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弥弟弟的梦游能力堪称一绝, 不但杀伤力极强，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
看着上野光把恭弥安顿好，又带着受到严重生理和心理创伤的乱步回房间后, 太宰治拉着困得直点头的中也，偷偷跑到了云雀恭弥的房间。
他是出于好奇来观察恭弥弟弟的睡眠状态, 至于旁边正“小鸡啄米”的中也。
是在恭弥又一次梦游时帮他挡伤害的。
但出乎太宰治意料的是, 他刚刚和中也在床边站了没两分钟，某个怎么都叫不醒的梦游人士就突然睁开眼, 双眸一片澄澈清明。
清明到太宰治都愣了一下, 开始怀疑起恭弥的演技。
但有一说一, 刚才针对乱步的那一波操作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下一秒, 云雀恭弥骤然起身, 抓起床头的浮萍拐抵住他咽喉。
太宰治向后躲了一下, 被迫仰起头。
云雀恭弥冷冷地看着他，浮萍拐向上抬了抬, 从他的喉结上刮过。
太宰治眯了眯眼, 难受地呻|吟一声：“唔。”
云雀恭弥轻哼一声, 目光挪到一直默默站在他旁边的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正巧重重点了一下头，身子顺势往前趴去, 直直地摔在恭弥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另外两个人同时懵了一下, 呆呆地盯着摔在床上的少年，期待他的下一个反应。
一秒。
两秒。
三秒。
……
绵长的呼吸声传出来, 还带着微弱的小呼噜。
太宰治：“……”
云雀恭弥：“……”
两个人对视一眼。
没忍住，同时别开头抖起肩膀。
片刻后, 中也翻了个身, “嘭”地从床上滑了下去。
恭弥拿浮萍拐戳了戳他。
中也被他戳地往旁边挪了挪, 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太宰治勉强收住笑, 在恭弥一言难尽的表情中替自己搭档解释：“太辛苦了吧。”
“这几天一直被老板压榨地几乎连轴转，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还得跟别人打架。”他往那边蹲蹲，戳了戳中也的脸，摇头感慨，“啧啧啧，怪不得长不高。”
“所以，”恭弥拉回话题，“你们为什么会来我房间。”
太宰治转头看他，笑眯眯：“你醒的很快欸。”
完全回避了对方的问题。
恭弥挑眉，浮萍拐一抖，又指向他的咽喉，说：“我睡眠很浅。”
他顿了顿，浮萍拐向前，卡在太宰治喉结上，“而且，最讨厌被吵醒。”
太宰治满脸的不相信，艰难开口：“你确定你睡眠很浅？”
恭弥：“嗯？”
太宰治推开浮萍拐，说：“你完全叫不醒。”他指了指侧卧在地上的中也，“像他一样。”
恭弥：“……？”他露出了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完全不信的表情。
太宰治沉思片刻，问：“你知道自己梦游吗？”
云雀恭弥原本正和他对视，听到这个问题眼神颤了一下，陷入沉默。
“你知道？”太宰治已经判断出来，笑了一声，“看来哥哥只告诉了你，你会梦游，但是没告诉你你梦游的时候完全叫不醒诶。”
恭弥：“……”
“乱步被你打的好惨的。”太宰治勾唇，添油加醋，“要不是哥哥在，他今晚就要去医院啦。”
“这里、这里、这里，全都流血啦。”他一边说，一边拿中也的身体当模型乱点一气。
云雀恭弥听到这里，脸上那一点不自在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浮萍拐戳到太宰治脸上，堵住他后面的话。
太宰治睁大眼：“唔唔唔！”
恭弥光脚踩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嗤一声，问：“你想被咬杀吗？”
他悠哉游哉地解释：“有他在，那个人不可能被我打成这样。”
太宰治含糊着说：“没大没小，叫哥哥。”
云雀恭弥扬眉，浮萍拐也跟着扬起。
太宰治往旁边一躲，揪住身边的人就喊：“中也救命！”
睡得浑浑噩噩的中也本能地抬手一拦。
刚巧把浮萍拐抓在手里。
云雀恭弥瞳孔一缩，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容。
他这一拐虽然已经收了力道，但还是足够把被攻击者吵醒的。
中原中也憋着被吵醒的怒意睁开眼，本意是想教训乱来的太宰治，结果一偏头，遇到了一根乱来的拐子。
烦躁的情绪骤然收敛，他身子一发力，下一秒，整个人浮起，刚巧避开云雀恭弥的攻击。
浮萍拐中途陡然折转，猛然一挑，继续朝他追来。
中也一边躲着，一边恶狠狠瞪一眼太宰治，“你找的麻烦！”
“明明是他对你感兴趣，中也应该开心才是嘛，难得找到趁手的练习对象～”太宰治此时已经不声不响退到门边，确保两个人的攻击不会波及到自己。
他按下门把手，突然想起来什么，灿然一笑，说：“对了，哥哥听力可是很好的，记得不要把他引过来哦。”
下一秒，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太宰治身体向后一跌，落入一个人的怀抱。
清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谢谢。”
“我已经来了。”
羽绒枕里的羽绒漫天飞舞，恭弥和中也动作一卡。
上野光视线扫向二人。
光脚踩在地上，大半夜聚众打架，并把房间搞得一团糟。
他看向中原中也：“认床？”
中也默默缩了一下脚趾：“……”
上野光又看向云雀恭弥：“梦游？”
恭弥垂下手，别过头：“……”
他低下头看向还坦然地躺在自己怀里的太宰治。
还没等他说话，太宰治已经率先举手，乖巧交代：“我不放心恭弥。”
上野光点点头，问：“所以让他们打一架，消耗一下精力？”
太宰治：“……昂……叭。”
于是上野光点点头，同时问这三个少年：“消耗了吗？”
太宰治：“嗯嗯嗯，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哥哥不用担心。”
就很自觉。
还很殷切。
上野光：“……”
他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太宰治猛地仰头看他。
但是只一瞬间，上野光眼里的笑意就收回去了。
他温和地咨询三个小朋友的意见：“我觉得你们把今晚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消耗会比较好？”
上野光，一个爱好和平，并致力于把所有小朋友都培养成温柔善良爱好和平的小朋友的死神。
第一次有点怀疑自己现在的培养方式。
他真的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就打了两回架。
他期望这些小朋友能快快乐乐的相伴成长，不需要他也可以过完快乐幸福的一生。
但显然不是这种“快乐”。
中也拨浪鼓一样摇摇头，乖巧地低下头认错：“哥哥，我错了。”
“没事。”上野光表示理解，“你们可以继续的，院子里空间比较大，应该能让你们尽兴。”
中也偷偷看他一眼，又连连摇头：“不不，不用。”
他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没事”就是“有事”，何况现在他都14了。
“真的。”上野光摸摸两个小朋友的头，帮他们穿好鞋和衣服，把他们带到了院子里。
太宰治一声不吭，默默跟在身后。
其实他还有点开心的。
就感觉，虽然去掉了七魄之二，但哥哥比之前更在乎他们了。
中也和恭弥在萧瑟寒风中面面相觑，太宰治扫了他们一眼，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来，微眯着眼思索。
是因为丢掉了其他两魄，所以剩下的“喜、哀、惧、爱、憎”都得到了相应的增强么。
而且……
他摸了摸下巴。
“怒”和“欲”好像也并没有完全消失。
是因为之前那个塞给他纸条的死神吗。
他刚想到这儿，突然感觉有人按住了他的脑袋。
太宰治收起思绪，抬眸看过去。
上野光低垂着眉眼望过来，眼里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和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区别。
“不回去睡觉吗？”他问太宰治，“还是你也想加入他们？”
太宰治摇摇头，乖乖跑回房间。
他已经摸出规律了。
当三个人同时犯错的时候，哥哥总是会原谅那个错误相对较轻的。
比如晚饭时的中也。
再比如现在的他。
嘿嘿。
机智小治，明天就要，重新出发。
“修治。”他踏进门的同时，上野光突然叫了他一声。
太宰治疑惑回头。
上野光：“明天乖一点。”
太宰治：“……喔，好。”
小治想了想，决定他明天先不出发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乱步起床后在家里逛了一圈。
发现全家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眯了眯眼，觉得昨天后半夜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名侦探乱步到院子里逛了一圈，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几处打斗的痕迹。
他轻笑一声，已经了然于心。
没过多久，名侦探悄悄摸到了哥哥房间门口，小心翼翼推开一道门缝。
透过缝隙看进去，刚巧能看到正对着门的床。
床上躺了两个熟睡中的少年，各自占据床的一边，一个乖巧地缩成一团，一个一动不动地平躺。
“醒了？”身后突然传来哥哥压低的声音。
乱步猛地直起身子，合上门缝。
“嗯。”他点点头，“哥哥早~”
少年脖子上被恭弥搞出来的那点伤早就被上野光治愈了，现在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什么事也没有。
上野光颔首：“早。来吃饭吧。”
乱步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餐厅，坐到桌前，有点好奇地打听：“他们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他虽然能判断出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好断定太具体的时间。
上野光把面包牛奶煎鸡蛋放到他面前，想了想，说：“打到天亮。”
乱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已经没有伤的脖子。
“哥哥早~”太宰治的声音响起，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在上野光身边坐下。
上野光自然地问：“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太宰治也自然回答，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想和哥哥一起见一见之前那个死神~”
上野光先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端杯子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太宰治。
少年嘴里塞着面包片，两腮鼓鼓囊囊的，乖巧地眨了眨眼，然后朝他弯起眼睛。
上野光：“……”
第32章 两窝小朋友
上野光放下杯子, 平静解释：“我只能等他来找我。”
言外之意，我没法找到他，你的想法不成立。
太宰治却一点意外都没有, 点了点头，咽下面包, 喝了一口奶, 才慢悠悠地说：“我猜到啦~”
上野光有些惊讶。
“哥哥不用担心，他今天肯定回来找你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了如指掌。
他在上野光困惑的目光中解释：“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嘛, 他肯定回来探望一下的。”
乱步从橱柜里拿了果酱回来, 仔仔细细把面包涂满, 点点头, 附和太宰治：“是呀, 哥哥不用担心啦。”
他咬住面包，含糊不清地说：“有我们在呢~”
显然, 太宰治知道的他也全都知道。
而且很大的可能是, 这两个人已经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提前通过气了。
上野光在两个人的注视中点点头。
他现在已经能比较平静地接受他们的仿佛有预知能力一样的言语了。
他们都已经猜到不少东西了。
见一见1126而已, 除了进一步确定他们的这些猜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作用。
再加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这段时间其实也一直在和1126保持联系。
就当是……网友面基了。
上野光如是安慰自己。
1126来一般都是晚上来找他，所以他们目前还有一个白天可以消耗。
虽然昨晚打了个痛快之后, 恭弥和中也两个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对彼此感兴趣”了，但上野光还是有点担心他们会再打起来。
所以饭后, 他犹豫了一下, 拒绝了太宰治和乱步出去逛逛的邀请。
于是三个无所事事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一起窝在客厅, 打开了云雀恭弥家那个大概八百年没动过的、落灰都不知道落了几层的电视机。
担心吵醒某个浅眠的小朋友, 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得很低。
上野光坐在沙发正中央，左边右边各贴一个小朋友。
就很幸福。
唯一不太幸福的地方就是，两个小朋友对现在的电视节目颇有微词。
像两个小杠精。
星座分析节目吐槽“都是大众共同点”，狗血电视剧吐槽男女主演技和逻辑漏洞，推理类节目又在开头就说出凶手和杀人手法。
就。
上野光想了想形容词。
只能说——
很乱步。
很哒宰。
但他还挺喜欢两个叽叽喳喳的聒噪小朋友的。
很喜欢。
……
云雀恭弥醒的要比中原中也早一些。
毕竟他最近每天都处于睡眠充足的状态，而不像这张床上的另一位，小小年纪就被压榨地长不高了。
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条件反射地把旁边的人掀下了床。
然后云雀恭弥才彻底清醒，看着躺在地上的中原中也，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假装无事发生。
条件反射无罪。
中原中也摸着摔疼了的头悠然转醒，刚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到了地上。
再一抬头，就发现某个好像有点心虚、又不完全心虚的小朋友正悄咪咪从另一头下床。
他坐起来，换了个方向，盘腿看着云雀恭弥。
中也不用思考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下。
也是跟太宰和乱步同床共枕过许多次的人了，他要是连这点经验都没有，愧对他晚上曾经经历过的那么多折磨。
“喂。”中也叫了他一声。
恭弥听到声音，下意识往床头摸浮萍拐，结果摸了个空。
对了。
浮萍拐被上野光没收了。
他动作一顿，略显不自然地扭头看向中也，表情冷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中原中也歪头打量他两眼，突然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一扬眉，有点嚣张的模样，问：“不拉我起来吗？”
云雀恭弥呆了一下，好像有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看了他一会儿才默默起身走过来，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迅速拉起来，然后迅速分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房门，几乎同时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三只。
上野光率先注意到他们，偏头越过乱步看过来，朝他们打招呼：“醒了？”
两个人同时点点头。
“睡得还好吗？”
两个人又同时点点头。
“啊，他抓错人了。”乱步突然喊了一声，从上野光怀中的袋子里抓出薯片叼在嘴里，然后转向中也和恭弥，朝他们挥了挥手。
太宰治一歪头，和中也对上视线，盯着他打量两秒，突然勾起嘴角，问：“昨晚打得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中原中也咧咧嘴，轻轻“嘶”了一声。
嘴角上被恭弥打出来的伤口还在，现在几乎一出声就疼。
肩膀和腰上的伤也是。
上野光为了给他和恭弥一点教训，没帮他们治疗。
太宰治显然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口才这么问的，语气里夹带了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其实这点伤对中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加入港口mafia之后，即使再强受伤也是难免的。
何况，他的横滨好搭档太宰还会时不时一阵心血来潮给俩人的任务加点额外的难度。
但那是在港口mafia。
现在是在家。
情况不一样。
他摸了一下嘴角的伤，又“嘶”了一声。
垂着眼皱着眉，显得有点可怜。
太宰治刚轻轻“噗嗤”了一声，就被上野光按了一把脑袋。
哥哥显然是心疼了，专注地看着他，问：“很疼？”
中也摇摇头：“没事。”
“哥哥放心啦。”太宰治被按着脑袋，还要刷一刷存在感，“中也他——”受过的伤比这种重多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
上野光低眸看去：“嗯？”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临时改口：“完全可以忍的。”
中也悄咪咪瞪了他一眼，在上野光的注视中点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的恭弥好像完全没有这种“展示伤口卖点惨”的小心思，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绕进了另一侧的房间。
过了没多久，云雀恭弥手里拎了个医药箱，回到沙发跟前。
这时候，中也刚搬过来摆在一边的小椅子，坐在上野光面前乖巧等安抚。
恭弥往沙发前一站，自然而然挡住电视，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几个人看到他手里的医药箱，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眼神一瞬间变得有点惊异，又变得有点奇怪。
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物种。
恭弥被他他们看的好不自在，直接把医药箱放到中也腿上，冷冰冰地问一句：“用吗？”
中也懵懵地看着他，下意识摇摇头，又紧接着点点头。
说实话，对他们这种人来说。
医药箱这种东西几乎已经脱离现实生活了。
就算勉强还能见到吧，这点完全不算伤的小伤也不会劳驾它老人家登场。
他捧着医药箱，恍惚间朝恭弥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他们一直觉得，这个像个不良少年一样的小朋友，在日常生活中其实也是用不到这种东西的。
但结果……
意外的精致哦。
中原中也打开医药箱，另外两个人也探着身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三个人一起低下头，看向医药箱。
然后。
中也：“……”
太宰：“……”
乱步：“……”
三个人又同时抬起头，看向对面一脸坦然的恭弥。
恭弥“？”了一下，也低头看过去。
然后。
“……”
上野光感受到四个小朋友不正常的沉默，从电视上的家庭伦理剧中拔出视线，低头一起看过去。
“……”
医药箱里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合着某个不良小少年平时也不怎么用这东西。
连箱子已经空了都不知道。
上野光有点无奈，问：“需要治疗吗？”
两个人同时摇头。
上野光：“唔。”
云雀恭弥的伤全都藏在衣服下面，上野光不是很好判断他的受伤情况。
