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摸着下巴乐不可支。


    白狐狸眼睛瞪地溜圆,气的吱吱乱叫。想也知道,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道士笑声忽然一停,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山道看去,长眸缓缓眯起。


    微凉的夜风送来了些许陌生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不可闻,但对于擅长此道的道士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


    道士眸光一转,忽然伸出袖中手朝蓬松的狐尾捉去。


    小狐狸警惕地竖起毛绒绒的双耳,刨着爪子打算躲开,谁料势不如人,还是落入了虎掌。


    道士挑挑眉,嗤笑一声,轻松倒拎起小狐狸闪身上了树。


    “有人来了,别折腾了,”道士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忽然起了兴味,他按住挣扎的小狐狸,随口道,“再动就扔下去。”


    道士拎着她藏身于树冠,不仅站得高望得远,还有繁枝茂叶作掩护。


    狐狸忿忿不平地磨了磨牙,眼角余光朝地面瞥去的瞬间,骤然一惊。


    这么高?!


    这是要摔死狐狸吗??


    小狐狸瞅了眼自己站着的小树枝,浑身哆嗦后腿发软,总感觉要掉下去。她咬咬牙,毛狐狸脸上讨好一笑,扒紧了道士。


    “出息。”道士轻哼了声,笑骂道。


    月黑风高。


    远处的小道上有一行人举着火把,抬着花轿往枯木林而去。


    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一老者拄着拐杖跟在轿边,面色凝重。


    “就快到了。”他面无表情目视着前方,嘴唇翕张,也不知是在同谁说话。


    轿子里有人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嗓音雌雄莫辨。


    轿外一行人状似镇定,实则心跳如擂鼓,背后冷汗淋漓,面上一派如临大敌之色。


    “都稳着点。”老者低声斥了句。


    柳生走在老者身后,浑浑噩噩,不知怎的,这一路走来,心中不安之感快要将他淹没。


    他有些茫然,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初见白姑娘之时。


    熟悉的面馆,一身青衣的姑娘,天真又活泼。


    若是眼下再多上一点泪痣,那便更像了……


    柳生脑中忽然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像……像谁呢?


    自那日从黑袍人的傀儡术里脱身起,他便整日恍惚神思飘散,脑子里,也经常会涌现出一些莫名的想法。


    头又开始疼了。


    柳生捂着头咬紧了牙关忍耐,面色煞白。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老者一边暗自提高警惕,一边顾及四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自是没注意到柳生的不对劲。


    一行人已是抬着花轿在枯木林外转了许久,荒山也绕了个遍,见还是没动静,下意识松了口气。


    想必,是不会来了。


    心下一松,面上自是也露了几分。


    走在一行人最后头的妇人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站在原地,弯下腰捶了捶发酸的腿。


    缓了些疲意,妇人这才缓缓直起身,打算快走几步追上队伍。


    谁知抬头的瞬间,竟见一个黑影静静的立在她面前!


    一身红色喜服,头发入口,嘴被黑线缝住,面容凄厉,身上血迹斑斑。


    这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就是!


    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妇人猛地抬起头来,欲要张嘴呼救,便被脖颈上忽然冒出的血线阻了声。


    不过片刻妇人便尸首分离,身子瘫倒在地,脑袋却咕噜噜滚远,眼里还藏着未散的惊恐和悔意。


    她悔自己,竟是没把仙人嘱咐的不可掉队放在心上……


    黑影缓缓转头,脖颈也跟着发出僵硬的“咯吱”声。


    前方的人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双青中泛白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轿中忽然传来两声轻响,似是手指叩在轿沿上,明明极轻,众人却浑身一激灵。


    似是冷风吹过,众人瞬间清醒,疲意尽散。


    有个年轻汉子两腿颤颤,冷汗从额上滴落,他总觉着,有道带着深深恶意的目光,正注视着这里。


    是……是什么呢?


    他脑中胡乱地猜测着,恐惧之意渐渐被放到最大,他被勾着,忍不住想要侧头看一看……


    “别!”老者低声呵斥道。


    年轻汉子心中一惊,骤然回过神,想赶紧转过头来,可是,已经迟了!


    他已经回了头,也瞧见了!


