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药店中的乌头尽数被买光，竟然没有丝毫剩余，就连武林盟外的野药田中乌头也尽数消失。
零星几株漏网之鱼却连一副药剂都配不成。
水樱的脸色惨白。
孟溪目露悲戚，隐隐含着怒意，“破坏规定在武林盟动手，好大的胆子。”
他脸上没了笑意，显得有些阴沉，带着肃杀之气，与平时判若两人，却无人觉得诧异，在孟溪的管理下出了这种事情，若他不恼怒，才会有人质疑。
我却觉得这样的孟溪才真了些，之前他总带着微笑，作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总觉得他带着一副令人作呕的面具。
孟溪转头问我，“神医，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周围的人都看向我。
水樱微微颤抖。
我摇了摇头。
她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似的坐在椅子上，握着东起的手，红肿的眼睛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低声道：“还有半盏茶时间。”
大堂中的人默契地离开，要将最后的一段时间留给水樱。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望向门外，入目一片雪白。
马匹雪白，衣衫雪白，斗笠雪白，连握着缰绳的手都白像是冰雪雕琢。
奕之策马奔来。
“神医，这些够不够？”
他将马背驮着的白色包裹抛给我。
药气扑过来。
里面是满满一包乌头。
孟溪面色悲哀，“已经过了时间。”
我径自拿过包裹开始最后一步的制作。
孟溪没预料到我的动作，一怔之后想问什么，声音已经被周围的询问声淹没。
“神医方才不是说时间不够了？”
“东少主还有救吗？”
“这些乌头的品质真好，不知可以做几副解药？”
……
我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方才我将时间说短了。”
死尸粉的解药做起来简单，将粉末按剂量混合在一起即可，外解药外敷，内解药内服，半盏茶时分见效。
很快，我就将解药给东起用上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我洗净手，端过庄乘风拿过来的蜂蜜牛奶——牛奶的味道怪怪的，我不喜欢，但是庄乘风每天都要压着我喝两杯，据说可以长高。
眼前一花，孟溪已经到了我身前，问道，“东少主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半盏茶。”
周围的人发出小小的欢呼，水樱怔怔的扎了眨眼，颤抖着手盖住了东起的手背，感受到的体温每一息都比上一息更加温暖。
她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
周围的大夫连忙围了过去。
孟溪往那边看了一眼，面露焦急，我看不惯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道：“水樱体弱，大悲大喜，休息片刻即可。”
他面上一松，却又问我，“那药庄主，你说的将时间说短了，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假面看得人不适，“将毒发时间说短了。”
孟溪的面色沉了下来，“药庄主为何要这样做？庄主自己冷心冷情就没有考虑到为东起公子忙碌的诸位侠士与水姑娘的感受吗？大悲大喜，若是方才药庄主照实说了，水姑娘也不会险些晕过去。”
我正被他质问的语气搞得有些好笑，却没想到周围有大夫七嘴八舌得替我解释了起来。
“盟主，说短时间是正常的，每个人身体状况不一样，当然要取最短的时间了。”
“水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就算没有药庄主也会昏厥，怪不到药庄主头上。”
“谁都想不到奕阁主能赶过来。”
第一次有人替我辩解，我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
突然头顶温热，庄乘风趁人群不注意，摸了摸我的脑袋。
……
东起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得还好，不到半盏茶时分就彻底清醒过来，他直起身茫然地往周围看了看，“小爷睡着了？”
“樱樱？”
他扭头看到水樱，水樱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还没缓过神来。
“樱樱？你眼睛怎么肿了？谁欺负你了？！”
他怒意极盛，正欲起身，却被水樱扑过去抱了满怀。
“我以为……”
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有方才安排人马时的雷厉风行。
东起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那帕子角上绣着一对樱桃，鲜红可爱，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
