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枭雄入赘后 > 第139章 第 139 章
    寒流骤退,豪雨春汛,江北多处支流决堤,三两个时辰的功夫云麓城积水就没过了脚踝。


    廖三正着急忙慌的命兵士抢救仓中粮草火药,忽有云堂房驿使前来传信,是薛进下令命全军撤出云麓城。


    据驿使所言,云堂房那边已经开始撤离。


    “三哥!咱们牺牲了多少弟兄!好不容易才把云麓打下来!岂能就这么拱手相让!”


    “他娘的!你当老子想撤!”廖三手都在发抖,可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不遵从:“仇阳呢?快,叫他率领两万铁骑守住北边城防,免得沂都城的帝军趁势反攻,无论如何,要把粮草火药全数运出去!”


    “是!”


    幸而云堂房的命令来得及时,云麓城内十几万人马在帝军尚未兴兵攻至前撤回了安阳大营,虽遗憾丢掉了这座辛苦打下的城池,但好在及时止损,没有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涝徒增伤亡。


    可此番撤离,带来的后患却不少。


    薛军兵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占江北两处要隘,原以为再过不久就可以大获全胜,正摩拳擦掌,士气高昂,未曾想天公不作美,竟在此时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一夜之间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只能顶风冒雨的狼狈逃窜,一个个就像霜打茄子似的萎靡消沉。


    而帝军恰恰相反,不过睡一觉醒来,天地换了颜色,万物回春,艳阳高照,打破了那“上苍降怒,天要亡周”的传言,紧接着豪雨突至,河水暴涨,兵不血刃的就将薛军逐出了江北,轻而易举夺回要塞。这是何等的祥瑞之兆!


    区区西北荒蛮子,一帮不入流的反贼,想推翻朝廷,做主辉瑜十二州,当真是痴人说梦!


    胸怀此念,帝军士气大涨,竟显现出几分所向披靡的势头,不仅重新占领了江上水道,还三番两次渡江而来,围攻薛军的驻兵大营。


    这样的纠缠一直持续到盛夏三伏。


    如百姓们所料那般,极寒之后果然迎来了一场大旱,整个雨季不见一滴雨,许多田地都干裂了,常州境内虽有沂江水渠灌溉,但兵士们一心征战,春耕之际荒废了不少良田,丘州亳州的收成不及往年一半,而合州几乎颗粒无收,老百姓全靠着旧年囤粮勉强度日,再无余地供养薛军。


    “哎……”楚熹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止不住的摇头叹息:“入不敷出啊,这每一样军资都是入不敷出,粮草反而不算最紧要的,你们俩……你们俩可不可以学学常德那边,多动脑子,能省则省。”


    廖三和仇阳坐在躺下,两手放在膝上,一个赛着一个的乖觉。


    这种须得豁出去脸皮的差事,还得廖三张口:“少城主想必也晓得,帝军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只要咱们熬过这两个月,他们一准是不攻自破。”


    江南大旱,江北好不到哪去,只是仗着地大物博,仍有丰收之乡,才顶上了粮草缺口,可那到底是近百万兵马,要稳住士气,少不得一顿吃喝。


    廖三这话倒也不虚。


    楚熹扫了眼仇阳,轻叹道:“我从安阳乡里调了二十万石粮草,亳州那边运来火药十车,至于旁的,实在有心无力。”


    廖三闻言立即面露喜色:“够了够了!薛帅说得果然不错!少城主永远留着后手!末将佩服!佩服!”


    “呵,你们就在背地里算计我呢是吧。”楚熹将账册重重拍在桌上,佯装恼怒道:“这二十万石军粮可是乡里百姓埋头苦干三年才攒出的富余,别妄想吃白食!要还!”


    “当然还!西北还有一个半月便秋收了,今年少说能有一百万石,到时连本带利的还少城主!”


    巍峨耸立的月山关挡住了正月里那波寒潮,故不受冻灾旱灾的影响,今年收成无忧,关键是西北百姓真愿意掏空家底养薛军,每年都把一半以上的产粮送到关内。


    楚熹抿唇,正欲问问廖三常德那边的情况,忽听外头传来老四的喊声:“让我进去!别拦着我!姐姐!”


    “啧,又来。”


    “是四少爷?他还惦记着要投军呢?”


    “可不是嘛,三天两头闹一回,非得老爹拿板子打他一顿才老实,今日准是听说你们俩来了,想趁机表表诚心。”楚熹越说越生气,猛地站起身,从背后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快步走上前递给仇阳:“你去,去往死里抽他,叫他打消这念头!”


    仇阳抬起手,竟真接过了鸡毛掸子。


    廖三赶忙阻拦:“别别别,他下手没轻没重的,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话音未落,老四纵身一跃冲进了堂内。


    楚熹见他都有胆子硬闯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颇为生硬的对仇阳道:“把他打出去!打坏了算我的!”


