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白月光你马甲掉了 > 16、帝京风物
    那小厮便大着嗓门笑道:“这位爷一看就是行家!最近千春楼编了一出新舞曲,唤作‘落花回风舞’,满帝京的公子少爷都快把那的门槛踏破啦!”


    段浔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我不是,我没有,我可以解释”。


    然而萧长煊却点点头:“是了,你来了这些时日,都不曾好好看过帝京风物,是我这个地主当得不周到。”


    遂向那小厮:“烦劳在正门前备两匹马。”


    那小厮忙不迭应了声,便带着一脸了然的猥琐笑容跑开了。


    段浔连忙矢口否认:“我就是路上听说有这么个地方,随口问问,我没想去,真的。”


    萧长煊没事人似的整了整袖口:“千春楼确是人间瑶池,值得一去。”


    段浔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简直像个被捉奸在床的负心汉。但转念一想,他也是个正值盛年的男人,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心虚的?——不对不对,不是应该担心此去不知凶吉,萧长煊跟过来会有危险吗?他刚才想到哪里去了!


    于是改了口径:“就算去也不用你陪我呀,这边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忽悠呢,你走得开么?”


    萧长煊道:“巡逻班次已经安排下去了,我乐得清闲,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段浔立即又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歇着,毒伤养好了么?”


    萧长煊颇得意地一笑:“早就无碍了,别忘了,当年我的沉水经心法练得可比你熟。”


    段浔无法,眼见萧长煊唤来老侍官吩咐着什么,只好兵行下策,捂着肚子就半蹲下来,嘴里喊着:“啊呀呀……!”


    萧长煊很莫名:“你这是做什么?”


    段浔愁眉苦脸:“兴许是早上多喝了两口冷茶……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解决一下,味道可能不太好,你千万别跟过来!”


    说罢他两腿并在一起,一蹦一跳迅速蹿到矮墙之后,消失在草木深处。


    甫一离开萧长煊的视线,他就恢复了正常,一个翻身无声跃过墙去,贴着墙根掠出一段,又是几个起落,一路上跃过若干江湖好汉的头顶,还未等对方惊呼出声就衣角翻飞扬长而去,片刻间已然来到正门。


    才出得门去,果见两匹套好鞍辔的乌黑骏马,其中一匹上赫然坐着一个人,正是萧长煊。


    “等你呢,上来罢。”萧长煊无视他见了鬼的眼神,老神在在道。


    段浔:“……”


    他终于无话可说,只好老大不乐意地爬上另一匹。一抖缰绳,两匹马于是蹄声哒哒,并肩离开了大衍庄。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道如蛆附骨般的阴冷视线。


    谈致半张脸没在阴影之下,看不出表情。


    这日天气明朗晴好,野蔷薇夹道盛开,路上有些家住城郊的农夫,毛驴拉着一板车新鲜瓜果进城去卖,远处三两踏青游人且说且笑,更有几个顽童迎风奔跑,将只花花绿绿的春燕风筝放得呼啦作响。


    只要鬼尸没打到家门口,老百姓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策马走出一段路,萧长煊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坐在马背上就研读起来。


    “看什么呢?”段浔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忙问,“有没处理完的事情就回去吧,我不用你陪。”


    萧长煊便将那本小册子竖起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承安年间帝京风物志》。


    “我从阿翁那里借的,据说此书很火。”萧长煊从册子封面上露出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著书的叫做风流老饕,也不知是哪一号人物,竟对帝京好玩好吃的去处如此熟悉。”


    段浔便策马凑到边上,伸头一看,果见那本不厚的册子里图文并茂,满满记载了如今帝京各式吃食——比如西市的陈记鸡汁汤包取料最是鲜美、东市周大娘家的什锦豆腐涝最以醇香见长、百里巷巷口张家小娘子做的鸭油酥烧饼有多酥脆可口……


    “我已大致看了这些地方的方位,”萧长煊一本正经道,“计算了一条最有效的路线,一天之内完全可以全部吃一遍。”


    一天?段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不去千春楼了?那敢情好啊!


    熟料萧长煊接着说:“我打听过了,那‘落花回风舞’要入夜了才有,我已派人先行定下包厢,等我们吃完小吃正好赶过去。”


    他说完后似乎是带着什么期待似的看向段浔,段浔却是有苦难言:你对那个地方还就忘不了了是吧!


    但看着萧长煊无比认真的眼神,他实在不忍拂了他的热情,只好做出期待万分的样子,于是两人驱马向前,很快来到城门下。


    虽然尸疫还未蔓延到帝京,但城门守卫已然森严了许多,门前告示牌上张贴着红字书写的鬼尸特征、危险性及如有发现立即报官的告示,白甲守卫军分立两侧,对进城的人畜一一严加盘查。他们路过时,有个兵队长认出萧长煊,才要行礼,被萧长煊抬手止住。


    也只有这里才有那么一点尸疫下的肃杀氛围,待进了城去,便又是另一番热闹情形。楼馆林立、商贾遍地、游人如织,到处是生机,到处是人气。两人到了闹市便翻身下马,牵着缰绳且逛且看。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等他们到了东市那做什锦豆腐涝的店家,却远远见站着一排人,皆默然不语,面朝着店门的方向。


    他们俩不明就里,正要走进去,就被人群里一个胖妇人拉住了。


    “干嘛呢干嘛呢,没看见这在排队么?还有没有礼数啦?”胖妇人声音尖细,像指甲尖在锅底不住刮擦。


    她前后站着的人也跟着谴责:“看二位人模狗样,想必也是念过圣贤书的,怎的跑来插队呢?”