“樱樱乖，不哭不哭，哪个王八蛋弄哭你了我给你报仇！不把他脸上打出十八个颜色，我管他叫爷爷！”
水樱又哭又笑，打着哭嗝，“那你给你自己叫爷爷罢。”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心口被撞了一下。
孟溪说我冷心冷情，我倒也无话也反驳，众人为了水樱与东起而紧张挂念，我却与众人像是隔了一层罩子。我制作解药也好，出手救助也罢，只是单纯因为我想要解毒，倘若躺在这里的不是东起，没有水樱，只是一条断了腿的狗，我也会救它。
只是我看着东起与水樱，却感觉那一层罩子被轻轻戳了戳。
就像下山之后遇到的每一件事。
耳畔有窃窃私语声。
“方才水姑娘那又是发悬赏又是安排的利落劲，和平时真是截然不同，还真没看出来。”
“水家毕竟沾着武林的生意，排兵点将的能力咱一群大老爷们都比不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起人不可貌相，我倒是觉得东少主不一般，没想到东少主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呢。”
“东少主这次是掉进了温柔乡里头了。”
“若是我也能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婆娘，我恨不能含在嘴里，系在裤腰带上。”
“滚蛋你恶心不恶心，你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什么样，你乐意人家还不乐意呢。”
“滚犊子——”
……
水樱大抵是听到了周围的声音，方才激动的情绪平复，她大抵是想起自己现在还在东起怀里，脸颊绯红，直起身来，东起想看看她的眼睛，被她用帕子挡住，顺手拿过一旁的斗笠带了起来。
东起也知道女儿家爱娇，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丑，左右环顾竟然一眼看见了我，快走两步给我行了个大礼，“多谢神医救了我这条命，以后若是神医有什么差遣请尽管说。”
“神医你看樱樱的眼睛，有没有消肿的药啊。”
我从药箱中摸了摸，找出一盒香膏，“抹在眼睑上，一炷香即可，弄到眼睛里用清水冲干净。”
东起连连道谢，我皱皱眉，“药钱。”
东起一拍脑袋，将钱袋递给我，“神医我就带着这些，等一会我再叫家里送些过来。”
他跑去给水樱敷药，我打开钱袋看了看，挑出五两银子将钱袋递给他。
消肿的法子很多，不过这种药膏是师父研制的，与朱颜花一样，都是好像没有太大作用但是卖的很贵的那种。这种香膏不仅可以消肿，若是睡得不好，还可以用来护养眼睛，免了眼底青黛之色。
我将药效说了，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很多道目光看向了我。
孟溪找东起询问他晕倒前的事情，水樱却站起身来，冲众人长长鞠了一躬，她还去找了奕之，“多谢阁主出手相救，听闻阁主风雅，喜琴棋书画，小女子家里有一副白玉黑翡棋盘，刚好赠与阁主。阁主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知道区区一副棋盘难表谢意，以后若是用得到水家，请尽管吩咐。”
白玉黑翡棋盘一出，周围隐隐传来吸冷气的声音。
这一套棋盘白子由上好的羊脂玉打磨，无一杂色，白色浓稠如同羊脂牛乳，黑色则由黑色翡翠打磨，黑色浓郁，对光淡紫。随意挑出一粒棋子，都是寻常人家两三年的花销。而这棋盘是由完整的整块黄玉雕刻，黄色浓稠而细腻，触手生温。
这一套棋盘价值千金。
不少人看着奕之，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奕之带着长长的斗笠，看不清神色，他只是道。
“不必送我，神医所托。”
奕之半身在阳光中，半身在阴影里，我隔着挡风帘与他对望，隐约看见他的眼睛色泽一只浓黑，一只浅淡。
他赶来的时候，风烈烈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吹开他斗笠上的挡风帘，露出的一小片下巴也像是冰雕雪铸。
他跑得那么快，黑色的长发如同将军的披风在身后扬起，马蹄声如同战鼓。
奔向我。
我的心脏突然像是被击打的战鼓上的一片树叶，跟随者战鼓的节奏，猛烈地、拼尽全力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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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石：人不能、至少不该，不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尤其是这两个人还是一对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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