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万魔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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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裴庚摇摇头, 艰难抵抗送到面前的诱惑,理性分析:那日他是穷途末路之人,才斗胆就着师尊的纵容大胆试探一番。
可他现在和师尊相处的好好的, 若是再来这么一遭,师尊就真要给气跑了。
他是脑子被水泡了才会走这么一条险路。
“傻小子,想了吧?”赵傲天见他动了心, 哈哈大笑, 趁热打铁,“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这时候下手是最好的了。把他打晕, 劫云散开,你不必担心劫雷落下, 他也不能再反抗。”
赵傲天蛊惑他, “老夫可是大乘期尊者,不介意帮你一回——帮你封印他的灵府。”
“灵府一封,他也不过是个体质好些的凡人。你就可以把他锁起来, 藏在这里,想做什么都行,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等你学了天魔策, 主宰了魔域。到时候, 还怕囚不住他吗?”
“如果你担心他阳寿不够。呵呵,老夫这刚好有一套共享阳寿的婚契。小子,机会只有一次,你觉得呢?”
裴庚眼神微动,心里头有一股声音催促着:答应吧,他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不也只想师尊只看着你一个人吗?
什么沈君越, 什么神农谷, 什么师叔师弟, 他压根不在乎。从始至终,他在乎的也不过是柏青霄一人而已。
所以柏青霄去哪,他就跟去哪。
努力提升修为,也不过是想师尊高看他一眼,想要保护师尊。
收敛自己原本病态的本性,事事装出一副开朗讨巧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符合师尊的喜好。
裴庚看着亦无所觉的柏青霄,看着他清隽的面容,眼神深邃如夜,几乎要滴下墨来。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师尊总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为什么不能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呢?
如果把师尊囚起来,是不是师尊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赵傲天见他已然心动,再接再厉,“想想,你难道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密不可分,合二为一吗?”
“合二为一?”裴庚低声念着,眼中逐渐起了欲/念。
“是啊,合二为一。婠婠,你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崖上,魔域某个房间里,宋珩哄着赵婠婠,“父亲没了,巨傀也不知所踪。雪里红跑了,四大魔尊转眼少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最是贪生怕死的魅魔。这一切还不是从那个医修进魔域开始。”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宋珩眼眸幽深,“定然是那沈君越老早设计好了的。就连魔宫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献舍阵法,都是算计好了的!”
他狠狠一拳落下,锤的旁边桌面抖动。
赵婠婠面色苍白,掐紧了掌心。
“可是,这也是一个机会啊。婠婠。”
宋珩抬起她的手,握紧,“想要绘制如此庞大的献舍阵法,所耗费心血巨大,沈君越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你难道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位置,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吗?”
赵婠婠心动了,但她咬着唇,还没说话。
又见宋珩自暴自弃松了力气,叹了口气,回身坐下,“不过也是我无能,只能护你周全。魔域弱肉强食,就算再想,我的实力也不过区区一个化神。”
他握拳,似乎当真抱不平,往桌面狠狠一锤,茶盏弹起,哗啦作响。
赵婠婠犹豫再三,下定了决心,“宋哥哥,其实,其实真正的天魔策就印在我背上!”
宋珩顿了顿。他侧着脸,在赵婠婠看不见的脸上,眼中正闪烁着光,声音却漫不经心,“哦?”
“真的!其实之前说什么比武招亲、绣球招亲,我只是担心、只是害怕,只是忍不住试探宋哥哥,我、我知道错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能不计前嫌,一直在我身旁保护我。”
宋珩长叹息,“事已至此,你别安慰我了。”
赵婠婠想了想,除下了外袍,紫衣裙缓缓落下,露出背后大片肌/肤。
她把长辫撩到身前,“我说真的,不是安慰你,宋哥,你快看呐。只要在我后面涂点水……啊!”
她万没想到,宋珩已经抬起一杯凉水,往她背上倒去。
赵婠婠被凉意冻得瑟缩了一下。
眼看那背部真的逐渐露出天魔策的奥秘,宋珩勾起了诡魅的笑容。
从外边看去,房间的窗纸上渐渐倒影出一只巨型蜘蛛的模样。
宋珩抚摸着赵婠婠的皮肤,比情人低语还缠绵三分,“婠婠,我真的好喜欢你。让我们就此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吧?”
背对着宋珩的赵婠婠没看到他逐渐爬上妖纹的模样,拉着衣服害羞道,“宋哥哥,太快了些,这是不是不太好?”
她含羞带怯转过头,香肩半露。
一声惨叫,窗纸上显出那在巨型蜘蛛长足下挣扎不休的人影,血滴飞溅在纸上。
很快,房中的动静停了。
宋珩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手上捧着新鲜的人皮,如获至宝般,缓缓拂过那天魔策的秘法,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进了我肚子,我们就永不分离了。”
“天魔策,哈哈哈哈哈……天魔策!我终于拿到了!”
万魔谷中。
赵傲天眼看着裴庚步步朝柏青霄走近,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看到自己的宝座在向他招手、看到他的婠婠朝他奔来、看到这魔域万千魔修俯首称臣!
他的心提了起来,连抠脚的手都停住了,满心期盼,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裴庚停住了脚步,他问,“封住师尊灵府,师尊会不会受伤?”
赵傲天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被口水呛得不住咳嗽,差点把自己噎死。
他不耐烦道,“受点小伤重要,还是你能抱得美人归重要?这点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快点把他……”
“不,这很重要。”裴庚仔细想了下,“就算在修真界我能和师尊共享阳寿。万一我飞升了,那师尊被封了修为,岂不是飞升无望?”
他退了一步,言辞凿凿,“一点的欢愉和长久的快乐,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差点被你这糟老头子骗了。”
赵傲天气的捶地,骂骂咧咧,“你他娘的真是个猪脑子!岂不闻及时行乐?你小子口气很猖狂啊?不想着怎么到下一个境界,已经想到飞升后了?”
“说不定你半路就死了呢!哪还有飞升的事!”
“飞升如果那么简单,我他娘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臭小子,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裴庚默然不语,他小心翼翼抬眼去看柏青霄。
就在刚刚,他隐约感知到,师尊五感似乎没有封闭,好像还是气狠了,呼吸重了一瞬。
若是其他人,也就忽略过去了。
但在裴庚这里,因为太过注意,柏青霄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以至于他心跳飞快,差点没被自己察觉到的异样吓得魂魄飞散。
裴庚连忙回忆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心下松了口气,好险,好在他没多说什么,现在还能挽救挽救小命。
差点就被青玉棍焖凤凰肉伺候了。
裴庚连忙撇清自己,瞬间正义凛然,“你这人思想污秽不堪,难怪会被囚在这里。我师尊这般高风亮节之人,怎可能像你这样被囚住!”
他义正言辞,瞬间和师尊站在同一条线上,痛骂赵傲天,“我和师尊情投意合!你所说种种都虚伪至极!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师尊平日待我极好,我怎可能有这般禽兽心思去糟/践他?”
“莫说囚禁,我就是伤了他一点我也不舍得。”裴庚深情款款,眼睛悄悄瞥了眼柏青霄,趁机表白。
“我和师尊将来是要成仙,在仙界做一对比翼鸟的,我裴庚就算死、从这崖上再跳一次,也不可能会有那种肮脏心思!”
裴庚为了表明自己刚刚这句话的真实性,还加上一句,“此情日月可证,此言天道可鉴,若半点虚言,今日就被这劫雷劈……”
轰——
本来快要散开的劫云忽然凝聚在一起,雷龙在其间穿越,猛然坠下,劫雷砸在防护法宝上,瞬间周围雷声轰鸣,电光滋滋作响。
不消一会儿,那防护法宝被轰成了渣。
裴庚吓得瞬间住了口。
心里骂道,这天道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每次他不过发个誓做个样子,这天道就好死不死来盯着他!
上回在师尊梦里也是这样!梦里都不放过他!
赵傲天哈哈大笑,这笑声映着电火滋滋作响的声音,十分刺耳。
裴庚面上挂不住,随口骂道,“对!还有眼前这个老爷爷给我们做媒人。若我刚刚有半句虚言,就让劫雷劈死这媒人吧!”
赵傲天的笑声像乌鸦被捏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你是不是有病?你自个儿发的誓言,天雷怎么可能来劈……”
话没说完,劫雷气势汹汹俯冲下来,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惩罚的目标来杀鸡儆猴,轰的一声落在山洞口。
洞口可不在裴庚堆叠的防护阵里头。
赵傲天瞬间被电的外焦里嫩,花白的头发、胡子全然竖起,里头还冒着电弧。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烟,说出刚刚没说完的最后一个字,“……我。”
这天雷是不是有大病啊!
为什么裴庚发的誓言不真,要劈他这个老头!
赵傲天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被活活气晕的。
裴庚心虚地摸摸鼻子,屁颠屁颠去对假装五感已封的柏青霄表真心,“师尊你看,媒人没被劈死,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眼看着他这话一下,天雷酝酿着,雷声滚滚,劫云涛涛,似乎又准备下来一击。
赵傲天再也忍不下去了,从地上爬起来,跳起来骂,扯得手脚上的镣铐哗哗作响,“凭什么?凭什么!天道你个没长眼的!你他娘有种劈死我,劈不死我老夫今儿个要骂死你。”
轰——
轰轰轰——
雷声接二连三,雷龙冲着赵傲天气势汹汹而去。
原本还很嘴硬的赵傲天被劈的连惨叫声都一声比一声高。
劫雷落地时,那电光照在裴庚脸上,裴庚都惊呆了。
他身子一歪,挨着柏青霄道,“师尊你看,这两道劫雷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他自己挑衅雷劫,所以我刚说的可都是真心实意。”
赵傲天浑身焦黑,仰躺在地上。
区区化神期的劫雷对大乘期修士还算不上什么要命的东西,何况这劫雷玩闹似的没来真的。
可修士因为渡劫,对这劫雷那是痛恨至极!
别说劈不死,哪怕被劈多一下都不乐意!
赵傲天呸了一声,缓缓转过脑袋,冲裴庚遥遥伸出一个手指,“滚!滚犊子!老子瞎了眼了要收你做徒弟!”
这玩意他娘的克师啊!
裴庚正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旁边,低头把玩着柏青霄的袖子,闻言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又扭过头去,“师尊,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
柏青霄闭着眼,岿然不动,心中暗道,你倒是做个人吧。我不过是看不顺眼那老头,你却是要弄死他啊。
也不知道天雷怎么就盯着裴庚的誓言来劈。柏青霄也觉得纳罕,天道是维持世界运转的根基,千百年来也不曾听说过天道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向来只有天道誓言会被天道在意。
天道誓言需要以道心为念发誓。裴庚不过随口说发誓,却断没有压上自己的道心,天道却还是当真了。
可天道会有意识吗?
如果天道有意识,那它会思考、会有感情吗?
它对裴庚,为何那么特殊?既是一路的偏爱,为何又在这种小事恨不得趁机劈他几回的模样。
但在他们登上仙途之前,怕是无缘窥见这一秘密了。
第92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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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云尽散, 劫雷像不甘心般发出最后几声雷鸣,然后消失在头顶。
散去乌云,天空展现出原本蓝天白云的模样。
柏青霄用神识看了眼火羽岛, 沈君越依旧是原来那副盘腿打坐的模样,额上冷汗涔涔,似乎如柏青霄所说把丹府灵力抽空是件极为难的事。
如果眼前这个老头所说, 天魔策完全能支撑起仙魔双修。那是不是意味着, 柏青霄不需要冒险去给沈君越开辟丹府了?
他认真思索着这个可能性。两魂一体并非不能修炼,只是沈君越是灵修时, 灵脉损毁,才转修魔道。
而顾景怀却是不择不扣的灵修。
若身体与神魂不匹配, 顾景怀就无法修炼, 无法寸进,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柏青霄给他们留下一张纸,飘飘然落在他们身前。只嘱咐让他们醒来, 内视一番身体灵根如何。
神识方才退出秘境。
柏青霄才睁开眼,裴庚就凑到他面前,乖巧地双手端上一盏茶, “师尊, 喝茶。”
柏青霄莫名其妙地接过茶盏,又见裴庚端上一碟子精致的糕点,“师尊,吃茶糕吗?”
柏青霄就这瓷杯喝了一口热茶,把茶盏放回他手里,露出一笑, “讨好没用, 晚点再找你算账。”
裴庚:……
柏青霄起身, 走到离洞口两米远的地方。
本来被劈的焦黑的赵傲天已经爬起来,睁着两只眼睛瞧他,吹胡子瞪眼,“你来做甚?”
柏青霄只问,“天魔策当真能仙魔双修?”
赵傲天冷哼一声,得意起来,“想知道,求我啊?求我,老夫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柏青霄拄着下巴自言自语,“天魔策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功法,若真那么神奇,大胆推测,可能就是天阶功法,它是否有修补灵脉的能力?”
想到青欢,柏青霄眼前一亮,“既然能修补灵脉,那是否意味着也能修补丹府?”
“嗤!”赵傲天轻蔑道,“你小子看着清心寡欲,没想到这么贪。能修补灵脉已经是世所难求,你还想修补丹府?”
果然,这老头没否认。那就意味着沈君越并不是另辟蹊径修的魔道,而是因为修习了天魔策,所以灵脉得以修复,又因为修习了天魔策,才成为魔修。
理论上,他灵根无碍,已经被修复,完全可以为顾景怀所用。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怎么给顾景怀重塑冰灵根?
世上常见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冰灵根乃是变异水灵根,所以需要的材料也极为稀少。
柏青霄边思索着边往外走,裴庚当然毫不犹豫跟着他。
赵傲天连声叫,“喂!喂,你们去哪里?”
裴庚朝他挥了两下手,“再见了臭老头,我们得走了。”
“呵!你们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吗!”赵傲天愠怒不止,铁链被摇的哗哗作响,“这万魔谷是被封印的地方,只有你们下来的那一块是法阵薄弱处。想出去?别做梦了!”
“你们会回来的。”赵傲天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阴恻恻道。
“师尊!”两人远离了赵傲天所在的地方。
裴庚追上柏青霄脚步,他笑道,“您打算去哪?”
柏青霄睨了他一眼,脚步停了下来。
这崖下峡谷幽深,似一把巨剑横着劈下的缝,约莫有近百公里长。
他既不想用双腿走那么久,又得省着些法力用,心情难免不是很好。
此刻见裴庚撞上来,他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徒弟有着怎样的双重身份,喜上心头。
“宝贝小七,”柏青霄左右探视一番,确认那赵傲天的神识不能延伸这么远,峡谷内果真除了他们二人外没有其他人。方才笑眯眯道,“咱们一起去兜风好不好?”
裴庚被这一声‘宝贝小七’叫的晕头转向,后半句听都没听清,就说,“好!师尊做什么都好。”
片刻后,柏青霄盘腿坐在堪比灵舟的凤凰背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深渊,时不时指挥着“左边左边,对,再近些。右上方五百米,再过去些……”
他观察着壁上警惕地看着他们的魔兽,感叹着,“真是个妙处。”
万魔谷被落下封印,外界进不得,里头也出不去。
缺少了天敌,此处不少魔兽生了大窝小窝,藏在离赵傲天的洞口约莫几公里外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赵傲天洞口附近荒芜一片,离远了却是生机盎然。
只是……
柏青霄抬起脸,峡谷上方约几百米处,当真有一道牢固的封印,被触动时才出现细网一般的形态色泽。
落下封印的人修为在他之上,柏青霄自认自己没法解开。
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柏青霄想,左右和老魔尊有仇的是沈君越,那这封印十有八九也是这家伙下的。
不巧,沈君越在他随身空间里头,需要时把人悄悄弄出来,让他解开封印不就行了吗?
因而柏青霄也乐得自在清净。
封印好啊,封印代表着没人来打搅,安全的不行。
柏青霄眼尖,一下子发现峡谷边有一处石洞。“左下方,大石头边上,看到那个石洞没,咱们去那边。”
裴庚瞥向那处。高昂的鸟头摇曳着细长的头翎,翅膀一扇,风声呼啸而过。散开的尾羽极长,在半空拖过璀璨的红光,火星溢出,溅落在半空中。
落地时爪子收起,翅膀凌空拂开,爪子一张,稳稳抓着石头停下,方慢悠悠收起宽大的羽翼。
柏青霄从他背上爬下来,回过身抱着大鸟狠狠蹭了两下,“嗯,暖洋洋的。”他单手扒拉开裴庚的一只翅膀,试图钻进去。
师尊怎么哪不钻,就想钻他翅膀下面!
裴庚被他吓得退后两步。
一只堪比灵舟大小的凤凰直被还没他翅膀大的人类吓得直往后退。
“当被子最适合了。这大毛毛!”
柏青霄揉了两下,抬起脸,眼里一片期待,“小七,你看看,今晚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
“你用大毛毛给为师盖一盖怎么样?”
裴庚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半晌,他真诚地问,“师尊,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羽毛?”
柏青霄疑惑,“这有什么区别?”
裴庚沉重道,“我伤心了。”
柏青霄:“啊?”
