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洛白芷在药膳房与玄院两头跑,熬汤药,翻阅古书,恨不得一日掰成两日用,过劳的后果便是肥,她竟肉眼可见的圆润不少。
洛白芷在灯光下翻看那本快要倒背如流的书籍,眉头紧蹙,望着眼前豆大的几个字枉自出神。
茴香将糕点放在桌面上,随后又点了盏灯。
洛白芷摸了摸肉滚滚的肚子,她想她可真不是人,居然又饿了。
“王妃,多少吃点吧,您瞧您都累瘦了。”茴香见自家王妃好容易将视线从书籍上挪回在糕点上,却迟迟不动筷子,苦心劝道。
本是心情沉重的洛白芷眼角狠狠抽了一下,真正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不过,被偏爱的感觉真好。
然而她不知的是活了二十二载从未被偏爱的人此时正阴沉着脸暗自闹脾气。
胡善颇有些头疼,不知是如何惹得李袭夜这般不悦。好说歹说告诉他,他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小造将熬好的一碗药小心翼翼递给胡善,给了个“胡总管,您自求多福”的眼神后,溜得飞快,差点一头撞在许久不曾来的洛白芷身上。
“问王妃安。”
“毛手毛脚。”洛白芷脱口而出。
小造心口咯噔,差点撞上这位金贵的主。他后怕地挠了挠脑袋,思及正屋里的那位,也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王妃,您送来的梭罗果不多了,顶多还能坚持四副药方。”说罢朝茴香友好地望了一眼,言下之意,茴香你办事不够利索。
洛白芷征愣片刻,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快便用完了吗?
她回头望向茴香,茴香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脑中飞快搜索梭罗果的其他信息。
或许,洛宅还有?
思及此,洛白芷加快了脚中步伐。
胡善见李袭夜黑沉着一张脸,昂头,垂首,落碗,喝下一整碗药,手中的一封封信颤巍巍,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偏偏撞上了枪啊口,还是件棘手的事。
“王爷,这是郝日辰那边托如烟带回来的消息,您过个目。”
李袭夜看也不看一眼胡善伸出来的手,只淡淡说:“藏了半天,舍得拿出来了。”
“诶。”胡善将信摊开,端端正正送到了李袭夜眼下。
李袭夜睨了一眼胡善,翻身,背对着他,看起信中内容。
信中歪七扭八的字迹实在难以恭维,错别字横生,李袭夜反复看了很多遍才捋清郝日辰要表达的意思。
“王爷,小的奉王妃令一路尾随吴有为门客,那王八羔子嘴犟得像个铁驴,小的足足花了十两银子买了罐京城的粟米酒才把他的臭嘴撬开。吴有为,河道总督这两人这些年可为四皇子干了不少好事。您差小的查得那桩子事,都办妥帖了,吴有为与河道书信往来,小的已然偷出了七七八八,想必可以作为铁证。”
李袭夜望着信封中大大小小其他的一些书信往来证据,眯了眯眼,吴有为与河道暗中勾结,拦下赈济粮草铁证如山,虽无直接证据证明吴有为与李简枭有所勾结,但从吴有为在朝中频频替其说话的架势来看,也足够李简枭喝一壶。
整件事,李袭夜早早推算出了结果,要的便是证据,只是他不想,所有证据来得这般轻易,他望着信头提及的一个小人,面上有一瞬的迟疑。
她?如何知晓的。
李袭夜皱起眉头,不悦地望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胡善。声音冷的似是结了冰:“你好大的胆子!”
胡善一直谨慎地望着李袭夜面色的变化,在他眼神投过来之时,便也将双膝跪了下去。
“王爷恕罪。”
“哼。”李袭夜嘲讽出声,“好啊你,连你也在背叛本王?”
从胡善那日将事情讲给洛白芷听后,他便知道这一日迟早要来的,但他不悔。
“请王爷责罚。”
“你未经本王意擅自动用阁内人为一罪;将本王密查之事告知外人为二罪;知错不尽早请错为三罪。本王按哪条罪来责罚你?”
胡善闭眼听李袭夜细数他的过错,默默咽下,只是多久来积压的一些事,仍是不吐不快。
“王爷,王妃真心待您,您切莫要凉了王妃的心啊!”一口一个外人,王妃何曾是外人!
“你倒是挺为她说话。”李袭夜望着手中厚厚的一沓信,扔在了桌上,地上,身手轻巧地从藤椅上起身,双手插啊在腰上,围着胡善踱步。
洛白芷挑开门帘便见着了这一幕。李袭夜乌发尽散,一身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肃杀之势,氤氲得整间屋子气温骤降,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决不允许外人忤逆半分。
胡善眼尖地发现幽暗门口处晃出一袭白光,他机灵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随意捡起地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一封信,假意欣喜:“王爷,这儿呐,这儿呐。”
主仆二人背对着洛白芷,洛白芷看不清李袭夜的面色,内心此时凌乱不堪,他?
一室寂静。
李袭夜插啊在腰上的那只手缓缓落下,慢吞吞在胡善挤眉弄眼中接过了信。
盯着他的一双眼,幽幽道:“去领罚。”
胡善默不作声出去,路过洛白芷身边时还投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表情,然后又将跟在洛白芷身边的茴香带走了,室内仅剩两人。
洛白芷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好半晌,清清嗓子,唤了句:“王爷?”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淡,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坐。”
坐?洛白芷歪着头四处看了看,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方四角桌,一个他常坐的藤椅,还有藤椅旁她前段时间搬来的一个小矮榻,也是奇怪,居然没被扔出去,什么都没了。
洛白芷掀起衣裳裙角,就着小矮榻乖乖坐了上去,双手托腮恨不得将李袭夜的背瞧出两个窟窿来。
最终还是洛白芷败下阵来,原因无他,她的脖子酸了。
“你不开心吗?”这番光景,鬼都知道他不开心,洛白芷还是明知故问,试图引起他的回应。
男人自顾倔强,隔着支摘窗望向远方。
洛白芷没得法子,从衣裳口袋里摸出一块小狗糖,笑嘻嘻说:“给你糖。”
男人身影动了动,犹豫地转过身,望向女人小手高高举起,安静地躺着的一块小糖。
李袭夜结了冰的面色陡然破裂,步伐踟躇,将一小块糖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他忽然朝着那块糖咧开嘴笑了,笑得胸腔闷闷作响,洛白芷被这莫名的笑声弄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想逃。
“王爷若是无事,臣妾……先走了。”
话毕,洛白芷匆匆站起身要走,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将她狠狠拽了回来,还未反应过来,洛白芷已惊觉自己稳稳当当被按在了藤椅上,这是他第二次坐这个藤椅。
一股清淡的冷香夹杂苦药味迎面扑了上来,近在咫尺的一张笑颜,他的长睫忽闪忽闪,目光如炬。
“去哪儿呢。”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