半的大小。而且里面的灵植品阶都不低,若拿出去卖,怕有些还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柏青霄不紧不慢带着小红鸟在花田里来回穿梭着,直到那整块花田逛了一遍。他捡了一条长树枝,在花田中穿梭,慢悠悠把一整块花田三七分。
柏青霄抬起树枝指着那十分之三的花田,“小七,你看那边。”
哦哦哦!这边都是给我的对吗?虽然少是少了点,可是这些灵花灵力都好充沛啊!裴庚兴奋的不行,从他肩上飞起来,绕着那片地打圈。
就等柏青霄一声下来,它冲进去大吃猛吃。
谁想到柏青霄说,“这边的都不能动。敢动一片叶子我把你毛都给拔了。”
看到小红鸟震惊的啪的一下摔到花田里的模样,柏青霄乐了,“快出来,说了不能碰就是不能碰。这边的灵植都在十阶以上,为师这个修为的还能衡量一二。你什么都想吃,还真不怕爆体而亡啊。”
叶子间窸窸窣窣一阵,一只拇指大的小红鸟蹦蹦跳跳着从地里跑出来,委屈地直叫。
“别急。”柏青霄手上的长树枝晃了晃,指向另一边,占了花田十分之七的部分,“这边都给你,可以吃,但是要留根。若是都吃绝了,我就……”
“啾啾啾!”拔了我的毛你去哪找这么帅的鸟给你撸!
柏青霄听不懂,但不影响他猜出来裴庚说的什么。
他微微一笑,眯起眼威胁,“若是吃绝了,我就把你变成小母鸟,扔到公鸟堆里去给别人下蛋。”
“下完一窝又一窝,我就拿你的凤凰蛋出去卖,保管赚的盆满钵盈!”
裴庚愣在了原地,毛茸茸的鸟脸上生动形象表露出了何为呆滞。
我刚听错了吧?
我刚肯定听错了。
我美貌温柔的师尊嘴里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么破廉耻的话。
月下的柏青霄一身女相,顶着副神农谷高岭之花的模样,弯下腰,洁白如玉的手里正拿着根木棍不停戳裴庚屁股,赶它。
“去去去,你个饿死鬼,怎么还不动?还要我喂到嘴边不成?”
裴庚第无数次想,好好的如玉君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柏青霄扔掉木棍,随意找了处地方盘腿坐下。
他单手撑着脸,看着一只拇指大的小红鸟欢快地挤进花田里去,叶子间本还能看到它往里挤的毛屁股,再一看却不见了影。
一阵带着花香的凉风拂过,衣角微扬。柏青霄不由掩唇打了个哈欠。
其实他很少睡,只是也许这会下意识觉得回到亲人身边,有了安全感。再看裴庚这闹闹腾腾的模样,心情也放松了,忍不住就有了些睡意。
歇一会好了。柏青霄上眼皮亲着下眼皮,撑不开眼。
身前花田被月色笼罩着,晚风微凉。时不时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出现。
裴庚这小子……
柏青霄绷不住脸笑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二师姐这会儿藏在哪里咬牙切齿的表情。
唔,的确很多年没回去了。等去完苍穹剑派,就带裴庚回一次家好了。
晚风沁人心脾,柏青霄不知不觉睡熟了过去。
可能睡前随口说的胡话不知不觉入了脑。他当真梦到了好多蛋蛋。
梦里一堆凤凰蛋绕着他打圈,沉甸甸压在他身上蹦蹦跳跳。
柏青霄不胜其烦,甩下这些凤凰蛋赶紧跑,没想到这一堆凤凰蛋追在他后头啾啾叫个不停。
叫着叫着,满耳啾啾叫变成了满耳师尊叫。
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的“师尊师尊师尊!”
柏青霄捂着耳朵,一边吼着谁是你们师尊,一边御风而逃。
结果面前堵起一座凤凰蛋堆成的山拦住去路。
在柏青霄一脸惊恐下,这些凤凰蛋全都裂开了,飞出一堆小红鸟,遮天蔽日,乌泱泱冲他飞过来,尖尖的嘴里还喊着‘师尊师尊’。
柏青霄彻底被吓醒了。
醒来发现月下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哪还有什么花田?
说了不能吃绝根!这些灵花可是很难搜集的啊。
他刹那出了满额冷汗,站起来气势汹汹喊了一声“裴庚——”
一声清亮的鸟叫声从背后响起。这声音太大,柏青霄一怔,猛地扭头一看。
立时和一只白鹤般大小的红鸟对上了眼。
这红鸟已然有了几分凤凰的影子,尾羽长长散做几束,头翎飘逸,眼角往后延伸出烂漫的色彩,长颈微弯,正直直看着他。
柏青霄满脑子怒气卸了干净,不可置信喊了声,“裴庚?”
“啾!”大鸟扬起脖颈看他。
“我!你……你这……你!”柏青霄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他圈起右手,比划了一只小鸟的模样,不过拇指大。再比对到面前这蹲坐着的大鸟,足有仙鹤那般大了。
他不过睡了一觉,再看面前的月夜。他睡的怕不是一会儿,他究竟睡了多少年了?!
“你……你怎么长得那么快?!”
裴庚打了个饱嗝,咂咂嘴,口吐人,“媳妇,我没吃绝根。”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
糟了,平时浪惯了,一时嘴里没把门。
裴庚本人比柏青霄还震惊:他怎么忽然能说话了!
柏青霄眯起眼,“你刚……喊我什么?”
裴庚连心跳都被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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