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王爷,吴长史求见。”内侍轻敲书房门扉得到准许后说道。
宴云河放下手中的舆图,右手食指按了按眉心,吴长史是宴云河的幕僚之一,原著中宴云河能成为小皇帝亲政路上的绊脚石,也有此人一半的功劳,他不知道此吴长史对原主有几分了解,但对方绝对是聪明人。
之前他为了不暴露,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已经推脱过几次面见,但这次吴长史前来,却是宴云河主动相请。
宴云河做事向来是先想最坏的结果,若是他真的无法获得足够的名望值,也没几天好活,系统里的人气值浪费了就很可惜,利益最大化,此时先兑换一些种子改善一下古代农业,也算他留在此世的足迹。
可惜他的人气值太低,一万的数值也只够兑换一百颗小麦种子,像玉米和番薯这种高产作物,一万人气值才能兑换一颗,综合考虑下,他选择了“小麦”这种古人有种植经验,且适合本地气候的农作物。
御03号小麦种子,耐干旱、抗倒伏、遗传基因稳定,最优亩产1000斤左右,结合他最近了解的本地气候,宴云河选择了这款种子,希望它能够适应这古代的土壤。
这次找吴长史,自然是想将这些种子交给他,若是过几日宴云河真的亡了,还要靠这些人将种子传承下去。
吴余圣进来就见宴云河左手拿着笔在勾画着什么,他脚步略顿,接着躬身开口道:“属下拜见王爷。”
宴云河抬眼看向对方,只见面前人一身青色常服,年纪三十许,相貌清隽,神清目明身姿挺拔,行礼时不卑不亢,显然不是阿谀奉承之辈。
“长史快快请坐,之前卧病怠慢了长史,今日正想着长史,听说长史也想见孤,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宴云河言笑晏晏,觉得自己和善可亲,应该是好领导的样子。
谁料吴余圣听了这话却略微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宴云河一番,口中说道:“王爷说笑了,若王爷早日成婚,也不需与下臣心有灵犀了。”
宴云河听了他这话,略一思量那笑就险些挂不住,“心有灵犀”一词在古代那是比喻恋人心心相印的,只不过后来也不限于恋爱双方了,但这个时候显然还没有后来的用法,宴云河随口一说,一句话就漏了馅。
他干笑两声,打断催婚这个千古难题,连忙转移话题,“前几日有老农进献了一些优良麦种,说是照料好了亩产能达八百斤,趁着农时未过,长史尽快将麦种种下看看收成。”
吴余圣接过宴云河递来的纸包,随手捏了捏,是麦子的触感,但他心中却不以为意,这世上哪有产量这么高的麦子,王爷应是被人骗了,但种种又不是什么大事,他随手将纸包塞入怀中,打算之后就交给庄子上的管事。
他不知道这是宴云河这还是往保守了说的,宴云河也是想到这时没有农药化肥,产量不好估计,先说个八百斤。
见宴云河似是交代完了事情,吴余圣赶在宴云河开口叫退前肃容问道:“属下敢问王爷一事,请王爷如实回答。”
“长史请说。”
“属下请问王爷,所求为何。”
宴云河沉默一瞬,知道他之所以有此问,应是知道了早朝上的事,这个问题于他本人来说没什么可犹疑的,无非“活命”二字,但现如今的他并非单纯的宴云河,他还是摄政王宴云河,从《青云掩月》中可得知,于摄政王宴云河而言,也无非二字可概括——“权势”。
但二者也不是没有共通处,为了不显得他性格转变突兀,他必要将两者联系起来,宴云河要想活着离不开名望,获得权势的方式也可从“名望”中取得。
“自我接手朝政以来,平藩王之乱,整合兵制,自认兢兢业业未曾懈怠,但世人却并不认同,计讯一事虽伤不了我,但世人的攻讦却使我疲累,如今我只愿世人对我能够首肯心折。”宴云河斟酌之后说道。
吴余圣眉心微蹙,从宴云河的一番话中,他马上明白了宴云河此时的意思,这位摄政王不再只依靠强权谋取利益,他还想获得人望,为此他不惜牺牲一些利益,也要使天下人信服。
“属下明白了,之后属下会为王爷筹谋,只不过这次也属实匆忙了些,若是早点谋划,今日之事还大有可为。”吴余圣谦恭道。
宴云河闻弦歌而知雅意,“之后孤若是有其他想法,定会提早与长史商议的,不知这次长史有何打算?”