但是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低头在中也肩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一捏实在突兀，中也没反应过来，先闷哼一声，拧起了眉。
“很疼？”上野光立刻问。
“没有。”还好。
其实真的挺疼。
中原中也的自愈能力有目共睹。
像这种过了几个小时还留下痕迹的。
那就是对方当时真的下了挺重的手了。
他无奈地自己捏了捏肩。
左肩，嘴角，右腰。
这三处伤都是昨天快到最后的时候留下的。
当时云雀恭弥大概是真的打尽兴了，下手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留。
……虽然他也差不多就是了。
不过中原中也多少还是凭借着本能留了几分力。
但恭弥这三下……就是真的很实在。
上野光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摸摸抬起手，轻轻点在他嘴角。
一点细密的疼痛之后，身上的三处伤瞬间消退。
中也仰头。
上野光屈起刚刚给他治疗的那根食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疼的厉害就直说。”他神色淡淡的，隐约泄露出来一点心疼的埋怨，“又不是真的不会管。”
中也笑起来，蓝眸弯弯，溢出盈盈笑意。
“好。”
上野光朝恭弥招招手。
恭弥凑近了，乖乖低头。
“伤在哪儿？”
恭弥点点藏在长袖里的右小臂。
上野光点头，没直接治愈，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撸起袖子看了一眼。
恭弥的自愈能力显然不能和中也比。
于是小臂上那块青紫色的伤口就显得格外扎眼。
上野光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移开视线帮人治疗。
治完之后，他挨个瞅瞅两个人，挺真心实意地问了一句：“你们之前有仇？”
中也：“……”
恭弥：“……”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有。”
乱步轻轻替两个人辩解：“他们就是单纯打上头了。”
上野光：“……”
打架这种事情还能上头，他不理解。
……
下午吃饭的时候，三个小朋友围着桌子排排坐，等正在做饭的上野光。
恭弥小朋友默默走过来，没再提群聚咬杀的事情。
太宰治好笑地看他一眼，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弟弟，坐～”
恭弥弟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好像略有点不满，没有动。
太宰治沉吟片刻，微笑改口：“恭弥弟弟？”
恭弥弟弟别过头。
“恭弥？”
恭弥扫了他一眼，还是没回应。
太宰治有些难以置信：“……云雀同学？”
这么难搞的吗？都共处一室一天多，他们的称呼还是只能这么疏远？
云雀同学三分薄凉、三分讥讽、四分漫不经心地轻嗤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中也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随口发出邀请：“恭弥，来这里。”
恭弥颔首，慢条斯理地在中也旁边坐下，仪态举止端庄极了。
中也看一眼太宰治，得意地翘起嘴角，晃了晃腿。
太宰治：……
意思是，他今晚也跟人打一架？
乱步及时扯下一根螃蟹腿塞到太宰治嘴里，断了他这个极其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但不能主动去找打。
第33章 三窝小朋友
当天晚上, 1126如约而至。
少年死神看身量已经快要成长为青年，他的成长速度要比这些真的少年快上许多。
窗户刚刚被敲响，恭候多时的太宰治已经推开了窗。
1126愣了一下, 朝上野光投去茫然的视线。
上野光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朝他做了个很人性化的摊手的动作。
1126吓了一跳, 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他, 就差直接冲过来捏他的脸确认他的真实身份了。
上野光这才悠悠反应过来自己的刚才的动作对1126来讲有多稀罕，他放下手, 平静地朝人抬了抬下巴。
1126在太宰治和乱步的注视中, 小心翼翼坐在了上野光对面的椅子上。
中也没在这里, 他负责去盯着某个随时可能暴起梦游在房间里乱窜的恭弥小朋友了。
“喝水吗？”太宰治问1126。
然后没等他开口, 又已经自问自答：“哦对, 你们死神不食人间烟火的。”
1126：“……”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 我食。
并不是所有死神都没有味觉。
或者说，没有味觉的死神其实是极少数。
那些没有味觉的死神, 是因为受到惩罚才失去的味觉。
比如077号, 也就是上野光。
他因为一直不太听黄泉界的话, 受过各种各样的惩罚。
1126曾经试图查过。
但是没查完。
对，没查完。
就, 有一些惩罚实在太久远, 具体信息已经被系统自动删档了。
总之，真要说起来, 黄泉界大概没死神比他更懂惩罚。
但是鉴于上野光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他只能默默摇摇头, 朝太宰治笑了一下。
太宰治也回给他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容。
1126是观察过这三个和上野光走的很近的孩子的。
在某些方面上, 他比上野光更了解面前这个少年的本质。
就, 挺可怕的。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干笑着移开视线。
上野光问：“找我干什么？”
1126收回心绪，看向上野光，挠了挠脸，犹豫道：“就是，来劝你早点回去。”
上野光歪头。
“……”1126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某两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上野光瞬间理解他的意思，淡然道：“他们可以听。”
1126并不意外，只是又看了两个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如实开口：“反正，惩罚是不可能避免的，你早一点回去的话，可能还会减轻一点。”
上野光笑了一声，又引来1126惊异的目光。
“我都要接受惩罚了，还在乎减不减轻吗？”
1126皱眉，又一次陷入沉默。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一时间难以开口。
太宰治微眯起眼，道：“你不说的话，那我们先说咯。”
1126下意识问：“什么？”
太宰治气定神闲：“我们有个计划唔唔唔——！”
就是说着说着突然被上野光堵住了嘴。
乱步接话，语速明显加快：“可以帮他规避惩罚，但是需要一个唔唔唔——！”
但还是没来得及说完。
1126看着这一幕，既无语，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喜感。
他看着上野光一手捂一个的别扭表情，不自觉笑出了声。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1126绝对想不到，那个一生都冷冷淡淡好像没有感情的死神，会想现在一样，做出这么像个人类、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动作。
上野光僵了僵，在他的笑声中冷静开口：“不用听。”像是一点没受影响。
1126尴尬地笑了一声，挠了挠脸，说：“哦，我知道了。”
太宰治透过他的发丝看到死神先生微微有些发红的耳尖，即使想说的话完全没说出来，还是开心地弯起眼睛。
旁边的乱步偷偷戳戳他的腰。
太宰治和他对视，眨了下眼。
于是乱步也跟着笑起来。
想传达给这位死神的消息，已经确切地传达到位了，剩下的就是等不久之后对方主动找上门。
上野光见他们已经不再挣扎，试探着松开手。
两个少年同时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上野光点头，拍拍他们的肩，把两个少年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太宰治和乱步笑容消失，一头问号。
上野光又拍拍他们：“你们可以出去了。”
他朝1126那边抬了抬下巴：“剩下的话我们两个需要单独聊。”
太宰治：“但是我们——”
“你们想要见一见他，”上野光眼里突然浮现出星星点点难得一见的狡黠，“现在已经见到了。”
乱步抓住他的袖子，睁大眼：“可我们还想听你们会说什么！”
上野光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沉思两秒，点点头，在两个小朋友的星星眼中毫不留情道：“下次吧。”
“下次吧”，一个多美妙的词汇，就像“哪天有空”一样。
实际意思是“不会再有了”。
接收到两个少年投来的目光，1126挺直腰杆，无辜眨眼。
和他没关系。
他这次来真的就只是劝归顺便看一下上次那只花孔雀有没有给上野光留下什么伤害的。
至于上野光说的“剩下的话”，那应该是他想跟自己说的吧。
1126把视线投向正在把两个少年推出去的死神先生。
他现在完全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但直觉告诉1126。
上野光想跟他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甚至有可能颠覆黄泉界的事情。
毕竟，在失去“怒”和“欲”的同时，这个死神对黄泉界的“憎”也上升了两个层次。
他看着上野光几乎是半抱着把两个人送出门，不由得又轻轻笑了笑。
——真的变化很大啊，不近人情的死神先生。
上野光关上门，重新看向1126。年轻死神及时敛起笑容，做出一副严肃无比的模样。
结果上野光反倒看着他笑了一下。
1126一懵，神情变得越发茫然。
上野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这么紧张。”
1126愣愣应声：“喔。”
可如果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应该刻意避开那两个小朋友。
上野光往们那儿看了一眼，又说：“这里不太合适，我们换个地方说。”
1126：“？”就这样，这还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在外面蹲着等待听墙角的乱步和太宰治：“……”
他们现在和1126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
需要这么回避他们的事情，能不重要？？？
……
上野光带1126到了并盛附近的一座山里。
一个人没有，绝对隐秘。
搞得1126精神跟着高度紧绷，他警惕地绕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才一吞唾沫，小心翼翼问：“您……想说什么呀？”
上野光垂眸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我的那两魄在哪儿？”
1126当场直接傻掉。
他有想过上野光大概最后自己也能猜到，被黄泉之眼抽离的两魄其实没有被彻底销毁，甚至他的那两魄都没有彻底抽离出来，还保留了一点点。
但他没想到能这么快。
他本来以为，还可以再等等的。
1126沉默了一会儿，如实开口：“我……藏起来了。”
上野光：“不能说？”
1126苦笑点头。
上野光挑眉，也没再问。
不能说，就是说出来会面临很大的暴露风险。
毕竟1126是诞生于黄泉之眼的死神，黄泉之眼有权力随时监控他的动向。
他目前并不关心那两个东西在哪儿，只要能确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就可以了。
上野光颔首，向前一步，靠近1126，道：“那么，我有一个想法。”
1126：“诶？”
上野光抬起手，食指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处。
微弱的暗紫色光芒悄然亮起，又在片刻后归于沉寂。
既然说话有可能被黄泉之眼监控，那单纯通过思想传递就可以了。
1126做不到这一点，不代表上野光不行，
半晌后，1126原本满是迷茫的眼睛骤然睁大，被震惊填满。
他张了张嘴，犹豫半天，最后一指自己，高声问：“我？！”
上野光和他的反应截然相反，他冷静地点点头，说：“你自己也知道，你是最合适的。”
1126沉默下来，维持着反手指向自己的动作。
上野光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可以吗？”
1126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上野光：“后果全部由我承担。”
1126抬眸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而跳跃，这次他依然沉默了好久，但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有一点沙哑。
上野光颔首，对他说：“下次见。”
仿佛这只是友人间一场每天都会经历的普通道别。
1126头艰难地点下去一半，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对了！”
上野光：“？”
“我、我等到时限那天还会再来一次的。”
上野光扬眉。
“这一次的惩罚，黄泉之眼打算在人间实施。”
上野光蹙眉，问：“人间？”
1126点头，踌躇着说：“为了……让某些不懂事的小朋友也长点教训。”
所以，要当着他们的面进行七魄之一的抽取和……
“它说，这次要附加鞭刑。”
上野光眸色一凝。
后背上那些已经变得很淡的伤口好像也跟着产生了微弱的灼烧感。
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声音隐匿在密林的风里。
1126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几次欲言又止。
“回去吧。”上野光转过身，和他擦肩而过。
瞬移回到客厅，上野光本来是想顺便看一眼四个小朋友的情况，结果刚一落地就意外发现，他挂念着的四个小孩一起在沙发上挤成了一团。
大概是恭弥半夜又梦游了。
然后……
大家一起制服了他？
上野光想了一下，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结果就是这一声，吵醒了某个浅眠的少年。
太宰治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突然被一只手遮住了。
太宰治微怔，紧接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睡吧，晚安。”
第34章 四窝小朋友
花孔雀死神离开的第五天, 黄泉之眼的“惩罚”如约而至。
黄泉之眼好像还挺忌惮上野光，和之前不一样，这次1126出现在几个人面前的时候, 身后还跟了十多个死神。
别的不说，最起码一片花花绿绿五光十色, 气势是十足的。
站在最前面的1126手里捧了个黄色的小喷泉模型, 是黄泉之眼的化身。
那个小喷泉发着光，在夜色里十分显眼。
上野光感受到他们的动静, 推门而出, 来到院子里, 身后跟了四只小尾巴。
这群死神来的时候, 他们还在吃夜宵。
毕竟按照“约定”今天是最后一天, 四个人说什么也不愿去睡觉, 死撑着要熬到1126来接上野光回去。
这会儿都已经到了后半夜，某些不太熬夜的小朋友困得一直点头揉眼睛, 还时不时被莫名精神的太宰治偷偷掐一把。
上野光几次劝说无果, 只好跟他们做点吃的提提神。
结果夜宵刚摆上没多久, 这些死神就到了。
上野光和1126对视，略有一点遗憾。
他本来以为自己还可以和弟弟们一起吃完最后一顿饭的。
“该走了。”1126轻声说。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 手里的喷泉模型似乎更亮了一些。
上野光颔首, 向前迈了一步。
结果，他就普普通通迈出这一步, 1126身后的那一群死神就同时举起了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上野光脚步一顿, 愣了一下, 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们的反应, 就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恐怖犯人, 随便一挥手就能让这些死神全灭。
讽刺。
“你、你笑什么？”后面的一个死神颤着声音问。
上野光歪头，目光越过1126看向说话的死神，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问他：“你们……很怕我？”
“谁怕你了？你到底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另一端的死神冲他喊话，“你要是不走，我们可就动手了！”
“467。”1126轻斥一声，不着痕迹地皱起眉，额前落下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神色。
那个被叫做467的死神声音降下去，但仍在不满地嘀咕着什么。
上野光突然评论一句：“看样子，黄泉之眼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那群死神又开始躁动。
这是在说黄泉之眼眼光差？
这明明就是在嘲讽他们。
立刻又有死神想跳脚，但是还没来得及，就直接被1126压了下去。
上野光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
1126现在在黄泉界竟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威望。
他能猜到1126由于特殊身份，可能会在死神圈子里受到一些特殊的待遇。
但是能特殊成这样，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这群肆意妄为的死神听话，除了黄泉之眼，1126大概是黄泉界独一份了。
在屋檐下旁观的乱步和太宰治也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嘴角还带着一点了然的笑。
两个少年同时做出这个动作，中也偏头看他们一眼，默默推着恭弥往旁边靠了靠。
他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一条规律，当这两个人同时这样的时候，一定有人要遇到大麻烦了。
这次估计对象还不是人。
1126也朝两个少年投来一瞥，但紧接着又收了回去，看上去就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中也往身边瞄了一眼。
发现被瞟的人现在笑得更灿烂了。
他默默低下头，搓了一下手臂。
“不是眼光差。”1126突然道，垂眸看了一眼掌心托着的喷泉模型，冷然开口，“只是它觉得杀鸡焉用牛刀而已。”
这个“它”自然指的是“黄泉之眼”。
一句话把身前和身后的人都得罪的彻底，他却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和上野光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死神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分辨不出，这样的1126和他记忆里的1126，到底哪个才是伪装出来的。
中也和恭弥不爽地皱起眉，1126身后的死神里也有许多向他投去不爽的视线。
但并没有人直白地表达出来。
上野光笑了一声，接下了1126的嘲讽，说：“确实。”
他抬起腿，一步步走向对面那个代表着黄泉之眼的死神。
1126身后的死神又一次高度警觉起来，但这次没再出声。
一直到上野光在离他只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1126垂眸扫一眼两人之前的距离，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不再靠近一点吗？”
