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炀掌门胡子又一次无风而动,双眼满是厉色。他握紧骨笛冲出庙门,眉头紧锁扬声拦住也急冲冲赶出来的众人。
“此事我亲自前去,必将带回圣女,诸位暂且等在此地,以防是魔修的调虎离山之计。”
孟齐紧随绥炀其后,因着他这番话不由得怒了。
刚刚这老头儿还一个劲和他们商议如何救世,而今至关重要的圣女被魔修掳去,绥炀却把他们扔到身后,什么调虎离山?而今仙门人都聚在海门里,那些魔修来这里找死?
可还没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绥炀便捏了诀不知去了何处。
而于此同时,海门里的某处院落,明明匆匆赶去救花颜的绥炀掌门身形一闪,推门而入,语气恭敬。
“仙尊。”
“容器被魔修带走了,且封印将破,但有骨笛在手不怕她不回。而今是否需要动干戈去追回?”
只听一阵女人的声音传来。
“去,把她带回来。如今,只能先把她囚入地牢,只有那里的禁制才能拖住她恢复魔身。”
说完,她又顿了顿。
“圣女怎么样了?为何迟迟没有觉醒?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力量在流失。”
绥炀也拧紧眉头,他也不知道因何至此。
似乎,在中了那次情毒初次觉醒之后,圣女便虚弱了很多。
……
暗室中阴冷潮湿,泛着难闻刺鼻的腥味。
花颜的衣衫上沾染着血迹,有些颓然地倚在墙边。她瞥了眼被她踹晕的池息,狠狠闭了闭眼睛。
该怎么办?
她被池息带出来,海门里的人会不会发现。如果发现了必定会寻她,那么她……该不该回去?
回去,生死难料。不回去,也相当于昭示自己已经得知身份有异。倾姬他们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出来。更何况,仙门不会放过她,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有些苦笑,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蹲坐下来。
她不断地捋着近日里发生的一切,试图找到生机。
翻来覆去,只觉得这里最古怪的便是倾姬。
她和原剧情中的差别太大了,甚至一度为自己松开封印。莫不是和她一样,内里换了个人?
但,她不敢赌。毕竟在原文中杀死反派的便是倾姬。
她得离开,她想。
能否成功,总要试一试。
这般想着,她站起身轻拍衣袖,将身上的灰尘拂去。迈过瘫倒在地的池息,推开了暗室的石门。
弗一开门,眼前是逼仄被刻意开凿出的壁垒,漆黑无比,像是通向深渊的口。
这个洞口不断地往上返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腥味,即使不见尽头仍是携夹着悚人的阴冷。
她一点都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哐。”地又把门关上,利落地转身催动着体内的魔息,按耐住心脏的剧痛一击攻到上方。
伴随着剧烈震动,石顶被强悍的力量掀开了一个大洞,碎石噼里啪啦地掉落。阴幽的暗室里陡然射入耀眼的光束,突然的强光激得花颜眼睛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没有多待,她闪身向上跃起。
扬尘顿时如霰霭般在光束下晕开,和碎石的坠落交织。
硬石砸地,如雹般撞击到地上然后弹起,密密麻麻。
瘫在地上的池息无辜地挨了好几次石击,悠悠然醒来后便朝着眼前的景儿看去。环视几许后并未见到花颜,她有些焦急地叫喊。
“你不能回去!”
回应她的只有不断窸窸窣窣掉落的碎石。
甩开池息后,花颜放下心来,脚尖一点向海门里相反的方向闪去。
池息看向她的眼神让她不适,更何况池息喜怒变动她着实是不懂,何必带着个不知是否有隐患的家伙呢?
她要去魔息冗杂的地方,或许这样可以掩盖住她身上的魔息。
而最好的的地界,便是魔修的地盘。
她渐渐收起身上的魔息,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在树丛中穿行。
浅缥色的衣袂和裙摆如同飞扬翱翔的翅羽,那姑娘精致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泛着水光晕彩似的眸子亮的惊人。
她的发髻凌乱,侧坠在脸颊旁。许是被扰出了恼意,她直接拔下簪子,发丝如同飞渺于天际的薄云散在身后,随着风与跑动摇摆。
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在这畅快里,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角又冒出了细细的尖牙,额间红印不断浮现。
树景小路,虫鸣乌啼都被她甩在身后,近了。
看着不远处的被树木拥簇着的小路逐渐变得豁然开朗,她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浅笑。
日光泼洒下,那里就像是发着光。
可是还没等她过去,便有抹身影立在那处,不动不语,只是看着她。
奔跑的姑娘止住了脚步,身后舞荡的秀发垂在腰际,水眸也冷了下来。
她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姑娘的脸上泛起汗浸,双颊因跑动变得红艳,精致可爱的脸上无意透露出妩媚。
她直视着站在路口一身白衣矜贵冷漠的女子,缓步走近。
“让开。”
暖光似乎是在倾姬的身周镀了层朦胧的雾,只见那女子捋开垂在耳际的羽发,远黛秀娥轻蹙,眼眸细细描摹着姑娘走来的身影。
“随我回去。”
花颜笑了,笑的良善可欺,弯弯的眼眸格外喜人。
她其实不想和倾姬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有太多问题缠在一起,她需要试探。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抱着一丝侥幸。
倾姬不是说心悦她吗?