吴余圣道:“王爷暂离朝堂一事此时不宜反复,但您把持朝政一说已失去根据,我们只需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有识之士自会明白您一片丹心,更何况左相依然在朝,贪恋权势这个名声想来也与他相配。”
宴云河一点就通,这些“有识之士”恐怕还要这位吴长史安排,想来如此操作一番,自己的名声能够好上一点,他当即对吴余圣道:“此事还需尽快安排,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占据,那占据的就是别人了。”
之后二人又商讨一番,宴云河再三嘱咐了麦种的事,这才结束了会话。
待吴余圣走出书房之后,宴云河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桌上的舆图,他想知道这个架空的世界和他原本生活的地球有何不同。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青云掩月》作者并没有跳脱出其生长环境,这里与宴云河所生活的大陆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西高东低的地势、东面临海的地理环境,北方的草原也大差不差。
他的手指抚过舆图上长长的两条线,停在了山川之上,这里是不是秦岭淮河分界线呢?然而再细节的东西,就无法从这张舆图上得到了,但只这些就让宴云河安心不少。
他打开更文系统,看向名望值,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快速获取名望值,做些慈善活动会不会好一点呢?宴云河想着这些,他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吴长史的行动上,或许明日该去外面看看情况。
那边吴长史离开书房之后却是去找了宴云河的贴身侍女,清荷已在王爷身边侍候了八年时间,是王爷生母端妃生前的侍女,论忠心,无人能出其右。
“我今日面见王爷,发现王爷脸色不佳,这几日王爷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吴长史询问清荷,其实他心中觉得王爷此番说是移情换性也行,今日王爷竟数次不以“孤”自称,这是自他担任摄政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王爷忘记了大部分的事,但本性也不该如此。
宴云河还是错估了原身对权势的渴望,仅从自称上就暴露了本性。
清荷神色略有憔悴,宴云河受伤期间,她辗转难眠,事无巨细必亲自过问,如今宴云河能起来活动了,她倒是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样,此刻听吴余圣所问,却搪塞道:“吴长史有疑问何不去问王爷?擅自透露王爷的事,可是重罪,吴长史不会不知道吧?”
吴余圣并不因她的话而慌乱,只故作担忧道:“我也是忧心王爷身体,故而乱了分寸,只这次发现王爷像是变了许多,这世间凡能移情换性的事莫不是大事,如今外乱已定,些许朝堂小事还不足以使王爷大变,我唯恐王爷是这次的伤造成的影响,这才斗胆来向姑娘探寻。”
他的一番话正说到清荷的心坎上,自从王爷苏醒以来,行事与以往大有不同,若不是在一些莫名的习惯上还和以往一样,她都要怀疑王爷是换了一个人,旧事也忘了个七七八八,太医说是伤了脑袋的缘故,清荷最近憔悴忧虑,也与此有关,想到吴长史是王爷的心腹,若因王爷忘了些什么耽误了大事,那岂非不妙?
“王爷是有些精力不济,时常神思不属,若有什么重要的事,吴长史还是提醒王爷一二较好。”清荷斟酌着回道。
吴余圣点点头,谢过清荷之后告辞离去,之后着手安排先前书房商议之事,直到晚间才得闲。
在西街买了只烤鸭,拎着就去了崔太医府上,王爷的平安脉向来是崔太医诊的,吴余圣和崔太医也算是有点交情,此时上门也是不得已为之。
客厅之中,三盏茶饮过,吴余圣这才试探地对崔太医道:“王爷很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您可还有什么调理身体的良方,不妨透露一二,王爷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谁料听了他的话,崔太医却面色大变,冷汗潺潺道:“王爷的病情我都已言明,未曾有丝毫隐瞒,实是我医术不佳,无能为力啊。”
吴余圣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一瞬,接着佯怒道:“实话说与你听吧,王爷之后又寻了名医,你却还在这危言耸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不实话实说,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欺瞒王爷的?”
“冤枉啊!”崔太医呼号一声,眼泪就冒了出来,接着又怕人听见,压低声音道:“王爷的脉相确实是接近油尽灯枯之象,下官不敢欺瞒王爷,若有错处,都是下官无能,非是下官本意说谎啊。”
“油尽灯枯?”吴余圣喃喃重复了两次,想到之前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又想到今日一意孤行退出朝堂,只为留下好名声的摄政王,一瞬间他就想通了王爷那么做的原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不是事关生死,谁人可以轻易改变?权势在生死面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还不如留下身后名,若到死还在史书上留下污名一笔,那岂不白活一场?
“罢了,罢了。”吴余圣清隽的脸上一片哀戚,若这是王爷临死之前的重要愿望,他只能尽心为王爷谋划,以报王爷的知遇之恩。
崔太医人虽胆小,但他在宫廷浸淫多年,此时看出吴余圣状态不对,略一思索自己刚才和他的对话,已发现端倪,不由怒道:“你!你诓我?”
他只以为吴余圣作为忠王的心腹,对忠王的身体情况必定一清二楚,谁料忠王竟连吴余圣也瞒着没说,这要是让忠王知道他病重的消息是从自己这传出去的,自己还能有几天活头?
吴余圣收起脸上的哀色,冷声道:“今日我能在你嘴里问出这些东西,难保他日其他人也能问出,你若是想要保命,最好把自己的嘴捂严实,若是外面有任何关于王爷的流言,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你最好把所有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虽则如此说,但他知道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他站起身朝外走去,大袖纷飞,像是临风持剑的斗士,他的战场不见刀光,却同样凶险。
宴云河自是不知道吴余圣这一天的心路历程,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逛着种子商店,虽然《我是摄政王》人气值不高,但种子价格高啊。
感觉更悲伤了,但这阻止不了宴云河逛商店的心,只不过他发呆的样子和清荷口中的神思不属百分百契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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