裴庚变成人,倏然向前伸出长臂,勾住柏青霄肩膀往怀里一抱,狭长的眼里分明都是笑意,“我伤心了,要师尊亲亲抱抱才能好。”
柏青霄摸了摸他脑袋,才拍了两下他厚实的肩膀,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方道,“行了行了,今日份的粘腻到此为止,为师还有事要和你说。”
裴庚松开手,“什么事?”
然而柏青霄却没说话了,他先去石洞里走了一圈,见石洞里昏暗,还带着某股臭味,并不适合炼丹用。
于是摇摇头,又出来。
拄着下巴站在洞口看了一会,柏青霄往不远处一块石板走去。
他一拂手,石板上变得干干净净。
柏青霄开始摸索着把自己的炉鼎、一些草药、材料倒出来,分门别类摆好。才弯着腰上去,盘腿坐好,指着对面。
“来,坐这,为师教你几道小法术。”
“做什么用?”裴庚好奇地掀起前襟上去。
柏青霄叹了口气,“给你再遇到像赵婠婠这样的麻烦时用。”
裴庚抿了抿唇,忽然上身起来,急着解释,“师尊,我……”
“为师知道。”柏青霄抬了下手,示意他先停下,“以前便和你说过,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死我活。但为师好像也没说过一定要你放过对方,徒给自己以后惹麻烦吧?”
“为师在这里教你几道小法术。或用于清除记忆,或用于搜索神魂,或用于封住法力,封住灵脉,还有,追踪术。”柏青霄顿了顿,“不要对修为比你高的人用,也不能当着第三人面前用。”
他低声道,“修真界没有那么和平,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乱。为师觉得你出去五年,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裴庚欲言又止,眼神转了一圈,肯定道,“弟子会好好学的!”
柏青霄冷笑一声,“别又和之前的丹修理论一般,闲置了才好。你学到哪去了?哪怕还我,我也不要你的。”
裴庚理亏,不敢说话。
日升月落,两日转瞬即过。
柏青霄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教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
他抬脚踢了踢裴庚膝盖,“乖,下去,给为师的宝贝丹炉让个位。”
裴庚:……
需要他时叫他宝贝小七。
不需要他时对着个丹炉都能喊宝贝。
裴庚收起运转的法力,起身站边上去,直皱眉,“师尊,你到底有几个宝贝?”
他看着柏青霄把丹炉移到他刚刚坐着位置,周遭的材料腾空浮起,绕着柏青霄打转,等着他拾用。
柏青霄笑开来,“啊,那可多了。能帮上忙的都是宝贝。”
裴庚黑着脸,盯着那崭新的丹炉一会儿,在是否一脚踹飞它间来回犹豫。最后见柏青霄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只得放弃。
裴庚心痒痒,手指动了动,蹭过去,“师尊,你在练什么好吃的吗?”
“给你祖宗炼点归冥寿丹,强化丹府用。”柏青霄捡起一株草药,抓着茎部,往他脑袋敲了一下,“去,为师需要大量的冰系兽丹。越高阶越好,这里魔兽颇多,你去找找。”
“只需要兽丹吗?”裴庚舔了舔唇,他有些饿了。
柏青霄看他那模样,怎么还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顿时好笑道,“对。只需要兽丹。为师可警告你,裴庚。上回你第一次渡劫时没在为师身边,给你准备的元婴丹全废了。而且你自己歪打正着还好,若是出了意外……”
裴庚激动,“出了意外,师尊会伤心的对吗?”
师尊果然好爱我!
柏青霄挑眉,“若你出了意外,为师有烤凤凰吃,高兴的都快疯了。”
裴庚不吭声,但两只眼里分明都写满了‘不信’。
“你想想,”柏青霄眼睛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笑眼此刻清透圆润。
他正儿八经道,“凤凰啊~那可是神兽,你吃灵兽肉灵气都那么充沛,修为增长。若是吃下神兽肉,那岂不是赚大了?”
虽然很恐怖,但是裴庚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因而裴庚一时竟然辨不出来柏青霄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心里话,脸上差点没绷住。
“这回你若要上化神,再不提前说,为师可给你把毛全都扒下来。”柏青霄语含威胁,“正好这天气渐渐凉了,缺了条羽毛被用。”
裴庚喃喃着,“师尊,别说了,弟子被吓到了。”
柏青霄唇角一勾,朗声笑开了。
裴庚探头,在他唇边一啄,嘀咕着,“难受死了,讨个安慰。”
柏青霄捏着他脸轻轻晃了晃,松开手转身,只一招手,那些材料全飞了过来。
柏青霄摆弄着自己的丹炉,眼都没抬,声调懒散,“去吧,帮为师弄些材料回来,也帮你自己找点吃的……只要别跟着那老头跑了,你去哪都行。”
裴庚转身,双手化为翅膀,身形在一眨眼间变幻。
一只凤凰腾空而去,尾翼不知是有意无意,拂过柏青霄身上,丹炉下立时展开一朵金红色的凤火,熊熊烧着炉子。
柏青霄勾了勾唇。
某人当柴火小厮的技巧当真是越发娴熟了。
第93章 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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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地动山摇。
树高的魔兽被从天上丢下来, 砸到地上砸出一个浅坑。魔兽扬起长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哀嚎,脑袋摇了摇, 砰的一声砸下来,断了声息。
比魔兽还大的火鸟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地却轻巧无息化为人形。
裴庚先看了一眼柏青霄那。见人正一心一意操纵着丹炉, 之前他收集来的那些兽丹少了大半, 剩下的都堆积在原处。
裴庚信步过去,蹲下身拿起一颗圆润的兽丹。
这山谷里各种魔兽都有, 可惜纯粹冰系的太少了。裴庚直接把水系的也宰了几只,见柏青霄用掉兽丹, 还以为其他属性的兽丹也行。
可现在一看, 除了冰系和水系,其他都被落下了。看来是用处不大。
既然不需要,他便拿去当零嘴吃算了。
裴庚收拢起来, 拿出个小荷包装起,佩在腰间。
他先去处理了那具魔兽尸体,把兽丹用火烧干净脏污后, 放到柏青霄手边。再把魔兽皮处理好, 在一处挡风的地方铺开。
他不熟悉这魔兽是哪一类,又叫什么。
只觉得它像只灰色的羊,长着一双红眼,身上皮毛厚实,在石壁间跳跃,长角尖锐有力。
看着毫无攻击力, 实则是那片石壁最厉害的魔兽, 专门吃其他魔兽幼崽, 还不是偷,是明抢。
裴庚找猎物不是随便找的,这里头魔兽多。
彼时,他化成拳头大小、没那么明显的小红鸟,蹲在石壁上延伸出来的枝条上,收拢着翅膀,鸟眼把底下尽收眼底,琢磨着去哪逮冰系水系的魔兽。
这魔羊从石壁上忽然跳出来,冲他张大嘴巴而来,把他当哪家幼崽想一口吞。
正撞在他手里。
此刻处理干净的皮毛铺在地上,松松软软且宽大,铺开三米有余。
裴庚在上面滚了两圈,侧身撑起脑袋,盯着柏青霄的方向,“师尊~你要不要过来躺一会?保证暖和舒服。”
柏青霄没理他。
“师尊?”裴庚扬起头,“真不过来?比你那冷硬的石板好多了。”
丹炉下火焰摇曳了一下,炉顶涌出白气。
裴庚遗憾地叹息一声,“你都练了五天了。”
他掰着手指,“之前从未见过要那么久,这是个什么丹药?若是不急,咱们慢慢来,今日炼一点,明日炼一点,火弟子给您看着……哎!”
一本厚实的书砸了过来,把裴庚砸的往后倒。
书本啪的落在地上,正好翻到某一页。
裴庚揉着额角,故意大声抽气。他瞥了不动如山的柏青霄一眼,见他没反应,才低头去看脚底的书。
“这是什么?”他捡起来一看。
泛黄的书页写着最基本的炼丹步骤,注明炼丹期间必须严格看好丹炉灵气运转以及丹药成丹程度等……
裴庚翻到正面一看:《丹修大全——基础篇》
裴庚:……
他合上书籍,收进芥子里。又盘腿坐下了,取下腰间的小荷包,从里头捻出一颗兽丹,像丢铜钱一般,放在指甲盖上,往上一挑——
兽丹飞到半空,拐了个弯,又落下了,正好落在张开的嘴里。
裴庚嚼的嘎吱嘎吱响,眼睛紧盯着柏青霄。从他的额角落到鼻梁,顺着侧脸的剪影往下。
“咯咯……”咀嚼声顿了顿。
裴庚喝起了水,眼睛仍旧盯着那人影,视线直往下溜。
他换了个坐姿。
晚上,月上中天,裴庚烤起了肉,香味滋滋往人鼻子里冒。
柏青霄眼都没睁,额角蹦出青筋。
过了一会儿,大口吃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裴庚故意逗他,还蹲到他旁边,拎着喷香冒油羊腿,一口撕开肉,肉汁滴答落在石板上。
羊腿在他面前晃了晃。
“师尊?要不要来一口?”
柏青霄睁开眼,笑骂道,“滚!”
裴庚笑了下,前倾着身躯,从材料上方,往柏青霄身上靠过去,泛着油的唇瓣在火光下亮眼的很。
柏青霄眯了眯眼,“你敢把这油弄我脸上……”
“啾!”
柏青霄眼眸微睁,近在咫尺,温热的唇瓣带着烤肉的香气,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却好像在他心间炸开一朵花。
“好了,不扰您了。”裴庚笑了下,起身三两步从石板上跳了下去,人又没影了。
柏青霄心脏狂跳不止。
他面无表情转过头,眼中倒影着面前的丹火。而那烤肉的香气久久在鼻尖萦绕不散。
过了一会,四周寂静无人。
柏青霄没忍住,舔了一下唇瓣,鲜咸的滋味从味蕾涌上脑海。他有一瞬想起了辟谷前贪吃的自己所眷恋的口腹之欲的美好。
柏青霄抿着唇瓣,瞥了眼铺着软毛的地方,裴庚撩完他,却不知跑哪去了。
这家伙,你给我等着……
他没由来的有了一股幼稚的、可笑的‘报复’的冲动。
若放别人身上,他定然嗤之以鼻。
可如今。他甚至为此坐不住了。
柏青霄收回法力,哪怕是已经很省了。可丹府因为没有灵气补充,空的很。
炉顶掀开,白气氤氲中,一颗褐色的丹药金光闪闪,热气腾腾。它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落入柏青霄手中揭开盖子的瓷瓶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山谷的冰系兽丹太少了。
他身上东西不少,芥子空间连着火羽岛中的。可适用的不多。最后的材料也只够这一颗。
不过,一颗也够了。
柏青霄入了火羽岛中,瞬间像回到母亲怀抱,充沛的灵气往他身上涌来,得到补充,连微白的脸色都好了几分。
他急匆匆走去洞中,在洞口前掐诀,人出现在阵法背后那宽阔的山洞内。
正见那人坐在原处,低头看着手心脉络,不知在研究什么。见他来了,眼睛一亮,“柏兄?”
顾景怀起身,抱拳一礼,腰背挺直,满怀感激,“多亏了你之前留下的丹药,果真有奇效。”
“另外,我看过你留下的讯息了。”他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全现在微弯的唇角上,“师弟体内的灵脉果真早已好全,只是没有半丝灵气,难以察觉。若不是你说,我都没有查探过。”
沈君越向来用的是魔气转化的法力,一直以为自己灵脉破败。
顾景怀知晓他灵脉破碎,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轻易不敢动用这身体灵脉。哪怕无知无觉间用了,也只会疑惑一瞬就罢。
柏青霄摇了摇手中瓷瓶,丹药在瓷瓶里咕噜咕噜转着,“正好,我这次新炼的丹药也带来了。也有了新的发现,你先听我说。”
他把天魔策的效力,以及他的治疗方案仔仔细细给顾景怀说了一遍,“可清楚了?”
他再三问道,“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柏青霄拄着下巴,“生长灵根需要扩开丹府,会有一定的痛感,且全程需要头脑清醒,配合我。要不你们考虑一下谁上?”
见顾景怀要说话,柏青霄打断他,补充道,“我个人建议顾兄你上,毕竟要重塑的是冰灵根。若不熟悉冰系,不能及时从灵气里感知到冰系的灵气,怕是容易出岔子。”
他顿了顿,笑了,“不过嘛,要是重塑了其他属性的灵根,也不打紧。洗灵根而已,我的小弟子都能撑得过去。”
顾景怀思考了一下,“我也是这般想。”
他语气温和,却神色坚定,“这事关我以后的修炼,自然由我自己来承担。”
柏青霄点点头,“行,左右我都来了,那现在开始吧,你按打坐那般坐下就好。”
他一挥手,袖子拂过半空,十二根银针闪闪发亮。
那针尖全对着他,顾景怀看的头发发麻。
他抿着唇,掀起前襟,坐上石榻。
因为神经紧绷,注意力全在柏青霄的手上,就没顾得上其他事。
眼看那些浮在半空的细针和丹药越来越近,顾景怀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正当他做好准备时,眼前突然一黑。
沈君越睁开了眼。
明明用的是同一个身体,可那凛冽的眸光配着狭长的凤眼,不怒自威。
刚把丹药递过去,柏青霄注意到他眼神变了,疑惑地发出一声,“诶?你怎么?”
沈君越接过丹药,三两下吞了,意简言赅,“开始吧,柏大夫。”
他语含威胁,“别忘了你体内的东西。”
也罢,左右是沈君越的身体,他的灵脉他的丹府他自个儿更清楚些。柏青霄暗道,只是这家伙当真拽的欠揍,本来还想轻一点的,现在只恨不得痛的他嗷嗷叫才是。
他和蔼一笑,“放心,魔尊大人,你敢我就敢。何况,我下手很轻的~”
重塑灵根不比融掉灵根轻松,甚至难度更大些。毕竟一个是毁坏,一个却是重塑。
等结束的时候,柏青霄已不知过了几天,他看着面前白着脸躺下的人,自己也忍不住挨着墙坐下,打坐恢复。
被榨净法力的丹府向他发出抗议,隐隐作痛。
柏青霄运行一周,实在忍不住,捂着丹田微微抽气。
还是勉强了些,沈君越乃是大乘修士,他想给对方重塑灵根,用掉的法力可半点不少,甚至还透支了。
如今连灵脉都空空如也。
可同样的,他在逼自己的同时也在提高丹府灵气的容纳量,甚至收获不小。
在此间,又有了给大乘修士重塑灵根的经验,本就提升的心境更是往上蹿了蹿。
总的来说,柏青霄觉得很值。
可隐痛的丹府把他拉回了现实,柏青霄小声抽着气,拧着眉,手上捏了个诀,周遭灵气向他一人涌来。
涌到半空,发现旁边有个更强劲的需要灵气的修士,于是那些灵气全向大乘期的沈君越跑去。
柏青霄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跑了,又气又好笑。
就算沈君越昏迷着,修为差距在此,柏青霄好像也抢不过他。
罢了,我在这抢不过你,那我就出去……
出去也不行,外面全是魔气。
柏青霄咋舌,抬手撑着额头,开始感觉到头疼了。
他扶着墙起身,检查了一下洞口的阵法,确认沈君越晚些醒来时不会轻易破阵而出,方才离开秘境。
外面还是夜晚。柏青霄却知道这定不是裴庚拿烤肉诱惑他那一夜了。
这时往角落避风处一看,裴庚抱臂侧躺在那,盖着张新弄来的黑色的小毯子,睡得贼舒服。
这家伙。
柏青霄有点不爽。
裴庚躺着那灰色的软毛看起来舒服极了,在微风下,连毛尖都柔软地在晃动,色泽极好,一看就滑顺的很。
柏青霄拖着步子走过去,睁着眼看了裴庚的后背一会。
其实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隐约看到黑发下那身没有脱下的红衣,些微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皮肤,一个躺着的长条物。
但他还记得裴庚在他面前讨巧装乖的模样。
健康阳光的肤色下装着盛夏独一无二的热情,炽热得乱人心扉。
柏青霄回过神,清浅的眸子转向毯子附近。
他从芥子里拿出裴庚以前给他献上的灵石,散花般大手大脚绕着软毯周围撒了一圈厚实的亮晶晶,深刻诠释了财大气粗的模样。
数量一定的灵石积聚在一起,在周围散发出灵气,围住这块小角落。
柏青霄在这里吸一口气,都觉得刹那神清气爽,连丹府的隐痛都下去了。
他除了鞋袜,一步踏过灵石堆砌而成的圈子。
想起裴庚之前用烤肉诱惑他,撩完就跑。
柏青霄脑子里陡然浮出个坏主意来。
他解开腰带,外袍顺着躯体滑落在地上,堆积在灰绒毯子边上。
“裴庚。”
有人在风中轻唤他名字。
“小七,醒醒。”甚至还在轻轻摇着他手臂。
裴庚本就是无聊地在打发时间,闻言瞬间清醒,立起了耳朵。
那气息拂过他耳尖,温热一瞬而过,像深夜的魅魔一般惑人心神。
“小七,你转过来,转过来看看为师。”
是师尊?
