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仿佛让那禅香消散,阳光不再,那风光雅静的景色亦再无半点美丽,一句言语便像是将平尤琼重新拖回那个地狱。
看见平尤琼苍白的脸色,迎夜白皱着眉,不悦地道:“别告诉我,你对那个孽障还留有旧情,就在她说要叛投魔教的那天,她便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可师叔,我……我……”平尤琼努力着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到平尤琼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迎夜白叹气道:“他朝一日,你终会遇上沈拾。”她道:“留些手段也是好的。”
只不过是留些手段,又并非是真的要现在要下死手,师叔都是为了自己好,说服了自身后,虽神色仍不太好,平尤琼还是对迎夜白轻声道:“……好,都听师叔的。”
即便自认与沈拾同出师门,一同修炼不在少数,对对方的招数也绝能称得上熟悉,只是在迎夜白一字一句地说出弱点时,却让平尤琼觉得自己对沈拾,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
……或许不止在武艺上。
“沈战的每一个行动,落下的每一剑,都有她的思量。”迎夜白一边和平尤琼过招,她以自己为示范,扮演沈拾引导平尤琼要如何折解沈招的招数,他们以练习用的木剑作为武器,道:“她不是会用直觉和本能的人,而对这种过于理性之人……”
在平尤琼再次挡下迎夜白的一剑时,迎夜白施加力度,说道:“便是要用与她相反的东西来让她疏忽。”她解释道:“但这并非要你全然不用谋略,横冲鲁莽之人终只会输得一无所有。”
“嗯……!”被迎夜白不留情面地用木剑打在肩上,平尤琼痛得低哼一声。
“你要做的便是在谋略之后……”迎夜白竟是要用木剑往平尤琼的腹部向击打,她冷声地道:“……奋身一博,那时不用想太多谋略,不用多虑,你想了一百步,沈拾她想的却是一百零一步,索性就什么都不要想,来个出奇不意,打乱她所有步调,所有战略。”
就在那木剑要碰到平尤琼的腹部时,平尤琼咬着牙,却没有躲开,而是直接赤手抓住木剑的剑身,若是真的剑,只怕已是剑刃割得满手鲜血。
她攥住木剑没有松手,向前一扑,将讶然的迎夜白推在地,压坐在对方身,平尤琼一只手握住迎夜白的木剑,另外拎剑的手却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在干甚!这是反击的绝好时机!”迎夜白怒然地看着平尤琼停下了动作,道:“而你却傻愣在这做什么!”
身下迎夜白的身影,恍然间和沈拾重叠在一起,平尤琼面无血色,似哭非哭地说道:“师叔,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见到平尤琼那脆弱的样子,本来还怒火中烧的迎夜白,却是像泄了气般抿着唇,她推开平尤琼站起来,看了一眼平尤琼腰间,沈拾相送的素安剑,冷然地:“别说留有旧情了,你根本被困在往日里!”语毕,她径直离开,只留下平尤琼一人跌坐在地上。
这时,一把幼嫩的童声从一旁传来,担心对平尤琼道:“姐姐,你没事吧?”只见是一个面容可爱的女童,那是神庙里的小信徒,女童手上拿着一盘糕点,而她身旁站着将眼前之事尽收眼底的住持。
许是怕平尤琼和迎夜白会乏累,住持特意领着女童来给他们送糕点,他们坐在屋檐下,住持笑着问一旁的平尤琼,道:“糕点可还合口味?”
扫过那正欢快地吃着糕点的女童,平尤琼也不禁染上些许笑意,她手拎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点点头,道:“很好吃。”只是当目光落在远处独自一人练剑的迎夜白时,不由得又失落起来。
“……住持,我放不下,我不能像师叔那般快地放下过往的日子。”平尤琼眸色痛苦地说道:“……我做不到。”
闻言,住持却是摇了摇头,道:“谁说你师叔放下了?”她望向迎夜白道:“她今日教你的每一句,都像是向她曾经那全心全然的信任挥剑,越是放不下,便越是要去逼自己放下。”
“你师叔说你被往日困住了,但又何止你一人被困住。”
在平尤琼有些愣然的时候,住持只是柔声对平尤琼说道:“若是放不下,也不用太执着,终有一天,某一刻,便放下了。”
“姐姐,沈拾姐姐她好久没来了,你知道她去哪了么?”吃完糕点的女童,餍足地对平尤琼问道,显然对外间发生了什么,丝毫不知情。
平尤琼只是寂然地想道,她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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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教和白榕派的那隐秘的洞窟处,里头素来昏黄的环境被火光照耀,只见整个洞窟被照得通亮。
在洞窟的中是一个有半人高的炉鼎,从里头烧出的雄雄烈火,沈拾站在炉鼎前,那炉里的火在劈哩啪啦地烧着,那火光摇曳晃荡,火舌像快要烧到沈拾身前那般。
炉鼎里的火像是红色的莲花一般,灼热中带着不可触及的美,那火并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由火莲催生的魔焰,比普通的魔焰更为深沉,更强大。
系统问道:[沈拾,你催生火莲,是有什么用途?]
