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轨。洛斯宇平安度过了射击课的摸底考试,唐黎毫无疑问又是第一名。
同一个梦连续做了好几天,很快就到了唐黎和福利院的孩子约好要去看他们的周五。
“糖哥哥,下次我也想上树!你带我好不好?”
唐黎半蹲下来,和小男孩平视后才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故作严肃道:
“今天想上树,明天是不是想上房?那揭瓦的时候要不要我帮你?”
“福利院又没有瓦……”男孩小声嘀咕道。
“可是你玩捉迷藏的时候总往树上躲,我们都找不到你!”
另一个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姑娘忍不住控诉。
“就是就是,明明糖哥哥自己最爱爬树了!”
小孩儿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他们很喜欢和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糖哥哥玩,还都很崇拜他。
但就是每回玩游戏他都太认真了,捉迷藏的时候都不愿意让着他们。
“大人爬树怎么会只是爬树呢?”
唐黎从兜里拿了一大把水果糖出来分给周围的孩子们。
“站得高看得远,我那是上去看看你们有没有躲去不安全的地方,顺便看看灰太狼有没有到羊村外面来。”
灰太狼没来,倒是有个老人正耐心地在福利院外等唐黎。
只是他并非站在那儿,而是双脚离地几厘米悬空着,浑身也几近透明。
刚才控诉唐黎的小女孩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努力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都长大了,没在看《喜羊羊与灰太狼》了。”
“是吗?那你们最近看什么?”
“村长最近在给我们放《虹猫蓝兔七侠传》,可好看了。”
“下回过家家我还要当蓝兔宫主!”
“该换我当虹猫了!”
“那我是黑小虎!”
唐黎笑着帮小姑娘理了理跑乱的双马尾,提醒她:“小云,让村长听见你又故意学他的语气说话,我可不会帮你。”
“那让我听见你又跟着她们叫我村长,谁来帮你?”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唐黎站起身,悻悻地朝来人笑了笑,“院长,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忙完了?”
“你还知道我是院长?我都以为我真是那个拄了拐头上还会长草的村长呢,带着你们一群不省心的大小羊羔。”
唐黎在福利院做了几年义工,跟福利院里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院长和他说话也比较随意。
“我还没老到那个年纪。”
“对对对,您比小云还年轻。”唐黎满脸真诚地说。
刚满八岁的小云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年近六十的院长:“……”
真像羊村村长一样有根拐杖就好了,拿来敲这小子肯定很趁手。
玩了一下午,等孩子们跟着别的义工去洗澡换衣服,唐黎才和院长聊起了正事。
“还是之前那个人送来的吗?”唐黎问。
“嗯,又匿名捐赠了一些衣物、书和玩具,没留下多的信息。”
这些东西每三个月就会来一次,院长刚签收完这个月的。
“既然他不想透露身份,您没考虑过不查了?”
“也想过。但我还是想再试试,孩子们也都很想知道那个好心人是谁。”
他像是很了解福利院的情况,因为送来的东西每回都刚好够均分给所有孩子。
因为这个神秘人,近几年福利院的孩子们在物质上没有短缺过。他这个院长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但除了告诉唐黎的理由,院长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也许跟唐黎有关,却太过离奇的原因。
院长看着唐黎的侧脸,记忆里的另一副年轻面容却仍然不受控地越来越模糊,已经快要连轮廓都想不起来了。
“那我也继续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查到一些线索。”唐黎说。
他一直有在帮院长查这个人的身份,但没什么进展。对方藏得很深,线索总是查到送货公司后就中断了。
“尽力就行,有些事其实也看缘分。”
院长看了看唐黎,又很快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说。
想起了什么,院长问唐黎:“最近没人跟你表白?”
“……您这里缺人了?”
“是啊,新学期有两个长期义工去支教了,有临时义工也总比没有好。”
唐黎无奈地吐槽道:“您是一点儿都不怕我被揍。”
“你输过?”院长故意问。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而且不是你自己定的?”
