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描述,许继山的脑袋也受了伤,许单单估摸着手术短时间内不会结束,便走到咩咩面前问他,“宝贝饿不饿?吃不吃点儿东西?”
咩咩摇头,很是乖巧,声音软软的,“咩咩在家里和芫芫表姐吃了好多好吃的,不饿呢。”
许单单不放心,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实圆滚滚的就没再勉强。随后她并肩在顾星觅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放下,问他,“你呢?没吃早饭,饿了没?”
她为了保持体重,饿习惯了,多吃一顿、少吃一顿都无所谓。
说着,也不等顾星觅回答,一径地安排,“陈叔,让人买点清淡的…”
顾星觅拦住她,幽深的凤眸里好似有千万种情绪在翻涌,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不用。”
许单单与他对视一瞬,抿抿唇,“好吧。”
陈叔在许家供事数十年,年纪比许继山都大上好几岁,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洞察力自然非同一般。他知道二小姐与顾家往来亲密,因而有顾星觅陪同在侧实属平常,但那传闻中生母不详的孩子也被一并带来医院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坐在走道另一侧与许单单相对的长椅上默然打量咩咩的脸,越看越觉得诧异。
咩咩的五官明眼上瞧着与顾星觅如出一辙,但陈叔毕竟是许家的老人,又自小看着他家二小姐长大,那么眼下他却在顾星觅的儿子身上看到了二小姐小时候的影子意味着什么?
陈叔内心震动,迫于时机不恰当不便冒然询问,他兀自琢磨半晌,无奈只得把那突如其来的猜测暂且埋藏在心底。
等待的过程着实漫长。
许单单歪头靠着顾星觅的肩,闲得把咩咩的小肉手捏在手里把玩,翻来覆去的数他手背上可爱的肉窝窝。
咩咩有样学样,抓着爸爸的大手看看,发现手背筋骨嶙峋,硬邦邦的,很有力量感,不如妈妈的手柔软,他鼓鼓脸,很快嫌弃地放下。
顾星觅戳他的脸,“你什么表情?”
咩咩才不会如实说呢,否则小心眼子的爸爸肯定会在小本本上偷偷记他一笔,所以他装傻充愣,“爱爸爸的表情。”
“呵。”
顾星觅由戳改为捏咩咩的脸,“小谎话精。”
“痛痛!”咩咩不满,扑腾着短胳膊向许单单求救,“妈妈,快救咩咩!妖怪要把咩咩抓走啦!”
顾星觅见状立时收手,任由他一个人表演。
咩咩的小短手舞得可带劲儿了,乍然发现顾星觅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包子脸懵圈,“呃?”
“爸爸,你别放开咩咩呀!”他脑子里的剧情逻辑很清晰,“你要把咩咩抓到山洞,然后妈妈打败你才能成功救走咩咩。”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在场的除了许单单忍俊不禁,其他包括陈叔在内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憋笑不已。
顾星觅一整个大无语,对咩咩嗤声道:“你把自己当唐僧呢?”
咩咩噘嘴,很是骄傲,“嗯啊。”
他扑在顾星觅胸前,眼巴巴地问:“难道不是吗?唐僧肉是妖怪眼里的宝贝,咩咩也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呀。”
顾星觅扶额,他就不该对这小东西的胡搅蛮缠的诡辩功力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倒是许单单实在忍不住,几乎失笑出声,她亲亲咩咩的脸,“宝贝宝贝,可不就是爸爸妈妈最珍视的宝贝嘛。”
走道上沉重凝滞的气氛经过咩咩的打岔,减缓了很多。
陈叔望着小家伙白嫩嫩,肉嘟嘟的小包子脸,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伤感,若是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要与这样鲜活的生命遗憾错过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奇怪的是显示“手术中”的灯依然明亮。
陈叔瞬间起身,与律师等人围了上去。许单单落后一步,等她走近时,医护人员已经将担架车推了出来,远远地隐隐能辨别出躺着的人是长头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文心。
只听陈叔瞥了眼车上的人问:“我家先生呢?”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许先生的伤情比较复杂,可能还得再等等。”末了,他的视线在环视众人一周,问道,“这位病人的家属呢?”
陈叔默然。
许单单走过去,垂眸一看确实是文心无误。
因为麻药的作用仍在,她处于昏睡的状态。不知是她失血过多,还是长久以来心力交瘁的缘故,眼下的青黑被惨白的肤色映衬得分明,凌乱的发丝沾染上的血迹干涸,凄惨狼狈,不见半分往日的恬淡从容。
许单单收回目光,看向医生道:“请问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医生扶了扶眼镜,直言道:“病人的背部、胸前各有一刀,但都未伤及要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当然,目前得留院观察是否出现其他并发症,而后再做进一步诊断。”
许单单了然,转而问陈叔,“许思语呢?联系上了吗?”
