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好喽。”千草峰峰主郑长老把叶瑟瑟放到不行的背上。
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鼓了鼓,叶瑟瑟勾动手腕碰了碰,发觉几株药草窸窸窣窣地被塞进口袋里。
她勉强偏了偏头,看见了若无其事的郑长老。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嘶哑的喉咙只能吐出两个字:“多谢。”
叶瑟瑟眼眶发红,在最困难的时候,一点点微小的善意,也能成为托住溺者的浮木。
她虽然看上去外伤不重,但其实内里已经碎了。
星月夜下,药童背着叶瑟瑟爬下九千九百个台阶。
不行的鸭璞踩到青石板上,听着她轻弱的呼吸,心中升起无尽愤懑。
本是为行善事而去,雪上加霜而归。
以叶瑟瑟的资质和如今修为,到了哪里都是座上宾,都是需要大开山门迎接的人才。
诚然,诚然这里对她有养育之恩,但这些年叶瑟瑟也为了宗门到处出任务,做了不少实事。
即使是长辈,就能随意折辱他人了么?
左右现在叶瑟瑟也不是掌门故人之女了。
不行脱口而出:“瑟瑟,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然后呢?”叶瑟瑟说。
不行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欢快起来:“就想干什么干什么,相去哪里去哪里喽,瑟瑟你没见过北境的风雪吧?下雪的时候天空和地都白了。”
“然后呢?”叶瑟瑟似乎无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再去南海看看,听说那里的鱼虾好吃,西边的舞娘特别美,东林还有光头的佛修。”不行顺口回答。
“然后?”
不行沉默了。
他侧了侧脸,和叶瑟瑟认真地对视。她如今脸色灰败,但眼底的那一分坚定澄澈从未变过。
他顿时明白了,这几个然后根本不是她昏昏沉沉没听清。
而是,相比于过程,她更想知道,然后到最后的那个结果。
果然,叶瑟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不容质疑道:“以后这种话莫要说了。”
说完这句话,她默默又补充:“也莫要想了。”
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肩窝里。
听着这两句话被风卷走,像有一个秤砣砸在心里,沉甸甸的。
她不能离开太玄宗的。
不行所说的那些北境风光南境风情,都是很好很好的。
如果她是一个潇洒的侠客就好了,腰插白羽,背着剑匣,飒沓而行,在中州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脚印。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可是她不是。
这些年她也会御风而行,为任务也曾奔袭千里,塞上燕脂,陌上杨柳,诚挚的少年郎刨白心意,依依挽留。
十方美景看过,她来去如风,唯有太玄山占据心中方寸之地。
人游一世,终有一归。
她可因游历离家,因求学离家,却不能因一时委屈,逃避而离家。
总要回去的。
这里是她情之所牵,心之所系,就算走了又如何?
如果心神飘摇,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明明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却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圈出一块地。
固执地认为,这块地中,是铁帐布墙,地外是,风雨飘摇。
她不想再流浪了。
就算她现在不是掌门故人之女又如何,她会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只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
议事殿内。
扶着孟心睡下,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看着肉眼可见红润的脸颊。
白瓷一样的巴掌脸埋在深深的被褥里,仿佛一用力碰,就咔吧碎了。
怜惜之情涌上心头。
江玄清心尖一软替她掖好被角。
随后他熟练地将手往下一探,想把她的胳膊捞回去,却猝然摸了个空。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江玄清的脸色骤然阴沉。
往事吉光片羽闪过。
他和叶瑟瑟不是没有过温情的时候。
甚至很多很多,比叶瑟瑟自己记得的还要多。
当年叶瑟瑟初入剑道,体格不好,练得猛,经常受风寒。
他为此头疼许久,无意间发现叶瑟瑟睡相极差,睡觉时总是把胳膊架到外面透风。