上野光也垂眸扫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反问：“不够吗？”
1126上下打量他一圈，颔首，不带感情地说：“确实够了。”
他一扬手，喷泉模型自己浮到空中，落下的浅黄色光将上野光完全笼罩在内。
“死神077，鉴于你多次违反黄泉界规定，现决定在人间对你实施本次惩罚。”1126冷漠的目光扫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少年，嘴角勾了勾，一字一顿，“以儆效尤。”
“本次惩罚内容：第一，随机抽取七魄之一；第二，鞭刑三十；第三，禁闭三年。”
随着1126话音落下，喷泉模型投射下来的黄光骤然强烈，那些光束一点点变得粘稠，形成一个半圆，仿佛将上野光裹在其中。
但那些粘稠的光里又带着半透明的质感，足以让圈外的所有人将圈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一根红黑相间的鞭子浮现在上野光的身后。
那根鞭子虽然细长，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深黑色倒刺，每一根刺的尖端都泛着寒芒，仿佛顷刻间就能将人变得血肉模糊，直接夺取性命。
鞭子轻轻抖动起来，像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兴奋。
上野光偏头看了一眼，轻轻一勾嘴角，嗤笑一声。
之前的惩罚可没有这么花里胡哨，也不知道是为了演给谁看。
他冷漠地收回目光，脊背挺直，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1126，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站在他身后的四个少年同时睁大眼，瞳孔缩起。
1126的眉心也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别开视线，像是有一点于心不忍。
“唰——啪！”凌厉的风声和响亮的击打声几乎同时响起。
布满倒刺的长鞭狠狠甩在上野光身上，打的青年不受控地向前踉跄一下，抿着唇闷哼一声。
乱步张了张嘴，一声不吭。
太宰治目光沉下，仿佛看一眼就会深陷地狱。
中也捏紧拳头别开视线，又被太宰治强行按着头转了回来。
恭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扬起又落下的鞭子，藏在衣袖里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上野光后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抽成碎片，白皙的肌肤上细密的旧痕和狰狞的新伤交错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
鲜血一点点染红全身，而受刑的青年阖着眼，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台风骤雨过后，满目狼藉中唯一挺立的一棵沉默的树。
三十下鞭挞一次紧跟一次，不给人任何喘息的空间。
鞭刑结束之后，那根被血染的变了色的鞭子还没完全消失，一柄通体纯黑的巨大镰刀就浮现在上野光的正前方。
镰刀摇摆两下，确定好方向，径直砍下。
青年的身子在一瞬间被割裂成两半，又在下一刻扭曲着合在一起。
五团散发着微弱深紫色光的东西凝结在他身前。
那五团东西不住地抖动着，像是惧怕到了极致。
但上野光本人仍旧是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样。
那五团是他七魄剩下的五个，镰刀一晃，就像是五只刚刚出生的幼崽，颤巍巍缩到一起，向彼此寻求庇护。
但是没有人能庇护它们。
漆黑的镰刀毫不留情砍下。
五团刚刚聚在一起的小东西瞬间四分五裂。
其中一团被扬起的镰刀带着晃晃悠悠升起到半空，“啪”的一声，碎成了紫色的颗粒，四散开去，占满整个空间。
上野光身形晃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但又强行撑着重新站起。
他朦胧着视线看向1126。
被注视着的年轻死神垂下眼眸，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
一簇小小的紫色电光在指尖上一闪而过。
上野光低着头，轻轻扬了一下嘴角，意识逐渐消散。
勉强支撑的身体瞬间直直向前倒下去。
身后的四个少年神色一紧，还没来得及动作，倒下的青年已经被一个突然出现在圈内的身影接住。
黄色的半圆自顶端一点点消散，1126扶着上野光的身体，看向那四个少年。
无人在意的喷泉模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四个少年几乎是在半圆消失的同一时间凑到上野光的身边，紧张地注视着青年的面容，小心翼翼抬起手，又像是不敢触碰一样，脱力垂下。
即使晕过去，上野光的眉头也是紧紧锁着的，好像那些剧烈的痛楚绵延不绝，一直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惩罚结束了。”1126轻声开口，提醒他们，“我要带他回去，接受禁闭。”
“我们——”乱步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
1126静静地看着他们。
中也小心翼翼伸出手，隔着两幅黑色手套，轻轻碰了碰青年的指尖。
滚烫的热度传递过来，像烈火一样在他指尖上灼烧，顷刻间蔓延到全身。
中原中也整个人都被那种热度烧的颤了一下。
他抬起眼，然后猛地愣住。
本来应该陷入深度昏厥的上野光眼睫极轻地颤动两下，挣扎着打开一条微弱的缝隙。
好像刚在那一瞬间的触碰打开了青年灵魂上的什么开关。
他还为他们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
青年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冰冷，但还多出无力和沙哑，他声音极轻极小，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尽数吹散。
“不许……”他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两个字。
又密又长的睫毛又翕动两下，像是蝴蝶被蛛网束缚住之后濒死的挣扎。
云雀恭弥嘴唇紧抿着，黑眸里蓄着心疼和怒火，他移开视线，突然转身走向另一边。
上野光好像注意到了，眼里的神色又暗了一点。
好看的眉毛紧紧拧起来，他虚弱地咳嗽两声，声音增大了一点：“不许去……”
太宰治垂着眼没有看他，突然伸出食指挡在他嘴前，轻轻“嘘”了一声。
少年抬眸看他，眉眼微微弯着，溢出温柔的浅浅色彩。
他附身凑上前，贴在青年耳边，柔声低语：“哥哥不用担心。”
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向他承诺：“成年之前，我们绝对不会去的。”
上野光眼睫又颤了一下，然后，连眸中那一点微弱的光也消失了。
好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失去了全部意识。
“铛”一声响在他闭上眼的下一刻响起，那声音像是带着余波，一圈圈传递出去。
散在突降的细雪里。
1126一震，立刻转头看去。
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冷冰冰地抬眸看向他。
在少年身前，是几乎裂成两半的、暗淡无光的喷泉模型。
模型受损，黄泉之眼的本体也或多或少会受到波及。
1126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他立刻移开视线，避免和少年对视。
能一击就几乎将黄泉之眼的“模型”击穿……
他视线下移，落在了少年虎口开裂的右手上。
鲜血沿着银色的浮萍拐滴落，和刚刚落地的雪融到一起，染红了一整片地面。
细雪在眨眼间变成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顷刻间就盖住了上野光落在地上的斑驳血迹。
青年染了血的白发又被白雪覆盖，睫毛上坠着雪粒。
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和这场雪融在一起。
乱步抬起手，指尖轻颤着拂去青年睫毛上的雪。
1126收回视线，看向他。
乱步抬眸。
“我回来找你们的。”
年轻死神留下这样一句，带着上野光一起消失。
喷泉模型在地上晃了一下，压过一片积雪，然后碎成粉末。
这场又大又急的冬雪几乎要压折门前的树。
院子里重新变成空落落的模样。
四个少年站在屋里，沉默地望着屋外的雪。
桌上的饭菜像是精致的祭品。
云雀恭弥抬起手，缓缓关上了门。
……
上野光被1126带回黄泉界之后，并没有昏迷多久，就撑着几乎支离破碎的灵魂清醒过来。
1126在旁边守着他，看到青年睁开眼的时候，骤然一愣，眸中显出分明的不可思议。
“你醒了？！”
上野光偏头看向他，颔首。
青年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像是被那场大雪染的。
他眉心一直皱着，好像强烈的痛楚从未有丝毫减轻。
“不……再修养……”
“不用。”上野光打断他。
1126张开嘴又闭上。
不能劝。
他们确实已经没有时间了。
“托你那个弟弟的福，黄泉之眼受到了一点损伤，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上野光眼睛微微睁大，惊讶了一瞬，又淡然点头。
他下了床，手腕一翻，镰刀悄然浮现。
上野光的计划其实挺简单粗暴的。
他破坏黄泉之眼的核心，让1126借机反制，控制住黄泉之眼。
1126本就诞生于黄泉之眼，而且是它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产品，自然也有能力反过来控制住他。
至于其他那些死神……
他们才不管“黄泉之眼”究竟是什么。
只要能让他们过上比之前还舒服的日子，其他的，他们什么都不会在乎。
1126想要脱离黄泉界的控制，拥有完整的灵魂。
上野光和他一样，也想要脱离黄泉界的控制。
只是两个人的最终实现形式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此刻形成合作。
开始行动之前，1126担忧地问：“你可以吗？”
上野光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记得附加条件。”
1126怔愣一下，苦涩地笑了笑，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对那些人动手的，你醒之前，我就已经偷偷将他们除名了，它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他们。”
“但是。”他顿了顿。
上野光看向他。
“……我不确定，它在那个过程中会不会发疯。”
那个过程，指的是他彻底反制黄泉之眼的过程。
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在这个过程中，难保黄泉之眼会不会发疯，去命令死神杀掉其他和上野光有联系的孩子。
比如……
上野光直到他想说什么，直接开口道：“我知道，我会去看着那个孩子的。”
1126沉默下来，又担忧地看着他。
上野光注意到他的目光，勉强牵动一下嘴角，说：“走吧。”
……
1126带走上野光的第三天。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等到了他。
1126来的时候，两个少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什么也没干。
青年死神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面色有些凝重。
他看上去有点狼狈，状态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差了不少。
“来了？”太宰治懒懒散散地抬眸，随意问了一句，像是和一个熟悉的旧友打招呼。
1126：“……嗯。”
太宰治直起身，和他对视，说：“你知道我们想做什么的。”
1126在少年凝视中冷静道：“我知道，我今天来，就是带你们去黄泉界的。”
乱步突然问：“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暂时没事，只是又陷入了昏迷。”1126解释，“黄泉之眼的内核并没有被完全破坏，我需要你们四个的协助。”
上野光毕竟是重伤模式，能攻破它的两层防护，再对核心造成伤害，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但是。
1126知道。
太宰治和乱步也早就预料到了。
凭借上野光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重创黄泉之眼的内核。
这是他们早就达成的、心照不宣的“合作”。
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
1126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和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少年对上视线。
这两个人好像刚刚又打了一架，看上去都有一点点狼狈。
中原中也扬眉，问：“来了？”
1126点头，“走吧。”他顿了顿，问：“还是你们需要准备一下？”
云雀恭弥颔首，说：“等我一下。”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把备用的浮萍拐换下。
他房间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像是被人狠狠地□□，又小心翼翼展平。
云雀恭弥站在桌边，盯着那封信看了一会儿，突然拉开抽屉，把信扔到了最深处。
他觉得，有些事情挺奇妙的。
就是有一些人，明明相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又好像已经和他一起经历过一整个人生，不知不觉间把那个人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在之前的人生里，云雀恭弥从未和某一个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这对他来讲，已经很特别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拉开抽屉，把那封信夹入抽屉里的一本书中。
然后少年合上抽屉，转身离去。
1126没在人间做过多停留，直接带着四个少年一起到了黄泉界。
他先带他们去了上野光之前住过的那个山洞，给四个人一人递了一套上野光同款黑衣。
“遮一下，以防意外。”
这四个少年这么独特，露着脸的话，指不定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被某个死神记住了。
太宰治带上兜帽，又突然拉了下来。
1126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反正毁掉那个东西之后我们大概也没机会交流了，我就直接在这里问你了。”
“什么？”
“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1126沉默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几个月后，可能是很多年以后，也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乱步问：“唔……那张纸条呢？”
“你们想要的话，就留作纪念吧。”他顿了顿，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说，“那上面的字，应该不会再变化了。”
“对了。”1126想起什么，突然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成了上野光熟悉的那个少年死神。
四个少年同时向他看来。
1126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将来如果有机会重逢的话，可千万别告诉他啊，不然我会被他弄死的。”
他说的是这次违背向上野光的承诺，把四个人带来黄泉界这件事。
“放心，最起码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太宰治低下头，戴上兜帽。
乱步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他，状似无意地问：“啊，对了，你的寿命应该是很有限的吧。”
1126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太宰治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们哦~”
“合作愉快。”两个少年异口同声，越过他，率先走出山洞。
……
上野光再次苏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他活动一下身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灵魂。
他现在还是虚弱的很，依然只是一个勉强撑住的状态，属于死神的力量也变得十分微薄。
但被抽离的三魄已经重新回到体内，只是多少还有一些破损。
上野光迟疑片刻，在前往人间之前，先去了一趟黄泉之眼。
黄泉之眼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
看上去像是经历了地狱般的狂轰滥炸。
1126在旁边搞了一个小小的房子，正在和黄泉之眼所剩无几的能量搏斗。
他抽空给了上野光一个眼神，又立刻投入回去。
上野光看着他这副焦灼的样子，沉默了一下，最终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凭他当时剩下的力量，不可能把黄泉之眼拆成这副样子。
所以……
是谁做的？
好像跟这里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把这地方直接夷平。
他低头看着地上破损的伤痕，微微皱眉。
有一些痕迹，不像是对抗，到更像是……
宣泄。
上野光犹豫了一下，又看向1126。
这次年轻死神理都没理他。
他有点无奈地收回视线。
这些事情，就等一切都真正结束再问他吧。
现在，他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做。
人间还有一个曾经和他有过接触的少年，很有可能会被发疯的黄泉之眼的残余力量针对。
黄泉之眼虽然已经很微弱了，但命令死神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1126彻底完成反制之前，他必须去守着那个孩子，以防他受到其他死神的攻击。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叫“快斗”。
“快斗”的全名叫黑羽快斗，现在在江古田独自一人生活。
父亲和母亲都长期不在家。
得到这些信息对死神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野光简单浏览一遍，把那张纸丢入了河里。
纤薄的纸张转眼间就被河水浸湿，然后像是被点燃一样，一点点消失在河里。
上野光向前迈出一步，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没想到自己会来的这么巧。
上野光出现在黑羽快斗面前的时候，不过十岁大小的孩子正在傍晚的公园里绕来绕去，躲避身后追赶他的死神。
然后“嘭”的一声，一直回头看的男孩直接撞在了上野光身上。
上野光被他撞得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又撞到旁边的一棵树上。
身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瞬间泛起一片细密的疼痛。
上野光呼吸紧了一瞬，把撞到自己怀里的男孩又往怀里按了按。
他一扬手，镰刀举起，朝向刚刚追至近前的死神。
这死神相对而言比较弱小，凭黄泉之眼现在的能耐，大概也派不动什么厉害的死神了。
上野光虽然还是一个很虚弱的状态，但是单靠气势吓走面前这个死神还是没问题的。
