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清醒着,一动不敢动。
湛歌听到绵长规律的呼吸声后,在黑暗中试探着睁开了眼。
窗缝溜进来的冷风无孔不入,似恶兽怒吼,使他头皮发麻。
湛歌感觉自己魔怔了,直到现在梦中画面还依然清晰。此刻回过头来一细想,他心惊不已。那个梦不像个梦,倒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不是说,如果没有被姐姐带走,他的命运就是瘸腿,被卖到翠云楼?
湛歌喉咙噎了一下,把泪水憋回去。他费力的在昏暗光线中分辨出古筱的轮廓,看她在一侧半倚着,一缕青丝落下,侧脸安静柔和。
湛歌心跳如鼓,他轻轻起身,屏气凝神,将古筱放倒在他身旁,还胆大的把手搭在她的手心里。
古筱无意识抓了一下,也不知是梦到什么,摸来摸去,最后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化作不会断开的绳索一样将他们两人紧紧捆住。
终于,湛歌嘴角噙着满足的笑,闭上眼,一点点平复着杂乱的心跳。
次日,一阵敲门声响起。
古筱觉浅,一下子就醒了。
手臂发麻发痛,她没忍住嘶了一声,看到胳膊上的脑袋后,古筱惊了。
她什么时候上来的?还有,这手怎么回事?
敲门声变得急促,古筱等麻劲儿消下去之后试了下湛歌的体温,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才一根根掰开湛歌的手指,解放了被攥红的右手。
她站起来简单活动了几下后,打开门,和门口的齐黎对视上。
既然回来了,不好好睡觉,找她干嘛?
古筱眼神疑惑:“有事么?”
齐黎一身素衣,嗓音也清冷如雪:“我家仆役不见了,听人说,昨夜你和他讲过话。所以,我想问问你,你知道小梨去哪了吗?”
古筱斜倚在微凉的墙面上,搓了搓手臂,道:“昨夜她向我打听你的去向,也许找你去了,但跟你正好错过。还有事吗?”
齐黎蹙眉,摇摇头,疾步回了隔壁房间。
古筱打个哈欠,关上门。
湛歌穿好衣物,乖巧地坐在床上,头上竖起一缕小呆毛。
古筱低头蹭了蹭脚尖,抬头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那人敲门时就醒了。”
古筱偏了偏头,倒是不敢直视湛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到床上去了,还那样……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此事了。”
湛歌涨红了脸死死抱住古筱的胳膊:“没关系的。”
古筱眼神微凝,抽出胳膊,退了半步:“这哪行啊,你是男子,我跟你保持距离是要尊重你。”
湛歌惴惴不安,紧忙撒开手,强装淡定道:“嗯。”
他脸皮再厚,也不能说出自己不介意,那般饥渴难捱的样子,肯定会被当成荡夫。
天刚蒙蒙亮,天色是鱼肚白,清冷且单调。
系统正巧上线,恨铁不成钢道:【宿主,这大好时机,你为什么要推开他?】
“我为什么不能推开?”
【你没看出来吗?湛歌想给你撒娇呢,你就这么断他念头,何时才能完成任务啊!】
啊……好像是这样没错……
古筱后知后觉,急忙弥补道:“不过呢,我是你姐姐,也是允许的。”
说完她发现湛歌正看着她,表情欣喜,眼神晶亮,如果有毛茸茸的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是在欢快地摇摆。
不对,怎么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古筱脸一红,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问道:“身上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湛歌下床走近,小手扒着桌沿,低头轻轻摇了摇。
“真的假的?”古筱怀疑地看向湛歌。
“真的。”湛歌点点头,不过还是那副没啥力气的样子,让人感觉他都快虚死了。
古筱头疼似的叹息一声,她这问题跟没问一样,听到的都是假话。
她用肉眼也瞧不出来湛歌身体是哪里出了问题,顿了一会,艰难道:“不问你了,等下干脆带你去看大夫好了。”
湛歌小声拒绝,说他真的没病,不用看。
古筱也拒绝,她道:“不可以,必须去看看,把身子养好我才能放心。”
她想挽个髻,在身上摸来摸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簪子。
“姐姐在找什么?”湛歌问。
“簪子呢,奇怪,哪去了。”
古筱说完就记起来了,簪子抵给小贩换丝带了。
她苦恼道:“湛歌,昨天买的那么多条带子呢?拿过来一条。”
湛歌捡起一条带子递过去,然后看着古筱将带子绕了几下之后停住了动作。
“欸,我手好笨。湛歌,你来帮我在这里打一个结。”古筱两只手拽着带子,不至于让柔发散落。
湛歌说话磕巴了一下:“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就帮我打个蝴蝶结就好,还记得怎么绑吗?”古筱鼓励道。
湛歌畏畏缩缩的走过去,拿起带子的两端绑了一个结。
他没见过这种扎法,眼睛里带着好奇,小心翼翼道:“这种我没见过,有名字吗?”
古筱:“这叫低马尾,梳起来方便快捷,好看吗?”
“好看。”湛歌痴痴的看着,古筱头发柔顺黑直,若是带子上绣点花纹,会更好看。
古筱回头看他,鼓励道:“你在我面前不用害怕,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凶你的。”
“真的吗?”湛歌抬起头,眼睛红肿,可怜巴巴的问。
古筱眼里也有点湿润,一字一句道:“真的!我也是一个人,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自信起来,强大起来,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日后能自己照顾自己,既然这个世界对男孩子不温柔,那就自己对自己温柔。你说呢?”
湛歌却是罕见的没回话,他沉思良久,点点头。
古筱摸了摸他的头,道:“走吧,下楼吃饭去。”
他们点了两碗面片汤。
等热气袅袅的面片汤上桌摆好后,湛歌咬着嘴里的软肉,羞愧地摩挲着桌沿,迟迟不动筷。
古筱问道:“怎么不吃啊,不喜欢面片汤吗?”
湛歌答非所问,局促道:“姐姐,咱们的钱还够吗?”
也不知道他的那点钱够花多少天,他饿习惯了,少吃一顿也没事,还能多省下一天饭钱呢。
古筱笑道:“是不够啊,这怎么办,要不把你押在这刷盘子抵债吧。”
湛歌惊了一瞬:“姐姐肯定是骗我的,不是说好的不会丢下我。”
“这样啊,那咱们一起在这刷盘子。”古筱点头道。
湛歌舒口气:“只要姐姐不丢下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古筱透过氤氲水汽看着他,心中酸软。
“系统,我要是告诉他,我去赌坊赢了十多贯钱,他会怎么样?”
【会很开心。】系统道。
“不,他会害怕,害怕我是第二个元烟。”古筱回道。
【那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系统弱弱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想欺骗隐瞒啊。”
古筱又搬出那套说辞来,对湛歌道:“其实,我跟新任县令是朋友,昨日她知晓我的遭遇,很是仗义,给了我十多贯钱。”
湛歌有些惊讶:“这么多钱?”
同时,一人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母亲还有忘年交?她又何时这般大方赠人财物?”
【翻车啦,翻车啦。】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
古筱装傻充愣,当眼前人不存在。
可他不依不饶,催促道:“说不说,不说我可就请你到县衙坐一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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