“思语小姐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陈叔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二小姐,警方接了我的报案,夫人是嫌疑人处在被监控的阶段,不得随意接触其他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仅是许思语,任何有包庇文心逃匿嫌疑的相关人员都不在被允许探视的范围内。
许单单便道:“你先安排人跟去病房守着,再联系警方过来,孰是孰非,等调查结果吧。”
陈叔应下。
担架车的车轮碾过走道上的大理石地板,辘辘的声音从近到远,直至消失不见。
咩咩被顾星觅遮了眼,是以刚才没看清文心的模样,他不解道:“妈妈,那是谁啊?”
许单单勉强弯了弯唇,“是姥爷后来娶的妻子。”
“她不是姥姥吗?”
“对啊,姥姥在妈妈小的时候就去世啦。”许单单揉揉咩咩的头,轻声道。
本以为咩咩对死亡没有概念,哪想他一听就眼红红的了,张着小手抱住许单单,“妈妈还有咩咩,咩咩会很爱很爱妈妈。”
许单单搂紧他的小身体,蓦然眼眶发热,有些哽咽,“妈妈也爱咩咩。”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手术室门框上方的灯总算熄灭。
门未开,以陈叔为首,余下律师、保镖们齐齐翘首以盼,便是顾星觅都站起了身,他一手牵着咩咩,一手握紧许单单的肩,低声安抚她,“放轻松。”
论感情,在许单单的认知里,她是后来者,对许继山除了厌恶,毫无亲情可言,然而人非草木,生命在前,她多少动了些恻隐之心,况且一旦许继山身死,华宸集团那一堆烂摊子大概率会落到她的身上。
是以于公于私,许单单都希望许继山最好能脱离危险。
不同于文心只有一个主刀医生,与许继山的担架车一起出来的白大褂至少有三个,且看年龄应该都是专家一类。
他们个个面色沉重,其中领头的那上了年纪的老专家指挥护士将许继山送去重症监护室,而后先是看了眼陈叔,再转脸对上许单单,“是许先生的女儿吧?”
许单单点头,“您好。”
老专家微微叹气,“许先生颅内大出血,生命体征微弱,不排除有脑死亡的风险,家属要做好准备。”
“病愈的几率呢?”许单单心口一沉,冷静道。
“机会渺茫,不到1%。”
“这、这、”陈叔闻言似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神情激动,两只手焦躁地绞在一起,“这太突然了,赵医生,我家先生他万万不能有事啊!”
“麻烦您多费心行吗?”
赵医生面露遗憾,“并非我们不尽心,而是真的”
“唉,尽人事知天命吧。”
重症监护室非医护人员不得进,许单单一行人隔着墙面宽大的玻璃窗能看到病床上的许继山面戴氧气罩且浑身插管,多种仪器同时监护他的体征数值。
陈叔扒着玻璃窗,望着里面了无生机的人,难过得几欲老泪纵横。
许单单旁观良久,哪怕心里对许继山濒临死亡的事实始终都觉得不真实,可又不得不去面对,她终是道:“陈叔,我爸爸的助理呢?你们商量一下,想办法稳住公司的其他股东,别让我爸爸病危的消息泄露,至于以后”
“看主治医生后续给出的诊断结果吧。”
陈叔抬手揩了揩眼,呜咽道:“我明白的,二小姐。”
事已至此,许单单能帮上的忙不多。
她回头看了眼顾星觅和咩咩,想说些什么,无奈只剩叹息,“那个”
“要不要跟伯母说一下我爸爸的情况?以免他们会担心。”
咩咩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仰着小脸,“咩咩看到爸爸跟奶奶发微信啦,妈妈你不要难过。”
许单单弯腰抱起他,转眼看到顾星觅眼中暗含的对她的紧张,笑了笑,“你好严肃啊,我其实还好啦,毕竟对他没什么感情不是嘛。”
顾星觅轻叹,将她半揽入怀,“有我在,你没必要逞强。”
“我真的还好,”许单单轻声道,“就是感觉人生无常,他汲汲营营一辈子,反而得到一个戏剧化的结果。”
“害。”
她对许家从来没有任何归属感,为许继山的结局怅然而非伤感,自然不会刻意伪装情绪给外人看,以此来达到某种目的。
不多时,陈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俨然镇定许多。他走过来对许单单道:“二小姐,你要是有别的事忙就走吧,我留下来照看先生。”
许单单想了想,“好,有事联系我。”
谁想她人没来得及走,病房走道的另一头就涌来一群气势风风火火的人。
陈叔定睛一看,立马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心,许单单见他的脸色变幻无常,狐疑道:“这些人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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