既然心悦她,能不能告诉她破局的法子呢?
随风浮动着的发拂上她的侧脸,她停在女子身前。
“师叔,你知道我是谁吗?”
倾姬看着她,眸光如漆夜里坠入深潭的月光,流连的光彩都被裹挟在暗波涌动中。
风拂动着她被束在身后的墨丝,她说的很认真:“你是花颜。”
花颜摇头,举起自己的手。
素手上陡然涌现出魔息,跑动中被擦破出血的手,伴随着骨骼磨碰的咯吱声变得诡异,宛如野兽的利爪。
“我是魔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帮我松开的封印吗?”
“别装傻了,倾姬。”
倾姬不置可否,倒是手中揉出一团白光抚上眼前姑娘的手。她避重就轻:“你必须要回去,我不会害你。”
见状,花颜脸上的笑渐渐地淡了下去,她一寸一寸看着倾姬的面容。
原剧情里的倾姬,对反派有这般温柔吗?
再结合之前对种种行迹,她倒觉得或许她之前对猜测是对的。
“那你是谁呢?你真的是倾姬吗?”
“你说你会帮我,那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倾姬不语,她想告诉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但是她都不能,天道在限制着一切,她说不出。
她只能反复地安抚花颜,告诉她,她不会害她。
花颜忘了所有的事……这样也好。
绕指柔的微风穿枝扶叶而过,牵起两人的衣角亲密地交叠又倏然分开。
观其不语,花颜甩开女子的手,轻轻摩挲着指尖,眼神里是提防和警备。
她不是好人,为了活着,她也会不择手段。
抛开了素日里为了低调谋生存所带上的伪善的笑容,她一把揪住倾姬的衣襟,不给她任何回避的机会。
另一只手也化成利爪,尖锐地指尖掌着女子温润清冷的脸,大拇指按在她的下巴上。
稍一用力,那人眸子眯起红唇微微张开,冰冷的面具霎时间消尽。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
倾姬仍是看着她,那副深邃的眸子里有很多花颜看不懂的东西。
“我的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让你活下去。”
这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花颜怔愣了一瞬。
冷冽的女声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
想必知道她怕死,故意来搪塞她的。
但花颜又不免细细思索。
原剧情里反派这个时间段没有激起过魔息,在被仙门以身心不洁、污秽谷雨祭为由围剿时,也并没有反击之力。
所以,倾姬帮她破开封印,倒真的可以说是让她有能力反抗。
她垂着眸子,笑了笑。
“你说我就信啊?”
没想到倾姬也笑了起来,只是漾起了很浅淡的笑意,眼眸如幽滩般的沉寂陡然变得潋滟多情。
她被束得利落的长发踩着风,与那姑娘垂落至腰际散开的发丝触之即分。
“你不是给我下同命蛊了吗?你死了,我怎么活?”
花颜不自觉挑起了眼眸,按在倾姬下巴上的指尖顿时重下去,在她细嫩的下巴处留下了粉色的印迹。
她就说,倾姬也换了个内里。
不过,她倒也是放松了许多。
“让我回海门里,又是为了什么?”
女子顺着她指尖加重的动作,低下头。
“回去破局,我帮你。”
花颜只是看着她。
她逃不了多久,她其实知道。
倾姬……她要不要信她。
同命蛊对她的牵制,到底能维持多久。
两人身形被倾洒下的光芒拉得如此相贴,可细看去,气氛却又剑拔弩张。
花颜松开挟制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未种同命蛊之前,倾姬便在松解她的封印。或许,她的身上,有倾姬要的东西。
“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女子当真思索了一番,额间发丝凌乱间遮掩不定着她的眸色。
陡然间,她迎上一步,在花颜的惊异中贴上她的唇。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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