他忙完了?
裴庚左手撑着灰毯起来,侧身一看,瞳孔微缩。
朦胧的月色下,柏青霄衣襟半开,露出白玉般长颈下一双横亘的锁骨,蓄起浅窝。
长发如墨披在身后,暗色下眼眸越显清浅的琥珀色,是蜜一样温暖清甜的色泽。
柏青霄垂下长睫,冷白的肌肤在黑夜里都像发着光。他抱着手,单薄的中衣衣袖里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小七,为师好冷。”柏青霄微圆的眼看着他,眼角下垂,形成一个无害柔软的形状。可能真的冷,那平日里自带三分笑的浅色眼眸微湿,此刻显得可怜的很了。
裴庚脑海里的神智全都炸成了灰。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地和你们说个事QAQ:
之前没有日更是因为在备考考研(有小天使可能有点印象),现在还有两个月就上考场了,作者君没有余力。
大纲上还有两个小副本才能完结。
其实冲一冲也可以,但是作者不太想在这种急迫的时间下匆忙完结。
于是请两个月假,预计元旦左右恢复更新。
期间会努力存稿,争取考试结束后直接日更到完结,么么哒~
第94章 藏宝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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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庚张了张嘴, 他脑子和身体完全分离了。此刻只恍恍惚惚听到自己的嘴巴在问,“师尊,你冷吗?我们抱着一起取暖, 就不冷了。”
他张手要抱。
柏青霄垂下的眉眼笼着一层难以琢磨的色彩,指尖按在他手腕上,凉意顺着脉搏而上, 滑过滚烫的小臂, 微痒若羽毛轻落心间。
裴庚眉心一跳,心跳急促, 暗想:师尊难道也是想和我……?
下一瞬,柏青霄手掌收拢, 却是拉过他手臂往旁边错开一拉。
冰凉的指节贴在皮肤稍显敏感的肘部, 裴庚打了个激灵。才发现柏青霄已经狡诈地从他手臂边滑过去,像个泥鳅般,钻进他暖好的被窝里, 朝他露出个笑来,问,“烤肉好吃吗?”
眼看贴在肘部那冰凉的温度已经离去, 裴庚才回过神。他愣了半晌, 才认识到柏青霄是故意的,故意‘报复’自己先前拿烤肉去诱他,如今这人反倒小心眼地用自己来惑他。
——先是装出一副要找他双修的模样,却又故意半途而废。
裴庚抿平了唇线,反手捏过人手腕,只一把按在柏青霄脑侧。整个人也随之俯跪在对方身上, 身影笼在柏青霄身上, “师尊, 这两码事可不一样。”
柏青霄为他的速度感到些许惊讶,仰脸,正看到裴庚微扬眉梢,“师尊,七情六欲间不能划等号,你怎能这么逗弟子?”
他低声道,“弟子会当真的,会真的想和师尊……”他抿了下唇,终于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低下头,滚烫的温度印在柏青霄侧脸上。
柏青霄眸光微动,不承认自己心跳乱了一拍。只抬手戳他额头,一下便把人脑袋按歪了,恶人先告状,“起开,懂不懂尊师重道怎么写?”
裴庚顺着他的力道,被戳的脑袋直往后仰。
他挪动着身躯,倏然往前俯身,双手撑在他头边,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垂在柏青霄脸侧。
裴庚压低眉毛,唇角勾起,“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尊半夜都能跑弟子床上,那弟子自然不辱师命,或者说,却之不恭。”
“你这小兔崽子,当真不知天高……”柏青霄话说一半,停住了。
自腰下贴在一起,柏青霄几乎立刻感知到某种不妙的含义,从他意识到那是什么那一刻,身上气血翻涌,连呼吸都急促几分,一时瞠目结舌,“你……”
裴庚瞥了他一眼,眸中含笑,轻盈盈荡了开来。
他勾起柏青霄一缕散发,在食指上卷了卷,语调散漫慵懒,在发丝上落下一吻,抬眼,眼中燃起了火苗,“师尊,弟子是不是崽子,同为男人,您不是最清楚吗?”
“那么,深夜过来撩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想必发生什么,师尊都猜得到吧?”他双齿间咬着柏青霄胸前的衣襟,往外扯了扯。
柏青霄清透的眼眸被他勾的泛起了些许热度,连同呼吸灼了火,一路顺着鼻腔,倒烧到呼吸道中。
他抬手按在裴庚胸前。
微凉的掌心贴着炙热的胸膛,掌下的皮肤因为心跳起伏。连带着顺着手臂传到他心底,一时间柏青霄亦是心如鼓擂。仿佛某个难以把控的下一刻,两个人要一同烧起来了。
这种熟悉的不可控的感觉……柏青霄脑海里闪过某个场景,第一反应竟是抬手掐清心诀。
裴庚眼疾手快,手掌伸过来立马横在他指间,拦住了他的动作,“师尊,你慌了?”
柏青霄蹙眉,“鬼话连篇。”
“哦?”他看着如临大敌的柏青霄,不知怎的,反倒荒谬到有了一种逾越的快感。
裴庚总有一种自己把师尊带歪的感觉。
老实说,可能他并非本性良善,因而半点不愧疚,甚至有些蠢蠢欲动,还想把师尊带的更歪些,把这方面白纸一样的师尊染成他的颜色。
好像他多主动些,就能把这初见时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拉下尘世,拉到自己身上。把这天上月,染做怀中玉。
裴庚弯了弯眼, “食色,性也。师尊何必这般忌讳。天冷了,弟子给您暖暖床如何?” 他眼睛亮晶晶的,黑瞳中几乎燃起火光。
柏青霄晃了晃头,再抬眼看去,裴庚的眼睛还是黑色,似乎刚刚那点火色是来自于他的幻觉。
只听得裴庚神神秘秘在他耳边诱惑,“男人之间,其实也不是只有那种事的。”
“师尊,看弟子这么难受,你怎么舍得?”
“就帮弟子碰碰,碰一下就好。”
这世上竟还有人会对他说这种话。柏青霄觉得荒谬,又觉得好笑,抬手掐着裴庚下颌晃了晃,“这话,你拿去诓骗无知少女兴许还有些用。”
说罢,手滑到他脖子上,轻轻一扣,微凉的五指贴着他跳动的命脉。
“让开。”柏青霄半开玩笑半是强硬,“不然为师下手重了,你可别哭哦。”
裴庚呼吸重了几分,甚至能在师尊掌心中感觉到自己的一呼一吸,仿佛被面前这个人彻底掌控了命脉,生死都由他人把握。
刺激,危险,却又如此令人着迷。
他垂眼捉住柏青霄手腕,顺着小臂滑落,摩挲在细腻的皮肤上。
这触感……当真与软玉温香勾不上边。肌肉线条分明,力量蓄势待发。明明是与他无甚差别的男性身躯独有的硬朗,却不知为何,带着让他情不自禁贴近的诱惑。
裴庚抬起眼,视线在柏青霄清隽的面上游过。除了灵舟那一次,如今,他再一次如此清晰认知到自己求爱的对象是自己的师父,更是和自己一般的男人。
我这些日子都在发什么疯,做的都是什么事啊……就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裴庚想。
却不知为何,他胸腔里那颗心跳的更快了,迫不及待到要涌出喉咙。
裴庚刚要说话。
柏青霄眼皮抬起,扫过他跃跃欲试的面孔,怎还不知他心思早已飘了,怕是又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
于是,那贴着他脖颈的手掌往后一推,把裴庚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掀开,力道不容置疑,“起来了,不和你闹。”
柏青霄撑着地板起身。
某个被推开的家伙回过神,黏糊糊贴过来了,不依不饶,“师尊~”
“叫爹也没用。”
“爹~”
柏青霄起身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皮,黑瞳带着几分震惊看着面前的人,“为师知道你不要脸,却不知你还能这么……”
他顿了顿,一时想不出词。
“尽得师尊真传。”裴庚把这‘盛赞’推回给柏青霄。
俊朗的面庞似乎在黑夜里都染上几分邪气,眸中燃着火,裴庚就势前倾身躯,在柏青霄眼皮上慢吞吞亲了一下,绵长又亲昵。
“你刚叫为师什么?”柏青霄对这亲昵照单全收,态度却总让人捉摸不透,时而接近时而疏远。这会儿又拉开一点距离,抬手拍拍裴庚脸蛋,几分轻佻,几分不满,“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到底是谁先没规矩的。
裴庚不想和他理论这些,他只想和柏青霄做些有趣的事。闻言故意道,“师尊,我又不是人,干嘛要守你们人类的规矩?什么礼义廉耻,什么仁义道德,爽了就行,哪管那么多。”
“裴庚,发乎于情止于礼懂不懂?”柏青霄咬音微重,似乎玩火烧了身,反倒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了。
“师尊,玩心大可以,可是有些东西可不能随便玩。”裴庚示意他看自己身下,“火是你挑起来的,师尊不会连这点责任心都没有吧?”
柏青霄木着脸,呵出一声笑,“激将法对我没用。二师姐说,人类都是肮脏的动物,一切要别人碰自己身下的家伙都是流氓。”
这是正常人说的话?裴庚咋舌,“青欢师伯都教了你些什么?”
“哼。”柏青霄睨着他。
这样的师尊可太好玩了。裴庚想了想,故意问,“那道侣之间难道也要这样吗?若按师尊所说,所有结成道侣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流氓?”
柏青霄一本正经思考起这个问题,神色严肃,想了想,又看了眼裴庚。
“师尊~”裴庚试图软化他,“咱们都是道侣了,你看,就帮弟子碰碰?”
柏青霄觉得他刚刚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于是爽快答应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灼热的触感在手心里跳动,裴庚还故意在他耳边浓重地呼吸,把他也给撩拨起来。
柏青霄刚想斥责他,这家伙就来堵他嘴巴,把两人唇色都磨得通红不止。
交杂的气息混乱了一夜。
毯子被翻到一边,红衣渐渐覆盖着身下白色的中衣。
裴庚见柏青霄眸子微阖,胆子大了些,手掌从那劲瘦的腰间往后滑去。
他也想要师尊……想要和师尊融为一体。
说好只是互相帮助,这家伙却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柏青霄没猜到裴庚居然有那个意思,光想了想自己被那个的场景,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拽下裴庚的手,直接把身上的家伙掀开,“起开!”
裴庚微愣,身上被落下一道清心咒,冷的他一哆嗦,火气立马就被灭了干净,灵识清明,脑子也冷静下来了。
他坐在边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刚刚还在极乐世界,转眼被打回凡尘。
从今日起,清心咒绝对成为比烤鱼更让他讨厌的东西。
眼前,柏青霄揪起一边的黑毛毯,往身上一盖,有些生气地背对着他躺下。小臂搁在黑毛毯上,白的像发光。
完了,把师尊惹毛了。
裴庚挠了挠脸,在想着主意。
他试探地喊了一声,“师尊?”
伸手过去摇了摇柏青霄手臂,“师尊?”
“呵。”一个字,充分表明柏青霄不爽的心情。
裴庚想,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又不行了。
他不过试探一下,出于雄性圈地盘的天性,无法遏制的心思让他极富攻击欲,特别想占有自己的‘凰鸟’。
可只是蹭了蹭,师尊都不乐意。
他叹了口气,膝行过去摇了摇柏青霄手臂,试图忽悠过去,“师尊体谅下,男人兴奋起来,有些事没法控制的。”
柏青霄背对着他,凉凉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不许你再这样,正好把这劣性处理干净。”
裴庚倒抽一个冷气,怎么师尊还要他做个假太监?!
“师尊~”他想了想,“弟子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惹您不高兴,但是道侣之间怎么能不做这种快乐的事呢?”
要他清心寡欲一辈子,他宁愿自觉躺好!
背对着他的柏青霄一言断了他的念想,“反正不做那事你也能长那么大,有什么关系?正好收收你那性子。”
“今日起,禁欲就是你的代词了。”
裴庚丧着脸,顽强抵抗,“不!弟子不要!”
柏青霄冷酷无情,“我是你师父,你得听我的。”
裴庚刚想说不要,被转过头来的柏青霄看了一眼,那一眼冷的他直入心底,甚至还暗含着疑似阉了他的威胁。
有一瞬,他回忆起师尊以前严厉的‘管教’。
他真想象不出来什么事是师尊不敢做的。
说起来,以前觉得师尊修为高深莫测,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喜怒无常。现在少了距离感,又或者他自觉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师尊可爱。
裴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更深露重。
柏青霄背对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裴庚在那平稳的呼吸声中渐渐回神,磨了磨牙。
他就不信邪!怎么可能有成年人抵抗的住。
裴庚过去掀起柏青霄的小毯子,学他说话,“师尊,分小七一点好不好,弟子也好冷。”
柏青霄不知是被他弄醒了压根没睡,啪的一下拍下他的手,“不分。一窝容不下两个雄的,走开。”
裴庚劝道,“为什么不能,你是我……咳,咱们是道侣。”
柏青霄反问道,“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裴庚满脑子都在不理智地想,怎么办,他好想扭头去找那老魔尊。老魔尊说对了,师尊现在就是用师徒名分来压他。
柏青霄见裴庚耷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转了转眼,“不过,如果是一只暖烘烘的小凤凰,为师很乐意抱着它一起睡。”
裴庚皱眉,第二次提出心中始终不得解的问题,“师尊,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的毛毛?”
这不一样吗?柏青霄不耐烦了,“到底变不变?不变就走开,这窝为师占了。”
颇有些鸠占凤巢还特别嚣张的模样。
裴庚:……
最后,柏青霄如愿抱着球一样火热的小凤凰侧身睡,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还抬脸蹭了蹭它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裴庚面无表情在他手里充当着会发热的玩偶,一张鸟脸凶巴巴看着就不好惹:要是别人这么要求他,他不把人啄上几千个洞都不罢休。
算了。没吃上肉的小凤凰气哼哼闭上眼。自己媳妇,应该的应该的。
晨光微熹。
柏青霄准时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周围的灵石失去了灵气,变得灰扑扑的。柏青霄看了一眼,掌心拂过它们上空,吸收完剩余不多的那点灵气。
于是这些灵石都变作了灰扑扑的小石头,没有一点作用了。
在他腿上,蓬松的红毛球蹬了蹬腿,翻了个身。
柏青霄瞥了他一眼,那团毛球离了他怀抱,明明还没醒,这会儿却已经开始一拱一拱地在毛茸茸的毯子里拱来拱去。
怎么睡觉也这么不老实。
柏青霄觉得有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团毛球。
他抬起手,用手掌轻轻把那团暖呼呼的毛球翻过来,便看见凤凰那垂下的眼睑把眼珠子遮的严实。显然裴庚睡得很死。
——也怪弟子,呆在您身边,总觉得睡得很舒服。
原来那不是一句假话么?柏青霄饶有兴致盯着裴庚一会儿,坏心眼地抬手挠了挠他软乎乎的肚皮。
“小七?”
肚皮痒痒,裴庚闭着眼皱着脸,腾空蹬着两只金黄的爪子。
柏青霄又去逗它爪子,用食指勾着玩。锋锐的指甲内扣,落到皮肤上,好像下一刻就能划开皮肉,却又微微松开了。
柏青霄捏着那硬硬的爪子玩。
裴庚被弄得半梦半醒,为了躲避捉弄,一直往石板里侧躲。
怕痒啊?
柏青霄撸了撸袖子,唇边笑意更盛。小子,看我不把你挠醒。
他忽然起了劲去挠小凤凰的肚皮和爪子,时不时还摩挲着鸟颈。
“该醒了,再不醒太阳烤鸟了。”
“唔!”裴庚蹬了两下爪翻过身,眼睛半睁,还没醒就先顾着往石板里侧躲。“师尊!别、痒!师尊……”
他速度极快,左右躲闪,拍着翅膀一副要起飞的模样。迷蒙中,眼看就要撞上崖壁。
柏青霄脸色微变,怕他这速度真把自己撞傻了,连忙伸手想去拦。
眼看就要碰到他尾翼,谁想到裴庚一翻身,翅膀张开,他撞到墙上,像落入水面,墙壁荡开几圈涟漪。
一下子整只鸟就消失在墙上了。
消失了?
柏青霄手指没捉到鸟,反倒按在了粗糙的墙面上,崖壁碎屑般的小石子咯着指腹,冰冷梆硬。
刚刚所见仿若幻觉,转眼裴庚就不见了。柏青霄讶异不已,摸着粗糙的墙壁,“裴庚?”
“裴庚!”
柏青霄面上最后一点笑意消了干净,连忙直起身去碰那面墙壁。怎么会?这里的崖壁怎么会把裴庚整个吸进去了!