那死神远远感受到他的压迫感，立刻连靠近都不再靠近，转头就跑回黄泉界了。
上野光放松下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又一次传遍全身。
被他按在怀里的少年还在哼哼着不停挣扎。
祭出镰刀对现在的上野光来讲都几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怀里的黑羽快斗突然发狠，猛地往他胸口撞了一下。
上野光闷哼一声，直接又一次失去了意识，滑落在地。
黑羽快斗挣扎着站起来，蹲在地上打量晕倒的青年。
明明刚在按住他的时候力气那么大，而且还一副气势逼人的模样，怎么被他撞一下，就直接晕倒了？
黑羽快斗皱眉，抽出被青年压在身下的手。
一愣。
手上黏黏乎乎的，借着微弱的月光也不难看出，那是大片的鲜血。
他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呆呆看了两秒，低下头去，又盯着这个好像受了重伤的人的脸看了两秒。
愣住了。
第35章 一个小魔术师
上野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扒光了丢到床上。
不着寸缕的感觉对他来讲实在是很陌生。
上野光懵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的衣服确实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现在身上只有一圈圈绷带, 把他的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后背上伤口的痛感相比之前减轻了不少。
身体还是难免有些虚弱，但不影响正常生活。
只要不再像这次一样给他接连来两下子，他看上去就还是像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类的。
房间里空无一人，那个叫黑羽快斗的小孩把他带回来, 帮他包扎了伤口, 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是的, 上野光猜测这些都是快斗小朋友干的。
毕竟那个时候, 那个地点, 除躲避死神的黑羽快斗之外, 也不可能有别人还在。
上野光坐起身，打量起这个房间。
墨绿色的窗帘拉着, 无法断定外面的时间。
深蓝色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好像不久前刚刚被清洗过。
旁边的柜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书和杂志，柜子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两个盛满水的杯子。
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位意气风发的魔术师的巨幅海报，几乎占满整面墙。
不难猜出，海报里的男人是黑羽快斗的父亲, 黑羽盗一。
黑羽盗一在一年前失踪，生死不明，其后不久，黑羽快斗的母亲也前往国外，只留下小朋友一个人在家里。
于是从那以后, 黑羽快斗的一日三餐就基本都靠邻居青森家接济了。
上野光还顺手查了一下黑羽盗一的灵魂状态。
他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躲藏起来不再现身, 没有人能得到他的一点消息。
上野光盯着那幅海报看了一会儿, 门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穿着居家服的男孩小心翼翼探进半个头来。
他刚巧看到上野光，眼睛睁大了一瞬间，有点惊喜地推门而入，凑过来问：“你醒啦？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上野光摇摇头，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默默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着，快斗的视线默默下移，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一僵。
他视线乱飘，不自在地解释：“那个……你的衣服都染了血了，我就帮你丢到洗衣机里了。”
上野光看着小朋友尴尬的模样，轻笑一声，说：“没事，谢谢。”
“不用不用。”小孩摆摆手，过了一会儿，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啊？”
他挠挠脸颊，犹豫了一下，说：“你不是很厉害嘛？”
“唔。”上野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绷带。
其实这种伤势对他来讲也还算可以，毕竟在这段时间已经自愈了一些。
不过小朋友大概没见过这种场面，惊讶或者害怕都是很正常的。
他没解释，先问：“吓到你了？”
小快斗拨浪鼓一样摇头，连连说着“没有没有”。
但看上去就是有被吓到的模样。
他摇了半天头，动作渐渐慢下来，又变得有点尴尬似的，小声说：“我就是……有点好奇。”
快斗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急切补充：“啊但是，你不想说的话完全可以不说的！”
上野光既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抬手揉了把男孩的脑袋，解释：“受到了一点惩罚。”
快斗下意识追问：“惩罚？为什么？”
上野光想了想，回他：“可能因为……我太厉害了？”
黑羽快斗向他投来一个茫然的视线：“……？”
上野光失笑，在小朋友可爱的注视中改口：“因为我不乖。”
快斗扬眉。
上野光想了想，用人间的说法解释：“不好好工作，所以被老板教训了一顿之后……”
小快斗了然，接话：“被开除了？”
上野光沉思片刻，摇头，修正他的说法：“我把老板开了。”
应该可以这么算叭？
毕竟黄泉之眼……估计也差不多要无了。
快斗：“……”小朋友一脸震惊又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他又想起什么，盘腿坐在上野光旁边，问：“对了，那前天，一直追我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死神，”上野光顿了顿，“和我一样。”
快斗小朋友眼睛瞪大了，更加难以置信。
上野光在他的注视下挪开视线，说：“……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抱歉。”
“他们受到……我之前的上司的命令，想杀掉你。我来这里就是负责保护你。我也不确定这种追杀要持续多久，但是在它结束之前，我会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快斗犹疑地看着他，试探道：“可是你伤的很重诶，可以吗？”
上野光点头，认真道：“请你相信我。此后的时间里，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是第一位的。”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担心黑羽快斗还是不信，把手举到男孩面前，摊开掌心。
一条银色项链静静躺在那里，吊坠是镶嵌在银灰色弯月中心的蓝宝石。
晶莹剔透，泛着光泽，仿佛能把整个房间照亮。
快斗愣了一下，茫然抬头，问他：“这是？”
上野光没答话，直接俯身凑上去，给他带上那条项链。
黑羽快斗不明就里，但意外地配合。他向前探了探身，低下头，方便上野光的动作。
青年粘满血的黑手套也被他一并摘下来，现在指尖在不经意间直接触碰肌肤，冰的黑羽快斗打了个寒颤。
上野光注意到他的反应，缩了一下指尖。
“很凉？”他声音比之前沉了一点，透着淡淡的失落感。
黑羽快斗下意识迫切否认：“没，没有。”
“还好啦。”他一耸肩，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眯着一只眼睛，透过那个小缝隙看上野光。
男孩笑着跟他说：“也就比其他人的凉这么一点点。”
上野光看着他这副模样，不自觉地又轻笑了一声，弯起眼睛，和男孩对视，说：“谢谢。”
快斗一愣，缩回手，低下头嘟囔：“这有什么可谢的嘛。”
他一低头，刚好就看到了上野光刚刚给他戴上的那条项链。
瑰丽的蓝仿佛蕴藏直击心灵的力量，勾得人一时间有点挪不开视线。
他突然感觉头被人按了一下，困惑抬头，刚巧对上上野光的视线。
上野光嘱咐：“别摘下来。”
快斗没问，乖乖点点头。
不让摘下来的原因很好推测啦，这项链里肯定有什么独特的设计，能让以后来找他的死神没法攻击他，或者能挡住他们的攻击。
总之是能帮他保命的东西。
黑羽快斗小朋友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非常准的，这哥哥看上去很真诚，不是会骗他的人。
躺在书桌上的闹钟叮叮当当响起来，他跳下床，按停闹钟，回头看向上野光。
上野光此时也正略显茫然地看过来。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问：“去吃饭嘛？隔壁叔叔家。”
上野光默默看着他，没吱声。
快斗愣了愣，才猛地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慌慌张张跑出去，没一会儿，怀里抱了一大堆衣服回来，重重放在床上。
男孩趴在衣服堆上，仰起脸笑着说：“这些是我爸爸剩下的衣服，你试试看有没有合适的？”
上野光打量那一堆衣服几眼，点头：“好。”
……
半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隔壁家门口，黑羽快斗按响门铃的时候，还在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上野光。
“穿衣服一定要注意季节和搭配呀，不能捡到什么穿什么的。”他抬手拍了拍上野光，后退一步打量起青年，还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你看，我给你挑的这一身多合适。”
米黄色的毛衣和白色长款羽绒服把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白了几个色度，带着一点年轻的气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青年那张冷冰冰的脸，显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许多。
上野光低头看看自己，点头：“谢谢。”
高领毛衣刚好可以挡住他的下颌和嘴，脸完全暴露的不适感因此减轻了不少。
这一点就足够让上野光满意了。
他拉了拉毛衣衣领，努力尝试能不能把鼻尖也缩进去。
难得暴露在寒冬里的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给这个冷冰冰的青年平添了几分可爱的感觉。
面前的大门打开，披着褐色长发的小姑娘一冒头就质问快斗怎么来的这么晚，还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刚准备把男孩扯进屋的女孩动作一顿，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快斗旁边的上野光。
“……！！！”
女孩愣愣地和上野光对视几秒，懵懵地看向快斗，问：“快斗，这是谁啊？”
没了那副气势逼人的模样，连声音都比之前小了不少。
小女孩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注重礼节的，尤其是在一个好帅好帅的哥哥面前。
她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不由得脸颊红了红，有些埋怨似的在快斗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
快斗吃痛地喊了一声，抽出手臂搓着被她掐了的地方，拖着长音含含糊糊解释：“啊，这个是——”
或许是看女儿出来时间太长，快斗正酝酿措辞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从门里探出头来，叫了女孩儿一声：“青子？不是快斗吗？”
“啊，是快斗。”女孩回神，跟自己父亲解释，“但是快斗他还带了一个……”
黑羽快斗突然福至心灵，迅速接上她的话：“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男人把房门开的大了一点，皱着眉打量上野光，满脸警惕。
“啊，对啊。”快斗眨眨眼，突然变成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接下来一通谎言打好腹稿。
“我们家里现在不是没人照顾我吗，然后我妈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拜托她一个亲戚的孩子来照顾一下我了。”
黑羽快斗说完，看向上野光，偷偷朝人眨一下眼。
上野光接收到他的目光，点头配合：“对。”
黑羽快斗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这“远房表哥”没有后文了，抬手戳了戳他远表哥的腰，暗示对方多说一点。
上野光没动他的暗示，一脸真诚地和同样在等待下文的中森先生对视。
黑羽快斗无奈，清了清嗓子，假装一点都不尴尬地解释：“我表哥不太爱说话，叔叔见谅啊。”
“他就是毕了业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闲着，所以就被赶过来照顾我了。”
“顺便还可以在这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能干的活。”
上野光配合地“嗯”了一声。
“哦哦哦。”中森警官回过神来，连连应声，把他们迎进门，随口问，“怎么称呼啊？”
黑羽快斗心里一紧，话已经脱口而出：“啊，黑羽——”
上野光极其淡定地和他同时说：“上野光。”
中森先生脚步一顿，向两人投来狐疑的目光。
上野光看向快斗，无辜极了。
黑羽快斗一阵尬笑，摸着脑袋说：“啊哈哈哈，我忘记我哥随母姓了。”
……
或许是上野光看上去太干净太真诚了，中森先生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们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接纳了快斗的这位“远房表哥”。
吃饭的时候，一桌人聊的非常愉快，中森先生最后还向上野光保证，说要帮他找一个合适的工作。
聊的愉快。
就是指——
中森先生问话。
上野光乱答。
黑羽快斗找补。
中森青子听乐子。
总之一顿饭下来，大家都挺愉快的。
除了快斗小朋友，时不时被上野光的神回应吓一下。
比如“踢掉老板”这件事。
再比如什么“年过百岁”、“老家在另一个世界”、“大学专业是灵魂的分类与处理”之类的离谱回答。
整的中森先生一愣一愣的，觉得快斗这个远房表哥好会讲笑话，大力拍着他的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上野光看中森先生开心，自己也很快乐。
觉得初来乍到就被快斗身边的人类认可了，是一个好兆头。
黑羽快斗小朋友：……你们开心就好。
一顿饭吃到最后，中森先生突然想起来什么，神神秘秘从钱夹里拿出几张票。
据说那是个今年新开的滑冰场，人气特别高，他好不容易才从下属那儿搞到个家庭票，正好可以周末四个人一起去。
中森先生是不在意自己“一个大人带三个小孩”的。
中森青子小妹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眼睛又亮又大，看上去兴奋得不行。
黑羽快斗还没上过冰，对这项运动好奇得很。他也知道自己运动天赋强，听到这消息就已经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但还是出于矜持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上野光在黄泉界的时候偶尔会直接踩着冰过河，对这项运动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得陪着小快斗，所以也就佯装感兴趣地答应下来。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
两个家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定在了这家滑冰场。
黑羽快斗兴奋地等了一整个星期，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周六。
他们约的是八点出发，差不多九点半到，中午一起吃顿饭，下午返程。
不过，高度兴奋的小快斗不到六点就醒了过来，悄咪咪摸去上野光的房间。
上野光暂时住在快斗父母的房间。
死神先生现在依旧不需要睡觉，但他对小快斗轻手轻脚溜进来的动机有点好奇，所以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看某个小朋友会给他什么惊喜。
小魔术师准备的惊喜一定是和魔术相关的。
小快斗站在床边搓搓爪，“嗷呜”一声扑到他怀里。
后背的伤口一不小心被撞了个正着，上野光压下一声闷哼，抬手环住笑嘻嘻地看向他的小朋友。
“早上好！”小快斗趴在他怀里仰头和他对视，递给他一个小巧的白色手帕。
上野光微怔。
小快斗举着手帕，笑嘻嘻地说：“哥哥是不是做了很好吃的梦～都流口水了喔。”
上野光无奈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昨晚梦里都是你。”
他板起脸，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说：“一直在吃你的灵魂。”
小快斗不屑地“切”了一声，好像完全不吃他这套。
白手帕在上野光眼前晃了晃，突然变成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白鸽。
小白鸽在快斗掌心里歪歪脑袋，往前蹦了一下，跳到上野光的脸上。
小爪子在脸颊上点来点去，不疼，痒痒的，带来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上野光轻笑了一下，捧起那只在自己脸上跳舞的小白鸽。
小快斗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骄傲问他：“厉不厉害？”
上野光点点头，把小白鸽往前递了递。
小白鸽在他掌心里蹦跶着转了一圈，停在快斗眼前，歪着脑袋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突然一探头，猝不及防在男孩鼻尖上轻轻啄了一下。
上野光弯着眼睛笑起来，夸赞：“厉害。”
小快斗摸摸鼻子，也跟着笑起来，开心地眨眨眼，说：“我还有好多厉害的魔术哦，以后慢慢给你看～”
上野光单手托着他坐起来，应声：“好。”
小白鸽感受到两个人的快乐，也在上野光的掌心里一跳，“咕咕”叫了两声。
小快斗从床上跳下来，拉过上野光另一只手：“走吧，去吃饭咯！”
小白鸽率先应和：“咕咕！”
从第三天开始，两个人就不再去隔壁蹭饭吃了。
毕竟上野光是会做饭的，而且水平还不错。
快斗一仰头把整个溏心蛋塞到嘴里，脸颊可爱地鼓起。
“慢点吃。”
上野光递上温好的鲜奶。
在自己家里吃，就是很爽。
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还可以随便点餐。
小快斗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弯着眼睛朝上野光竖一个大拇指。
他“远房表哥”，就是做什么都好吃。
中森先生来吃过一次后，甚至动了把上野光介绍去他们警局食堂工作的念头。
吃完饭，小快斗在屋里溜来溜去，一个早上给上野光变了好几个魔术。
这个时候的小快斗还并没有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以后，他期待已久的“滑冰之旅”对他而言就会变成一场“噩梦”。
第36章 两个小魔术师
快斗小朋友自己也挺不理解的, 为什么他其他运动都可以学得很快，但唯独滑冰不行。
就好像他上辈子和冰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他站在冰场边缘，扶着栏杆, 默默盯着在场里快乐飞翔的中森父女。
