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红桑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听到了虚拟屏幕嗡嗡震动的提示音，又看到施以凉手里的水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半睡半醒，感觉似乎有人在“乱摸”自己，确实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这样荒唐的误会，她原本就潮红的脸上更加红了。她接过施以凉手里的水瓶和纸巾，示意她赶紧接电话。
施以凉看了一眼虚拟屏幕，点了“接听”。那边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施以凉先打破沉默：“婉仪？”
那边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道：“是我。”顾婉仪的声音有些喑哑。
季红桑闭着眼睛靠着座椅，却并没有睡着。她无意偷听别人打电话，便按了一下车顶的按钮，将隔音耳机扯出来戴上。
就算是无意，她也不想探听到别人的隐私。
ahti发了那种动态，多年不见的顾婉仪又主动联系自己，施以凉不得不在心里确认了一些猜测，她叹口气，问道：“最近还好吗？”
顾婉仪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还好。”她语气中有一些故作轻松，“我离婚啦，现在又是黄金单身汉一个。”
顾婉仪从小娇生惯养。她一帆风顺地长大成人、学业有成、结婚嫁人……一路走过来，一切都是那么顺心顺意，毫无挫折。
上个月顾婉仪还发了秀恩爱的视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婚，一定是因为什么突发的变故。施以凉不想多问，避重就轻道：“那你现在在哪儿？”
上硕博的时候，和她熟识的人都知道，她和顾婉仪关系不错。那时全息学校还没那么普及，施以凉上的就是传统的实体学校。施以凉当时还是信息学院一枝花——当然这都是别人叫出来的，施以凉从未承认过。而顾婉仪，则是舞蹈学院的“民族舞女神”。
原本两个人毫无交集，还是一次联谊活动中，施以凉被请去帮忙写全息舞台代码，重头戏又正好是顾婉仪的舞蹈节目，这才算是认识了。
顾婉仪性格比较活泼，后来经常来找施以凉玩。当时施以凉的朋友小春还经常开玩笑，说顾婉仪对施以凉有意思。
当时施以凉只是跟小春调侃了几句，叫她别瞎说。
后来芬兰人ahti来国内当助教，顾婉仪迷上了身为建筑设计师的ahti，和他恋爱结婚了。像很多毕业后分道扬镳的同学、朋友一样，顾婉仪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渐渐断了音信。
顾婉仪终究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在国内了。你在一号城吧，能见个面吗？”
施以凉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季红桑：“现在吗？你在一号城？”
顾婉仪停顿了一下，哑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啊？要不我还是……”
“你先告诉我地址吧，我去接你。”施以凉想了想，说道。
顾婉仪给她发了一个位置——居然是一号城机场。也就是说，顾婉仪是直接飞来找她的。施以凉看着定位，心情有些复杂。
她收起屏幕，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季红桑送回家，然后再去接顾婉仪。
正想着，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的托车电梯上，准备上楼了。
“我自己上楼吧，车子不用上去了。”季红桑摘下了耳机，停顿了一下，“你的隔音耳机好像是坏的。”
所以，刚才的对话，季红桑不小心都听见了。她按了一下开门按钮，刚要下车，却被施以凉拉住了。
“还是我把你送上去吧，我上去花园走悬浮公路也是一样的。”施以凉说道。她有些不放心季红桑。
季红桑摇摇头，还是拿起包下车了：“快去接你朋友吧，这个钟点，反而是悬浮公路更拥堵一些。”
季红桑说得是没错。施以凉沉吟了一下，叮嘱她道：“那你小心点，我先去了。进门给我发个消息吧。”她说着，发动了车子。
季红桑扶着墙壁，看着车子飞速驶出了视野，然后强忍着头晕恶心，搭上了极速电梯。在门口验证了瞳孔，进了门，一下子倒在沙发上。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平时都会尽量避免喝酒，但今天也不知怎么，有点过于放纵自己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以后还是尽量别喝酒了，不然会麻烦到施以凉。
施以凉在城北机场接到了顾婉仪。七年没见了，顾婉仪变了许多，可能因为不跳舞了，看起来丰腴了不少；脸上脂粉未施，原本艳丽的五官显得憔悴不堪，眼角犹带泪痕。
“以凉……”她冲上来，抱住了施以凉，“呜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施以凉有些尴尬，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放置才自然——不是羞涩，是真的尴尬。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从未掩藏过自己的性向，因此对周围的女孩子，也会保持合适的距离。