他左右看了下,眉毛压低,抿了抿唇。
柏青霄起身,抬手,外衣被法力吸到手中,他往身上随意一披,穿戴好后。双手把身后长发从外衣里撩出来。
只一拂袖,什么石子什么毯子全被掀开丢到了一边,石壁面前被无形的风扫了干净。
柏青霄闭眼掐诀,青色的法力随着指尖落到双目间。
他睁开眼,眸中一亮,面前那堵墙面在他眼中,立时显现出灵力运行独有的光。
顺着固定的轨迹,灵力在墙面上繁复交织,渐渐融汇成一道巨大的法阵,附在墙面上。
柏青霄仔细辨认这些纹路,推测这该是一种隐匿型法阵,好在不是什么杀阵。
知晓裴庚暂且性命无碍,柏青霄收起法力,沉沉呼出口气。
裴庚这家伙不是凤凰,是寻宝鼠才对吧?怎么一天到晚不是掉洞里就是掉法阵里。修真界真的会有人气运如此旺盛吗?旺盛到这般不寻常的地步。
第95章 说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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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正研究着阵法脉络, 打算解开阵法,进去把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弟找回来。
谁想,一阵地动山摇。
面前的石壁四分五裂, 伴随着铁器撞在石上那一声巨大的轰击声,墙壁裂成无数石块,被从内往外轰然爆开。
瞬息烟尘滚滚, 石块翻飞。
柏青霄反应过来, 抬袖在面前以法力构筑出一道防护罩,碎石乱飞, 砸在青色半球状的透明法阵上,被碾成灰烬, 随风扬尽。
一把极为眼熟的剑破墙而出, 火红的光一瞬冲破天际,伴着碎石在狂风中飞舞。
柏青霄视线从那大气简约的剑把往里延伸,看到裴庚压低眉头, 满脸不虞地站在墙后。
——这小子估摸着不会破阵,又或者嫌弃太麻烦,直接把墙给轰出一个洞来了。
柏青霄挑了下眉, 他赞道, “不错,果真是长大了。弄丢了还能自己跑回来。”
他收回刚刚错误的评价,裴庚还是蛮省心的。
风小了。
柏青霄收掌,撤下防护罩。
裴庚大步过来,抬手扣在他腕上,这才松了口气, 他开玩笑道, “还以为师尊又不要我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柏青霄明知他话中有话, 却装听不懂,只顺着他话,“是啊,不要了。”他对上裴庚眼睛,眼眸弯弯,“腻了,换一个更可爱的从小养起。”
裴庚明知他在说笑,却忍不住介怀。他看着柏青霄的眉眼,终究先败下阵来,无奈喊了一声,“师尊。”
柏青霄视线移到那面墙上,往前走去,“这里竟有个法阵,里头藏着什么?”他往里一看,是条逡黑的道,不知通往何方。
“莫不是什么秘境之类的?”柏青霄来了点好奇心。他左手腕被裴庚捉着,此刻抬起右手,刚想摸一颗明光珠出来照亮。
身后的裴庚忽然打了个响指,一朵灼热的小火花飘到他面前来,照亮了身前两米左右的路,路里面还是漆黑的路。
柏青霄勾了勾唇,“火系就是好用。”
“看。”裴庚抬起手指点来点去,小火花一下子化开几朵,在空中蹿上蹿下,一会儿摆出个心形,一会儿又聚成个小鸟的模样。
他一合拢五指,小小火花合成了一朵。裴庚转过脸来,笑意盈盈,“师尊去哪都捎上弟子,定能方便许多。”
柏青霄挣开手腕上的热度,拍拍裴庚手背算作安抚,便先一步踏进洞里。眼睛警惕看着小火苗未曾照亮的地方,脚步稳且慢,嘴上倒是轻松,“哦?能怎么个方便法?”
裴庚的视线从那黑乎乎的前方,落到面前的背影上,“弟子会暖床、会做饭、会打架,还不够吗?”
“听起来是不错,要是再乖些就更好了。”
“虚心请教下师尊,弟子哪里不乖了?”
哪曾乖过?不服教不守规矩,妖修都没他这半途出家的更野性。柏青霄闻言,只哼笑一声,不说话了。
这小路极长,不知通往何方。二人走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了窸窣声,是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的声音。
鼻尖涌来冰冷的血腥味,柏青霄敛眉,注视着黑暗。
这一片漆黑里,有什么东西也在默默看着他们。
“看来——”柏青霄转过头,“小七的气运也不是一直这么旺,至少这里似乎并不是藏宝窟。”
裴庚抬手,无数小火花初现,从他掌中往前一推,若流星陨落,纷纷扬扬落在前方。火星落下那一刻,爬虫类动物狭长冰冷的眸子一闪而过。
“小心!”
长明剑挥过,剑光在柏青霄眼前汇成一片,伴随着蛇信子声,眼前朝他们飞来的蛇群在剑影间全都被砍杀成碎段,血溅在地上。
无数蛇尸段扭动着落在地面上。
柏青霄蹙着眉,往来路看去,一片漆黑,往前也是黑暗。
这时,他心脏砰的一跳。
柏青霄呼吸一窒,捂着跳动不已的心脏,耳边杂音不断,扰乱着他的视觉和听觉。
“师尊?你怎么了?师尊!”裴庚扶住他手臂,担忧不已,“是这些蛇的缘故吗?”
柏青霄闭了闭眼,心脏跳动的声音再一次响在耳边,声音大到要把耳膜震破。
他的神识从灵台俯冲而下,顺着经脉,冲到丹府之中。丹府中央,与他如出一辙的小元婴正盘腿修行。
小元婴身上散发出金光。
这金光灵力充沛,却对他无害。
只是刹那间,这忽然出现的力量占据了他的丹府,一时堵得他丹府梗塞。柏青霄尝试去动那团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气团,发现这灵气团浓郁却无害,他完全可以化为己用。
奇怪了,这是哪来的?
柏青霄的神识落在小元婴边那生机勃勃的木灵根上,木灵根上空空如也。原本被沈君越释放的那只毒蛊不知所踪。
是那枚毒蛊?怎会变成了这么浓厚的灵气团?
温暖的灵力从背后落入体内。柏青霄瞬息收回神识,睁开了眼。
裴庚的手掌轻轻按在他背上,灼热无比。“师尊,可好些了?”
“嗯,谢了。”
“刚刚这是怎么了?”裴庚耿耿于怀,“怎么会师尊忽然这么难受?”
还不是沈君越搞的鬼。柏青霄暗道。但他话未出口,又收了回去。
罢了,索性现在没事,还是免得裴庚多问,要是这家伙要去喊打喊杀他拦起来也麻烦得很。
柏青霄直起腰,敲了敲腰椎,“啊,没事没事。”他挥挥手,“刚刚不小心闪到腰了,哎呀,人老了就是没办法。”
裴庚动作僵住了。闪、闪到腰了?
柏青霄见他不信,笑嘻嘻道,“为师这身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你扶着时轻些,免得把为师骨头搞散了。”
裴庚立时缩回手,连扶都不敢扶了。唯恐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道侣骨头弄散,瞪着眼看柏青霄,面色难看,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
柏青霄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沈君越醒了,他准备从秘境出来。为师先前只和他说,有一次性随身传送某个小秘境石洞的法阵,待会他出现,你别说漏嘴。为师不希望那秘境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裴庚点点头,若有所思,“可是师尊,二师伯不算人吗?”
“……反正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可是师尊,我也不算人啊,我算不上一个吧?”
这家伙说什么胡话!柏青霄倏然扭头,瞪着他。
裴庚笑嘻嘻。
小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和师尊多说几句话。他装傻充愣,“师尊,你说话啊~”
柏青霄低头一看,左手掌心的红纹一闪。他想了想,从芥子中抽出一张单向传送阵丢到地上,黄符落在地上化做光阵。
与此同时,掌中代表火羽岛秘境的红纹一闪,一个人形渐渐出现在光阵中央。仿佛真是通过传送阵出来的。
柏青霄面上一笑,打了个招呼,“沈兄恢复的真快。”同时眼神示意裴庚:别给我说漏嘴。
裴庚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他对其他人都没啥兴趣,不耐的很,更别说多说。
沈君越敛眉,不怒自威,背手而立,沉声道,“你体内的毒蛊已经化了,本尊说到做到。”
裴庚刷的扭过头,目光如炬。“什么毒蛊?你敢给我师尊下毒?!”
柏青霄:……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家伙先说漏了嘴。
这什么语气?沈君越冷笑一声,“为何不敢?”
长明剑出鞘,带过一抹火光。
两把剑在他眼前哐当一声撞在一起,擦出火光。
柏青霄喊了几声拦不住,眼看两人一边打一边顺着逡黑的路远去,不禁扶额叹息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不愧是火灵根的一脉相承,这脾气都一样的冲动暴躁,一言不合先打为敬。
小火花静静飘在他面前,但它主人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柏青霄抬腿跨过地上蛇尸,顺着路直去,骤然来到一条分岔路口:剑器打斗声从左边传来,而右边却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柏青霄本欲向左边而去,但那血腥气像一把勾子,引得他直皱眉。这气息,像是人血。而以这浓厚的气息,怕是量不小。
右边那条路到底有什么?
柏青霄向左边看去,犹豫一二,果断一转身。那小火苗跟着他的脚步走,始终飘在他前方一米的位置,给他照亮。
血腥味越来越厚重。柏青霄抬袖掩鼻,眉间紧蹙。
火苗飘过去,悠悠照亮了一方厚重的石门,石门中间凹下线条,凝成阵型,阵中填满了鲜红暗红的痕迹,甚至这些血液痕迹还很新。
而血液的来源……柏青霄瞳孔微缩。
他看到了石门的阵中,那两根手臂粗的铁链带着斑斑锈迹。仍带着余温的鲜血从铁链凹槽滴答落下,源源不断注入阵中。
这是谁的血?石门上的阵到底有什么用?
耳边铁链声响起,带过细微的风。
有人!柏青霄黑瞳微沉,旋身将将避开,与那不明人士擦身而过。
尖细的五指插入洞壁,往外一抠,大块的泥土被带了出来。
若柏青霄慢一步,怕是带出的就不是泥而是他的血肉了。
大乘期修士的威压直接冲他而来,柏青霄踉跄了一下,险些因为威压腿软跪下。但他速度极快。
一只枯槁的手从他身后探来,只来得及抓住他的青色虚影,转眼人已经往洞口奔去。
柏青霄一口气缩地成寸飞到洞口,眼看飞身而出,就要沐浴在阳光下。
谁想‘砰’的一声撞到洞口无形的禁制上,反弹倒地。
他捂了下额头,疼的直抽气。掌中微光落在红肿的伤上,给自己疗伤。
桀桀的笑声从他背后响起,像在嘲笑他,一阵阵在洞中回荡。
那带着铁链的步伐慢吞吞,行至他身后几米远。
柏青霄倏然扭头,却看到披了满身白发,破碎紫衣黑纹的赵傲天。
他惊道,“是你!”
赵傲天仍旧像个和蔼老爷爷颠颠笑着,完全看不出刚刚朝柏青霄下了杀手的模样。
但谁能说他无害呢?
柏青霄警惕地扶着洞壁起身,眼睛瞟了旁边石门上的禁制几眼,心里头琢磨着怎么解开,嘴上却道,“前辈,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恨,要你下如此杀手?”
赵傲天不甚在意,他甩了两下手上的泥土,甩干净了,方才摸摸自己雪白的胡子,“唉,本也没什么仇没什么怨的。可谁让老夫看不惯你呢?”
这算什么理由?眼前这家伙当真喜怒无常。柏青霄刚要开口拖延时间。
谁想赵傲天又道,“毕竟啊,裴庚那小子收了老夫的天魔策,不管他认不认老夫,老夫都把他当徒弟了。可若你还活着,那小子就不肯听老夫的话。”
“老夫也不想你这么个……”他上下打量柏青霄一番,“黄毛小儿,和老夫平辈。”
柏青霄心脏一跳,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谁收了你的秘籍?”
赵傲天眼睛一转,咯咯笑起来,“既然你不知情,多说无益。小子,受死吧!”
说罢,他身形猛然往前一窜,抬手一掌袭来,风声猎猎。他手脚上的锁链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眼睛泛红,几近滴出血来。
杀气弥漫,柏青霄警惕地往后一退,脚跟挨着身后牢固的禁制,整个人便被禁制的光芒所笼罩其间,背光而站。
他眉毛压低,面目肃然。终于意识到此刻没有时间给他去解除禁制,也没有地方可逃。身前这位不知缘故被封印的大乘期魔修向他袭来。
柏青霄翻手,袖袍掩藏间,掌心现出一把精致的扇子,正微开,半拢扇面上的火凤睁开眼,眼里出现了熊熊火光。
正当他要迎上去时,身后一阵滚烫的大风袭来——
禁制被从外破开的声音响亮,维持禁制运转的灵力在他后背散了一地,若星芒漂浮在半空中,把他整个人星星点点笼罩在期间。
柏青霄在火星中微微侧脸。
大风卷着烈火刷的一下从旁侧滚去,掀起他青色的衣裳和半挽的长发。
赵傲天被这无法熄灭甚至能破开他护体罡气的火焰拦了一瞬,只不过慢了一瞬。柏青霄瞬间改变想法,就势收起火凤扇,脚尖一转,改攻为守,翩然跃出洞口。
赵傲天那一掌便错开了飞离的柏青霄,手脚上的锁链因为极限拉扯而往内收缩,把他桎梏在洞内。
他眼含不甘,身上肆意溢出紫色的毒气,幻化成一只大手,飞出洞口,朝柏青霄遥遥而去。
一把几分熟悉的长剑飞来,旋转着切断他幻化的‘大手’。
剑光一亮,倒飞回沈君越手中。
沈君越收归身后,随手拂去身上轻尘。他撩起眼皮,看着面前的‘故人’,有些讶然:没想到此处当真是魔宫背后藏了多年的万魔谷。
他刚刚大意了,被裴庚打下来,就撞在洞口边上。裴庚用异火想要袭击他,失了准头,误打误撞的,反而破开了赵傲天此处的禁制。
他也才发现此处是在万魔谷内。
只是,柏青霄师徒二人究竟是怎么进的万魔谷?此处早年明明被他封起来了。沈君越垂下眼眸,兀自思索。
这二人不该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才对。
“是你?!”与面上平静的沈君越比起来,赵傲天目眦欲裂,拳头握的咯吱作响,反应极大。仇恨刹那蒙蔽了他的脑子,再顾不得什么柏青霄什么裴庚的小辈了。
“你竟还敢来到本尊面前!”赵傲天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目光一凛,怒吼,“姓沈的,拿命来——”
沈君越讥笑着,朝他勾了勾食指,挑衅道,“哦?就你这模样,想找死?”
口中如是说,视线越过面前的老头,沉沉落在他身后被封印那石门上。在他注视下,石门上的血阵亮了一瞬。
那边,柏青霄刚刚出洞,一团人影啪的一下从高空砸到他怀里,刚飞出洞口的柏青霄被硬生生被他从半空砸到地上,眼看要落地,腰间被一双手臂桎梏,往前一捞。
他被这一推一拉的力量弄得脚步不稳,脸砸到裴庚肩上,感觉自己像个被人随意拖拽的玩偶,正眼冒金星,恼火的很。
“师尊!”裴庚压着激动喊了他一声。
柏青霄心里想着和他算账,因而有些不悦,抿紧唇角,要开口让人滚。
可他话未出口。伴着阴风怒号,裴庚握着他双肩,扶稳他,故作深沉,仍忍不住尾音的激动,“师尊,弟子要进阶了!”
他记得几天前柏青霄的‘威胁’,说裴庚若是进阶不告诉他,就拔了他满身毛。
唔,他这么个三好徒弟,好消息当然不会瞒着师尊。裴庚想这一天想了许久,如今不免有些志得意满地想,他要成为和师尊一样境界的化神修士了。
裴庚给他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埃,连声道,“师尊!弟子这么勤奋,是不是该有些奖励?”
柏青霄刚刚那丁点微不足道的不悦消散,回过神后,屈指弹一下他脑壳,脆响,“莫要胡闹。”
怎么不信呢?裴庚指着老天道,“没有胡闹。师尊不信,抬头看天!”
“你才上元婴多久……”一道雷光耀九天,打断了柏青霄的话。
想到裴庚那邪乎的体质,柏青霄倏然震惊地抬起脸。果见整个天都黑了,翻滚着咆哮的天雷。
“你来真的?!”
柏青霄仰脸看了看这天,面上的神情差点裂开了。哪怕怎么提前做了心里准备,这时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的徒弟……不过寥寥几年,竟要超越他了。
这简直有悖他的常识,也不合修真界常理。
从未听说不足五十年就可以从一介凡人修炼成化神修士的。哪怕是历任天命之子也未曾有此殊荣。
也不曾听说有哪家妖修可以仅靠吞噬灵力就能进阶神速。何况裴庚未曾浴火成凤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这些问题他早已怀疑过,却从未如此感到心惊。
柏青霄目光落在雀跃的裴庚身上,眼神已然多了些许怀疑,森冷起来,“你究竟是何人?”
裴庚歪头,“哈?”
他不明白柏青霄为什么不为他高兴,反而满面冷冽。
柏青霄皱眉深思,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莫不是哪个夺舍的老鬼?”
