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江市已经阴雨天气接近两个星期了。
时宴早上醒来时,外面天依然阴沉沉的,飘着雨丝,往常能听见的走路说话声和犬吠声今天已经彻底消失了,外面的公园安静的像没有人在这边居住一样。
连空气都安静的有些压抑。
外面的客厅同样一片安静。
时宴推开门往外走,一时间竟然有些怀疑殷渡是不是真的住在这边了。
主卧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时宴手一碰上,就自动弹开了。
轻微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时,时宴吓的僵硬在门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秒,两秒……
主卧里安安静静,好像没有人在说话一样。
时宴顿了顿,才缓缓松一口气。
殷渡……
时宴停顿了两秒,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昨晚殷渡说,去给他买早餐……
时宴扯了扯衣服,摸索着重新掩好主卧的房间门,又步伐略显匆忙地回房间换好衣服,走进浴室。
刚进入浴室,门口就传来轻微的开门的声音。
对方的动作是下意识放轻的,但脚步声还是一样的熟悉。
是殷渡回来了。
时宴听见声音立刻吐出口中的牙膏沫,匆忙用湿毛巾洗脸。
也许是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主动暴露了他的存在,脸还没有洗好,时宴就听见客厅传来殷渡的声音。
“醒了?”
“嗯……”
时宴含糊应一声,擦干脸上的水珠,就要出门,却正好跟站在门边的殷渡撞了一个满怀。
“唔”
时宴捂着额头,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
殷渡扶住他的手臂,拿开他的手,果然看额头那边红了一块,还有一个圆圆的纽扣印。
略微粗糙的手指落在额头上,轻轻揉了揉,但情况却没有半分好转,反而因为殷渡的动作,额头上的那一块红印逐渐扩大,显得更红了。
殷渡动作微顿,他讪讪收回手,将手背到身后。
“没事吧?”
时宴恍惚了一下,才略显慌张开口应道:“没,没事。”
殷渡的怀抱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
“饿了没?我买了早饭。”
殷渡不着痕迹略过这个话题,他目光在时宴额头上晃一圈,微微有些心虚。
时宴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适,额头上也没什么痛感。
“嗯,谢谢。”
时宴往前走一步,下意识深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殷渡,就好像是顺着他的心意长的,就算看不见他长什么样,时宴也感觉自己……
如果他心底有一个对殷渡的好感度统计系统,大概无时无刻不在“+1”、“+1”……
时宴忍不住有些脸热。
真的太不应该了。
但喜欢的事,谁能控制的住呢?
殷渡瞄见时宴摸额头的动作,心底忍不住心虚更甚。
“疼不疼?”
他开口问。
时宴迷茫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额头。
“不疼。”
时宴说着摇头。
殷渡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下去。
殷渡不知道时宴喜欢吃什么,索性什么都买了一点,量都不多,时宴挑着自己喜欢的吃完后,剩下的就都进了殷渡的肚子。
收音机里还在向广大市民征集关于嫌疑人的消息,说明案件还没破。
时宴调小收音机的音量,看向吃过饭坐在沙发另一边翻手机的殷渡。
“殷渡。”
话音未落,殷渡的询问声几乎同时想起。
“过一会跟我去一趟超市吗?”
两个人默声,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不过几秒,殷渡又主动问:
“怎么呢?”
时宴微微摇头,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我也去吗?”