望着那烧着的火,沈拾凝眸道:[还记得我杀了白榕派八十多人么?]
虽然一直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可沈拾并未将全部的事实告知系统,所以它也一直未知事情的全相。
[要除去司千沙,光灵根是必需的,却仍未够。]沈拾解释道:[要对付她的魔功,还需要更多的筹码,而我们发现能抵抗魔功,需要一把至好的武器。
[什么武器?]系统好奇地道。
目光中似是在回忆,沈拾说道:[在古书上有记载,当年那个与平尤琼一样有着光灵根的修士,那位剑圣,用的便是这把乌玉剑。]
她道:[在对应邪修前,乌玉剑以几十位正道修士奉献出的心头血融于剑中,再以极强的魔焰来炼制,便能制作一把与魔功抗衡的利刃。]
沈拾的话,让系统大受震惊。
那些修士哪有一个是真的想死的,只是在守卫苍生正道前,却置生命于之之后,自愿奉献出已身。
从剑间抽出乌玉剑,沈拾的眼眸明明映着那赤莲,却仍旧晦暗不明。
当身上寄负太多东西时,便一步也不能走错,一错,不单是一人的心血,而是很多人的心血,都会白白浪费。
低垂下眼眸,她利落地松手,将乌玉剑拋落在火莲之中,那些魔焰如同汹涌而上的捕猎者一般,一瞬间将乌玉剑吞噬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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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派的比武场上,门派的弟子正在互相切磋,其中一名是建壮的男弟子,眉目刚毅,似是主修剑术,副修体术。
和男弟子对奕的是一名外貌清丽的女子,女子执剑而立,身姿卓越,看起来自有几分悠然自得,那女子便是孟辰雪。
台下有不少人为那男弟子加油助兴,但也同样有很多人喊着孟辰雪的名字,毕竟身为水云派的下仼的掌门,在门派内自是有很高声望。
“孟师姐要赢啊!”
“卓师兄加油!别输了气势!”
“孟师姐,我用了一个月的月石赌你会赢的!可别输了!”
“卓师兄,我押你能胜利的!”
台下的弟子与七嘴八舌地叫嚷道,那位男弟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往常孟辰雪都会回应一下台下的弟子,现下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似是过于专注等会的对奕。
当告知开始的声音响起时,二人纷纷执剑交手,门派内的比武,和在战场上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厮杀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武术上的交流,或者是前辈对后辈的指导。
可不知为何,孟辰雪这次却是次次出招都不留余地,像是要将对手赶尽杀绝一般,作为对手的男弟子自然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
那男弟子也不是第一次和孟辰雪交手,很快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又一轮激烈的攻势弄得步步难移,只是要抵挡住孟辰雪的攻势,便已经快快要招架不住。
一双眼眸黑得渗人,孟辰雪又是瞄准男弟子的弱处攻击。
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下不单是台上的人,就连台下的弟子都察觉到异样,霎时间,台下低声议论的声音顿时骚动起来,纷纷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着就要被孟辰雪逼得要掉下擂台,男弟子连忙说要投降,若在比武台上自愿投降,那对手也不能再对投降者继续攻击。
可孟辰雪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举着剑一步步逼近对方,她的眼神如着了魔一般,不见清明。
就在孟辰雪的剑就要碰到男弟子时,一把平和但带着不同忽视的威严的声音,清楚地传在整个场地,道:“够了,成何体统。”
那声音源头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便是水云派掌门王之山,这时孟辰雪才宛似猛然惊醒一半,看着自己举剑的手,似是感到不可思议和后悔。
她究竟在做什么。
只见王之山摸了下白色的胡须,叹气道:“辰雪,你随为师来。”
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下,孟辰对刚才对奕的弟子轻道一声“抱歉”,便随王之山离开了。
待到了只有二人的殿堂时,王之山转身对孟辰雪,平淡却带有责备之意,说道:“就你这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下仼掌门的模样。”
他语重深长地道:“听闻魔教教主修炼魔功在即,很快正邪就要开战了,你却还是这般不成气的模样。”
闻言,孟辰雪抿着唇,紧攥着手里的剑,正邪开战,意味着她很快就会和沈拾碰上,自从瑞阳秘境之后,她一直在努力变得更强。
可还不够……
和那人相比,她还远远不够强……又如何有资格当那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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