之后他每晚都会用神识探查一下她的卧室,如果发现她睡姿不保暖,他都会亲自给她掖好被角,甚至还用术法把她的被子变成圆条型把她卷住。
这些深夜里默不作声的关怀,叶瑟瑟从来都不知道。
没过多长时间,她入了道,再也不会感染风寒。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这个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来自命运的嘲弄让长年淡泊的玄清剑尊脸上浮出一分薄红。
他又气又怒,偏生还找不到发怒的点,只能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把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叮当”一声,
窗边环佩鸣响。
江玄清回头望去,正巧看见齐宴负手站在窗边,眸光远眺,手中躺着一个莹润的青玉,正细细把玩。
他顺着齐宴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叶瑟瑟伏在童子的背上消失在无尽夜幕里。
黑暗中,两人沉默良久,齐宴突然苦笑一声,神色在一瞬间有些颓然:“看走了眼啊。”
他恨恨道:“竟能骗过我十一年。”
现在太玄宗也在天下五大宗之内,但终究相互牵制,少了一分力压群雄的绝对统治力。
若有一人横空出世,打破平衡。
太玄宗很有可能真正成为横压修真界的霸主。
这样的未来本不遥远,他们一度在叶瑟瑟身上看到了希望。
而现在。
“啪”泡沫碎了。
品行不端的人是不能统领一宗的。
江玄清叹了口气,目光移向齐宴手中的玉佩:“心心怎么说。”
齐宴举起这块玉佩,这块玉佩分为内圈外圈两部分,现在正严丝合缝地扣到一起,谁也看不出这两部分曾经分离了十几年。
当年叶瑟瑟正是拿着内圈被掌门认作青麟之女的。
齐宴道:“时间过的太久了,心心只记得当初有个小乞丐和她打架,具体细节再难回忆。”
江玄清回头看了看沉睡的孟心,低声道:“那你有问过,当年的具体细节么?”
齐宴沉声道:“问过,对答如流,各种细节都对得上。”
如果单单是一块玉佩和一封来自仙君的手书,并不能完全认定孟心的身份,但记忆是做不了假的。
江玄清揉了揉眉心,刚刚在为孟心梳理药力时,他甚至在她体内发现了属于叶瑟瑟的灵力瘢痕。
联想到当年叶瑟瑟来太玄山时其实已经引气入体了。
大致的真相已经拼凑成型。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
……
过了几日,挑个比较晴朗的天气,叶瑟瑟带着不行搬家。
背对着无妄峰走下来的时候,她腰杆挺得直直的,摆着一副颐指气使的面孔,没有搭理任何人。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使她离开了无妄峰,也不是可以随意取笑的。
不过说是她带着不行搬家,实际上是不行带着她搬家。
当日齐宴击碎了她的膝盖,她现在有些不良于行,再加上经脉上的伤,灵力不敢轻易动用。
所以那么多东西不行一个人搬,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怀着一点点的愧疚,她端坐在千草峰的一处凉亭中,闭目养神。
结果刚打了个盹,就被亭外的一阵喧闹吵醒。
一群人嘻嘻闹闹地走了过来。
一人声音极大:“你说叶瑟瑟啊,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仗着是掌门的故人之女天天嘚瑟个不行,这回真的来了,她惨了。”
“嘘,好歹还是真传弟子,你小声点。”旁边有人劝他。
“怎么,怕她听见啊?难道我说得是假的不成。她要来,我直接问问她。”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对。
是鸡装凤凰被拔了毛之后不如普通鸡。
这种话叶瑟瑟这些天听了不少回。
但每次听,她都不能泰然处之。
只是她也发现现在这个时机并不会有人听她解释,她攥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不想理睬。
人群逐渐接近,一名男弟子侧跨一步,直接走到了凉亭里,像是才看见叶瑟瑟似的。
他夸张地叫道:“天哪,竟然没有看见叶师姐在这里。”
“那刚刚的话,”他和一人对视一眼,眼中显出浮夸的震惊,“真是失礼失礼。”
“弟子随口一说,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
“不过好像也没有错吧。”
几个人存在感太强,叶瑟瑟睁开了眼。
她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发现了违和。
他们身着劲装,腰间还都悬着一把剑,分明就是剑修。
关键个个气息沉稳声如洪钟,丝毫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来千草峰干嘛?