殷渡低低笑了一声,“我带你去。”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时宴低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实则在疯狂将自己内心快跳出来的小鹿摁回去。
时宴,你淡定一点。
“嗯,那就去吧,正好也没什么事。”
时宴说着站起身,侧过身体,挡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收拾好出门已经不早了。
天上的乌云更浓重了一点,时宴上次虽然丢掉了导盲杖,但家里还备着一根。
时宴换好鞋子,拿上导盲杖,正要出门,手腕忽然被殷渡抓住。
“我可以牵着你。”
话一脱口,殷渡就察觉到了不妥,他看着面露诧异的时宴,又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讪讪解释道:“昨天下了雨,外面有很多积水,我牵着你会更方便一点……”
殷渡说着,声音忍不住低了一点,感觉自己就是把“居心不良”四个字打在了脑门上。
虽然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太多,但现在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小青年的手腕很细,皮肤细腻,温热的像一块好玉一样。
如果被自己牵着去超市,一定也乖乖巧巧跟在自己身后,听见自己的说话,会仰着头朝向自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琉璃珠一样……
殷渡快速止住自己的想法,觉得这下是真的不能单单纯纯帮忙了。
不同意也好……
“那就麻烦你啦。”
前面的小青年忽然放下手中的导盲杖,主动摸索着牵住殷渡的手,朝殷渡露出一个笑容。
殷渡下意识握紧时宴的手,但很快又松了松,“我手比较糙……”
“没事。”
时宴微微摇头,神色没有什么异常,内心却再一次将蹦跶的小鹿摁回去。
这也,太犯规了。
殷渡忍不住心想。
他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想不规矩的手,牵着时宴出门。
外面的乌云更厚重一点,压着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一样。
殷渡带着时宴坐上车,开车前往距离秦山公寓稍远一点的大超市。
阴雨天气,超市里的人也少了不少,周围很安静,只有扫描仪滴滴的声音,以及收银员的汇报声。
时宴脚步微停,瞬间就在脑海里勾勒出这个超市的模样。
光洁的地面,琳琅满目的货架,还有自动上下的扶梯……
好几年了。
现在的超市也许比之前更加先进。
时宴忍不住握紧殷渡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
“跟我走。”
殷渡好像看出了他细微的心思变化,声音安抚。
要买的东西很多,更准确来说,是殷渡要买的东西很多。
时宴跟着他,听他小声介绍着产品,询问着自己的喜好,心底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满足来。
好像他也看到了那些商品,也切切实实和殷渡一起看着那些东西,选商品一样。
不过也没差了。
时宴感觉自己心头的小鹿快要摁都摁不下去,几乎疯狂的要在外面摇摆,去堂而皇之告知所有人自己的心思。
如果现在跟殷渡告白,殷渡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草率了?
毕竟仔细算上来,他们才见面不到两天……
时宴皱眉思考着,又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摁回去。
再等等。
再相处一段时间。
而身边的殷渡注意到时宴皱眉,立刻就跟着皱起眉头,时宴是不是觉得累了?
殷渡认真思考。
虽然牵着时宴逛超市给了他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但是时宴累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殷渡打算速战速决。
时宴思考一会,轻轻摇头。
“没什么。”
殷渡点头,牵着时宴去收银台结账。
他们买的东西着实不算少。
殷渡和柜台前的服务人员商量一会后,就留了地址,让他们送货上门。
“嗡嗡”
支付完毕后,手上的手机又震动两声。
殷渡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目光一顿。
【周鸿的人好像找到园丁了。】
他知道周鸿也安排了人在找当年那个园丁的下落,并且派人监视了周鸿那边的人,这也是他亲自到这边的原因。
殷渡目光微寒,当年那个园丁现在恐怕已经六七十岁了,就算身子骨硬朗,老人家发生什么意外也不值得稀奇。
可是时宴……
殷渡皱起眉头,正打算先将时宴送回去,再赶去发来的地址。
时宴就在他的短时间的沉默中敏锐发现什么。
“有事情要忙吗?我先去忙,我可以自己回去,或者在这边等你。”
殷渡迟疑片刻,就被时宴推了推。
“那你在这边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周鸿那边大概率是个假消息,但他安排的人都不在这边,想要确认还需要他亲自再跑一趟。
时宴点点头,并且在超市门口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就在这等你。”
殷渡左右看一眼,目光在马路对面的三个摄像头上停留片刻,才稍稍放心。
他摘下手上的腕表戴到时宴手上,“有什么事点两下表面,可以语音拨打电话。连点三下就直接打给我。”
时宴点点头,又催促了一声。
“超市门都是开着的,周围都是人呢,我没事。”
殷渡点点头,转身离开。
马路上的人很少,不过片刻,阴沉的天气再次飘起细微的雨丝,不大,打在脸上都要叫人懵一下,分不清楚是冷风还是雨。
时宴摩挲着腕表的表带,他在做心理咨询师时,遇见过太多求而不得或者情场失意的例子。也知道,在感情中,犹豫不得。
成年人终究不似少年,好像越长越大,就逐渐失去了年少时,那种对别人疯狂心动的感觉。
时宴年少时没有疯狂心动过,现在突然有了,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这种感觉奇妙,但总归不讨厌。
归根结底,时宴就是想和殷渡在一起。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明乐小区怎么走?”