以这升级速度,老鬼修为应当早就不在化神之下了。
说不定比上千岁的玄华还要老。
莫名其妙成了老鬼的裴庚:……?
第96章 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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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洞穴炸了开来, 巨大的风浪扑了两人满身。
柏青霄抬袖挡脸,往那处看去。
只见废墟中,伴着一抹黑红的光, 一个元婴跳出来和沈君越打了起来。
两人交手,百无禁忌。
刹那风云变幻,瞬息把原来的洞穴夷为平地。
也是因为如此, 使得师徒二人窥见废墟中那被赵傲天舍弃的身躯, 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上仍然捆着四道锁链, 一直连到露出的石门上。
石门以血绘制的诡异阵法发着亮,仿若冒着邪气。光是看一眼, 就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柏青霄眼神落到那道石门上, 再抬眼,那两个身影已经远离。
然而万魔谷就那么大,荡开的魔力斑驳。他们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在落下的碎石间匆忙躲避。
柏青霄拉着裴庚躲靠在一个角落里,他低声道,“这两个到底还是撞上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 赵傲天居然能为了报仇, 甘愿冒险离开自己被束缚的身躯,以脆弱又强大的元婴姿态脱壳应战。
元婴脱壳?想到这,柏青霄眯了眯眼,盯着裴庚看。裴庚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裴庚无奈道,“师尊看过弟子识海几遍了?是不是夺舍,师尊还不信自己的判断?”
一道羊皮纸划破空气, 直冲面容而来。
柏青霄侧脸, 刚要去接, 面前抬起一只手,擦过落下的石块,稳稳接住了羊皮卷,手腕使劲一侧,避开石块,转而朝柏青霄递来。
柏青霄瞥了裴庚的笑脸,伸手接过。
摊开,才发现正是解开万魔谷阵法的图纸。沈君越许是脱身乏力,故而直接丢给了他。
裴庚探头跟着看了两眼羊皮纸,很快就没了兴趣。他目光逡巡在柏青霄面上,一声雷鸣拉回裴庚游走的思绪。
他唇瓣微动,想和师尊说暂且离开一下。
毕竟,若雷劫误伤了师尊就不太好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同样被雷声惊醒的柏青霄回头,见裴庚还愣在原地。他拽住裴庚手臂往前拖,对他的‘不识时务’有些许生气,“看什么看!快走!等着被劫雷劈成人干?”
柏青霄挑了万魔谷离封印阵法最边沿的一块空地,让裴庚盘腿坐好。自己连忙从芥子空间往外扒拉出一堆防护法器来。
裴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顿时心痒痒。
他刚起身。柏青霄后脑壳仿佛带了眼睛,刷的扭过头,喝道,“你敢起来试试!”
裴庚眨了眨眼,又坐回去,一颗心落到了实处。他想,也就这时候,才能从师尊平素捉摸不透的态度中看出一点对他的关心来。
他膝上摆了一把剑,温热的指腹拂过长明剑光滑冰冷的剑身。裴庚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师尊不必麻烦,浪费了这些法器。还是您自己用吧。”
柏青霄还没责他过于儿戏,正要解释一下雷劫的危险。
只见裴庚一挥手,旁边堆了小山高的法器,像垃圾一样随意堆叠起来。裴庚看也不看,拿起一个丢到柏青霄怀里,“师尊看看,元婴期的防护法器。”
柏青霄傻眼了,仔细一看,法器品质居然还不错,都是玄阶。
这么大量的法器,就算捡也捡不到啊。柏青霄举起那件法器,皱眉,“哪来的?”
裴庚挺胸,无比骄傲,“师尊别看弟子炼丹尔尔,可弟子炼器可以啊!又自带丹火,先前不少炼器师都嚷嚷着要收我做徒弟呢!”
敢情他背着我还有别的师父?柏青霄脸色渐渐凝重。
裴庚感知到不对劲,连忙把话题带过去,“当然弟子一个都没答应!师尊快看,这些都是五年间弟子练手炼的,虽然材料算不上多好,炼出的法宝品质还不错,勉强可用。质量不够,数量来凑。您安心就是!”
柏青霄顿了顿,真心发问,“你是不是看不顺眼为师,偏要和为师作对?”
裴庚满脸疑惑。
柏青霄低声数落着,“叫你学医,偏要去学剑。喊你炼丹,草药名都不懂几个,却自己学会了炼器……”
裴庚隐约感知到不对,似有比雷劫更可怕的东西即将来临,立时大惊失色,“师尊!”
柏青霄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眼里未必没有失望,“……你既拜我为师,我也真心以待,倾囊相授。可这些年,你都跟着我学过什么了?”
劫雷滚滚,明明是极其危险到能要了命的东西。可在裴庚眼里,还没有柏青霄一句话伤害大。
他喉结微动,心里凉了大半,好像一瞬间整个世界离他远去,他无论如何也再靠不近。顿时又惊又怕。
裴庚爬起来冲过去一下子抱住柏青霄,唯恐这人下一句就是赶自己离开师门。
“可是除了这两样,弟子也跟着师尊学了很多啊。”裴庚心慌不已,连呼吸声都透着急促不安,努力数着,“是师尊引我入门,是师尊指导我修炼,教会弟子在修真界生存,言行举止无一不受惠于师尊。师尊是弟子在世间最亲的人了!”
“弟子也许是会了些许别的,可弟子师父从来只有一个!”
“若师尊觉得不妥,以后弟子再不炼器便是。弟子定然好好跟着师尊学炼丹!做一名高阶丹师!”
柏青霄沉默着。
裴庚惊慌不已,一时间满耳朵都是自己的心跳声,那是慌张到极点、害怕到不行的声音。仿佛每一声都在诉说着分别的倒计时。
柏青霄面无表情,冷下脸来,“那你为何不听为师的话。”
裴庚一怔,“什么?”
柏青霄推开他,双手紧紧按着他手臂,眸光锋锐,似要从眼睛直直撞到这人心里去,好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天魔策怎么回事?为什么偷偷回去收了别人的秘籍?”
“你就这般贪心,有我还不够吗?”
裴庚终于意识到重点在哪,他面色从慌张慢慢变得沉郁,静了下来,一道雷光照过他面上,甚至隐约透着几分阴狠,“师尊,是不是那老不死和你说了什么?先前弟子就奇怪为何他要攻击你……”
他见柏青霄眉头压低,似乎已经在听他说话的忍耐边缘,连忙解释,“弟子可以发誓,弟子一直都很听您的话,绝没有偷偷去拜那赵傲天为师,也绝没有拿他的秘籍。弟子没必要骗你!”
“我、我可以给您搜身!不管是记忆还是芥子空间,都没有什么天魔策!若、若师尊不信,”他顿了顿,竭力把那非痴即傻的后果撇到脑后,一咬牙,“搜魂也可以!”
“师尊明鉴!”
柏青霄抓住他手臂的手渐渐松开,目光现出一瞬迷茫,随即抿唇,脑海飞快盘算起来。
既然裴庚没有,那为什么赵傲天又说他……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从这被封印的万魔谷,误入的师徒二人,被困在这里不知多少年的老魔尊,见面就开口说要收裴庚为徒还这般轻易贡献自己秘籍的老魔尊……一桩桩一件件,串成一条线。
不管赵傲天出于什么谋划,柏青霄此时此刻都无比清晰认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裴庚平日里时常让他觉得不省心,以至于柏青霄乍一听那人说的话,几乎就这样信了,觉得裴庚真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违和。
若他真的对裴庚加以责罚,两人离了心,又如那老魔头所说暂且出不去。在时间里彼此怀疑敌视,岂不是随了对方的愿?
坏了。柏青霄想,这么简单的离间计,可他居然就这么容易被个外人挑拨,也幸亏他直接开口问,若是其他师长,背叛门派的处理大多残酷严厉的很。
只见雷声越发密集,离落下时间不远了。
“抱歉,为师错了……”柏青霄温声说着,他顿了顿,叹息一声,转过身揉着酸痛的鼻根,“罢了。”
罢了?什么罢了?裴庚一颗心被高高吊起,急道,“师尊,你到底怎么了?弟子都说了往后不再炼器,你为何又这般?”
“你既然有此天分,就继续学炼器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柏青霄扯了扯嘴角,“左右为师也有明池了。”
其实他早就看清了,只是因为被赵傲天挑拨一下,难免心气有所不平。
毕竟裴庚从来都如此与众不同,从接受他习剑开始,柏青霄就该想到以后。此前既然不计较,既然早下了决心接受,便决计没道理现在反悔的。
然而裴庚误解了,以为自己怎么解释也没用,还是要被抛弃。
什么叫已经有明池了?那他就不重要了吗?裴庚不可置信呼了一声,“师尊!”
头顶的劫雷在雷云中穿梭着,紫白的电弧带上了丝丝妖异的红色,是若不细看就发现不了的颜色。
裴庚僵硬地握了握拳,指甲掐进肉里。不可否认,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席转了心灵。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又是那个碍眼的家伙。
为什么我怎么样都没法好好呆在你身边?
是不是只有把你修为废了,把你绑在我身边,你才会乖乖的……
柏青霄清朗的笑声拨开了心头的乌云。
裴庚浑身抖了一下,从阴暗的情绪里回过神,他才抬眼,就被柏青霄轻拍了一下头。
“你干嘛?被劫雷吓到了?怎么傻成一根木头一样?为师意思是,你可以继续学你有天赋的东西。”柏青霄按着他肩膀把人摁坐回原位,“明池跟着为师学医学炼丹,也不算绝了继承的后人。”
“那弟子……”裴庚紧紧抓着他青色的宽袖,眼里不免染上期待。
柏青霄把袖子艰难地从他手里拽出来,淡然道,“养了这么多年的鸟,当然是继续养着啊。总不能便宜了那些老头子。”
而且眼看着都羽翼渐丰了。
裴庚改为抓他的手,贴着自己的侧脸。锋锐的眸色渐渐带了温度,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柏青霄只想略过刚刚那个话题,略去自己的过失,满腹心事,嘴上便不走心地宽慰着,“好了好了,为师再检查一遍你的法宝。不够就补。这可不是小事,不能出错的。”
裴庚捉着他的手掌微颤。
柏青霄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听了人一句怂恿就把徒弟吓成这样。
正要开口,便见裴庚一低头,垂下眼,殷红的色泽贴着左手屈起的指节,虔诚烙下炙热的一吻。
——比亲吻一朵花都更要轻柔与怜惜。
裴庚扬起脖颈看他,满眼恋慕,又像克制着什么,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师尊,无论发生什麽,都不要离开弟子。”
那滚烫柔软的触感,好像一直从手指,顺着血管延伸,落到心底,暖的一塌糊涂。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一幕从眼球传回大脑,一下子击中了柏青霄的心脏。
心已然乱了。
两人不知为何,怔怔看着彼此。
在这缠绵到几乎要温存的氛围里,充满威胁的劫雷都化作了背景声。沈君越与赵傲天速度快到犹如两团光在天际追逐,成了危险的摆设。
可赵傲天一声怒吼,一道法力击中山崖,轰的一声,碎石翻滚。
柏青霄被落下的石块惊醒,刷的抽回手,退后一步,耳廓微红。
他看也不看,抬手凝出球形的灵力罩住两人,挡住轰然落下的碎石。可他反应速度慢了些,一个鸟巢摔下来,正巧倒扣在裴庚头上,罩了满脑袋。
裴庚黑着脸,顶着干枝枯叶做成的鸟巢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噗!”柏青霄没忍住,见他头顶一脑门碎蛋液的模样,眉眼一弯,刚刚的旖旎荡然无存,捂着肚子几乎笑得不可开交,“哈哈哈哈哈哈……”
裴庚揭下鸟巢帽子,念了个净身咒,面色始终比锅底还浓几分,他无奈又尴尬,重重喊了一声,“师、尊!”
被这一提醒,柏青霄好歹正经了些,他轻咳一声,袖手而立,顾左右而言他,“为师给你检查法宝去,快准备好渡劫吧!啰里啰嗦的。”
盘旋已久的雷云扩大到一定的范围后,颜色黑的几乎要滴下来。无数电弧在云中穿梭,绞作一道,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猛然如龙往地面砸下。
一瞬间,飞鸟野兽逃尽,甚至连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一人一元婴都为之一震。
雷龙啸鸣一声,扭曲着冲下来,如光剑骤然劈开天与地间的空气,却被裴庚召起法宝挡住了。
远处崖壁横生出来那根粗壮树枝上,柏青霄面色说不上好:万魔谷这块地方还是太小了。
随着往后,三十六道雷劫只会一道比一道强悍,而笼罩范围不断扩大。
可万魔谷被封印,自成一体,到时候这么多魔兽被圈进范围,甚至还有两个大乘期的魔修!
甚至可以说,被天道当做有两个大乘期修士帮手,从而降下那越发强悍的雷劫,根本就不是裴庚所能承受的。
这也是柏青霄担心的事情,才不断检查法宝。
时间不多了。
柏青霄静静看了一会儿远处的裴庚,确认徒弟足够应付后。
他从怀中拿出那张羊皮纸,密密麻麻勾勒的线条在他眼中渐渐凝成一道极其复杂的法阵模样。
柏青霄对照着羊皮纸,确认山谷四周的方位。等他发现解阵阵眼竟是在那废墟的石门上后,不禁微愣。
那道凝着血迹的石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石门可以解开万魔谷封印,赵傲天被封印在石门四周这么多年,怎么就看不清呢?怎么就不会自己逃出去呢?
难道赵傲天并不知情?
柏青霄啧啧称奇,收起羊皮纸。幸灾乐祸地想,那真是太不走运了,白关了这么些年。
他从树枝上潇洒一跃而下,落地轻巧无声,像一阵清风,飞快朝石门处掠去。
赵傲天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就算元婴没有实体,也难免法力运转受制。没想到这孙子百年间修为提高的如此迅速,他不是对手!
赵傲天转身想逃回身体,正好发现了往石门那奔去的柏青霄,顿时又惊又怒,化作大手就要去抓住此人。
却被该死的一剑削断,法力在空气中消散。
赵傲天拔高了声音,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以剑挡路的家伙,“沈君越,你是不是疯了!解开封印,我们都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作者周日周一赶去别的城市考试,不更。
提前祝大家跨年快乐!
第97章 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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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越嘴角微勾, 哼笑一声,“说错了。”他不怀好意重复着,“解开封印, 死的只会是你。”
“守门人。这也算是你为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赎罪吧。”
元婴形状的赵傲天是个手臂长的缩小版,他铁青着脸,身上溢出浓厚的毒气, 整张脸扭曲成不堪入目的模样, 啸然朝沈君越扑了过去!
赵傲天知道,他当然知道石门上有解开万魔谷的封印!
可封印接连着石门的开关。平时为了不让石门打开, 他只能以一身血肉压制。哪怕明知道石门也许真的有能打开万魔谷的开关,他不能也不敢去碰!
封印完全解除那一刻, 就是石门打开的时候。
他太清楚石门后面都是些什么了——
因此, 他只能日日对着万魔谷的封印,不断地用理智告诫自己不能碰。
不碰,他还能被困在这里苟且偷生, 寻找一线生机。若一旦碰了,就是魂消魄散!沈君越那孙子杀不了他,可不就是试图以这样能解开万魔谷阵法的诱惑, 要他用命去彻底封印魔门。
希望与绝望并存, 这是多么折磨人的选择。日复一日,几乎要把赵傲天折磨的疯掉。
如何能不恨?
怎么可能不恨!
“啊——”赵傲天不再留手,招招带着疯狂、带着毁灭自己也要拉人垫底的力量,猛然一喝,周身灵力暴涨,甚至一瞬冲过了大乘期巅峰。哪怕透支灵魂力量, 也要沈君越和他一起死!
同在一个空间里, 裴庚的劫雷似乎意识到这里有纠缠着无数因果与血腥的人, 把他当做了渡劫人的帮手,雷声轰的一声几乎要撕裂凡人耳膜。
沈君越警惕避开他的回光返照,挑眉道,“看来,您老虚弱了不少。好在还能用。”
“抱歉昂,我这人做事,最不喜欢留一手。所以完全没有别的打开结界的办法。只能硬来,可是你放心。”
他恶劣地笑着,看着几欲疯魔的老魔尊,“结界打开是有时间的,哪怕很短。可在结界完全打开前,我会用你一身血肉再度封印掉那扇魔门。”
“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牺牲——”
柏青霄还不知道那边两个人的话语,他托着下巴,对着弥漫着血腥气的石门打量了半天。一歪头,抬手在门与泥的衔接处里摸索着,抠了半天一点缝隙都找不着。
怪异,当真怪异!