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怨念和哀愁。
小快斗不服气地松开手，轻轻一推身后的栏杆。
身体借着反作用力向前向前滑出去，他晃晃悠悠的，小心翼翼控制着平衡, 但一双腿还是莫名其妙地越劈越开, 越劈越开。
然后, “嘭”的一声。
小快斗岔着双腿, 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 又一次摔在了冰面上。
大腿内侧被这个动作拉扯着, 疼的不行，狠狠摔在地上的屁股也一阵一阵地疼着。
小快斗吸了吸鼻子, 憋住心酸的眼泪。
他捏起拳头，用力地捶了一下冰面。
然后更用力地吸一下鼻子，可怜兮兮地甩甩砸疼了的手。
好痛的呜呜。
小快斗坐在冰上不愿起来，揉着手，眯起眼往场子内的其他地方扫。
他找不到上野光。
明明说好了要来陪他一起的, 可别的父女都已经绕场几周了，他的哥哥还是不见踪影。
小快斗咬了咬腮，翻过身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哥哥不靠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快斗，你可以的！
勇敢斗斗, 绝不认输。
小快斗捏捏拳头, 给自己大气。
然后“噗通”一声, 刚刚起了一半的小快斗脚下一滑, 又重新坐了回去。
勇敢斗斗：“……”
不干了啦！
他将来是要做大魔术师的！又不是冰上运动的运动员，为什么一定要会滑冰啦！
小快斗坐在原地，手拄膝盖托着脸，开始思考在这种地方怎么用他的魔术技巧“作个小弊”。
恰在此时，中森父女又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停在了他身边。
“哎呀快斗~”青子停在他身前，笑眯眯地弯下腰，“关切”地问，“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呀？”
快斗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她。
“需不需要我帮忙呀？”小青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快斗仰起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不、用！”
小青子眨眨眼，一点点把手收回来：“诶？真的吗？”
小快斗朝她做了个鬼脸，说：“你等着吧！我今天肯定能学会！”
“好呀~”小青子弯弯眼睛，明显不信，“那我等你哦。”
她说完，十分顺畅地滑开了。
滑出去一截，她又突然原地转了个圈，回到快斗面前，向他炫耀似的，转了个漂亮的圈，又悠哉游哉地滑走了。
“可恶啊！”小快斗锤了锤冰面。
轻锤。
他怕疼。
呜。
被刺激到了的小快斗在锤过冰之后，又开始尝试从冰面上爬起。
但是这件事显然并没有这么容易。
他又反反复复试了三四次。
最后一次马上就要成功了，他都要站起来了！
身后突然滑来一个高举双手“芜湖！！！”着的小孩。
那小孩滑到他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前进轨迹突然一拐，直直朝他撞了过来。
小孩“芜湖”着和他撞到一起，然后“嗷——”一声，两个人同时摔倒地面上。
小孩懵了一下，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摸摸自己已经快摔倒没有知觉的屁股，觉得自己也好想哭一哭。
然后眼前突然伸来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裹在黑色手套里，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快斗愣了愣，眨眨眼，一时间竟觉得有点茫然。
他抬头望过去，和上野光对上视线。
青年弯腰看着他，眼里带了一点关切和歉意。
“抱歉。”比平日里还要温和一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小快斗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抓住上野光的手，带上点撒娇的口吻说：“疼！”
上野光来回打量他几眼，把他从冰上抱了起来，扶着他让他站稳。
小快斗抓着他的手晃晃悠悠站稳，突然低头看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上野光：“？”
“你为什么……”小快斗犹犹豫豫问，“没穿冰鞋？”
上野光：“……”
他沉默着看了快斗一会儿，才说：“我不适应。”
死神先生，在冰上可以自由行走，但是穿上冰鞋，也同样是一个迈不开腿的状态。
快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抓着上野光的胳膊把头埋到他怀里闷声笑个不停。
上野光扶着他，无奈，也跟着弯起嘴角，捏捏男孩的脖子，在他后脑勺上揉了几把。
“学不学？”
快斗勉强憋住笑抬头看他，用力摇了摇头，说：“哥哥都学不来，我就也不学啦～”
他笑起来，借着上野光的力道直起身，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上野光顺着他点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父亲正拉着他的小女儿在冰上慢慢地滑着。
女孩紧紧攥着父亲的手，笑得非常开心。
快斗扯了他一下，说：“哥哥拉着我就好啦。”
……
虽然直到最后都并没有学会滑冰，反而摔得很惨。
快斗趴在床上总结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滑冰初体验。
总的来说还是快乐要多一点点的。
他晃了晃腿，歪过头，咬下上野光递来的橘子瓣。
摆在一旁的电脑上突然受到一通视频电话，快斗愣了一下，嚼着橘子，拉过电脑，下意识就点了接通。
年轻漂亮的短发女人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一杯果汁。
女人看到他，先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视线一到他身边，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啊啦快斗～”
黑羽快斗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偏头向自己身边看去。
上野光正递过来下一瓣橘子，半张脸暴露在镜头下。
快斗：“……”
千影女士笑起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屏幕里那小半张脸，问：“这就是青子说的，你的那个远房表哥吗？”
黑羽快斗脸上挂着尴尬地笑，视线黏在上野光身上，别别扭扭的“嗯……”了一声。
然后直接把上野光整个人拽到了屏幕面前。
上野光看着屏幕里的女人，沉默了一下，回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调查。
这位是黑羽快斗的母亲。
他抿了抿唇，淡定地跟人打招呼：“您好，千影小姐。”
千影小姐突然变得很开心，捂着嘴笑起来，像是对上野光满意极了。
躲到镜头外的快斗撇撇嘴，不屑地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听力异常强大的千影小姐温柔地问：“你说什么，快斗？”
“没、没有啦。”快斗凑上来，朝屏幕里的黑羽千影笑笑，“我是说，他其实不是我远房表哥……”
千影小姐点点头，像是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黑羽快斗清清嗓子，决定实话实话：“他……是我从公园里捡回来的。”
千影小姐敷衍地点点头，看着上野光打量几眼，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是你呀，上次带了三个小朋友的那个人。”
她说的是之前游乐园偶遇那次。
那一回，千影小姐还帮了太宰治一个忙。
上野光微怔，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千影小姐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略显惊慌地“啊”了一声，匆匆起身，凑到屏幕前。
“魔术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快点进场了 。”
她弯起眼睛，透过屏幕和上野光对视一眼，笑着说：“那我们家快斗就暂时拜托你啦~”
上野光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好，您放心吧。”
下一秒，视频通话已经被对方切断。
上野光偏头看向黑羽快斗。
小朋友合上电脑，朝他摆了摆手，随意道：“不用管啦，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上野光笑起来，把橘子递给快斗。
快斗嘴里含着橘子，含糊着问：“你不吃吗？”
上野光摇头：“我暂时尝不出来味道。”
不过应该……也快了吧。
被黄泉之眼借由“惩罚”夺走的某些东西，也会在1126逐渐反制对方的过程中，一点点归还给各个死神的。
上野光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
第37章 三个小魔术师
上野光一直陪快斗从冬末待到初春。
开始几个接到任务的死神找上门来, 也都被被上野光轻轻松松赶走了。
后来的死神逐渐学精了，知道找人要背着上野光。
但快斗身上戴着他送的项链，有惊无险了一次之后, 后面就只有小快斗“玩弄”死神的份了。
上野光在这儿待久了，也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
给小快斗准备一日三餐，周末和他一起去各种地方乱逛。
中森先生拜托朋友给他找了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非常适合他, 工作清闲, 和人的交际很少, 双休, 而且每天都能按时下班。
上野光一般是送完小快斗之后直接去那边, 下午工作结束之后顺路接上小快斗。
这工作主要就是帮他消磨一下没有快斗的时间, 以及顺便帮他深化一下对人类世界的了解。
哦对，还有最重要的一个。
每天早上, 期待小朋友特别准备的魔术。
小魔术师的魔术储备极其丰富，每次都能给上野光一个小惊喜。
比如今天早上的惊喜，就是突然出现在被子里的黑色头绳，头绳上有一只金色的小鸽子，看上去非常可爱。
上野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而且比起之前又长了不少，快斗帮他修剪到腰部，用那根头绳帮他把头发扎起来。
低低的马尾扎在脑后，在清冽之中又添了几分柔和的慵懒感。
上野光第一次有扎头发这样的体验，陌生, 又有些好奇。
他坐在梳妆台前, 看着快斗小朋友在自己身后忙活, 视线落在他灵活的手指上。
一双属于未来的大魔术师的手, 灵巧又带着几分稚嫩感，流利地在白发间飞舞。
男孩手腕上的黑色头绳翻到了他的头发上。
上野光随着他的动作仰了仰头。
快斗一顿，低头看他，有点点不好意思地问：“弄疼了吗？”
他其实也没做过这种事，只是看其他人扎过几次。
上野光想摇头，又想起来头发还被小朋友攥在手里，于是只好出声：“没有。”
“真的？”快斗松了松力道，不放心地看他。
上野光：“真的。”
但快斗小朋友还是有一点点担心，所以，构想里高高扎起的马尾，最后就变成了这种有点松松垮垮的模样。
上野光站在镜子前，甩了甩头发，露出一个有点满意的笑。
快斗凑过来，摸着下巴打量镜子里的长发青年，认同地点点头，夸赞自己手法好。
他抬起手拨弄了一下头绳上的小鸽子，展示给上野光。
“我不在的时候，它就相当于我的化身啦。”小快斗笑嘻嘻地说，“不要觉得寂寞哦！”
上野光笑了一下，点点头，那只小鸽子也跟着晃了晃。
今天是个周天，快斗他们班计划着来一场“短途春游”，当然是不带家长的那种。
这还是到这里之后，上野光要度过的第一个只有自己的周末。
可能难免会有一点不适应。
所以小快斗就想了这样一个方式，来“安慰”一下某个孤孤单单的大朋友。
临出门前，上野光心里突然多出点莫名的不安，他拽住准备上车的小快斗，取出藏在衣服里的项链，又在上面加了一层“信息传回”和“定位”。
这样一来，这项链的功能就和他之前给中也的那个差不多了。
而且还额外增加了“阻挡其他死神触碰”这种buff。
车上的老师已经开始催促，小快斗捧着吊坠看两眼，朝他挥挥手，笑着蹦上校车。
上野光透过车窗看到小朋友在路过青子身边的时候突然变了一个小小的整蛊魔术，吓了小女孩一下，然后蹦跳着往最后躲去。
载着快斗和其他小朋友的校车缓缓离开视野，上野光摸了摸扎在头发上的小鸽子，转身回了家。
他们返程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在那之前，上野光有好几个小时可以消耗。
但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可做。
上野光在看着窗外的风景闲坐了一会儿，决定去尝试一些新的食物。
虽然目前还是没有味觉，但是做点小糕点的感觉还是很愉快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来自快斗妈妈的视频电话。
对方还是笑吟吟神采飞扬又匆匆忙忙的样子。
她好像是特地挑了快斗不在的日子打来的电话，最开始先神神秘秘地向他确认了好几遍快斗在不在，然后才放下心来，告诉他，后天，需要他作为快斗的“家长”去学校听课。
这件事情是瞒着小朋友们的，目的是给学生和家长双倍的惊喜。
千影女士刚巧走不开，所以就趁小快斗不在的时候来拜托他了。
上野光欣然应下，也对那天有点期待。
虽然也算是送过四个小朋友去上学，但是他还一直没有看看学校里面是什么样的。
这次刚巧有这个机会，可以圆了他这个小小的“愿望”。
哦对，千影女士还说，到时候需要给小快斗准备一份礼物，作为更大的惊喜。
上野光站面对黑下来的屏幕沉思了一会儿，决定给小朋友做一块独一无二的巧克力。
刻着他的名字的那种。
小快斗完全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喜好。
他对巧克力情有独钟这一点，上野光从很早就知道了。
于是原本无所事事的下午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他得先熟悉一下这种东西，确保到时候送给小朋友的是一块真的好看且好吃的巧克力。
对他来讲，“实践”永远比“理论”更有效。
于是上野光来到最近的一家超市，熟练地拿起一个购物篮，开始扫荡货架上的巧克力。
这种行为自然是引来了一众目光的。
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在这些目光中自如穿行了。
毕竟上野光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吸睛的存在。
最开始他还总想提起衣领挡住脸，后来被小快斗带出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被盯习惯了。
上野光拎着购物篮去结账。
这会儿人刚好不少，结账处排着满满一长列人，上野光面无表情地等候，十分严苛地和前面的人保持着“一米间距”
显得他……有点特殊。
等还差一个人到他的时候，上野光已经被刚好5男5女搭讪。
年轻的漂亮哥哥姐姐们都是为颜不惧尴尬的存在，哪怕他冷着一张能冻死人的脸，还是络绎不绝地有人来试试到底有多冰。
不过这种事情……
他也已经习惯了。
和云雀恭弥一起生活那会儿就被习惯的差不多了。
不过那时候，找他搭讪的对象通常是一些叔叔阿姨。
大概是因为，在菜市场这种地方，像上野光这样的神秘男青年真的很少见吧。
把购物篮放到台子上的一瞬间，送给快斗的项链突然传回来一点异样的信息。
上野光突然皱起眉，把正准备给他扫码结账的收银员小哥哥吓了一跳。
小哥哥举着扫描枪，试探着问他：“怎、怎么了？”
项链被迫离开了他的主人。
并且，有其他死神出现在快斗附近。
死神不可能触碰那条项链，快斗自己绝不会摘下那个东西，所以……只可能是和他一起的某个同学。
上野光拧眉，在“请问您还好吗？”的小心问候中回过神，松开捏住购物篮的手，朝人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收银员一愣，茫然地看着他。
“抱歉，我不买了。”上野光又说了一遍，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微微侧身，直接离开超市。
这附近的人都挺多的，他一直绕到超市后面的一个有点脏兮兮的小巷里才避开人群，动用瞬移的能力。
黄泉之眼留下的伤好的很慢，后背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愈合。他之前几乎被掏空的能力也就只恢复了不到百分之三十。
不过不到百分之三十，对他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下一秒，上野光出现在一个小山洞的洞口。
他打量周围，懵了一下。
周围没有人影，远处也没有人声传来。
倒是山洞里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飘出来，但那也绝对不是快斗的声音。
这里可不是小朋友们“春游”该来的地方。
他盯着山洞，抿唇。
两秒过后，上野光发现了异样。
山洞被一层极细的“膜”包裹住，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这也是他没有直接瞬移到快斗身边的原因。
很显然，这层膜来自黄泉界的某个死神，也是这次接到任务要带走快斗的死神。
能力被削弱后，他的感知度也降低了不少，这层膜大概精心布置了很久，完全透明又薄如蝉翼，将投入的能量压缩到了极致，保持着一个刚好阻隔内外、又极难被发现的平衡。
上野光黑眸微眯，镰刀出现在手中，锋利的刀尖点上那层膜。
这个死神……大概是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了这个东西上。
剩下那一点点，花在了“诱惑”某个小孩把快斗的项链抢下来这件事上。
刀尖触碰薄膜，泛起一层涟漪，上野光略微用力，那层膜一点点凹陷下去，到达某一个极点，“啵”的一声，撕开一个小口。
一条极细的丝线透过小口钻进去，在里面贴着岩壁扩展成膜，把这层裂口的膜挡在了外面。
镰刀刀尖一转，下一秒，以这个小口为中心，整个膜顷刻间塌陷、碎裂。
上野光布下的那层膜可以暂时挡住那个死神对这层膜的感知，时间很短，但已经足够他到达快斗身边。
下一瞬，镰刀划过一道弧线，上野光消失在原地。
……
黑羽快斗是被一个行事作风比较放肆、且和他玩的还不错的同学以“探险”的名义带到这个山洞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特殊性，所以一直对周围的环境比较谨慎小心。
但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会有一些争强好胜的心理，再加上这段时间“来访”的死神都只是有惊无险。
所以，在确定了一下项链还在之后，他就跟着这个同学来到了这里。
这个山洞离他们的“营地”有一点距离，但也不是特别远，小快斗站在洞口向里张望，被同学以“来都来了”这种理由劝进了洞。
可山洞比他想象的要深不少，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冷、越黑。
他刚动了要离开的念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这位瑟瑟发抖的同学突然暴起，把他压到地上，扯开他的衣服想把项链拽下来。
黑羽快斗并不是没有提防，而且最开始他也确实在这场“项链争夺战”中占据上方。
但就在他要获胜的时候，这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朝他扑过来，速度和力量都比之前增大了许多。
黑羽快斗来不及躲闪，生生被人扯下了项链，脖子泛起后面一片火辣辣的疼。
那小孩夺过项链之后还不罢休，重新把他压到地上，用力地揍了他几下，嘴里还念叨着“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快斗被他打的浑身疼，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心里更是茫然地不行。
他已经猜到这个小孩是被某个死神“命令”来夺走项链的，但是……
为什么。
快斗用力拦住对方又一次挥下来的拳头，翻身躲到一边，突然感觉嘴里泛上一阵腥甜的味道。
