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对。”顾星觅眉尖微挑,说话的同时将剥好的一小碟虾推给许单单,转而又问明深,“你怎么想?”
明深冷哼,内心的想法不言自明。
别看明濬对明泽兄弟情深,但他从记事开始就对明深抱有恶意,除了受母亲的影响外,小时候的明泽被明深害得心脏病突发差点没抢救回来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明深12岁那年,母亲骤然离世,尸骨未寒,明建成的忄青妇以及两个年满六岁的私生子便招摇过市,以胜利者的姿态入主明家。
平常安稳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让小少年明深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夕之间,他没了妈妈,爸爸也成为别人的爸爸。
他的性格渐渐变得易怒易躁,对任何靠近他的人或事物都充满了攻击性。
而明泽也同样难以适应陌生的环境,他对大如迷宫的明家感到恐惧。某天,他独自午睡时被噩梦惊醒,慌乱中不住地大喊大叫,还意外地冲撞了明深。
明深满身戾气,丝毫没有察觉明泽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有了心脏病发的征兆,当然他也不懂。
他恨明建成,也厌恶两个私生子弟弟,在被愤怒裹挟之时,他毫不留情地将明泽推倒在地,并且径直离开。
等明泽被佣人发现的时候,已然有垂危之兆。
从此,明深离家,明泽常住欧洲。直至明泽自杀,明深都再未见过他。
时隔多年,或许是明泽的死让人触动,明深偶尔想起那个精致秀气却又羸弱的小男孩时,心底总会有一丝丝懊悔的情绪在涌动,如果自己能对明泽温和一些,他也不至于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间。
若非明濬擅自通过非正当的手段报复许思语,明深还不知道明泽的死另有隐情。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而后抬头对顾星觅道:“明建成…”
“他让我把那个女人也一并带回吴城去。”
那个女人?
许单单闻言,拿筷子的手一顿道:“许思语吗?”
明深颔首,“嗯。”他垂眸稍作思量,问许单单,“她是你的继姐?我听说她怀孕了?”
许单单拿不准明深的意思,看了眼顾星觅,见他神色如常,就点点头道:“是吧,我也不清楚。”
她握紧筷子,抿抿唇,终是问道:“你们家会找她报仇吗?”
许思语对明泽的所作所为,法律制裁不了她,道德谴责对她那样的人也无济于事,指不定心里还倒打一耙是明泽承受能力太差。
寻常人家兴许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明家不同。不论是顾星觅,还是明深,他们三言两语就透露出明建成对明濬、明泽的喜爱。
两兄弟一个早早没了,一个身陷囹圄,偏偏都与许思语脱不了干系,如果她去了吴城能有活路?
“明建成和我那个继母确实想让她以命偿命。”
明深往后靠上椅背,漫不经心地微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看上去危险又迷人。
他的指尖在桌面点了点,蓦然发现顾星觅没怎么动筷子,便问:“菜不合你的胃口?”
顾星觅摘下一次性手套,淡声道:“忌口,很多都不能吃。”
许单单莫名明深突然转了话题,奈何彼此的关系实在过于生疏,她不好再继续追问许思语的事,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疑惑。
随后,顾星觅和明深的话题转回了工作上,没再提起明濬。
饭局慢慢地到了尾声。
午后的阳光慵懒,轻轻柔柔地照在身上,让人很容易就有了困意。
许单单挽着顾星觅的胳膊,同明深一起立在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
她的眼皮有些发沉,于是歪头靠着顾星觅的肩假寐。
明深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禁欲又危险的气质中带出一些颓然的痞气。
顾星觅看他一眼,“你确定不打算要那5%的股份?”
明深语带讽意,“我会在乎?明建成尸位素餐多年,他那破公司也青黄不接,我接过来自找苦吃吗?”
明建成是花天酒地的好手,商业头脑却远不及明深,也就是明家老爷子去世时明深还小,否则偌大家业根本落不到明建成手里。
前些年,明建成作为大股东及董事长没能有丝毫建树不说,还对其他兢兢业业的高管挑三拣四。
近来年,随着公司里的老人接连出走,明氏的颓势也显露出冰山一角。
是以,明深哪里需要明建成虚情假意的施舍?
顾星觅的车子先到,他让许单单先上车,自己跟明深又多说了几句,“你知道明濬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明深掐灭手里的烟,神色倏然凝重,“你确定?”
“单单在网上看到有人爆料,据说是明濬的同学。”顾星觅提醒他,“你不想他好过的话,就得小心你爸以此为借口保他。”
“他打的就是轻轻松松把明濬捞出来的如意算盘,”明深嗤笑出声,“狗运气真好。”
顾星觅点到为止,“你看着办吧,有需要就找我。”
他上前一步,手搭上车门,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中秋节去你外祖父家过吗?”
“看情况吧。”
顾星觅便没再多问,只道:“改天邀上魏棋玉他们再约。”
“嗯。”
明深看着两人离开,这才迈着步子向后走到自己的车旁,由着助理拉开后车门护着他坐进去。
车子启动后,坐在副驾驶的助理便扭头对他道:“明总,您的父亲又来电询问了关于明濬的案件处理进度。”
明深眸光冰冷,“别管他。”
助理知道他的脾气,说道:“我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下次他恐怕又会换别的号。”
“再说吧。”
明深的视线转向窗外。眼下途径护城河,河面泛着金波,两岸都是低垂的杨柳,柳叶在秋风的吹拂下隐隐褪色。
不多时,他收回目光,问助理道:“查到了吗?梁禹辰会不会娶许思语?许继山的态度呢?”