    “它”也看见了他,正阴森森地咧着嘴,冲他笑。


    年轻汉子脑中轰的一声响起,眼前发黑,心霎时便沉到了谷底,大腿酸软,险些没站稳。


    是老者扶稳了他。


    一行人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只是脚步越来越慢……


    他们身后跟着的东西,越靠越近,带着恶意的目光,也越来越强烈,如芒在背。


    众人强压着心内恐惧,抬起沉重的腿,咬牙前行。


    快了,快了。


    就在前方了。


    柳生回过神来,因为他忽然想起,忘掉的一个约定……


    约定……


    “子时三刻,我在枯木林柳树下等你。”


    有道女声忽然在脑海中响起,似是包含着无望和希冀。


    是谁呢?和他约定的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应下这个约定?


    柳生头痛欲裂,他扶着额头,眨眼地一瞬间,忽然愣住了。


    他方才只失魂落魄地跟着众人走,下了陡坡抬头时才看到,前方那棵高大的柳树。


    枯树林,柳树,子时三刻……


    全都对上了。


    众人看见柳树时眼间一热,似是看到了希望。


    他们加快了步子,迫不及待地,向那里赶去。


    老者拄着拐杖,腿脚不利索,落在了最后,在离柳树还有两步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沁起的凉气。


    先是凉气,然后是……悄悄爬上颈间的彻骨寒意。


    披散着长发的红衣女鬼正站在老者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鬼爪一点一点的向老者颈上伸来。


    “阿父!”柳生才发现阿父不在,他猛地转身,竟瞧见了这一幕,惊惧之下,叫喊声撕心裂肺。


    女鬼桀桀一笑,缓缓抬头,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吱”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却都怔在了原地。


    女鬼上上下下打量着柳生身上的大红喜袍,嗓子里忽然溢出一道压抑的怒吼。


    “啧。”雌雄莫辨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不耐烦,一只大手忽然从轿中探出,将老者拽了过来。


    女鬼忽然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眼中流出两行血泪,伸爪朝柳生抓来!


    柳生竟也不躲,就这么愣在原地下意识红了眼眶,满脸的茫然和无措。


    女鬼却毫不留情,掌风迅疾。


    众人大惊,眼看着鬼爪刺来,柳生就要命丧当场,一道淡金色屏障忽然亮起,将女鬼弹了开来。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缩在屏障内。


    女鬼跌倒在地,蓦地吐出一口黑血。


    柳生竟然愣愣的看着她,欲言又止,伸手欲扶。


    桃木拐杖高高扬起,打在了柳生的手背上。


    “终于出来了。”清冽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纷纷抬头寻去。


    一道破空声传来,泛着青色幽光的长剑踏风而来。


    白池落在了屏障前。


    “姐姐!”轿内声音终是不再雌雄莫辨了,而是变回了稠腻的甜声。


    晋尤一把掀开帘子,从西轿内钻了出来,朝白池奔来。


    只见他穿着一身红色喜服,乌发被挽起,面上还上了新娘妆,美艳不可方物。


    若是不开口说话,单是这般看去,一眼便会叫人误认为女子。


    白池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便拂开了他。


    见着晋尤眼中似有受伤之色,面上委委屈屈,她顿了顿,难得软了话语,轻声哄劝,“你不会武,还是躲在后头的好,免得伤及。”


    “好,我听姐姐的。”听她一解释,知是为了保护自己,晋尤这才收了方才那副泫然欲泣之态,乖乖站在屏障内。


    白池这才转过头来。


    女鬼站在不远处,浑身黑气冲天,面容可怖。


    她的目光满是恶意,似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让众人毛骨悚然。


    白池眸光微沉,执剑而立。


    看来,这一场是非战不可了。


    女鬼身形微动,忽然闪身过来。


    白池飞身后退几步,避开了她的爪。太和剑上青光幽幽,裹挟着寒风,朝女鬼刺去。


    那女鬼竟是不躲不避,宁愿直直撞上白池的剑,也要近她的身。


    白池惊觉有诈,剑身微晃,躲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


    女鬼招招狠辣,皆是朝着命门而来。


    众人都屏息注视战况。


    白姑娘一剑刺穿女鬼心口,可下一秒,那伤口竟然愈合了!


    二人越打招式越快,快到众人竟连残影都看不清。


    “砰——”


    女鬼重重的跌倒在地,这次,她呕血不断,竟是爬不起来了。


    白池左手执剑,右手上忽然托着个漆黑古朴的铃铛。


    女鬼看清后大骇,她又呕了口血,慌忙摆头往后退去,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怕这个?”女鬼面上惊骇似是作不得假,白池垂眸看了眼手上蛊铃,心中一动试探道,“你若是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不用它。”


    女鬼看了着蛊铃,满是惊惶畏惧,但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白池的问话。


    白池心下一顿,本想收回蛊铃,但谁知下一刻,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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