这石门死死嵌在泥土里,然而门上血阵中的液体似乎会流动,柏青霄只不过是盯着瞧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太舒服了。
他移开视线,开始就着羊皮纸上勾画的阵法,比对眼前的石门。
石门上有两道叠加且互相影响的阵法。一道是血阵,不知作何用。另一道阵法就是打开结界的阵法,看上去比血阵要新一些,叠在最表面的一层。
柏青霄无声念着陌生的咒语,在脑海里来回过了几遍步骤。
方才严肃地并起二指,指尖凝了碧色的光,落在冰冷粗糙的石门表面。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指尖随心而动,在石门缓缓勾画出解法。
忽然,石门后溢出些许魔气。柏青霄动作一顿,手指下绘了一半的阵法全部散掉。
他皱了下眉。暗道,不对劲,怎么感觉石门后的魔气比魔界里的魔气还浓郁许多,让他只是感知到些许就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了。
这是幻觉吧?总不可能石门后还有一个魔界。简直无稽之谈。柏青霄想。
他犹豫了一瞬,因为某种危险的预感,全身都调整到了备战状态。肃然并其两指,凝出灵力,再度重新勾画法阵。
随着一笔一划顺利勾连,最终末尾那一笔长长连上最初那一笔,阵法首尾相接,完成后,整个图案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巨大的法阵从石门上弹出来,浮在半空,瞬间在柏青霄面前破裂,砰的一声响彻耳边,碎光溅了一地。
一声惨叫骤然从天际落下。
柏青霄侧脸,竟看到沈君越把赵傲天的元婴一击打回了那苍老的身躯中。
柏青霄有些讶然:本以为二人旗鼓相当,现在看来是他想岔了。也对,若沈君越打不过老魔尊,当年又是如何坐上那位置的?
赵傲天从废墟中爬起来,眼红似血,狰狞朝外爬着,“不、不——”
发生什么了?
柏青霄退后一步,虽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只微蹙眉,漠然看着一切发生。
在万魔谷上空,结界在空气中显出来,开始一点一点从顶部消散,金光破碎。结界边际,裴庚的劫雷已经到了第十五道。
裴庚咬紧牙根,唇角缓缓流出血痕,很快被抹去了。
奇怪,同样是元婴,他见别人渡劫怎么没这么夸张。放眼望去,只见他身后一片黑云翻滚的天际,海一般波涛汹涌。
渺小的人类在电闪雷鸣中端坐,大自然与人的对比如此显眼又可怖,令人望而却步。
旁边鲜血飞溅,原是沈君越一把剑插入赵傲天的背心。他眉间凝了冰雪,垂下眼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挥手间,两指夹了一张轻飘飘的符咒。
结界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了三分之一,露出万魔谷外的景象。
刻不容缓。
正在此时,外界忽然传来一声,“尊上!”
柏青霄抬眼看去,崖上两方大量人马对峙,雪里红不知何时换作人形,唇边带血,此刻大喜过望。
他旁边还跟了个小山般大的水蜘蛛,蜘蛛上长了个人头,十六条腿灵活操纵着猩红的血线网。
沈君越闻声看去,只一眼,神情竟在看到那水蜘蛛、尤其是它腿下的红丝网时恍惚了一下。
却说雪里红那日假模假样把叛军宋离等人引到魔宫后,偷摸着离开了。
他先前便告诉柏青霄师徒走后山那条路,也隐约猜到沈君越的下落只有二人知道,故而在后山路口等啊等,却始终不见两人身影。
“坏了!”等了两天有余,听闻了一点风声的雪里红才意识到:柏青霄师徒二人可能出了什么事故。再一想两人先前就与那赵婠婠有过节,而赵婠婠娇蛮且诡计多端,难不成是围了两人?
他急忙带人绕着山谷找啊找,如此又过了三四天,把两座山都翻了个干净,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山谷间的封印之所。
明明觉得不可能,但雪里红不敢心存侥幸,连忙带人绕着万魔谷周边寻找。
却与自立为王、不成人形的宋珩狭路相逢。
稍一试探,雪里红发现对方竟然在找裴庚!而且看着来者不善。他当然不敢相让,眼看就剩这么点地方没找过,何况宋珩腿比他还多。这要是万一被他先找到了……
两人各自怀着小心思,一言不合打了起来。雪里红为了让对方放弃寻找,还谎称二人早被他送离了魔域,早已上了灵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雪里红此行是万万没想到此人早就突破了元婴,已经是化神修士了。他暗叫不好,眼看己方伤亡惨重,就想先撤退。
宋珩那姑且算俊朗的人头长在蜘蛛身子上,着实可怖的很。只见这怪物红着眼,密密麻麻的蜘蛛腿长且带着刺,往雪里红狂奔而来,“想跑?把那姓裴的交出来!”
两人交手几招。
雪里红越发撑不住了,更妄论不如他的那些魔修,连忙吼道,“撤!”
一声破音后,谁料那些意图离开的人竟全被红线洞穿心脏,被吸成人干。
这红线的来源是……
雪里红不可置信抬头,却见那些红线从宋珩脚下,网一般朝四面八方散开,钉入最外围的所有人,不分敌友地把他们全部拢入网中。
宋珩高高在上地站在红丝网中央,伏低身子赫赫笑着,弯腿灵活操纵着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红线网,“就让你们尝尝本尊的吸魂大法。”
此刻,结界已经消散了二分之一。
“呃!”沈君越眼瞳倒影出那红丝网的模样,红丝网精妙构成一个吸魂法阵。不过看了一眼,他竟明显感觉到自己魂魄被谁扯了一下,眼前眩晕不止、模糊不清,当即捂住了头。
柏青霄闻声转头,一时从他身上看到两个叠加的虚影。
“怎么回事?”怎会突然神魂不稳?柏青霄向前两步,抬掌给他稳固神魂。想到什么,猛然抬头顺着他视线看向那红丝网,眯起眼,试图看清那阵法实质,“是那阵网?”
顾景怀倒吸了口气,胸膛急促起伏,面色苍白。指间松了力,符咒从半空飘落到脚边。视野渐渐清晰过来。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柏青霄,左右环顾,把脚从地上那具半死不活的人身上移开,略微有些茫然地后退几步。
……这是哪?刚刚君越在做什么?
结界消散了四分之三。
顾景怀回过神,对着面前的柏青霄,矜持而又不乏激动,“柏兄,还未来得及与你亲口道谢,多亏了你,才让我一截残魂……”
与此同时,只见那水蜘蛛长腿一弯,扑哧一下从网中央弹跳出去,眼里充满了布满血丝的疯狂,“小子,快把婠婠给你的下卷交给我——”
柏青霄面色一变,顾不得顾景怀的异常,转身就要往劫雷处奔去,“裴庚!”
结界完全消散了,金光在空气中留下最后一抹色彩。
那一瞬,所有人都听到了尖利的风声、凄厉的鬼叫声。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安静到他们甚至只听到了自己心跳声。
裴庚仰看着落到一半的雷。
柏青霄转过身抬手还没念咒。
半人半蛛的宋珩飞到空中一半。
顾景怀朝柏青霄伸出手,嘴里还有半句感谢的话没说。
雪里红保持着起身的姿态。
濒死的赵傲天挣扎着往外爬的模样,身上还钉着长剑。
一切都静止了,似乎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
唯有石门被弹开拍到墙壁的声音如此响亮,响亮到贯彻所有人的耳边,在空谷里徘徊。
却甚至连发出疑问的机会都没有。
浑浊的妖风高歌着从门内喷出,尖利地拂过耳畔,迫不及待从深渊爬到人世。像贪婪的恶鬼,急不可耐地把送到门边的食物全部卷到肚子里,连同裴庚头上的劫云,也被撕扯的不成形状。
天雷滚滚间,它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来得及把猎物吞噬。就触发了隐藏在石门最深处一道神秘阵法,阵法力量深厚至极,甚至已经超越了目前修真界的至高修为。若柏青霄还在此处,定发现这法力与他有几分根源。
只见门上鲜艳至极的血阵被这股力量推动,缓缓倒转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转成带着虚影的红幻。
终于,强大的吸力把刚逃出去的浊气一口吞了回去。
啪的一声,门狠狠拍上了,死死嵌入墙壁。
血阵渐渐停止运转,血迹干涸在阵法中,被吸收的一点都不剩下。
而面前哪还有什么人?山谷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98章 空间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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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眼前天旋地转, 随后便陷入无知无觉的黑暗里。
他睁开眼,眼前地动山摇。所有人都和他一般因为忽然被卷入未知地方而感到迷茫。
黑山、白云、还有无边无际的焦土枯骨,展示出一副诡谲的画面。
地面渐渐平静下来, 柏青霄往后踉跄,身形不稳。
这时,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他肘部。还把他往旁边推远了些, 避开重新打起来的两伙人。
柏青霄本以为是沈君越——当时只有二人靠得最近——他侧脸, 感谢的话语来到唇边,一时滞住了。
裴庚灰头土脸立在他旁侧, 只睁着双凤眼看他,身上的法衣破破烂烂, 乞丐还比他光彩几分。偏生他自己还不觉, 扭过头去,面上一副与衣裳格格不入的傲然。
偷偷觑他的眼角眉梢分明还带着几分期待,特意分出几分灵识在柏青霄面前打着转炫耀。
生怕柏青霄没发现他成了化神修士, 就差把‘求夸’两个大字印在脸上。
柏青霄皱眉,似乎有些迷惑眼前的灵识波动,欲言又止, 赞叹道, “没想到你……”
裴庚侧过脸,微微讶异,故作不懂,“师尊怎么了?”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能‘委婉’的这么张扬的。还不如往常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柏青霄虚晃一招,笑咳一声,抬袖掩去唇边笑意, 眉目弯弯, “没什么。”
他嫌弃地给裴庚拍了两下袖子, 拍去沾上的尘土,嘴上毫不留情,“丑。”
“啊?”裴庚有些傻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说,“还好吧,除了损失了些东西,修为倒是涨了不少。”
他等的心痒痒,开始明目张胆地提示,“师尊你看,弟子是不是有哪里涨了不少?比如说,修为。”
“没事就好。”柏青霄淡淡道。看来那劫雷应当是已经过了,眼前人方能安全无虞。柏青霄勾了下唇,抬手草草给人擦了擦侧脸,“大花猫,倒是给自己换套法衣。”
裴庚怔然,垂目看他示意的袖上,果真沾着些许尘埃。他脸微红,喉结上下滚动,没有自己擦脸,反倒泄愤似的,变本加厉低头往柏青霄肩使劲蹭了两下。咬牙切齿,“师!尊!”
“诶诶诶?”柏青霄推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骂骂咧咧,“臭小子,你故意的吧?”
你才是故意的!师尊明明就知道他想听什么,怎么能有人这么坏!裴庚郁闷地搂着他腰,疯狂一顿乱拱乱蹭,才抬起脸来,扬眉道,“现在师尊也被我弄脏了,不许再笑弟子。”
柏青霄刚要说什么。只听身旁有人着急道,“尊上,门关了!是门上禁制起了作用,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出不去?他笑容收敛几分,危机感如影随形。柏青霄转过头,正看见沈君越撑着雪里红站着,默然看着眼前一切,神情如出一辙的沉重。
柏青霄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被一同卷进来的赵傲天身上,此人本就重伤濒死,如今更是几近绝望,可这人求生欲望极强。
“怎么回事?”想来这地方只有眼前主仆二人最清楚不过,柏青霄直接问,“此处是何处?是什么秘境不成?门还有法子再打开吗?”
只见耳边风声呼啸,沈君越把视线从赵傲天身上移开,向动静处一看,只猛地拉着雪里红避开。
与此同时,一只毒蜘蛛从天上灵活地跳了下来,长足落在沈君越刚闪开的地上,溅起尘土飞扬,其间透出巨大的阴影,一双赤红的双眸若隐若现,“沈君越,你居然没死!”
柏青霄也被裴庚直往后拉。
宋珩眼珠子一转,落到裴庚身上,眼睛大亮,充满了贪婪之色,“正好,正好!”他掏出一副卷轴,展开,又合上。“婠婠不会骗我,所以剩下那半幅秘籍,是不是也在你身上?待我把你的人皮剥下……”
说到这里,裴庚面露不悦,往前一步把柏青霄往身后推,转了转手腕,眯起眼,“你这臭虫子是瞎了还是傻了?怎么那么多人,却偏生喜欢找我麻烦?我哪惹你了?”
但裴庚并不觉得奇怪,反正这些年他都习惯了。
他不找麻烦,奇奇怪怪的麻烦总是因为各种他都不晓得的理由来找上门,然后给他留下一堆用都用不完的灵石法宝。简直是白送的移动宝库。
灵石法宝,他可从不嫌多。
裴庚手一挥,凝出把锃亮的长剑来,剑光衬的他眸光更盛,“算了,待我把你这些毛腿全折了,你再慢慢给我解释。”
眼看乱糟糟的局势一触即发,柏青霄只觉得头疼不已。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天边闪闪的金光无声无息地从山顶云层纷纷扬扬落下,像金色的雨滴,炫目耀眼至极。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一直如惊弓之鸟的沈君越最先反应过来,仰头一看,神情晦涩不明,法力带着他的声音扩散出去,“想要活命就赶紧藏地里。”
说罢,他也不管其他人,身形瞬间钻入土中不见了人影。
雪里红随后,没想到那大蜘蛛转移目标跳了过来,“想跑?乖乖做我的晚餐——”他拦住了雪里红。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那金色竟连沈君越一个大乘期大能都这么忌讳,柏青霄向来惜命,拉着裴庚遁走。
就在他使用灵力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人的视线,自九天落在了他身上。那视线冷冰冰的,并没有敌意,却也没有什么善意,就像估量着一件物品。
甚至,视线的主人修为不比他差。
谁?谁藏在暗处看他?柏青霄本能地提起警惕防备,如临大敌,以至于他动作慢了一拍。
那金色的东西仿若真的雨滴一样,眨眼来到面前。
其他动作没那么快的人,迷茫地把自己暴露在落下的‘金雨’中。
柏青霄才看清这远看像是‘金雨’的东西,竟是瑰丽无比的梧桐叶子。轻飘飘像一只蝴蝶,曼妙在空中翻转,每一次翻面都泛出柔和的黑气,黑气攀升渐渐凝成人影。
他不再留恋,拉着裴庚瞬间遁入土中。梧桐叶擦过他们的身影,终究慢了一步没追上,被遗留在地面上。
柏青霄一口气拉着裴庚神行了百米外,丹田力有尽时,方觉得在这鬼地方,他灵力得不到补充,用法术灵力消耗的极快,便干脆停了下来。
地面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一阵寂静后,爆发出惨叫声、梦呓声、痴迷声……嘈杂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地面的世界。
柏青霄实在好奇得很,却又碍于沈君越那话,不敢随意出去。
在修真界,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
那漫天而下的梧桐叶,沈君越语焉不详的警告,雪里红说的‘再也出不去’,这些东西堆满了柏青霄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于,他们似乎认为这是某个只能出不能进的秘境。
昏暗的地下空间里,指尖上的火苗飞起来,浮在中间给二人照明。裴庚若有所感,一直抬头往头顶看,“师尊,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我。”
他低头,却见柏青霄在芥子空间里掏啊掏,找了半天。
裴庚心思立刻从那不知什么东西身上飘到柏青霄身上去了,“师尊在找什么?”
柏青霄随口道,“找个铲子给你挖地道。”
裴庚:???
柏青霄边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定位符传送符能离开这鬼地方,边叹了口气,“现在修真界人才济济,作为一只鸟,偶尔也要会打打地道挖挖洞,全能些,才不会被人比下去。”
裴庚本来严肃的神情被他这一说,脱去了紧张,一时竟有几分迷茫和放松,“啊?”
柏青霄从芥子中摸出几张定位符,口中喃喃,注入法力后往面前一扬。
本该会打开回神农谷传送阵的符箓,却像普通纸张般飘飘然而下,不起半点作用。
柏青霄暗道,糟了!莫非这里真的只能出不能进?
他有一瞬心慌,但想到光在这里着急也无济于事。因而又很快平静下来。又继续抽了几张不同定位点的传送符尝试,毫无疑问都起不了作用。
他们似乎真的被困在这诡异莫测的地方了。
“师尊,你在做什么?”裴庚见他一直在扔符咒,便蹲下替他把符箓捡起。还没来得及细看,柏青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符箓,囫囵塞回芥子去。
柏青霄随口道,“没什么,就是想试试为师新绘制的符箓能不能用罢了。刚说什么来着?为师法力可得省着用,你既然能转化魔气,那剩下的路你带着为师走吧。”
语音刚落,一只洞洞鼠钻破土面出现在面前,朝他眨了下黑芝麻似的眼睛。柏青霄喜上心头,扑过去要捉。
那洞洞鼠刷的缩回了脑袋,留下面前一堵带着个洞的土墙。
他这一扑,直接把单薄的土墙推翻了,灰尘四溢,呛得不行。
火苗摇了摇,落下黯淡的光。
裴庚挥开呛人的灰尘,“师尊?你没事吧?”
烟尘滚滚里,传来声响。
“吱吱——”
“柏真人,不必行此大礼。雪某受宠若惊。”
裴庚上前一步,有些担心,“师尊?”