山洞里突然亮了起来，那个孩子趴在地上，猩红的眼睛瞪着他，一副和他有着什么血海深仇的样子。
但他没在冲上来。
黑羽快斗扶着山洞的岩壁站起身，看向出现在山洞尽头的那个模糊身影。
一个脸色苍白、极其瘦弱，甚至走过来的过程中还在不住地咳嗽着的病弱青年。
这就是这次来要他命的死神。
弱不禁风的死神垂眸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双目血红的男孩儿，把他往旁边踢了踢。
好像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青年做完这些，抬眸看向黑羽快斗，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僵硬又阴冷。
虽然他和上野光都属于那种没什么表情的类型，但是两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黑羽快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死死盯着这个死神，提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青年敛起笑容，抬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
黑羽快斗瞳孔一缩。
死神手里拎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那里装的是上野光给他的项链。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晕倒在一旁的男孩。
扭打之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条项链竟然已经消失了。
死神看到他在往小孩那儿看，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问他：“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黑羽快斗冷漠望他一眼，脸上挂起笑容：“无非就是一些讨人厌的把戏啦。”
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挂起“扑克脸”。
“是么。”死神低笑一声，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毒哦。”
他声音里透着虚弱感，但又有一些令人恶心的粘腻腔调。
黑羽快斗冷静地回他一个：“是么。”
“是哦，我只是小小地增强了一下他对你的嫉妒而已。”
青年用脚尖踢了踢昏迷中的男孩，不屑地轻哼一声。
“你看，他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呢？”青年突然问，又向他靠近一步。
“你是想变成这个样子，做一个别人眼里的疯狗，还是想乖乖跟我离开这个世界呢？”
黑羽快斗心里一紧，但面上仍旧镇定。
他悄悄瞟向另一侧，估算逃跑的路径。
快斗大概能猜到上野光为什么突然在他离开的时候又触碰那条项链。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拖住时间，等上野光来。
但是对面的死神显然并不想如他的愿。
因为下一秒，那个死神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根本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死神捏住黑羽快斗的下巴，强迫他仰头和自己对视。
“或者，你想要第三个选项吗？”
他说着，轻蔑地瞥向通向外面的那条路。
“我们先玩一局小游戏，然后你再跟我离开这个世界？”
他似乎对面前这个小孩的神情非常感兴趣，盯着快斗的脸打量几秒，突然放声笑了起来，道：“可以哦，我不介意的，我时间多的很。”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哦，对了，你身边还有个‘守护神’呢，对吧？”
小快斗一言不发。
“别担心。”死神偏头咳嗽两声，又重新看向他，“在游戏结束之前，他赶不到这里的。”
快斗瞳仁骤缩。
死神突然放开了他，淡然退开几步。
小快斗的身子跌落下来，摔在地上。
死神又重新举起那个装着项链的塑料袋。
他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捏住塑料袋中亮蓝色的突起。
是那块蓝宝石。
死神看向小快斗，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声：“看。”
下一秒，“咔嚓”一声。
那块蓝宝石直接被他捏碎，散在袋子里，骤亮一霎那，然后彻底失去光泽。
死神轻嗤一声，随手把袋子丢到一边，“对了，在游戏开始之前，先让我们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他探了探宽大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我是192。”
“祝你……游戏愉快。”
……
上野光瞬移到黑羽快斗身边的时候，男孩正被一个看上去十分病弱的死神掐着脖子提在半空。
快斗抓着他的手，表情痛苦，无力地挣扎着。
上野光原本就如同寒冰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冷。
他在看清现状的同一瞬间就已经骤然出手，钳住那个死神的手腕，用力向后折。
这一下，上野光几乎使出十成的力气。
病弱死神在一瞬间松卸了力道，压抑地痛呼一声。
他手一松，小快斗直接向下摔去。
上野光微微倾身，在半路上把小孩借助，轻轻揽到自己怀里。
病弱死神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握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表情里露出藏不住的惊异和慌乱。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抬高声音问：“怎么可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上野光理都没理他，把小快斗放到一边，关切地问：“没事吧？”
好像这个空间里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其他活物。
小快斗弯着腰虚弱又嘶哑地咳嗽几声，抬眼看向上野光。
他现在说不出话，只能靠在岩壁上费力地摇摇头。
上野光看着他这副模样，薄唇紧抿，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柔和的浅紫色光芒将男孩拢起，不过片刻的功夫，黑羽快斗就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不适都已经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
“在这儿等我。”上野光轻按在他头上的手在开口的同时突然一转，准准地拦住了极速射过来的一个物件。
那是一块在这个山洞里随处可见的石子，但得到那个死神加持，就变成了能够轻而易举夺人性命的杀气。
快斗乖乖地点头，看着青年的背影。
上野光在密密麻麻射过来的石子中肆意穿行，连武器都没拿，单用双手就轻而易举拦下对方的所有攻击。
然后眨眼间，就到了那个死神的面前。
一块石子突然朝他面门射来。
上野光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死神，微微偏头。
锐利的石子从他脸侧划过，在上面留下一道纤细的血痕。
滴滴鲜血顺着那道痕迹流出。
上野光好像感觉不到这点伤，淡漠地抬起手，掐住贴在墙上的病弱死神的脖子，把他一点点提起。
一声极其压抑的挣扎惨叫从那个死神口中溢出。
他艰难地抓住上野光的手臂，和刚才的小快斗如出一辙。
甚至表情比他还要痛苦。
下一秒。
黑羽快斗视野中一片漆黑，耳中的声音也顿时全部消失。
他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是上野光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挡住了他的视线和听力。
第38章 四个小魔术师
恢复视力和听觉的时候, 小快斗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他正在自己的床上躺着，而上野光在床边, 担忧地望着他。
他睁开眼的瞬间上野光就注意到了, 紧张地打量他一番, 问他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小快斗摇摇头, 视线顺着青年棱角分明的下颌向下移, 在某处微微顿了一下, 又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平静地挪开视线。
上野光穿的是他们前些日子一起去买的衣服, 干干净净的高领白衬衫, 是快斗亲自给他挑的。
但现在, 这件衬衫的领口处, 多了一点点微小的暗红色。
那点暗红色在极其隐蔽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现在视角刚好，应该是看不到的。
小快斗沉默着, 什么也没问，默默攥住上野光搭在床边的手。
死神哥哥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时常会让人感觉这不属于人类。
他知道上野光一直有些在意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说过。
小快斗收了收手指, 握的更紧了一点。
他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死神本来就是这样的。
何况, 哥哥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是……替自己正当防卫。
上野光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弯腰凑近了一点, 问：“怎么了？”
快斗摇摇头。
哥哥对小孩子的情绪似乎比较敏感。
因此快斗也从来没尝试过在他面前装什么“扑克脸”。
没有必要。
何况, 在自己的家人面前, 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
上野光看着他, 沉思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我没对他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只是把他送回了他该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有点不自在地补充：“顺便威胁了他一下。”
快斗微怔，看着青年拘谨的模样，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
心头因为这点不经意的发现造成的闷闷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
黑羽快斗自诩自己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他多少也算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在面对“死亡”这种事情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人类都有的情绪。
他也恨透了那个死神。
但是惩罚可以。
如果真的夺取对方的生命……
他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上野光看到他弯起眼睛，也跟着放松下来，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
他继续道：“接下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死神找来了。”
毕竟他这次“杀鸡儆猴”，应该还挺有效果的。
快斗点点头，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还有那个小孩……”上野光抿唇，“我清除了他的记忆，把他送回去了。”
“喔。”快斗点点头，好奇：“那你怎么跟老师解释的我的事情？”
上野光略过一切细节，只讲重点：“我是你家长，来提前带你回家。”
但小快斗不太信，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
他们那个班主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上野光表面冷静点头。
小朋友那个班主任真的太难搞了。
像查户口一样问他各种信息，甚至把他当成大胆的诱拐犯，动了带他去警局的念头。
要不是小快斗无意之间攥住他的衣服咕哝着叫了他一声哥哥，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上野光有理由怀疑，他现在真的可能，正在警局里。
他在人间并没有身份，被送去那种地方才是最难搞的。
小快斗犹疑地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决定放过他。
“好吧。”他笑眯眯地说着，坐起来轻轻抱了抱上野光。
男孩的发丝蹭过脸颊，还带着点沙哑的声音笑着说：“谢谢哥哥~”
上野光心里轻轻一颤，单手回应男孩的拥抱，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
小快斗埋头在他颈间蹭了蹭，肚子突然“咕噜噜”一阵响。
上野光微怔，松开他。
小快斗摸摸自己的肚子，有点尴尬似的看着他笑，说：“饿啦。”
上野光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准备晚饭。”
小快斗乖巧点头，看着他离开，又在上野光拉开卧室门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上野光茫然回头。
小快斗抬手往自己脑袋后面指了指，“松掉了，一会儿再给你弄一下。”
上野光弯了下嘴角，应声：“好。”
他跨出门槛，然后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快斗吓了一跳，愣了一秒，然后猛地跳下床飞奔到他身边。
青年趴在门边，脸色和唇色都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
但他呼吸还算平缓，看上去应该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小快斗蹲在上野光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放下心来，尽量动作轻微地把人挪到自己床上。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眉头微锁的“睡美人”，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总感觉，有一点点场景重现了。
——和他第一天把上野光捡回家的时候。
……
毕竟本来就只恢复了一小部分，再加上今天消耗又格外的大。
给项链添了两个附加技能、瞬移到小朋友身边、破解那个隔绝外界的薄膜、给那个死神一点“小教训”、并强行把对方遣返回黄泉界以达成“杀鸡儆猴”的效果。
还有项链被毁，也会对他自身造成伤害。
上野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能力，短短半天就几乎又被消耗一空。
而且这样的“多次清空”，负面效果是会一次强过一次的。
上野光朦朦胧胧睁开眼的时候，窗外阳光正盛。
他眯了眯眼，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确认了一下时间。
是第二天的中午。
也就是周一。
去快斗学校的日子是周二，时间还没过。
上野光看着时间，稍微松了一口气。
快斗今天应该是自己去的学校。
之前那个项链被毁掉，他根本没工夫给小朋友弄一个新的。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相对安全一些，新项链不急着做。
而且，再给人做新的“防护配饰”的时候，肯定不可能再选用项链了。
这次已经证实，这个饰品并不是那么靠谱。
容易被抢走，还会伤到佩戴者自己的身体。
——比如昨天下午，小快斗后颈上的那一道粗粗的红痕。
看上去触目惊心。
需要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不是特别显眼的东西。
上野光靠在床上皱眉思索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倒是突然让他想起来另一个被忘掉的东西。
——明天要给快斗的惊喜。
那块还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独一无二巧克力”。
上野光又看了一眼时间。
离快斗回来还有四个小时。
再加上明天上午10点之前的时间。
将将六小时。
应该来得及。
上野光翻身下床，然后整个人突然又是身形向下一沉。
险险扶住床头柜，避免直接趴下去的惨状，上野光轻轻叹了口气。
是又一次“掏空自己”的后遗症。
他现在四肢发软，光撑住身体都有些勉强。
上野光迟疑片刻，扶着墙直起身，然后一路扶着墙，慢吞吞地走到门边。
有点难搞。
他盯着看上去近在咫尺但有好像在咫尺天涯的厨房，陷入沉默。
现在，在“巧克力能不能按时完成”这件事之外……
又多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他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成功抵达快斗的学校，然后再像个正常人一样，步履平稳地走进他们的班级。
一路扶墙实在是一个颇有一点怪异的行为。
而且比起一路扶墙，上野光更担心的是……自己直接跪在半路。
“掏空自己”的副作用像个debuff，和受伤生病不一样，没法掩饰更不可能抵抗。
就，难搞。
他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厨房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又默默地一点点挪回了床上。
萧瑟蹒跚的背影看上去极其落寞。
中森先生三点多来探望突然请假的上野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青年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单手撑墙的青年好像光是站着就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中森先生一言难尽地打量着他这幅虚弱的模样，觉得完全可以原谅他刚才让自己在门外等了那么久这件事。
毕竟，好像这人能来给他开门，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他赶紧扶着上野光在客厅坐下，关切地询问对方的身体状况。
上野光：“没事……挺好的，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过两天就好了。”
中森先生满头问号，觉得这个事情实在离谱。
哪个人“正常生理现象”能“正常”成这副模样啊。
但他看出来上野光不愿意细说，所以在确定了这不是快斗惹的祸之后，他也就不再多问，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是的，中森先生这次提前下班，赶在小同学们回来之前拜访，其实另有原因。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明天去学校参观，他还没定好该给青子送点什么。
直男爸爸觉得自己现在完全不懂女儿的喜好，对此感到非常伤心，并来询问上野光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他还有一个小小的“不良居心”，那就是，万一能在对方这儿找到一点安慰呢。