他们在一旁你一言我一句地挨个挤兑。
看向叶瑟瑟的目光中隐隐参杂的兴奋期待,像是想看她受到羞辱后的震惊愤怒。
但看着他们略显浮夸的表演。
叶瑟瑟的心绪竟然毫无波澜。
甚至连最初的那一分不甘都没了。
毕竟跟傻子较劲没意思。
她头疼地扶了扶自己的脑袋,第一次为太玄宗的未来感到担忧。
见说了许久,叶瑟瑟都没有表现出他们期待的表情。为首的人越众而出,来到叶瑟瑟面前。
叶瑟瑟打量着他。
这人她认识,叫做徐鸿,仗着自己是个小世家出身,整日游手好闲,之前被还她抓到骚扰女修,毒打了一顿,小样儿还挺记仇。
她几乎能猜出徐鸿将要说什么。
果然,徐鸿抱臂扬起下巴:“我说你是一个窃取别人身份的小偷,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你认也不认?”
波澜顿生。
叶瑟瑟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人更挤了些。
徐鸿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也是直接戳到了当事人的心窝窝。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着叶瑟瑟的反应,哭泣?愤怒?失落?难以置信?
都不是。
只见叶瑟瑟低头深吸了几口气,短暂地沉默后,缓缓抬起头:“我不认!”
眼眸清澈坚定,声音若清泉击石,穿透迷雾,掷地有声。
她就是这样笃定。
这些年她夏练伏暑冬练三九,每日挥剑两万下。
即使现在发现,她并不是掌门故人之女,但她仍然自信地拥有别人抢不走的东西。
因为那是她的努力换来的。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了锅。
“不认?师姐好硬气耶。”
“厉害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有空不如多去练剑。”叶瑟瑟嘲讽道。
剑修不练剑,被雇来组团找人麻烦。真闲。
“不不,其实在下亦有要事相求。”
徐鸿一展折扇,弯腰逼近叶瑟瑟的脸。
他扬起手,“叮”一声,一个圆圆的牌子从她袖子里滑出,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瑟瑟的脸色一白。
见她领略了自己的意思。
徐鸿满意一笑,后退一步抱拳:“师姐硬气,在下徐鸿,请教阁下高招。”
太玄山多剑修,剑修好战,太玄宗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演武台,用于日常之间的切磋。
有了演武台,便有了排名。有了排名,下面又牵扯出战绩统计、奖惩机制、灵石下注等等。
所以为了激励剑修们相互切磋。
演武场还有一个规矩,就是每名弟子每一年都可以对前十名进行强制挑战,被挑战者不能拒绝。
如若赢了,他可获得一万上品灵石的奖励,同时败的一方一年内的战利品都归胜者所有。
叶瑟瑟如今在演武场排行第三。
而现在徐鸿拿出演武场的通行证,上面一条银线闪烁。
他正是要使用这一年唯一一次的机会来向叶瑟瑟求战。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出。
毕竟众人皆知叶瑟瑟最近有伤在身。
虽说剑修受伤是常事,其中可钻空子的余地很多,但太玄宗之内都是同门师兄弟,很少有人能抹开这面子趁人之危。
徐鸿的眼光溜到叶瑟瑟的膝盖上,戏谑道:“师姐,你可还站得起来?”
“可要认输?”
叶瑟瑟被徐鸿的无耻震惊了,可转瞬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心头涌起。
事到如今退不能退。
她“铮”地一声解开自己腰间剑,“砰”地一声将剑鞘杵在地上。
重物坠地发出沉沉的声响,一小片尘埃扬起。
凭借着剑鞘支撑,她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
她的手一动,重重地落在徐鸿的肩膀上。
徐鸿只觉得万钧之力压在肩头,足下一个踉跄。
叶瑟瑟挑眉道:“何须用占你这一个珍贵的机会。”
“我正要和你做过一场。”
修剑修心,修的是一往无前的锐气,战前先怯,便是先弱了三分。
前些年论道大会上,曾有百晓生以以直、莽、勇三个字评叶瑟瑟,众人无不叹服。
叶瑟瑟从袖子里摸出门派的通用玉简,迅速输入几个字。
数里之外,演武场玉壁上荡过一丝涟漪,几个鎏金的大字从上面跃出:“无妄峰叶瑟瑟请战,群英峰徐鸿。”
“徐鸿,应战。”
“零号擂台观战。”
自从鎏金大字跳起,演武场便骚动了起来。
众剑修闻风而动,也不知是想看精彩的切磋,还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转眼零号擂台密密匝匝堆满了人。
叶瑟瑟从袖中掏出相似的圆牌抛入空中。
圆牌上自带固定的传送阵法。
在太玄宗的任何地方,只要注入少许灵力,使用人会迅速传送到对应擂台上。
白雾散去,再睁眼时,她已然站在一个圆形的擂台上,擂台外有一片澄澈如洗的镜面,只要细微地观察,就能发现这镜面下厚重的如蛛网一般密集的灵力。
这下面是阵法,一旦有人被打出擂台,会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
叶瑟瑟和徐鸿遥遥相对,
一人淡然平静,一人气急败坏。
徐鸿自知对叶瑟瑟没有任何胜算,但得知她受重伤之后,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被人说是趁人之危又如何,被人说无耻又如何。
他偷偷买通了千草峰那日伺候的弟子,知道叶瑟瑟现在全身上下能动用的灵力不足三层,膝盖更是打着木板难以移动。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叶瑟瑟装得厉害,现如今那件光鲜亮丽的皮被扯下,她还是这么装?