柏青霄绷着脸起身,随手拍了拍法衣。裴庚寻过来,顺着他袖角往上,轻轻上托,扶了一把他小臂。两人方看到薄薄的土墙后,竟是一条地道,雪里红带着洞洞鼠站在他们面前。
雪里红手里浮着一颗明光珠,他看了眼师徒二人,“既然撞上了,那便一同走吧。去寻主上。”
说罢,他率先转身走去。
“你可知道沈君越那厮跑哪去了?”柏青霄连忙跟上。
地面上一声惨叫,柏青霄脚步慢了几分,手指动了动,握成拳,连忙又跟了上去。
雪里红解释说,“主仆契约会告诉我,主上去了何处。”
他在前面领路,柏青霄与裴庚一前一后走着。
柏青霄瞥过雪里红身前不停在打地道的洞洞鼠,这种在修真界着实算不上稀罕的低阶灵兽,此刻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用。“这里到底是哪里?”
雪里红不慌不忙,“魔域。”
这说法可不对。柏青霄蹙眉,直言不讳,“莫要诳我,什么魔域?这里叫魔域,我们之前呆的地方是哪?”
雪里红摇头,“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雪里红抬手指了指天,忌讳的很,“世有三千界,原先的外魔域是修真界的魔域,此刻咱们所处的内魔域,却是来自上界的一块空间碎片。”
“虽说是空间碎片,威力却极大。因而自它堕入修真界始,就由原本外魔域的魔君一脉镇守,也就是万魔谷中被锁住的老魔尊一脉。魔域也有人喜欢称他们为:守门人。”
“守门人?”柏青霄眼睛亮了,心里飞快换算:上界掉下来的空间碎片,岂不是上界掉下来的秘境?
岂不是说这里好多天材地宝!
裴庚也是这般想,把这空间碎片与修真界中大大小小的秘境画了等号,这时冷不防出声,“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地方,你们藏得也太严实了吧!既然来都来了,法宝灵草若撞我手里,那可就归我了!”
“也得你有命拿。”雪里红语调平平,似乎真不在意,又或许另有隐情。
他转过身,侧着身子,身上法力凝成的血肉化为砂砾散去。手中的明光珠把他只有骨架的身影倒影在墙上,他身前的洞洞鼠还在兢兢业业往前挖。
雪里红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吾这具白骨身,是怎么变成的吗?”
柏青霄拄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番,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你这身白骨是因为这个内魔域?”
身旁的裴庚愣住了,这个秘境有这么厉害?能把一位元婴伤成这样?要知道自上了元婴后,修士就能驻颜,可看雪里红这一身皮肉全无……
雪里红用一种沉重的语调道,“此处由来已久。数百年前,魔域堕入修真界,魔气泄露,鬼灵肆虐,屠修真界边际城池无数,民不聊生。”
“当时赫赫有名的医仙柏玉霖度化恶灵无数,救治不少百姓,得无量功德,方能飞升成仙。他飞升后,在临走前,更是把魔域封存,提拔了当时的守门人一脉,世代守护魔门。”
柏青霄听到自己父亲的事迹,虽未曾谋面,依旧一脸与有荣焉,不住点头,“对对对,他可厉害了!”
雪里红沉闷的语气一顿,他似乎察觉了有哪里不是很对劲,但他脑子没拐过弯,只以为同为医修,柏青霄只是单纯仰慕那位仙人。
毕竟算一算,柏玉霖飞升成仙时,柏青霄估计还没出世,对不上时间。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这里的鬼灵有多么可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继续道,“再说我这身白骨、连同冥河下的皑皑白骨,都是托此处鬼灵所赐。”
柏青霄不解,“据我所知,沈君越堕入魔道也不过三百年前的事,你既然是被他所救,那么也该是三百年间的事情。父、咳,柏医仙救世是近千年前的事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又是另一桩事了。百余年前,老魔尊大开魔门,试图以魔域内的鬼灵来掌控天下。鬼灵在那时又一次为祸世间,戕害了魔域不少无辜修士,若不是尊上出手……”雪里红带着回忆往昔的叹息,“我可能连这身骨头都留不下来,已然成为冥河中的一份子。”
恶灵、冥河、白骨、魔气?这些词串在一起,柏青霄隐约窥见了这方天地潜藏的秘密,再一细想,却又好像有什么把他的线索打断了。
可能他沉默的时间久了些。雪里红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柏青霄抱臂走在他后头,感觉这鬼地方实在有些瘆得慌,眉间微蹙,“鬼灵到底是什么?和梧桐叶、和沈君越刚刚忌讳的东西有关吗?”
雪里红说话的调子沉沉,“鬼灵是这方天地的造物。”
“是魔域的特产,一种没有形体没有思想的生物,喜欢吞噬灵力。一旦被它缠上,这玩意就扒在身上下不来了。它会不断吸食灵力,先是修为、然后是充满灵气的修士身体、最后剩下一堆白骨。”
“为了防止‘猎物’逃脱,它们附身时会迷惑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在幻觉中逐渐死去。算是心魔具体化的雏形。”
雪里红继续道,“但凡梧桐叶落下,便是鬼灵集体出现的时候。不把灵力吞噬完,便不肯轻易罢休。”
柏青霄道,“既然你说,如果不是沈君越,你就会和冥河底下的白骨一般,那沈君越是怎么救的你?你又是为何能以一架白骨之身继续修炼?”
雪里红裂开了嘴,“世上修炼之道何其多。老夫只不过好命,在鬼灵侵吞肉体时勉强保住了元婴,才能继续以这鬼修一般的形态修炼。”
柏青霄垂目深思,他眼皮一掀,打量着雪里红,“不、不对!”
“哪里不对?”雪里红淡定问。
柏青霄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与他所学相悖,却又无法指出这种不对劲来。只是随口道,“你跟着沈君越的时候,就已经是元婴了?”
“不然如何逃生?”
“那你为什么不另寻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啊,因为老夫念旧,自己的尸骨,能用就用。”
柏青霄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着雪里红化出的模样: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算不得多么年老,可雪里红却一口一个‘老夫。’
“啧。”柏青霄拍了两下脑袋,想钻回自己的小屋去翻医书。
裴庚忽然感叹一声,“着实可惜,刚刚我们有机会见到那鬼灵的。”
一下子打断了柏青霄乱糟糟的思路,柏青霄干脆先从这迷雾中跳出,深沉道,“是啊,然后你就能成为它的美味点心。”
裴庚笑了一声,没回话,他抬眼往上看。隔着一层土,他仍旧感觉到有东西在默默注视着他。那视线明明是冷冰冰的,又诡异地透露着一股亲近的气息。
那玩意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一直看着他?裴庚犹豫着停住脚,“师尊……”
走在前边的柏青霄回身,“嗯?”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裴庚不甚肯定,隐隐中感知到一股强大且未知的吸引力,“我不认识它,但是、但是它的确在呼唤我。我想上去看看,就看一眼。”
他犹豫着,在权衡利弊,“就看一眼,只要够快,应当不会被那鬼灵……”
柏青霄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把裴庚紊乱的思绪全部一掌清空。
裴庚捂着脑袋讶然,就听得柏青霄毫不留情地拒绝,“没门!”
柏青霄见他眉间似有纠结,便笑着把人头发亲密揉成一团,“做什么这么傻愣愣的?给为师回神,想什么呢?”
他松开手,观赏着面前的‘鸡窝头’,“刚人说什么来着?那鬼灵会迷惑人心智。你本来就有了些许心魔,自制力不强,这要是被人拐走了……”
裴庚终于回过神,整理着发髻,言之凿凿,“师尊放心,弟子被拐了也会自己回来。”
柏青霄却道,“这怎么行?”
裴庚:???
柏青霄兴奋道,“谁拐你,记得把对方窝给端了一并带过来。不能被白拐一趟。”
一时间竟不知说师尊是说笑还是真的期盼着他被拐,裴庚眉间俱是无奈,“……好。”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召唤’了裴庚?哪怕问本人,裴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家伙在很高的地方。
柏青霄若有所思,“说起来,为师刚刚也是被一道来自天边的视线盯着不放。”
正说着,前面传来雪里红惊喜的声音,“尊上!”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洞洞鼠挖出的密道前方终点处。赤红的火焰在高处漂浮,照亮了下方正在打坐的人。
那人睁眼,拧眉看来,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面色微沉道,“怎么才来?”
沈君越估摸着自离开地面到现在的时候,站起身,抖了抖前襟,面无表情,“走吧。”
第99章 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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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何处?”柏青霄疑惑着, 莫非这人有离开此处的办法?
沈君越沉默了一阵子,抬眼看他,却是扭头问雪里红, “方才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雪里红行了个礼,“也没说什么,只是聊了下魔域的来历和‘特产’。”
沈君越拄着下巴沉吟着。
柏青霄皱眉, 险些压不住耐性, “有话直说就是,这魔域若真有这么危险, 现在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倒也不是不说,只是一个猜测, 做不得准。”沈君越说, “其实方才,本尊本想用那老东西的血肉去压阵,可惜没做成。倒是阴差阳错引出了医仙留下的后手, 把目前已知的唯一一条路彻底封了。”
“本尊寻思着,既然医仙能为防止魔域魔气溢出留下阵法,那兴许还留下其他出口。”
站在一旁的雪里红,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你说得对, 肯定有别的出口!”柏青霄眼睛微亮。
某种程度上看,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见到这未曾谋面的父亲留下的遗物。哪怕是一丁点。若运气好点,说不定就像裴庚遇到长明剑仙留下的一抹意识那般,他能亲眼看看自己父亲的模样。
自儿时起,玉烟师尊就说他长得与柏玉霖十分相像,可惜留下的画像寥寥, 柏青霄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柏青霄什么忧虑顷刻丢到脑后, 跃跃欲试, 似乎已经笃定他们能找到出口,“往哪走往哪走?”
这人高兴个什么劲?沈君越不懂他这激动从何而来,但有几分可能,总比死气沉沉来的好些。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的雪里红有些迫不及待地指了指头顶,提议,“咱们该上山。此处山间连绵,环绕着中间一座险峰,其上栽着棵一天到晚掉叶子的梧桐树。然,没人去过。”
沈君越回忆着刚刚地上的模样,认同地点点头,“你们得做好准备,路上怕是不安全。”
几人顺着洞洞鼠打下的地道摸索着走了一阵,因为地下看不清上山的方向,于是等地面彻底平静后,他们又钻出了地面。
只是这一眼,柏青霄还没看明白,便扑面飘来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天昏地暗间,整个世界一片血色,冲击着他的感官。他胃里翻滚不止,食道抽搐,终究在浓郁到窒息的腐臭和血腥气中扭头吐了出来。
雪里红啧啧称奇,他如今化出人形,却又成了个面貌普通的青年。好像因为什么事一下子高兴激动的不行,现在直绕着柏青霄打转,道,“我先前还寻思着你一个灵修入了魔域也无甚表现,现在看来倒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一点血腥气就受不得了?”
在场唯一纯正的灵修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直接撩起他外袍作势要擦嘴。
“你的君子风仪呢!”雪里红被他这动作弄得又惊又怒,气得直跳脚,一蹦三尺远。
“哼。”柏青霄蹙眉。
裴庚蹲下,掀开还带着几分湿润的骸骨,面色凝重。
他摘了片花叶查看,那花朵颤了颤,渗出的汁水弄脏了手指,裴庚发现这诡异的花瓣好像有温度和神经,在他手上轻轻呼吸着。
这不就是,之前来魔域时当罗盘用的黄泉花?怎么这么大?
裴庚张开手掌比了比,原先他们看到的不过拳头大小,眼前的却大的可怖。
极目远眺,却发现不止眼前,上山的这一路上,焦土上丢着遍地残肢,血流成河,映着满地足有人头大的红花。可怖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刹那摄人心神。
柏青霄经过,抬脚轻轻挑了下花叶,“以前我们遇到的是亚种。之前我还纳闷怎么在外边没看到,原来最早是从这弄出去的呀?”
裴庚站起身来,随手丢开那花瓣,“师尊小心些,此处不对劲的很。这花瓣像活的一般。”
“的确。”柏青霄抬眼看去,第一眼黑红白三种色彩入眼,黑的近墨,红的像血,白的若骨,却又这么和谐存在于这片天地里。
第二眼,方看清这些色彩背后的景象。远处天际大白,如同白雾一般笼罩着绵延的黑山,山脚下黑泥掺着白骨、血肉与巨花,浓艳的画面冲击眼球。
旁边诡异的树上停着几只骸骨鸟,冲着几人兴奋地叫个不停,叫声难听。
沈君越远远走在前边。猛然往边上一拂袖,火团气势汹汹裹住那几只骸骨鸟,骸骨鸟里飞出几缕黑线,在惨叫声里烧得渣都不剩,簌簌落下。
可是不久,又有新的骸骨鸟飞来,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看,眼眶空洞,脑袋却朝着他们的方向。
跟在后头的雪里红左右看看,指着脚下的累累白骨道,“是鬼灵,它们不能离开梧桐叶太久。所以刚刚随落叶下来的那些,怕是不久前正带着它们的‘食物’往山上去。”
裴庚发问,“你知道的真多,既然是它们的‘食物’,怎么又半路丢了?”
“因为……额,这谁知道呢?”雪里红露出些许为难。
前面的沈君越忽然侧首,“因为有更危险的东西威胁到它们,以至于不得不丢下‘食物’逃回老窝。”
“还有更危险的东西?”裴庚以常识判断,“是什么更高阶的灵兽?岂不是可以积攒些兽核?”他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
柏青霄抬手搭在裴庚肩膀上,借力站着,嫌恶道,“这鬼灵以生灵为食,着实太脏了些。”
哪怕是大白天,光线依旧昏暗,逡黑的山墨一样立着,脚下的黑土软的不行,踩一脚就被挤出粉色的液来,旁边扭曲的枯树上,骸骨鸟叫个不停。
裴庚扶了他一把,随手捡了根长树枝在地上翻找。
“你在找什么?”柏青霄看了几眼,实在忍不住好奇。
裴庚垂着眼道,“也不知那赵傲天和那大蜘蛛死了没?师尊不是觉得那本天魔策对师伯的丹府破裂之症有用?说不定我们能捡到,回去再细细研究找寻法子。”
“有道理啊!”柏青霄高兴地一合掌心。他险些把这些事都丢脑后了,此刻闻言才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赞道,“聪明!不愧是我徒弟啊!细心如发,果真是为师的贴心棉袄!”
说着大张开手虚抱他一下。
裴庚被柏青霄的主动抱抱弄得心情大好,眉眼柔和下来,侧身抬手,雀跃地想回抱师父。
结果柏青霄没心没肺地扭头就去找树枝,跟着一起翻找去了。与他擦身而过,留下裴庚刚举起抬在半空的手。
半晌,裴庚收回手,叹了口气。
这鬼地方可不会存在什么好东西,哪怕是那秘籍,沾过鬼灵的气息,再碰就十分容易被迷惑。雪里红侧身想阻止,“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快些上山吧!”
沈君越拦下他,淡淡道,“让他们找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别的。”
雪里红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他看了一眼沈君越,便不说话了。
一连翻了数十个人头,都没看到熟悉的人。直到柏青霄边翻边走,一路走到山腰处。远远地,他看到一只巨型的毒蜘蛛。
柏青霄心里一喜,立刻认出是被吸进这鬼地方前,和雪里红打斗着的那只人面蛛!
他过去一看:只见这毒蜘蛛的长腿断了几根,正死死缠绕在一具苍老的身体上,竟是不知为何和赵傲天同归于尽了!
哪怕已经死了,两人面上仍然残留着疯狂,肢体缠绕在一起,可见生前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宋珩旁边,有一卷被血污了的卷轴。
柏青霄看了两眼,用木棍拨动,卷轴滚开一点,露出几个字:天魔策。
就是两人同归于尽的根源?自他来到魔域开始,耳边就离不开这名字。所谓的秘籍到底是什么,威力当真那么大?
几声鸟叫传入耳中。柏青霄想着想着,渐渐起了贪念。暗道,好歹也是份秘籍,说不定能给青欢用。就算青欢不用,我拿去卖了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们都死了,没人知道,这秘籍不就是白给我的么?
而且,赵傲天好像说过,这秘籍能给人带来双倍的修为。
双倍的修为啊……我用了,是不是也能很快提高修为、踏碎虚空、成就仙躯?
不知不觉,柏青霄视线离不开那卷东西了。
他神情透露着些许疯狂的痴迷,抬手去拿。
裴庚正朝他走来,见他表情不对,改为小跑,一把截住他手腕,“师尊?!”
指腹沾到那柔软细腻的肉色卷轴的同时,柏青霄被这一声喊惊回了神。心里立刻起了股违和感,冲淡了几分头脑的狂热。
作为医者,他很快判断出这张卷轴用的人皮,吓得当即跳开,甩了两下手,脸色白了下来。
回想刚刚的想法,柏青霄冷汗更是刷的一下出来了。
我怎会那么想!
那几只骸骨鸟在此起彼伏叫着,扇动着骨翅。
裴庚过来,小心翼翼用木棍挑起那张人皮翻看,面色严肃。但渐渐地,他表情似乎也变得不太对劲了。
“醒醒!”柏青霄喝道,抬手直接拍下他手里的木棍,“此处有能蛊惑人心的东西!”