正乱七八糟走神时,一个青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时宴迷茫抬起头,察觉到他身边似乎站着一个青年。
“明乐小区已经拆迁了。”
时宴回答道。
明乐小区就是秦山公寓前面被拆迁的小区旧房。
“对,我到里面找一个人。”
青年声音温和,但落在时宴耳朵里却莫名的不舒服,像一颗含住包装纸的糖,带着塑料的甜味。
还没说话,身边的青年又诚恳道:“能不能带我到那个附近去一趟?我真的有急事,非常抱歉。”
时宴犹豫,纠结一会,还是拒绝道:“我在等人,不太方便离开,而且我的视力并不是很好。”
“抱歉抱歉。”
青年连连道歉,没有过多纠缠,却站在时宴身边叹一口气,语气焦急,“那该怎么办?”
“王叔他女儿发烧送医院了,我电话打不通,现在也找不到人……”
青年焦急的在时宴周围踱步。
“……要不我带你去那个路口?”
时宴忍不住又有些心软。
青年立刻一口应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速朝时宴道谢。
明乐小区的入口距离超市并不远,转过一条巷子大约走五六米就到了。
走的快的话,不过半分钟就能走出去。
时宴返回超市,重新买了一根导盲杖,带着青年往前走,没带他一起进巷口,而是站在外面给他指路。
“从这边进去,走五六米右拐,直走到第二个岔路口左拐,就是明乐小区了。”
周鸿站在时宴身后,看着面前这个烂好心的青年,脸上讥讽的笑容毫不掩饰。
听见时宴指完路,立刻道谢道:“谢谢谢谢,麻烦你了。”
时宴站在路边微微摇头,听着脚步声奔入巷口,逐渐远去后,心底莫名其妙松一口气,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提着心。
身后一两百米左右,就是之前的超市。时宴转过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巷口传来一声尖锐的,急促的女性的尖叫。
时宴脚步一停,下意识往巷口走近两步后,又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腕,在表面轻点两下,拨通了原乐让他存的电话。
如果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过去也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反倒会将自己搭进去。
原乐很快接通电话,他正在秦山公寓里找人询问,接通电话后,立刻赶过来,不过两三分钟,就出现在时宴身边。
“就在巷子里面,我在这听见的,声音只有一声,很急促,后面就没有了。”
时宴语速很快,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神情紧绷,显然也带着几分紧张。
原乐点头,让跟着的人一块进去后,时宴犹豫两秒,也抬脚跟进去。
巷子里一片安静,纷杂又轻巧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时宴摩挲着手腕上的腕表,嘴角紧抿,心提的高高的,仿佛随时会摔碎一般。
反方向转过一条巷子,铺面的血腥味就直冲脑海。
时宴站在一群人后面,浑身僵直,就算什么都没说,他也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凶杀案的第三名受害者,出现了。
时宴脸色苍白,听着耳边变重的脚步声,交谈声,以及打电话汇报的声音,鼻尖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涌,一阵恶心。
正要后退,一阵风轻轻吹过,时宴忽然在那一片血腥气中,闻到了一点有些熟悉的香烟气味。
是兰桷。
与此同时,刚正严肃的汇报声也在身边响起。
“原队,在地面上发现了一点烟灰,但没有找到烟头。”
作者有话要说:殷渡:一口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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