“梁禹辰认下了许思语的孩子,但没有流露出想娶她的意思,尤其是梁太太坚决反对让许思语进梁家门,甚至催促梁禹辰逼迫许思语同意做流产手术。”
助理翻看着收集来的信息,一面道:“另外,许继山许总以前对许思语偏爱有加,然而碍于小顾总被谋害一案,许总对许太太的感情大不如前。您若是要对付许思语,他多半会袖手旁观。”
明深手撑着额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怎么会出手对付女人?”
“你让人给她传话,如果不想死,无论如何都必须嫁进梁家。”
许思语被送进医院的当晚就查出怀孕,并及时联系了梁禹辰。梁禹辰恨她多事的同时,为了不被她连累,迫不及待地将明濬被捕一事曝光,并且利用舆论压力来避免明建成有暗箱操作的可能,以此向明深示好。
他将明家的形势分析得透彻,不过明深却不想如他的意。毕竟,将梁禹辰和许思语送做一堆,也算为顾星觅解决一个麻烦。
助理知道自家老板对明泽的死身怀愧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对许思语留情,没想到居然会当她一马?
哎,老板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咯。
助理扶了扶眼镜,应道:“我马上去办。”
*
许单单窝在顾星觅怀里眯了一会会,精神了很多。
她保持着姿势不动,解锁手机查看未读信息,挑选着回复了一些。
沈若珩说遗产接收的其他流程都走完了,她得尽快到相关单位做法人变更程序。
许单单手指在键盘上舞得飞快,“我知道了,定好时间就告诉你。”
也许是键盘的音效吵到了顾星觅,他睫毛颤了颤,旋即睁开眼,垂眸亲亲许单单的额头,嗓音有一丝沙哑,“没多睡会儿?”
“自然醒呀。”
许单单放下手机,爬起来坐好看着他,“吃饭那会儿明深特意提到许思语,他是不是想对她做什么?”
“你说呢?”顾星觅卖关子,没有正面回答。
“真的啊?”许单单瞪圆了眼,面露惊恐,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会吧?”
顾星觅弹她的脑门儿,“傻子。”
许单单嘟嘴不满,“神神秘秘的干嘛呀?”
“你别瞎猜,”顾星觅正色道,“他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那就行。”
许单单拍拍心口,“我很讨厌许思语没错,但眼睁睁地看着她嗝屁我也做不到。”
她说着疑惑道:“可明深不会对许思语下手的话,那他爸爸呢?他说他爸爸想许思语抵命啊!”
顾星觅没有道破,而是引导她道:“所以这个时候,许思语能求助的人是谁?”
“据我所知,你爸眼下自顾不暇,想必不会理会继女的麻烦。”
“这还用说,肯定是梁禹辰啊!”许单单眼冒精光,“所以他俩要锁死了对吗?”
“梁禹辰娶了许思语,明深的爸爸肯定会跟生气,然后梁家也会遭殃!天哪,大快人心诶!”
顾星觅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知道许单单的选择,可还是忍不住求证道:“如果他找你帮忙,你帮不帮?”
许单单睨他,“帮什么啊,我还计划着跟他家取消合作呢,不想让他家的产品在我的商超里上架。”
“哼,看他妈妈以后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顾星觅有些意外地眉尖一挑,“你忍心?”
她很多时候都是嘴巴上说得厉害,其实非常容易心软。因而顾星觅对梁氏就没打算一指头直接摁死,而是想着逗猫儿似的隔三差五找点麻烦,让梁禹辰疲于应付,搞他的心态。
“这有什么,”许单单鼓鼓脸,“我取消合作又不会断了他们家的财路,最多让钱包缩水而已。”
说完,她笑得贼兮兮,“梁禹辰有两个叔叔,对他家在梁氏位置虎视眈眈很久了。等着吧,梁禹辰和他爸迟早变成落水狗。”
顾星觅目光幽幽,酸不溜秋道:“你不喜欢他,却很了解他,呵。”
“你干嘛呀,”许单单的甜腻腻地撒娇,伸手捏他的脸,“我说的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顾星觅拿下她的手,顺势将人往身前一带,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脸皮奇厚,“那怎么办,我就是要吃醋。”
“早说你的本体就是一只大醋缸吧,”许单单哼哼,“现在终于承认了吧?”
顾星觅轻笑,把她搂得更紧,“你想后悔?抱歉,我不同意。”
许单单戳他的心口,“强买强卖的家伙,混蛋。”
“你确定是我强卖?”顾星觅意味深长得很。
许单单气结,倒追的事儿过不去了是吧?她气呼呼地决定跟他冷战一分钟,顾星觅却片刻受不得冷落,倒也没再作无聊的纠缠,而是提起另一茬事,“你爸的公司最近可能会暴雷,你做好准备。”
“到什么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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