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都很像是“不了解孩子”的那一类家长。
但中森先生失算了。
他意外地发现，上野光其实挺了解快斗的喜好的，而且对这个“小惊喜”有一个非常优秀的构想。
只是可惜现在没法实现了。
中森先生一边为他惋惜，一边担心自己的明天。
不过相比起自己明天的“小惊喜”惊喜不到小青子，他更担心上野光明天连去都没法去。
沉默了一会儿，上野光突然开口：“不如，合作吧。”
中森先生：“？”
“我们一起，给他们两个分别做巧克力。”
中森先生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再加上他们两家本来就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两个小朋友就算收到相似的礼物，肯定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想了一下，欣然同意。
两个人一起干总是要比一个人单干快上一些的——虽然这两个人里有一个并不能算作完整劳动力。
但他们还是发挥了1 0.5>1.5的效果。
简单来讲。
无论是上野光还是中森先生，其实都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在两个小朋友到家之前，完成这两份不太能称作是“杰作”的杰作。
虽然看上去有一点点粗制滥造，但总体还是好的。
重要的是心意。
嗯，重要的是心意。
中森先生一边包装礼盒，一边一遍遍如是安慰自己。
“对了，”他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举着两个小盒子问上野光，“你明天怎么办。”
坐在沙发上的上野光抿唇，皱眉，看上去很是为难。
中森先生举着巧克力沉思半晌，突然有了主意。
“明天我找人借个轮椅，推你过去吧。”
上野光愣了一下，踌躇。
中森先生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差不多要到两个小朋友回来的时间了，于是直接拍板定下来这个安排。
“就这样了！你明天等我来接你！”他直接“命令”了上野光一句，把巧克力藏在怀里，做贼一样匆匆离开了。
上野光看着他的模样，没忍住，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上又撕裂开的伤口。
上野光：“……”
笑容消失。
他挺起身，摸了摸自己后背。
一片湿漉漉的感觉。
伤口是在做巧克力的途中裂开的。
他刚才一直靠在这里不敢动，就是害怕被某位警察先生发现不对。
然后直接带走。
现在，上野光开始发愁一会儿该怎么给放学回来的快斗解释。
不过他并没有机会发愁太久。
中森先生刚走没三分钟，快斗就开门进了屋。
然后一眼望见了姿势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的上野光。
小朋友先是惊喜地说了一声“你醒啦！”，然后突然察觉到不对，皱着眉甩下书包跑过来，直接往他后背上看。
托上野光的福，黑羽快斗小朋友现在对血的味道，不是一般的敏感。
上野光无奈弯了弯腰，把染满血的后背暴露在男孩眼前。
快斗捏着他的衣服，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哑着声音问：“能自己起来吗？回房间，我去给你包扎。”
上野光微怔，在男孩的注视中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满怀歉意地说：“可能不太行。”
但是这句满怀歉意的话在快斗的耳朵里听来，可能就不是那么带着歉意了。
他突然一咬牙，翻身坐到上野光腿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能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上野光闷哼一声，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艰难抬手，轻轻碰了碰男孩的发顶。
快斗又一次沉默下来，抓住他衣领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才叹了口气，从他腿上下来，小心翼翼把他在这个有些窄小的沙发上放平了。
上野光趴在沙发里，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搭在外面，感觉不到疼一样偏头看小朋友冷着一张脸直接往他背上浇酒精。
他甚至还有闲工夫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紧紧皱着的眉心。
小快斗刚好浇完一整瓶酒精，把空瓶子扔到地上。
瓶子顺着下落的力道滚动两圈，撞在茶几脚上，不动了。
上野光和一脸不悦的快斗对视，眨了眨眼。
他在男孩眉心上点了一下，说：“我没事，你别——”
黑羽快斗冷声训斥：“你闭嘴。”
上野光一愣，指尖缩了一下，悻悻放下手，委屈地“哦”了一声。
看上去可乖了。
小快斗低头看着他这副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拧开第二瓶酒精。
上野光偏头看他，又一次悄咪咪伸手，揪住小朋友的衣摆，小声接上自己刚才的话：“别生气啦。”
小快斗停下手上动作，冷眼低头，盯着上野光不安分的手。
上野光执拗地攥着他的衣角，在小朋友的注视中沉默了一会儿，又悄悄松开了手。
第39章 五个小魔术师
小快斗全程一言不发, 气呼呼地又小心翼翼地帮上野光处理后背的伤口，顺便把他碍事的长发全都撩上来，遮住某个不安分的死神哥哥的脸。
他自知理亏的死神哥哥也不再出声了, 默默任他摆弄, 时不时因为被碰疼了伤口轻轻哼唧一声。
家里囤的绷带本来就不多。
上野光这次伤口一裂, 把所剩无几的绷带全都用光了。
快斗单膝跪在沙发边上, 在他腰上打了个蝴蝶结, 然后重重地在那儿戳了一下。
上野光抓着抱枕, 又哼唧了一声。
快斗撇嘴, 站起身。
倒也不是他故意要戳对方的腰, 实在是……除了这里, 他没别的地方好下手了。
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过于狰狞, 他给人上药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 更别提戳上去了。
他弯下腰, 撩起上野光的头发，板着小脸凶巴巴地问：“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干？”
上野光乖巧地摇摇头。
“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跑出来瞎折腾。”黑羽快斗还是气不过, 在他鼻尖上捏了一把，“多重要的事让你非跑到客厅里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啊？”
上野光轻轻眨了一下眼，隐瞒了一部分重点, 解释：“等你。”
他声音里本来就带着几分伤后的无力感，再加上为了“讨好”某个还在气头的小朋友, 刻意放软了音量。
听上去像极了在委屈地撒娇。
快斗撩着他头发的手一颤，无奈地叹了口气, 末了好像又直接被他气笑了。
上野光小心翼翼看他, 问：“不生气啦？”
“生气。我去隔壁吃晚饭, 你自己乖乖趴在这里反省。”快斗重新板起脸, 放着地上的一堆东西没管，把他丢在沙发上不管了。
上野光“嗯”一声，窝在抱枕里看着小朋友离开，两手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捞过丢到茶几底下的一本《巧克力，我这样做》。
这是之前做巧克力的时候无意间掉下去的，两个人当时都想着做完再捡起来，结果真的做完，又直接忘在那儿了。
直到上野光刚才趴着的时候，不经意间偏头一看。
好家伙，吓得他浑身一紧。
他不知道小快斗究竟有没有看到这本书，毕竟小朋友的表现不像是发现了的样子。
但是以这个小魔术师的观察力……这么明显的一本书，他不该发现不了。
他拿着这本书犹豫了一下，把书推到了沙发下面。
万一小快斗真的被他气昏了头，完全没发现这个东西呢。
上野光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陷入沉思。
如果巧克力真的被发现了，他还得想个办法，给小朋友准备一份其他“小惊喜”。
嗯，可能顺便还得当一份“道歉礼物”。
毕竟，不管他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在现场，小快斗肯定都会因为他的“不在意身体”而生气的。
今天只是从卧室到客厅而已，就这么凶了。
明天他直接到学校，某个小朋友怕不是会想直接和他绝交叭。
但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了。
上野光很苦恼，他努力思考自己现在还能做点什么，以及他现在拥有什么。
几乎每一个选项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pass掉了。
上野光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沉默片刻，脑子里过到了他拥有的最后一样。
——……他总不能送给小快斗四个哥哥叭？
……
小快斗大概是担心他又瞎折腾，去隔壁吃饭并没有花很久。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巧和端坐在沙发上的上野光对视。
小朋友一扬眉，目光里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上野光思路一断，在快斗的注视中身子一点一点歪下去，又重新趴在了沙发上。
看上去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乖巧。
小快斗木着脸走到沙发边上，问：“刚刚又想去干嘛？”
上野光立刻摇头，向小朋友投去真诚的目光。
他确实哪里都没想去。
就只是……
“趴累了，坐一会儿。”
“……哦。”小快斗一脸冷漠，“那怎么不继续坐了呢？”
上野光揪着抱枕想了想，歪头看他，试探着说：“趴着你会开心一点？”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彻底拿他没辙了。
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完全像是颠倒了。
好像上野光才是那个顽劣调皮的十岁小孩，而他是一个每天操心到头秃的“家长”。
快斗家长受不住，坐在沙发上又让人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直接扶着上野光小朋友回了卧室。
当然，是回快斗的卧室。
黑羽快斗现在对上野光很不放心。
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大半夜又突发奇想折腾自己。
他只能将一切可能性断在萌芽阶段。
深夜，小快斗蜷缩在他怀里抓的他的衣领，似乎还没睡熟。
上野光感受着怀中男孩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犹豫了半晌，试探着轻声开口，问：“你介意我明天出门吗？”
小快斗虽然已经差不多睡着了，但大脑似乎还在惦记着他受伤的事情，闻言往他怀里缩了缩，字正腔圆口齿清晰地说了一个：“不准！”
完全听不出来是睡着了的模样。
上野光：“……”
他明天乖一点，撒个娇，小朋友会原谅他吗？
……
事实证明，到了第二天，到底是谁原谅谁都不是很好说。
为了给小朋友们一个十足的惊喜，班主任老师没有直接让家长们进教室，而是让他们等在了门外。
家长们也十分配合，在门外站成两列，一言不发，只有几个个子高的实在耐不住好奇，偷偷踮起脚通过高处的窗户往教室里面望。
坐在轮椅里的上野光和站在他身后的中森先生算是整齐队列里的两个特例。
上野光坐在队伍末尾，刚巧能通过后面看到一点点教室里面的情况。
但他现在无心观望。
上野光怀里抱着两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双手握在一起，乖巧地放在大腿上，低着头盯着地砖，心里期待又紧张。
当然，更多的还是紧张。
他挺怕某个小朋友看到他这副样子来学校会很生气。
上野光捏了捏手指，深呼吸。
他又默默在心中念叨了一遍思考了一整晚的“求原谅”方案。
总之核心就是两个关键词：撒娇和装乖。
黑羽快斗吃不吃这一套他不是很确定。
但上野光自己还挺吃这一套的。
之前，无论某些小朋友惹出来了多大的祸，只要他们装装乖撒个娇，上野光就立刻对他们生气不起来了。
——虽然表面上可能还是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模样。
装乖。
撒娇。
上野光又在心里默念一遍，抬头看向中森先生。
前面的家长已经有点小骚动，估计是差不多到老师和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了。
现在正是小朋友们今天的第二堂课，刚巧是数学，小朋友们的数学老师，也刚巧是他们的班主任。
有不少小朋友都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挺直腰板聚精会神。
当然，不否认是某些小朋友提前得知了今天的“惊喜”，所以打算在自己的家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不过，很显然，有乖巧的，自然也就有不那么乖巧的。
这样的小朋友虽然是极少数，但在这个班级里却显得格外瞩目。
上野光看向中森先生的同时，刚刚一直偷摸望教室里瞅的中森先生这会儿也刚巧低头看他。
上野光和他对视，突然从男人的眼睛中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
尴尬？
他微微蹙眉，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突然被教室里的一声怒吼打断了。
那声怒吼来自小朋友们的数学老师。
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而且也没说什么内容。
等在门口的家长全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一声。
甚至。
听力过强的上野光默默捂住耳朵，想，估计整条走廊的班级都听到这一声了叭。
那一声过分清晰的“黑羽快斗！！！！”萦绕在走廊里，伴随着重重叠叠的回声，久久不能散去。
上野光迟疑了一下，问中森先生：“他平时在学校……不是挺乖的吗？”
为什么会让老师这么生气。
中森先生尴尬地挠挠头，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哇。”
虽然他刚刚确确实实看完了全程，但这事吧，确实有点不太方便向当事人的家属解释。
他犹豫了一下，指指教室后门，问：“要不你自己看看？”
上野光微微蹙眉，点头道谢。
中森先生连连摆手，推着他靠近教室后门。
上野光抬眸向内望去，将大半个教室尽收眼底。
这一“收”，刚巧就收到了关键内容。
小快斗吊儿郎当地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柜子上，一个腿踩着柜子边缘，一个腿自然垂落，轻轻晃动着，看上去好不自在。
他脸上露出近乎顽劣的笑，看上去像是个……
上野光之前在并盛常见的不良少年。
有点痞里痞气的，但还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特有的阳光和活力。
阳光和活力。
上野光轻轻一捏眉心。
怀疑自己现在对这个小朋友已经有了挺厚一层滤镜。
毕竟，好像也没有哪个小孩的“阳光和活力”是这个模样的。
教室里此时正飘着纷纷扬扬的羽毛，大雪一样几乎要盖满整个教室。
天花板上有四瓣打开的半圆型壳子。
很显然，这些羽毛就是从那两个巨大的球里落下来的。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此时正笑得开怀的某个黑羽快斗小朋友。
“那个……”中森先生狠狠地犹豫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尴尬地闭上嘴。
其他家长也都透过窗户和门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都被这个不拘一格的小朋友震撼的目瞪口呆。
上野光，上野光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1分钟前，他还在担心自己惹快斗生气之后要怎么解救。
1分钟之后，他就开始替小快斗忧心他该怎么向自己解释了。
在快斗每天放学回来后的讲述中，他一直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和同学相处愉快的好学生。
还时不时给同学们变一个魔术，调剂一下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顺便和同学们加深一下友谊。
但是现在看来。
学习成绩上野光不知道。
和同学相处的与不愉快他也不太确定。
但“变魔术”这件事，黑羽快斗确实是“如实”告诉他了。
而且这魔术，还是又大又炫的那种。
黑羽快斗成为全校瞩目的大魔术师的那一天，已经指日可待了。
上野光微笑，抬起手，直接推开了后门。
某个不乖的小朋友，现在在他面前暴露的彻彻底底咯。
黑羽快斗听到开门声，疑惑地扭头看过来。
刚巧和上野光对上视线。
男孩张扬放肆的笑容骤然一收，整个人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一样，身体一晃，直接从柜子上掉了下去。
上野光心里一紧，下意识要起身上前，而后又想到什么，动作猛地顿住。
好在某个未来的大魔术师小朋友反应足够及时，身体足够灵活，运动神经足够发达。
身体颠倒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就猛地抬起小腿钩住柜子的隔断，然后双手在地上一撑。
一个十足帅气的翻身，直接一跃而起。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快斗小朋友情急之间一不小心忘了，地上还有他刚刚洒下的羽毛。
于是某个还没耍完帅的小朋友身子一晃，直接坐到了地上。
教室里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笑声。
小快斗双手撑着地面，维持着他的“扑克脸”，实际心里尴尬得很。
他面上笑嘻嘻的，实际上止不住地偷偷往上野光那边瞟。
这一瞟，就刚好对上了青年半是玩味半带愠怒的视线。
于是什么“扑克脸”什么“谢幕礼”一瞬间全都被抛至脑后，小快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轮椅边上，扒着上面的扶手，可怜巴巴地望向上野光。
“……哥哥。”
简简单单一个词，硬生生被某个小朋友叫出了千回百转的味道。
有小心翼翼、有撒娇、有央求、还在末尾……
隐隐约约带了一点点气。
上野光：“……”
他有点无奈、莫名又多出一点心虚，抿唇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
没有任何一个家长和学生能够想到，今天的这个惊喜竟然能惊喜成这样。
当然，包括此时还生着气的老师。
她本来为今天精心做了许多计划，包括家长和孩子们见面的环节，包括交换礼物的环节，以及大家一起上课、一起做游戏之类的。
但是！
现在，她的所有精心设计，从第一步开始就被黑羽快斗这个捣蛋鬼给毁了。
她捏着粉笔，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然后撤出僵硬的笑容打着圆场，让家长和自己孩子坐到一起。
并把某一对兄弟关在了门外。
她很清楚，现在这对兄弟需要一些充足的“独处时间”，来解决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矛盾。
不过这些是人家的家事，和她这个平平无奇的数学老师有什么关系吗？
她挂起微笑，平复好心情，看向教室内的其他同学和家长。
然后一眼望见了满地的羽毛。
以及天花板上两个裂开的球。
数学老师裂开了。
她一把拉开门，冲外面喊：“黑羽快斗！！！你给我进来收拾教室！！！”
“……”
三秒静默后，她尴尬的发现，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而某对亟待处理矛盾的兄弟，现在已经在学校操场上漫步了。
当然，是黑羽快斗推着坐在轮椅里的上野光。
现在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出声。