木棍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裴庚浑身一震,他眸色凛冽,抬指默念着清心诀退后两步,警惕打量着四周环境。一拂袖,树上聒噪的三只骸骨鸟被灵力拍散了,骨头簌簌落下。
柏青霄皱着眉,打量了一圈,见没别的东西了,呼出口气。
裴庚犹豫着,“师尊,那这功法?”
柏青霄头也不回,拉过裴庚手腕追上前边二人,“不要了,不能要。这玩意上说不定带着鬼灵留下的气息,太邪门了。走吧。”
柏青霄刚才没留意,现在仔细一看,才觉得能从这些新鲜的骸骨上看出某些什么来——不知从哪来的大量白骨夹在其中。
这些白骨久经风霜,却依旧坚硬,柏青霄抬起棍子敲了两声,声音清脆。
他们生前应当发生过一场混战。混战的结果就是所有人同归于尽。死状千奇百怪十分诡异,有他杀,也有自行了断的,面上如出一辙的疯狂。
看久了,越是汗毛倒竖。
太古怪了,这里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沈君越背后仿若长了眼睛。“找到了吗?”
柏青霄微挑眉,懒懒拖长调子,漫不经心,“找到些许教训了。还不错。”
教训?
这人还颇有些意思。沈君越只是嗤笑一声,没说话了。倒是裴庚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从这人给柏青霄下蛊开始。
他在嘲笑谁呢?裴庚蹙眉,垂眸,手慢慢按在腰间的长明剑上,拂过简朴的剑格,缓缓握住了剑柄,眸间落下一层寒凉。
柏青霄感觉到些许不对,回首一看,惊了:裴庚这是想杀谁呢?这脸上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眼看他要拔剑而出,柏青霄立时按住他的手,硬生生又把剑推回剑鞘去。摇摇头示意他别乱来。
——至少别现在先打成一团。好歹也得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裴庚懂了。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唇瓣微动,似乎想传音入耳。可想到沈君越修为在场最高,谁的传音入耳在他面前估计脆的和纸一般,便又停住了。
“啧。”他有些不知名的烦躁,反手扣住柏青霄手腕。
柏青霄摸摸他后脑勺,“你这不行啊,”他道,“修炼光修体,不修心?”
来自高处的那股视线仍然追寻着他,却始终找不到目标。裴庚心下烦躁不安,寻不到发泄的出口,却又说不清这股烦躁哪来,只是紧紧扯着柏青霄袖子。
“多大人了还喜欢扯袖子?”柏青霄拍拍他肩膀安抚,想起了以往师徒两的趣事。
“小心!”走在前面的雪里红忽然转身喊道。
柏青霄面色微沉,顺着他视线回头看去,山脚下密密麻麻下来一大片奔跑着的东西。
雪里红道,“我们得快些往上!御剑!”
不行,不能御剑。他和柏青霄在这充满魔气的地方,大量消耗灵力只会让自己处境十分被动。裴庚左右查看。
旁边分明就有一小树林,长着不知品质的黑树,树干上尖锐的刺。他出言道,“你傻了么?和一群怪物比速度?”
几人不许多言,危险面前十分默契地同时往边上的小树林奔去。
柏青霄足尖一点树干,跃上树枝,半蹲下来。
一阵风拂过,裴庚悄无声息落在他边上,小声道,“那是什么?是……黄泉花?”
是的,的确是黄泉花。柏青霄眯起眼看去,远处那一大片艳红的奔跑着的东西,形状与黄泉花极为相像。
然而先前他们在冥河上用的黄泉花,娇艳的紧,约莫巴掌大,得需要魔气灌溉才能生长,花期极长,像个小可爱,面前这些却是个顶个的丑巨人了。
只见眼前这群‘黄泉花’,堪比人高,与其说是植物,不如说是魔兽。它们用根系撒丫子地一股脑往前冲,硕大的艳红花盘朝着一个方向。
柏青霄甚至能从那花盘上看出裂开的巨口,滴滴答答留下口水。
就连他们刚经过的地上,几人清晰看到这些黄泉花像人一般挣扎着从地上‘钻’出来,摇摆着根系茎叶,一致往山上奔去。顿时面色都变了几分。
裴庚眉毛耷下来,想到自己刚刚还摘了花叶,顿时往树枝上使劲揩了几下想擦手。
几人默不吭声在树上蹲了半刻,本也是想避开。没想到这些黄泉花却拐了个弯直直冲他们而来。
柏青霄面色一变,拽了裴庚一把,“走!它们是冲我们来的!”
显然对面树上的沈、雪二人也意识到这件事。
难道先前追赶鬼灵的就是这些黄泉花?
轰隆隆的一阵地动山摇,大群黄泉花涌入了树林里。
匆忙间,几人顾不得商量这些黄泉花已经围上他们栖身的树,甚至还用根系缠着树干爬了上去,张开锋利的牙齿。
柏青霄跑的极快,翻手间丢出十二根雨毫银针,穿透十二朵黄泉花的花盘、花心、叶子、根系……眼花缭乱间,他眼利地发现只有被穿透花心才能使之停止行动。
“花心!瞄花心!”
裴庚从高空跃下,一剑斩出,剑尖横扫,瞬息在眼前燃起大片火海,点燃了这些穷追不舍的花群。他扭头对着声音来源喊道,“师尊,你没事吧?”
这不分敌友的一通烧是跟谁学的?差点被凤火撩着袍子的柏青霄气急败坏,“你他娘的还记得我们在树林里吗?!”
凤火沾上可不好灭啊,树林放火岂不是同归于尽?
雪里红突然高声叫道,“快下来!离开这些树。”
一阵摇晃,柏青霄扶稳了旁边的树干。
嗯?好像触感不太对。柏青霄朝自己的手看去,呼吸一窒。因为他才发现这些‘黑树’裂开了三个口子:一双黑洞眼和血盆大口。而他的手不偏不倚正按在这棵树的左眼上。
柏青霄吓得右手幻出长枪往前狠狠一扎。
绿色的汁液喷溅而出,树身疯狂摇晃,柏青霄一蹬树身,两三下跃上高空,俯视着一团糟的树林:黑树、红花、还有时不时涌起的土墙和火海。
三人的身影在树林间隐约而见,无数黄泉花与怪朝他们压去。这样目标性一致的大量进攻,哪怕精怪修为再低也扛不住长时间消耗啊。
柏青霄仔细查看四周,发现树林区域并不大,黄泉花也都冲进了树林里。既然这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抹过芥子,抓出一大把种子往四周纷纷扬扬撒去。种子随风入土。
柏青霄也从高空坠落,踩着树顶、树枝一步步跃到地上,冲三人道,“把它们堵一起,全烧了。”
说罢冲出林间,雪里红想到自己的土系能帮堵怪,连忙跟上他。
方踏出林间,雪里红便看到柏青霄结手印飞快,抬指,青色的灵力从撒到四周的种子间亮起。
“起阵——”种子瞬间破壳萌芽,长得飞快,瞬息摇摆着围住这些树林,飞快横向穿梭,交织成一张藤蔓,把整个树林拢在期间,捆成个圆柱形的巨大‘柴火堆’。
第100章 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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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分布于树林不同面。
来自裴庚和沈君越不同方向的凶猛火线一路冲到林间, 瞬息烧开,浓烟滚滚,黄泉花尖利的啸叫和黑树摇摆的身影穿梭在其间。
林间的火色重了, 通红的一大片,烧得这群花滋滋冒烟,发出诡异的叫声, 挣扎着试图冲出去。
地动山摇间, 雪里红赶紧掀起大块的土墙拦在藤网外,彻底把这些妖物都堵在了里头。火光映红了整片天地。
柏青霄面色微白, 单手掏出一瓶回元丹,侧头咬开红塞, 眼都不眨连着磕下两瓶。
这些妖物身形巨大, 挣扎起来也厉害。柏青霄控了好一会儿,眼看火势越来越旺,挣扎渐弱, 方才松了些许气力,皱着眉掸了掸衣角,坐等两位火灵根的赶紧把这些东西解决。
柏青霄仔细观察, 摸了摸下巴, 心想这些东西直奔他们而来,当是有个专门指挥的。可现在一看,好像里头没有个‘老大’啊。
在他身后的焦土里,隆起了一个小土包,约莫小指粗细的白色根系从中钻出,蛇一般灵活地绕开白骨往前爬行。
它离青色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悄无声息直起身子, 立起半米高。
就在某个瞬间, 藤蔓飞快弹射出去,气势汹汹直冲柏青霄那脆弱的脖颈而去——
眼看即将偷袭成功。
那青色的人影一歪脑袋,同时,从旁边伸出右手缓慢而有力抓住它,揪在手中。
“我说呢,怎么可能没有个‘领头的’?”柏青霄打量着手里疯狂蠕动挣扎的根系,把它绕在手指上把玩,“原来就是你啊,还蛮凶。”
他一脚踩在白色的长根身上使劲一揪,把老树根直接拔断了,再顺手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展臂甩了甩,往远处高高一丢,精准地把它丢到了火墙中间。
雪里红往他这靠了几分,心有余悸地叹道,“太危险了。”
“的确。”柏青霄微微眯起双眸打量眼前的火海,一时半会烧不完,裴庚和沈君越还在不断输出灵力。他侧脸道,“它们似乎想把我们往山上赶,裴庚也说有人在看着他。山上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
在他身后,半空泛起一阵涟漪,一双精致白皙的手迅疾如电地探出。柏青霄对气息敏感,眼神微变,猛地回身一枪,却捅了个空。
谁想刚刚在他旁边的雪里红忽然暴起,化为白骨的手掌紧紧扣住他喉间。
柏青霄刚要回身,一阵浓重的威压沉沉压在他身上。瞬间,连握着本命武器的手抖微微发颤,呼吸都难以维续,唯有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这等级压制……竟能与他师父一比!柏青霄瞳孔因为惊惧不已而缩小。
雪里红肯定不仅仅只是元婴修士!
他心里闪过无数想法,那双白骨手臂趁机一把抱住柏青霄的肩颈。
冰冷的触感搁在脖子间,饶是天生体温偏低,柏青霄依旧被冷的一颤。垂眼便看到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他脖子,带着他往后倒去,顺带桎梏了他周身灵力运转。
手中的武器化为灵气散开,回到丹田处。
“等、等等!”柏青霄一惊,被拉得站不住,手挥动着想要找个着力点,没想到那双胳膊使了点力气带着他往后。
不稍片刻,僵着身躯的柏青霄整个人被雪里红拉进那片涟漪里,两人一同消失在原地。
一片叶子悠悠落在原处,上面一行潦草的字体:杀了鬼灵,人质还你。
柏青霄被拽的一个踉跄,威压渐渐散去。
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回身二话不说一柄□□毫不留情刺过去。
转眼看清身后的人苍白的脸。那杆□□也被一只手往旁边轻轻一挪,歪了位置,落地戳出个深洞。
他定睛一看,却原来刚刚拽他的雪里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明黄衣裳的少年。还不及他肩膀高,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
柏青霄问,“你是谁?”
柏青霄还在估摸着这少年的修为几何,是哪个渡劫大能,捉他到底意欲何为?许是他眼中的探究和冰冷太过显眼,少年不言不语,身形渐渐消散。
柏青霄充分相信自己刚刚的记忆,攻击他、拽他的明明就是旁边的雪里红。
要么是雪里红被人掉包了,要么就是……柏青霄脑海里闪过一道线,“你是雪里红?”
在柏青霄惊疑不定的视线里,那黄衣少年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彻底不见了。
静谧的空间里,柏青霄顿了顿,方才打量着四周。
他正站在一处宽大的房间里,周遭地板成圆形,墙面往上是个圆柱,聚到头顶透着暖光。配合着眼前的木色,让他一瞬间联想到自己仿若站在空洞的树心里。
柏青霄绕着周围走了一圈,指节敲敲墙壁,“喂!出来!你到底是谁?”
“出来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没有动静。
柏青霄皱了下眉,虚空的丹府撑不住,随着呼吸闷疼。他叹了口气,又敲了几下墙,见还是没有回应。
那家伙这是想囚他在此,装死到底了?
也罢。柏青霄暂时放弃了离开的想法,干脆寻了个位置,丢出几个法宝在周边落下一层防护法阵,盘腿坐在阵中间打坐。
有什么事,总得等他恢复些法力才好应对。
他本只是想消化先前在他丹田徘徊那团浓厚的灵气团,却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在这魔气浓度极高的魔域里,不知他如今身处何地,周遭灵气浓郁,全然朝他一人涌来。
柏青霄自入了魔域,好久不曾体验过这种在灵气中畅快的感觉,竟然有些怀念。一时有些沉迷在灵气间。
直到恢复的七七八八,他才睁眼。
通灵玉牌热的发烫。柏青霄一摸出来,裴庚的消息迫不及待跳出。
——“师尊,你没事吧?你在哪?”
——“师尊看到快回,你在哪里?是否安全?”
糟了,入定前忘了先说一声。柏青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玉牌。刚想回,结果下一刻,滚烫的玉牌就恢复凉意,传出的音讯也断了开来。
看来似乎被人动了手脚,断了他与外边的联系。
此处分明只有他一人,要说能做出这种事的……柏青霄一顿,仰起脸打量四周,“是不是你做的?”
没有动静。
柏青霄盯着面前的墙壁,喝道,“说话!”他站直身,翻手祭出火凤扇,一展开,青色的法力冲刷着扇面,扇面上九天翱翔的凤猛然睁开了眼,溢出滚滚火星。
“或许,你想试试被凤火烧的滋味?”柏青霄低声道。
“你怎会有神器!”半空中一个少年显形,他还是那身明黄衣袍,轻盈却精妙,在空气中闪着细碎的金色。
“哦?很惊讶?先前我在冥河上用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柏青霄笑盈盈道。
少年不管他的套话,只从空中缓缓落地,脚尖落在地上,睁开的圆眼露出金色的瞳孔,澎湃法力自他身上爆发,一扫而过这方寸之地,“你到底是谁?”
“这话该我问你,你是谁?”柏青霄抬起扇子,半挡着脸,眼中笑意不抵眼底,“捉我来这里想做什么?指使那些奇奇怪怪的黄泉花和树怪驱赶我们的也是你?”他歪头,“莫非,你和鬼灵也是一伙的?”
少年沉不住气,怒道,“谁和那些脏东西是一伙的!”
柏青霄嗤笑一声,扇头轻点着下巴,微微眯起眼,“来,我有的是时间。你若不愿说,那便让我来说。”
“当初,给我师徒二人指路,说魔宫后边有小路可以离开的是你吧?雪里红。”
“然后,你不知怎么引导的赵婠婠这些人来追我们,把我师徒二人逼下山崖。因为你知道那里有万魔谷唯一的封印薄弱处。”
“接着,你又‘刚好’在万魔谷外边和宋珩打起来,并且把对方的‘吸魂阵’给引出来。还‘刚好’给正在施法的沈君越看到,致使魔门封印失败。”
“你和我们一起跌入这魔域里,却总在催促着我们往山上走。见我师徒二人半道磨叽,心急起来,便放出大批黄泉花和树怪来追赶。”
“想必是我说山上不安全,不该继续往山上走,让你急了?”柏青霄慢吞吞道。
少年面上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掀唇,冷冰冰道,“一派胡言。”
“原先,我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始终想不明白。现在一看,当真一叶障目。”柏青霄抬扇隔空点点他,“‘雪里红’的存在本来就不对,想要合理解释分明不可能。”
“你若是鬼修,何必再用个碍事的躯壳?你若是入体修,为何又不修出一身血肉来?你的白骨身千变万化,不受人形限制,没有具体面貌,却如何能维持基本的灵力运转法则?你的元婴不在丹田也不在脑壳,藏在了何处?还是说,压根就没有元婴。”
柏青霄眸色渐沉,“如果沈君越救你时,你便是元婴修为。将近两三百年过去,为何你还是元婴?为何所谓四大魔将里头,你这个元婴偏偏能占一席之地?”
柏青霄叹道,“除非你本来就是个渡劫大能用白骨铸成的傀儡,才能厉害到让大乘期的魔尊都看不出来。”
“一派胡言!”少年胸膛急促起伏一阵,震怒,法力震起衣袍猎猎。
柏青霄悠然自得摇着火凤扇挡住法力,精致的扇面上火凤睁开了眼,溢出赤红近金的火焰。“哎呀,你常年保持白骨体态,想来就是为了掩藏自己的情绪吧?瞧瞧这被踩了尾巴的模样,被我说中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柏青霄既然已经开始扒,那就必然干脆地要把少年的老底也得扒的一干二净。“你跟着沈君越,口口声声叫着恩人,他去哪你跟去哪。可现在你见了裴庚,视线又忍不住放他身上,一直盯着人瞧个不停。”
“这两人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加上你还是棵梧桐树,我觉得不用脑子猜也能想到几分。”
他啪的一声合扇,唇边的笑意渐渐冷了几分。
“事已至此,你做这么多把我们引进魔域,又把我捉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咱们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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