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焦的气息弥漫在鼻尖,隐约钝痛感从背部传来,巨大的撞击过后,常观妙好险翻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沟里,焦木被犄角卡住,砸到了三轮。
至于常观妙自己,她没细看,她撑着山壁摇摇晃晃站起,踉跄扶着往前拖动步伐。
她找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敲开了门。
开门的人本来很不耐烦,不知道谁会在这样的糟糕天气来叫门,然而打开门却看见了一个浑身狼狈、右腿流血、头发还烧焦了小半块的女人,吓得惊呼起来:
“你身上烧起来了!”
常观妙看了一眼左肩,点点头:“是的,请把我送到县医院,另外请通知县医院,让他们派一辆救护车去大山村,有个孩子在等待救援,大山村村长会和他们沟通的。”
说完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户人家的主人甚至没来得及扶住她。
只看到她左肩的衣服被烧出一块洞,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块,火星终于彻底灭了。
她的呼吸微弱,眉头微皱,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方才求救时,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说下雨了该打伞一样。
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面前这个倒下的人,意志力未免过于坚强。
同一时间,一样躺在地上,不停大喘气、惊魂未定的,则是施艳。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甜甜这死丫头害死的时候,冯巧窍不知道上哪冒了出来,远远地问这边是不是有人。
甜甜就若无其事地走了,施艳回过神来,马上大声呼救,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好在冯巧窍虽然和她不对付,到底找了根木棍让她拉着上来了。
冯巧窍抱怨:“我衣服都湿了,施大姐,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走路不看路的?”
要搁在平时,施艳要怼回去,但现在她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尤其是和甜甜对比之下,只觉得冯巧窍怎么看怎么亲切。
“衣服湿了穿我的。”施艳的嗓子还哑着。
冯巧窍听她说这话,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施艳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了?
施艳腿还是软的,冯巧窍扶她走路,手碰到施艳右手,疼得施艳直叫唤。
“大姐,你右手也弄伤了?”冯巧窍问。
施艳总算冷静下来,听到她的问话一时怒从心起:“甜甜那死丫头,拿了把菜刀来想砍我,还踩我的手想把我弄下去,差点让她得逞!她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冯巧窍听了大感吃惊,追问:“不会吧?还有这事?”
施艳眉眼间郁气沉沉,打定主意要让甜甜好看,对,还要让常观妙赔钱!
*
常观妙再次恢复意识,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壁,视线往右看,是输液架和吊瓶。
左肩传来剧烈的疼痛,还有右腿也一样。
她向左看,发现左肩被处理过,右腿则很沉,好像打了石膏。
她推测可能是骨折了。
她的心情有点坏。
三轮车、医药费,都是挺大一笔开销。
但又不算坏的彻底。
她还在回味躲过那一刹那的惊险感觉,那种肾上腺素飙升而带来的强烈快感。
常观妙躺在病床上,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隔壁两个床的病人都躺着,有个家属打了饭进来,之后是护士进来给他们换针。
轮到常观妙时,常观妙:“护士,请问我欠了多少医药费?”
护士有点惊讶,还是回答道:“你的家属已经付了押金,押金还有。”
常观妙:“家属?我的家属也来了?”
她的家属那不就只有甜甜,甜甜醒了?
“送你来的人说你们村需要救护车,医院就派救护车过去,结果到了一看发现她已经醒了,事情我们也向大山村的大队长了解过,得知确实事出有因,你们大队长对你的情况也很关心,就让一个大人带着你女儿跟来了。”
护士对常观妙这家印象深刻,因为县里医院不报销,一般农民即便有大病也只是忍着,错过最佳治疗时期,更别说主动叫救护车这种花钱的项目。
“你女儿后来又有发热,她现在被带去检查了,很快就回来,放心吧。”护士说。
果然,没过多久甜甜就回来了,带着她的是张屠户的媳妇,王秀娟。
常观妙看见她就想到那辆报废的三轮车,顿时头皮发麻。
“嫂子,那辆三轮车多少钱?”常观妙准备算一下要还多久。
王秀娟的神色也尴尬了一下,说:“嗨,那不是我家的,是公家的,因为老张在屠宰场工作就从单位借了,不过你别急,村长说了,他会帮忙去县里说明情况,让你们慢慢还,差不多一百八十元吧。”
常观妙听到这个数字沉默了一下,不过她是很务实的人,过了遍脑子记下有这么一大笔债务就行了,她就怕甜甜要疯。
她毫不怀疑,听到这件事的甜甜会眼前一黑。
常观妙这时才发现,打从进来起,甜甜就一直没说话。
她仔细去看,发现甜甜的表情很平静,这让常观妙有点纳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站在离病床好几步远的地方,堪堪才进门口,比王秀娟离得还远。
难道是被她的伤吓到了?
常观妙想了想问:“甜甜,你没事了吧,护士刚刚告诉我你去检查了。”
王秀娟:“没事,大夫说一切正常,对了我给你去医院食堂打个饭,你吃什么?”
常观妙谢过她,说要最便宜的那种,王秀娟也知道她的难处,体贴地拿了饭盆直接去食堂了。
“你要不要坐下来,坐凳子上吧。”常观妙对留下来的甜甜说。
甜甜黝黑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很快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听她的话坐。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常观妙:“虽然欠了这么多钱,但咱们还能赚,那只母鸡也还下蛋呢,慢慢地总能还上,你秀娟婶子刚不说了吗,村长去找人家商量了,可以慢慢还,办法总比困难多的。”
“你…”甜甜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你的伤是为了救我?”
她的语气疏离而自持,带有一种客套的礼貌,和平时截然不同,就好像两个人,而且莫名冷静。
常观妙:“也不能这么说吧,主要是运气不好,那树被雷劈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感觉你今天说话怪怪的?”常观妙问,“你平时是这么说话的吗?”
“我平时怎么说话?”
她莫名轻笑了一下:“娘?”
常观妙:“……”
不对劲,肯定有哪不对劲,甜甜别不是烧坏脑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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