本想看她气急败坏的神情,到如今,气急败坏的反而是自己。
不过没关系,只要报复到叶瑟瑟,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遥遥抱拳,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微笑:“请指教。”
叶瑟瑟连正眼都欠奉。
徐鸿目光一凝,率先出剑。
脚下踏着“风云步”一往无前。
手中剑划过道雪亮的半圆,空中变相斜刺,直取叶瑟瑟小腿。
“好快的剑。”
听着台下的弟子纷纷惊叹,他的眼中不由出现得色。
这一招,他前日挥了上万遍,只为一击得逞。
而刚刚的那一剑,又是超常发挥,是最完美的剑。
“当”一声。
中?
不中!
电光火石间,叶瑟瑟手中剑鞘翻转,整个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向后一折。
徐鸿那一剑擦过剑鞘,激起一路火花,最后斩到了地上。
砂石飞扬。
避过一剑,叶瑟瑟神色淡淡,听着台下弟子的叫好声。
她膝盖爆疼,手中发麻,心中发苦。
刚刚一避看似轻描淡写,但膝盖还是免不了动了一下,密集的骨茬扎在肌肉里传来难以言喻的钻心之痛。
叶瑟瑟不想动用太多灵力,但徐鸿虽不算亲传,却也是内门之中的顶尖,长年在演武榜上排名二十左右,嘴上油嘴滑舌,力道确实实打实的。
注意到叶瑟瑟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徐鸿心中暗喜,他迅速回身,手中灵剑一转,背后斜刺,雪光闪过,只向叶瑟瑟腹部横击。
这一击,攻击力不强,却范围极大难以躲避。
他要将叶瑟瑟逼退。
闻得风声,叶瑟瑟灵台一片空茫,手心连弹,以指为剑,连续在在不断变幻的剑光中连按七次。
终于按在剑身上。
下一瞬,徐鸿变招,侧过剑身直刺叶瑟瑟丹田。
叶瑟瑟手心一沉,借过上挑之力,凌空而起,惊鸿游龙,翻过徐鸿落在他的身后。
甫一落地,徐鸿迅捷无比,剑光又至。
叶瑟瑟自知再避无益,反手拧身,和徐鸿缠在一起。
徐鸿以势压人,叶瑟瑟纯以身法胜,一呼一吸之间,两人在擂台中缠斗数百个回合,下面的人几乎看不清手上的残影。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毫厘间擦过。
徐鸿剑愈快,脚法交错变幻,十剑有八剑都往叶瑟瑟的腿上招呼。
他低声道:“师姐,你还能坚持多久?”
快剑的消耗极大,但叶瑟瑟的消耗更大。
她每一击每一次避让,都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压制伤势。
他大笑:“师姐你为何不拔剑?”
双腿剧痛已然难以忍受,喉中亦有咸腥之气愈浓。
听着台下的叫好声,叶瑟瑟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一记普通的直劈,叶瑟瑟躲闪不及,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师姐,我赢了!”
又一急刺,剑未到,她浑身一震嘴角流下一串鲜血。
见状,徐鸿喜不自胜。
下一瞬。
他听见叶瑟瑟长长的叹息。
伴随着这声叹息。
压迫感扑面而来,手中的剑哀鸣一声,剧烈震颤,其上灵光瞬间黯淡。
风停。
台下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时间仿佛被无限制地拉长。
叶瑟瑟薄怒的声音一字一顿响彻耳畔:“和一个几乎不用灵力还半残的人,打了这么久,你很骄傲么?”