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施以凉也只好理解地轻轻拍了拍顾婉仪的后背，以示安慰。
“我帮你订个酒店，可以吗？”施以凉帮她拉上行李，问道，“对了，你吃饭了吗？”
顾婉仪擦了擦眼泪：“在飞机上吃过了。”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以凉，你上个月，是不是结婚了？”
施以凉抿了抿唇，点头道：“嗯……结了。”
施以凉并没有给顾婉仪发请柬。毕竟好几年没什么联系了，一结婚就给对方发请柬，好像不太好。
有点伸手就要份子钱的意思。
“你都不通知我一声，我还是听你们学院的人说的。”顾婉仪略带不满地说道。
施以凉把顾婉仪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不说那些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还是直接送你去酒店？”
顾婉仪咬了咬嘴唇：“不给我介绍一下你太太吗？”
施以凉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含糊说道：“以后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吧。”
顾婉仪坐上车子，语气突然放松了一些：“你还记得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说自己不想结婚吗？”
施以凉仔细回忆了一下——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某次闲聊中说到的吧。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很多事情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顾婉仪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年轻的时候说过那么多话，没有几样是作数的，那时候说不会结婚的你结婚了，我呢，”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ahti，“却离婚了。”
“你要是实在难受，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施以凉说道。
*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红桑才结束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从沙发上坐起来。束着长发的发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长卷发微乱地披在肩头。季红桑环视了一眼只开了一盏走廊灯、有些冷清暗沉的室内，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轻声说道：“凉凉今天有女朋友了吗，没有。”
甜美的女声回答道：“凉凉今天有女朋友了吗，没有，启动完成。你好，我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季红桑想，她大概知道施以凉为什么会跟系统说话了。
一个人在偌大的空间里，总会有孤独的感觉。
“我刚才喝醉了。”季红桑抱着膝盖，左脸颊放在胳膊上，说道。
系统关切地说道：“是吗？真遗憾。你喝了多少？我可以叫凉凉给你准备醒酒汤。”系统口中的凉凉，就是那个每天默默拖地洗衣做饭的机器人。
季红桑轻声说：“嗯……也不是很多，只喝了三小杯，就喝醉了。”
系统无情地鄙视道：“那你真的太弱了。”
季红桑换成右边脸颊放在胳膊上，看着天花板角落的绿色光晕，轻轻地“哼”了一声：“北部二锅头，你能喝几杯？”
系统说道：“北部二锅头，最上头的酒，我一杯都喝不了。我可以叫凉凉给你准备醒酒汤。”
季红桑闭着眼点头：“好吧，叫凉凉给我做醒酒汤吧。”
机器人接到指示，从休眠状态中醒了过来，咔哒咔哒地走到厨房，开始给季红桑做醒酒汤。
过了一会儿，机器人咔哒咔哒地走过来，把一个托盘放在了季红桑面前。
季红桑抬头一看，是一小碗黑乎乎的汁液。
“这是什么醒酒汤……”季红桑自言自语道，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两下。这醒酒汤看起来，简直就像毒/药……
季红桑皱了皱眉，舀了一勺凑近闻了闻。
味道也真够奇怪的……
季红桑是个有探索精神的人，她决定尝一下这碗醒酒汤。
这时，花园外面突然有灯光照射进来。季红桑放下碗，微微眯着眼，迎着光看过去，一个颀长的身影匆匆走进来。
“你在喝什么？”施以凉鞋都没换，直接走到她跟前，紧张地看着她。
季红桑指了指系统：“机器人做的醒酒汤。怎么了吗？”
“你已经喝了？”施以凉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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