    仇阳也知道楚熹是说气话,只以鸡毛掸子为剑,在手中轻巧的转了一圈,竹竿直逼老四面门,老四瞪大双眼,连连向后退,但很快就用小臂抵挡,又是挥拳又是踢腿的,意欲回击仇阳。


    老四被困在府里这阵子,总是满怀怨气,觉得姐姐姐夫联起手来蒙骗他,是瞧不起他,因此终日苦练武艺,憋着劲想要逃出去,安阳府里这些负责看守他的内卫皆成了他的陪练,倒真有了不少长进,在仇阳的鸡毛掸子底下过了足足三招才被按在地上。


    “楚茂和,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想投军建一番事业有什么错!”


    有一说一,楚茂和确实没错,可薛军兵士吃着安阳的粮,领着安阳的军饷,谁敢让这安阳四少爷上战场和帝军真刀真枪的拼杀,不过留他在营帐里做个摆设,以他这倔脾气,准要违抗军令往上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楚熹冷冷的瞪着他道:“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廖将军!”老四很清楚仇阳一贯对他姐姐唯命是从,只恳求廖三:“我发誓什么都听你的,绝不会拖后腿!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这……四少爷可是难为我了。”廖三扯了一下仇阳,讪笑道:“军中不能离人,咱还是快些回去吧。”


    “嗯。”仇阳放开老四,扔下鸡毛掸子,淡淡道:“四少爷几时能从我手上过十招,我便做主准你投军。”


    “你说真的!”


    “自然。”


    老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即看向楚熹。


    单凭一个鸡毛掸子都能在三招之内把老四按住,楚熹以为凭老四的本事,想从仇阳手上过十招,恐怕得等仇阳七老八十,于是欣然答允:“我没意见。”


    “好!那一言为定!”老四说完转身跑出了厅内。


    楚熹撇嘴:“就这冒冒失失的样,还想建一番事业。”


    仇阳道:“其实四少爷资质不错。”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估计这回他能消停一段时间。”


    “是啊。”


    要搁在从前,看这俩人如此相视而笑,廖三一准向薛军打小报告,不过……如今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色不早了,那个,咱回吧。”


    楚熹还有话要问廖三,故而将他二人一路送出门。


    “常德那边怎样,薛进信上总含糊其辞,让我放心不下。”


    “薛帅就是怕少城主担心,哎……”事情到这个份上,廖三也不忌讳和楚熹谈论军情:“眼下帝军不再分兵把守江岸,而是集中兵力扼守要隘,主攻常德,钳制顺清安阳,近来几场仗打得都不是太好。”


    楚熹眉头皱得愈发深:“怎么个不太好?”


    廖三叹道:“天干物燥,帝军专以火攻,烧了薛军驻扎在常德以北的大营,十几万兵士不得不退回城内,得亏少城主当年掘了水渠,不然常德的水都养不活一城百万人。”


    见楚熹面色难看,仇阳开口道:“听闻北六州已有易子而食的惨象,落草为寇者无数,起义闹事的也不少,百姓们都说还不如让薛进打进来,兴许日子能好过一些。”


    “民心动摇,江山不稳。”楚熹摇摇头道:“看来拖不上两个月,朝廷就快要孤注一掷,和薛军决一死战了。”


    正如楚熹所料,短短七日之后,二十几万帝军合围了常德。


    先是用巨石填上水渠,切断城内至关重要的水源,而后又照旧火攻,向城内投放大量的火油,以此扼制城墙上的投石车和陶罐弹。


    接下来,便是拿尸首堆山。


    烈日之下,密密麻麻的帝军仿若蝗虫一般,发疯了似的踩着自己人的头颅向上攀爬。


    攻下常德要塞,夺取驻军之地,斩杀反贼薛进,收复江南四州。


    帝军为达这目的,真正是不惜一切代价。


    “如何?”老爹面色凝重的问:“还没有消息吗?”


    “常德城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连鸟都飞不出,何况驿使。”


    “李善那边也没动静?”


    “顺清的兵马一动,兖州军即刻便会杀上来,安阳同样的。”


    任凭廖三心急如焚,没有得到薛进的命令,也不敢抛下安阳城贸然调兵驰援。


    老爹不禁苦笑:“难道薛军当真气数已尽了吗。”


    楚熹望了一眼城下几乎干涸的护城河,忍受不住酷热,躲进城楼旁的阴凉处:“那也未必,老爹莫不是忘了,常州并非薛军的常州。”


    “正因常州是咱们楚家的地盘,我才不愿它落到朝廷手中。”


    “不,常州是常州百姓的常州。”


    楚熹对薛进有所防备,对老爹却从无秘密,老爹当即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恁可要想好了,子弟兵是咱们如今唯一的退路,若……若有朝一日恁和薛进决裂,咱们半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了。”


    楚熹很热,热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就像曾经站在老爹跟前,那个十六七岁,不谙世事,为爱情斗争的无知少女,坚定不移地说:“不会有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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