他努力挣动身体,发现手足僵硬,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
随后,叶瑟瑟右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剑柄。
她闭着眼,雪亮的光从身后探出一寸。
磅礴的灵力在一瞬间爆开,如穹庐倒灌,狂风骤雨,惊涛骇浪。可谓摧枯拉朽,令人心寒胆颤。
剑名,朝闻道。
出鞘。
剑身两面,一黑一白。她侧过剑身,白色的一面冰晶剔透,熠熠生光,黑色一面深邃可怖,威势内蕴。
两厢对比,在叶瑟瑟身上融合成奇妙的诡秘气氛。
她就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极为飘渺难以逾越感觉。
即使见过多次,徐鸿仍然呼吸一滞,嫉妒狠狠扭曲了他还算端正的脸。
胜局在望,叶瑟瑟仍然没动,将剑轻描淡写地架到脖颈上。
“徐鸿,你可知,为何你灵根资质如此顶尖,却迟迟不能升为亲传。”
难道情报有误,是她故意藏拙?
他怀疑了一瞬,下一秒就看见叶瑟瑟脸猛地惨白,喷出一口血来。
是的。
她并没有藏拙,只是强弩之末硬撑罢了。
她扬起了头:“你觉得激怒了我,成功让我和你打了一场,是因为我羞愧难当?”
师尊掌门已经如此评价她,门中弟子的流言蜚语,她亦早已预料。
失望有之,愤怒有之。
却唯独没有羞愧。
因为她确确实实,没有做过。
若真的有一丝愧疚,那也是对着当事人孟心。
“关于所有的质疑我全盘接受,如若最后真能证明我有罪,我也接受所有惩罚。”
“但只要我还在太玄宗一天,你们叫我一声师姐,我就有责任鞭策你们修炼。”
之前自己被当成掌门之女备受宠爱的时候,众弟子纷纷前来请求赐教,现如今,人未走茶已凉,院子已然门可罗雀。
是她指点的功夫退步了么?是她性情大变引人讨厌了么?
都不是。
只是笼罩在她身上的外来光环消失了而已。
她叹口气:“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还请专注自我,不忘本心。”
“徐鸿,你心性不足。”她评价道。
徐鸿脸憋得通红。
“散了吧。”
叶瑟瑟回头看向寂静无声的观众席。
扬起剑,并不沉重的一剑斩下。
演武台被一分为二,一道深深的沟壑轰轰烈烈地裂开,砂石飞扬。
尘土的笼罩下,叶瑟瑟再支撑不住,单手撑住地面,倏然喷出一口血来。
胜负已分,她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然回到了刚刚歇足的凉亭。
空无一人,之前围成一团的弟子们不知跑去了哪里。
为击败徐鸿而爆发出的灵力奔涌在经脉里,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她重重地喘了口气。
刚刚一番争斗,她身上出了不少汗,精神陡一放松。
她靠在凉亭的长椅上,有些昏沉。
困顿之下,她并没有发现凉亭外,一道流光闪过,徐鸿出现在草坪上。
他眼珠通红,牙齿咯咯作响,面上已经显出一分疯癫之色。
看着毫无防备的叶瑟瑟,他拾起地上的剑,直直地向叶瑟瑟刺去。
叶瑟瑟闻风而动,疾速转身。
就见徐鸿的剑已经逼至面前。
来不及过多反应,她一踏长椅,向后退去。
只是动作太过仓促,在空中她已经有些身形不稳。
正当她以为注定要跌倒在地时。
风声一紧。
一个手掌托住了她的脊背。
力道看似不是很大,却极稳地撑住了叶瑟瑟的身体。
同时另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夹住了徐鸿的剑尖。
轻轻地一弹,徐鸿剑脱手,他如遭重击,整个人朝相反的方向被掀飞。
叶瑟瑟犹自怔愣。
下一秒,她被人捞过轻轻放回长椅上,面前多出了一个高大劲瘦的背影。
来人风尘仆仆,身上传来冷冽的风雪气息。
他背着一把比掌心稍厚的宽刃,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彪悍而不过分夸张的肌肉曲线。
眉目如同刀刻而成,俊美却又带着几分凌厉的凶气,让人望而生畏。
正是玄清仙尊座下首徒,荆听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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