主要是，都气对方不乖，又都对自己不乖感到有一点点抱歉。
上野光被快斗推了一会儿，默默抬起手，把一直被他捂在怀里的那块巧克力递给身后的男孩。
轮椅突然停住。
上野光举着巧克力，发现对方半天没接过去，不由得又有些担心。
他正准备回头去看，手中的巧克力突然被人拿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靠过来，隔着轮椅揽住他的肩。
男孩的脑袋抵在他颈边。
头发蹭的脸颊有些痒痒的。
上野光有点不自在地微微侧头，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男孩无奈的轻笑。
“哥哥。”快斗像是撒娇一样开了口。
“嗯？”
“我以后乖一点，不随便闹了。”快斗顿了顿，接着说，“你也乖一点，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好不好？”
他偏过头来，和上野光对视。
男孩清亮的宝石蓝眼眸里溢出明晃晃的真诚。
上野光不自觉微微眯起眼，觉得那种明晃晃的色彩好像一直晃到了他心里，在某处轻轻飘荡着。
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说：“好。”
快斗弯着眼睛笑起来，撕开巧克力的包装，掰下一块抵到上野光唇边。
“来，一起尝一下~”
上野光眨眨眼，在男孩期待的目光中张开嘴。
巧克力顺势滑入口腔，逐渐滑开。
一点点苦涩和满腔的香甜在味蕾上炸裂开来。
那种突如其来的味道自舌尖开始蔓延，顷刻间席卷整个灵魂。
上野光微怔片刻，陡然间睁大眼，眸光微动。
好像有人向古井投入一颗石子，牵动起层层波澜。
快斗掰下第二块含到自己嘴里，俯下身，有点含糊地问他：“好吃吧？”
男孩眼里透着笑意，映着澄澈的日光和上野光的影子。
上野光和快斗对视，跟他一起弯起眼睛，重重点头。
舌尖小心翼翼碰了碰那块软化了的巧克力，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又一次铺天盖地。
他极快极轻地说：“好吃。”
好像生怕把那点味道从嘴里放跑。
——特别好吃。
第40章 六个小魔术师
那次“大惊喜”之后, 黑羽快斗小朋友大概是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的。
上野光趁小朋友不注意，偷偷向青子问过几次。
青子小朋友每次都跟他说快斗最近很乖。
上野光也就逐渐放下心来，不再过问了。
至于学习成绩。
快斗他死神哥哥向来是不care这些的。
而事实证明, 同样不care这些的快斗小朋友, 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 所以才不care。
上野光不懂, 但还挺开心的。
带小朋友在天还凉着的时候吃了一回巧克力冰激凌。
双球的。
从3月17号开始, 快斗他们学校放了春假。
持续两周的假期带给了小朋友们十足的快乐。
小孩子的花样总是很多的, 三四个人凑到一起, 一玩就是一整天, 把家里的大人们全都抛之脑后。
不过也偶尔, 这些“孤苦伶仃”的大人们还是会被他们想起来的。
比如, 某些需要“远行”的特殊时刻。
一位黑羽快斗很喜欢的小说家今天会在东京举办签售会。
签售会只在东京办一场, 快斗说什么也想去体验一下, 顺便要个签名。
得知消息后的当天下午，苦苦磨了他……两分钟, 才让上野光松了口。
事后做晚饭的时候，上野光还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答应某些小朋友的请求。
他切着案板上的鱼沉思半晌，最后只能归根于某个快斗小朋友实在是太会了。
哦对，虽然快斗小朋友对鱼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恐惧感, 但是因为中森父女格外喜好这种东西，所以四人聚餐的时候, 他们偶尔还是会吃一吃鱼的。
……
上野光把做好的早餐摆上桌，转身去给中森父女开门。
快斗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仰头打起哈欠, 眼角泛着生理盐水, 半闭着眼走到餐桌旁, 拉开椅子。
中森青子卷起今天的报纸往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一下，质问他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中森先生语重心长地劝告上野光要好好看着快斗。
什么“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在长身体，如果休息不够将来就会变成小矮子”之类的。
总之是一边提醒上野光，一边还明里暗里吓唬小快斗。
不过，坚信自己未来身高180 的小快斗从来不吃他这套。
晚上本来就不需要睡眠的上野光也并不是很吃这一套。
中森先生劝说无果，忧虑地叹一口气，在青子身边坐下来，打开了一罐啤酒。
小快斗一边用青子敲他的报纸变魔术，一边吐吐舌头反过来劝告中森先生“年龄大了就要注意适度饮酒”。
中森先生立刻暴起，隔着桌子按住快斗的脑袋想教训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小朋友。
上野光无奈地看着他们闹，低下头避免被波及，把煎蛋夹到面包片里，咬下第一口早餐。
这是他们的日常。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而且快乐。
这是上野光一直想体验的生活。
毕竟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他不渴望他的弟弟们能有多厉害，也并不在乎他们是不是会“成大事”。
就像津岛先生曾经说过的那样。
他只希望少年能够健康、平安、幸福、快乐。
再加一个。
他希望少年永远是少年。
凉凉的东西突然贴到脸上，上野光愣了一下，恍惚间回神，看向快斗。
小朋友举着一罐冰可乐，正不满地看着他。
“吃饭啦，又在想什么？”
上野光摇头轻笑，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快斗的面颊。
然后看着小朋友被冰了一下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模样，又一次失笑。
以牙还牙。
他知道自己的体温低于常人。
但那其实也无所谓。
这里是他的人间，他想在这里生活就在这里生活。
至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唔。
只要弟弟把他当家人，其他的他都不是很在乎。
他揉了一把小朋友乱糟糟的头发，让他抓紧吃。
签售会开始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再拖下去，他们准迟到。
快斗鼓起脸颊，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加快了进食速度。
吃过饭，中森先生送青子去上兴趣班，然后自己也要去工作。
上野光和快斗一起把桌子收拾好，乘车赶往东京的签售会。
虽然后背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快斗还是对他之前两次状况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用能力。
所以，现在他们出行通常都是选择正常的出行方式。
上野光最开始并不是适应人类的交通工具，第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变得更白了，脱力地扶着快斗的肩走不动路。
他品味了一下。
觉得这和当初陪修治坐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设施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个更磨人。
毕竟这个时间长。
上野光当时那副凄惨的样子把快斗吓得不轻。
当然，后来就成了死神哥哥难得的可以嘲笑的小缺点了。
不过坐车次数多了，上野光也逐渐适应过来，现在的不适反应已经很小了。
搞得小快斗还为此“遗憾”了好一阵。
从江古田到东京，再从车站转移到签售会现场。
两个人八点出门，到的时候刚过十点。
签售会的场馆里很吵闹，主持人已经举着话筒站在台上。
这位知名小说家人气很旺，又只在东京举办唯一一场签售会，现场的粉丝当然很多。
有不少都是从其他城市远道而来。
甚至还有一些说着陌生又熟悉的大阪腔。
上野光和快斗两个人因为来的完，几乎站在了最外层。
快斗仰着头到处张望，对这里好奇得不行。
台上的主持人试了试音，扩音器发出尖锐的声响。
上野光皱眉捂住耳朵。
场馆内也瞬间安静下来。
快斗伸着脖子踮起脚张望了一会儿，撇撇嘴，拽了拽上野光的衣角。
上野光低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小朋友开口就猜到了他的意思，直接把人抱起来，凑近了他的耳朵问：“能看到吗？”
快斗抱着书用力点头，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上野光也跟着弯起眼睛。
知名小说家叫工藤优作，靠严谨缜密可读性还极强的推理小说闻名世界。
快斗一直很喜欢他写的故事，尤其是最近刚刚出版的新书。
那是一个关于名侦探和魔术师怪盗的故事。
在推理的基础上还增添了许多更加美妙的魔幻元素，魔术让这个故事变得光怪陆离又合情合理。
这个故事没有真正的主角，魔术师怪盗和名侦探到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
在故事的结尾，两个人一同灯塔上跃下，下方是映着月色的深海。
许多人都在询问着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询问两个人最后的命运。
但面对这些问题，工藤优作先生都是一笑置之。
他说这样的结局就是对这个故事而言最好的结局。
关于怪盗和名侦探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他们未来的命运不可预测。
不过，工藤优作已经不会再写有关他们的续章。
成熟优雅的男人将食指抵在唇边。
“这是秘密哦。”
引起下面一大片小迷妹的尖叫。
优作先生的小迷弟快斗别过头“切”了一声，对他的同担们表示不屑。
快斗小朋友更喜欢的角色，自然是那个潇洒神秘的魔术师怪盗。
怪盗的故事不仅让他着迷，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新的魔术灵感。
这也是他这次说什么也想来现场看看的理由。
能写出那么精彩的故事，能创作出那么丰满的人物的工藤优作老师，一定在魔术上也颇有造诣。
问答环节结束之后，场馆里排起长队，一堆人抱着书等签名，长长的队伍在中间拐了好几个弯，像是条快game over的贪吃蛇。
快斗被上野光牵着站在队伍后半段，往其他摊位上张望。
大大小小的摊位上摆着原著和各式各样的周边。
突然，快斗眼睛一亮，拽了拽上野光，往某个摊位那儿指。
那个摊位上摆的都是一些小型手办，其中就有快斗格外喜欢的那位魔术师怪盗。
小快斗晃了晃他手，撒娇一样渴求地望着他。
上野光歪头，收回视线，问：“想要？”
快斗用力点头。
上野光有一点为难：“可是现在在排队。”
“没关系！”快斗把书按入他怀里，笑得阳光灿烂，“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上野光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在他们家，“大人管钱”这种事不太成立。
不管是和过去的四个小朋友还是和快斗一起生活，上野光都是有让小朋友们实现能力范围内的财务自由的。
上野光看着小快斗跑去那个摊位，视线一转，突然发现另一边也有一个小朋友在往那边去。
一个和快斗年龄相仿的小男孩，长得和快斗也有些像。
上野光不由得来了兴致，盯着那个小孩多看了一会儿。
后面的人推推他的肩，催他往前走一点。
上野光应了一声，收回视线，乖乖跟上前面的人。
然后又把视线移了回去。
这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那两个小朋友就已经碰上面了。
他们站在摊位前，互相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然后同时“啊！”了一声。
看上去惊讶又有点开心。
大概是因为偶然遇到了彼此比较契合的同龄人吧。
两个小朋友都不是内敛的性格，因此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场馆里乱糟糟的，上野光听不清他们两个在聊什么。
但看表情，两个小朋友都挺开心的，靠在摊位边上聊的热火朝天，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上野光放下心来，扬了扬嘴角，好像被那两个小朋友传染了，也变得有些愉悦。
身后的人又不耐烦地推了推他。
“唔。”
上野光有点抱歉地收回视线，往前赶上队伍。
说到场馆里吵闹。
后面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是这个“吵闹”的一大组成部分。
他本来就离上野光近，还一直在用很大的声音打电话，这让上野光不时产生自己会被这人吵聋的错觉。
上野光抱着书，有点无奈地轻叹一声，瞒着快斗偷偷用了能力，给自己耳朵加了一层保护膜，过滤外界过于嘈杂的声音。
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听快斗说话，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不听的好。
这一次，上野光没让后面这人催，自己及时跟上前面的队伍，然后才又一次回头看向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个少年。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上一次回头还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小朋友，这一次回头，就成了吵得热火朝天了。
上野光一脸茫然：“……”
他不是很理解。
小朋友们的友谊难道都是这样，来的像闪电去的像飓风的吗。
上野光往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某个成年人像是那个小朋友的家长。
身后的人刚巧又要推他往前走。
这次上野光没用他推，直接自己出了队伍。
两个小朋友吵得不可开交，看上去势均力敌，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上野光在劝架之前，先简单听了一段，理清了两个小朋友是为什么而吵。
简单来讲。
就是对家互撕。
黑羽快斗是魔术师怪盗的狂热粉丝，而对面那个小朋友则是名侦探的忠实拥趸。
于是，一场激烈的世纪争吵由此拉开序幕。
“小偷不管怎么样都只是小偷而已！”
“什么名侦探，不过就是跟在怪盗后面吹毛求疵的家伙而已！”
诸如此类。
两个小朋友据理力争了一会儿，快斗突然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扑克牌。
对面的小孩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看他表演。
这战况俨然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开始动手了。
上野光站在旁边，看着那副扑克牌在快斗手中灵巧翻飞，欣赏了一会儿，决定自己还是不劝架了。
“魔术师怪盗”和“名侦探”打架，那能叫打架吗？
必须不能够啊。
显然，逐渐靠过来的其他围观群众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好奇地看着小快斗在空中玩花切，时不时发出一阵整齐的惊叹。
扑克牌在桌面上摊开，快斗勾唇浅笑，开始他的魔术表演。
于是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惊叹。
上野光在一边看着，就觉得非常自豪。
但是对面的名侦探小朋友显然与众不同。
他表情严肃，认真地注视这这场小型魔术表演，不放过一丝细节。
上野光看着，觉得这个小朋友也挺可爱的。
他如果想的话，其实也能看懂快斗变魔术的技法。
毕竟是活了那么长时间的死神，和普通人不在同一个段位。
不过比起“手法”，上野光更想感受这种惊喜和乐趣，尤其是快斗变魔术时的模样。
自信、快乐，感染性极强。
这种完全不在乎魔术魅力而只在意魔术本身的小朋友。
还是挺少见的。
一个魔术完成。
快斗笑嘻嘻地从对面小孩的衣服帽子里取出上一秒还在他手里的红桃K。
群众赞叹鼓掌。
对面小朋友不屑冷哼，从快斗手里抽出那张牌，冷静自信地直接揭露了他的手法。
群众又是一片赞叹与掌声。
快斗愣了一下，有点惊讶地盯着那个小孩看了几秒，眼中顿时燃起胜负欲。
一套更加复杂好看的魔术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回名侦探小朋友陷入沉思，但还是给出了解答。
群众……群众感觉自己都快要惊叹累了。
快斗自然不服气，又展示了第三套魔术。
这一次，小名侦探的思索时间更长了一点。他托着腮，盯着快斗和他手里那副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张口正准备说什么。
然而，男孩接下来的话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
周围的群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两个小朋友同时警觉地朝声源处看去。
围在两个人身边的人群逐渐散开，刚巧把引起尖叫的场面呈现在两个小孩面前。
一个粗犷的男人表情痛苦的趴在地上，年轻的女孩站在不远处，捂着嘴惊讶地瞪大眼睛。
显然，刚才那一声就是这个姑娘喊的。
工藤优作先生也已经从签名处离开，到了这个男人身边。
他冷静地检查了男人的鼻息，让身边的人报了警。
然后工藤优作抬起头，望向刚刚还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两个小孩。
两个小朋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朝他们招了招手。
上野光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名侦探已经跑到了大作家身边。
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一起，上野光才突然发现，这两个人的长相十分相似。
显然是一对父子。
下一秒，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
上野光低头看去，和快斗对上视线。
小朋友已经把扑克牌收起来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装酷，但嘴紧抿着，神情是难得的严肃。
他别别扭扭地跟上野光说想过去看看。
上野光想了想，问：“你还要继续和那个男孩比赛吗？”
黑羽快斗含含糊糊咕哝了一句什么。
上野光没有完全听清，但总之是嫌弃那位小名侦探的话。
但某个小朋友嘴上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地靠了过去。
上野光也跟着他看向那个死者。
他微怔一下，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好像就是……刚刚排队的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地方离警局不是很远，很快警笛声就在门外响起，几个警察推门而入，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安置好。
“喂，名侦探~”快斗戳了戳某个托着下巴沉思的小朋友，不正经地叫他一声。
小朋友不爽地看过来。
“要不要比个赛？”快斗小声问，“看看是不是只有名侦探才能解开这样的谜题。”
上野光和工藤优作同时低头看向两个小朋友。
名侦探小朋友眯了眯眼，用稚嫩的声音冷哼一声。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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