    “排队?吃顿饭还得排队?”段浔往后面长长的队伍看了一眼:“乖乖,这得排多久?”


    “反正我排到这花了一个半时辰吧。”胖妇人得意洋洋,“想吃就到后头排着去!”


    “一个半……时辰……?”萧长煊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两人在豆腐涝的浓郁香气里呆立了片刻,不约而同地转身。


    “换家吧。”


    “好。”


    对着《承安年间帝京风物志》按图索骥,很快来到第二家店面,却也如出一辙地站着一长排看不到尾的人。


    “两个时辰就能排到了,很快的,二位上后面排去哈!”忙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的店小二对他们说,一边向长长的队伍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排队的往里面站点了哎!莫挡着路!”


    接下来的第三家、第四家……竟也大同小异。


    “邪了门了!”段浔大呼。


    “师哥,要不我们就选一家排上吧。”萧长煊飞速翻动那本《承安年间帝京风物志》,“来都来了。”


    “你被金丝蛊烧傻了么?傻子才会在大街上站两个时辰,就为吃顿饭!”段浔话一出口,方才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忙又问道,“走累了吗?是不是毒伤还没好全?”


    “不是,只是……”萧长煊将书卷在手中,怅然道,“只是你难得来一次帝京……也怪我平日不常出来玩,竟比个外地人强不了多少。”


    段浔见他那样,内心深处不知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遂大大咧咧笑道:“哪有,我倒觉得今天玩得挺开心的,帝京这么多人、这么多商铺,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他从萧长煊手中抽过《承安年间帝京风物志》,随手翻到一页,指着那线条简明的配图:“就这个!百里巷的鸭油酥烧饼看起来不错,就排它吧。”


    所幸这家摊铺相较起来生意略冷清了些,只需要排一个时辰。


    不幸的是,两人刚排到摊前,那张家小娘子便玉手一挥,脆生生叫道:“卖完啦!收摊啦!后面的不用排啦!”


    段浔:“……才这个点就卖完了?”


    张家小娘子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弧:“自从风流老饕先生把我家烧饼写进他的书里,每日都早早卖完的呀!”


    一旁便有气不过的问:“为何不多做些?”


    小娘子把嘴一撅:“说的轻巧,和面包馅不要功夫的呀!说多做些就多做些,我的手不要啦?”


    段浔觉得,一件倒霉事发生一次是悲剧,发生两次是喜剧,发生个三次四次就是闹剧了,此话果然不假。


    最终两人在烧饼摊一旁的临街铺子里点了两碗黄鱼面,在铺内仅剩的一张桌腿长短不一的桌子旁相对而坐。那店小二端来面条,不忘嘱咐:“这桌子瘸了一条腿,很不稳当,二位当心着点用。”


    “等等!”萧长煊刚拿起筷子,段浔便道。


    随即他伸了筷子进萧长煊碗里,扒开面条上卧着的黄鱼,将鱼刺尽数挑了出来。


    萧长煊奇道:“你何时会的这细致功夫?”


    他们在无稽山时,所吃之鱼都是东海里捉的,海鱼没有细刺,但萧长煊还记得段浔那时候最讨厌鱼刺,更何况如今这全是细刺的黄鱼了。


    段浔故作神秘地一挑眉:“这招乃是我无稽派的独门秘笈‘无稽扒鱼’,由段掌门首创,这位公子我看你骨骼轻奇,可愿一学呀?”


    萧长煊终于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瘸腿桌子随即危险地抖了抖,他连忙止住笑,扶住那摇摇欲坠的桌子。


    等吃完那碗面,夜幕便缓缓降临,在玫红与绛紫的天幕下,不远处骤然从下往上划过一线金光,由大地射入苍穹,伴随着轰隆巨响,在闹市上方绽开一团炫目光华。


    “是千春楼在放焰火,‘落花回风舞’要开始了。”萧长煊站起身,仍是温谦如玉的模样,“这回我早有预订,不怕那风流老饕。”


    段浔吃饱肚子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转念一想,左右他不离开萧长煊身边就是了,对方武功再高,能高过曹庄驰、林暄妍等人吗?于是也放心跟了过去。


    向着那焰火的方向走了半里,一栋张灯结彩、雕梁画栋的精致屋宇便施施然出现在眼前,门前站着几位环肥燕瘦的佳人,脂粉香气隔着几丈路扑面而来,料想这便是千春楼了。


    进了楼去,迎面而来一位风韵犹存的鸨母,萧长煊礼貌地颔首:“预定人萧飒。”


    那鸨母便向里喊:“红绡,引这两位客人去上等包间!”


    洒金屏风后走出一位极明艳的姑娘,向他们大方施了一礼道:“二位随我来。”


    两人便跟在她后面,穿过一群莺莺燕燕向内走去。突然之间,段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异样,仿佛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转眼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靠近萧长煊,不易察觉地在他指尖上轻轻捏了一下。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有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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