院长回忆道:“有同学跟你表白,你就跟他切磋什么近身搏斗课的技巧。他赢了呢,你们就互相了解了解,他输了就得来我这儿当两个月的义工。”
也有人两个月期满后仍然主动愿意继续。现在正在给孩子们分发新衣服的义工里,就有唐黎他们警校已经毕业参加工作的alpha学长。
“谈个恋爱搞这么复杂。倒给我们福利院帮了不少忙。”
院长还是忍不住叮嘱唐黎:“你也别一直赢,万一遇上心动的,放点儿水输给人家也挺浪漫的。”
听到院长的话,唐黎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个在他梦里看书的身影。
但他没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是一个打不过我的alpha,那反过来让我标记他不也挺好的。”
“你这孩子,标记有那么重要?两个人在一起,有更多比标记重要的事呢。”
院长是beta,他的爱人是alpha。他无法被标记,两人也相爱了几十年。
院长曾听一个输给唐黎的义工说过唐黎的要求——
表白的人要么答应以后由唐黎来标记他,要么就打赢唐黎。二选一,他们的关系才会有其他可能性。
当然,很少有alpha会答应让omega来标记自己,更何况是那些优秀的警校学生。这可不只是关系到位置上下。
但也没人打赢过。
唐黎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实力,所以即使“表白时得先切磋一下”这件事听起来有些中二,想追求他的人也都很尊重。
其实熟悉下来,院长隐约觉得唐黎似乎对标记和alpha都有些抵触。那两个选择听起来也更像是他拒绝所有追求者的借口。
只是涉及到唐黎的隐私,院长不好多问。知道他的能力足够自保,院长就已经放心了。
又陪孩子们待了一会儿,唐黎和院长以及孩子们都说了再见后,才准备离开福利院。
他还没走远,刚来福利院不久的小孩子就问旁边大些的玩伴:“糖哥哥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怕放在那儿的扫把……”
大孩子着急地制止了他。
唐黎转过身,又笑容灿烂地和孩子们挥手告别了一次,像是没听见那个问题。
一出门,唐黎就看见仍然等在外面的“人”。
确定四周没人注意后,唐黎才一边神色如常地往公交站走,一边轻声跟飘了过来的老人交谈。
“您的姓名和遗愿分别是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老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飘浮着的步子都顿住,像风拂起窗帘似的往回晃了晃,才说:
“我叫毕广全,想麻烦你帮我给孙子送一包糖炒板栗。”
毕广全发现这个年轻人离开福利院后像是变了个人。没有刚才那么明亮鲜活了,周身的气质沉稳了很多。
唐黎又仔细看了看这次来找他的亡魂——
头发花白,脸上有皱纹和深色的老人斑,穿着灰色上衣和黑色长裤,是很普通的老人模样。
看不出病气或是有什么外伤,这些都留在了上一个环节。
人死后,一切有形的伤口都会在上一道门那儿经过修补,身体的任何疼痛都会被灵魂留在那儿。
唐黎是这些亡魂在人间的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门,会替他们完成一个遗愿,送他们离开。
唐黎问:“那您孙子的地址是?”
“第三中学,离这儿有点远。”毕广全面露歉意。
他指了指公交站牌上的其中一个地名,补充道:“他爱吃的糖炒栗子就在这个站附近。”
唐黎点了点头,“只需要送一包糖炒栗子吗?”
虽然来找唐黎的亡魂提出的遗愿都必须在他可完成的范围内,但这个遗愿听起来还是算非常简单的了。
“对,这孩子高三了,每两周才放一次假,我答应了要买好糖炒栗子去接他的。”
想起自己的孙子,毕广全脸上是自然流露的暖意。
不知道被这个老人惦念着的孩子是否已经知晓爷爷去世了。
唐黎已经见了太多次死别,仅作为过客也仍然会为每一次生命的消逝觉得遗憾。
而事情落在和这些亡魂真正亲近的人身上,沉痛总是少不了的。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毕广全摇了摇头,“没有了,送完板栗我就走。”
唐黎见他的表情不像是没话想说的,但也没再追问。
很多人刚到他这儿都会有所隐瞒,毕竟是自己的私事。到真需要唐黎知道的时候,总归还是会说的。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上车后,唐黎按习惯挑了个车厢后半部分右边靠窗的位置。
只有唐黎能看见的毕广全也选了个空位。
已经是亡魂的毕广全坐不了那个位置,只能在一旁悬空。但其他乘客过来时,他还是会下意识避让。
人死后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最简单的事。唐黎之于这些亡魂的作用,就是最后替他们做点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公交车停在其中一个站时,唐黎看见站台上有很多鼓鼓囊囊的书包整齐地摆成一列。
站台附近的树下有穿着校服的孩子在玩游戏。这些书包应该是在替小主人们排队,看着还挺可爱的。
唐黎不经意地转头,发现在书包队伍后面有一个正在哭的小男孩和一个男人——那个在酒吧里看书的奇怪男人。
小男孩一直低着头擦眼泪,男人正半蹲在他面前。
很多大人哄小孩子时都会下意识轻轻揉揉对方的脑袋。那是个具有安抚意味的动作,能给孩子安全感。
但这个男人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小男孩,又神色平淡地说了些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唐黎听不清具体内容。可他下意识觉得不会是温柔的劝哄,更可能是偏冷静理智的话。
小男孩像是被他劝住了,抬起头看着他,没再继续掉眼泪。
男人接着从裤兜里拿了两粒像是糖的东西给他。小男孩收了后还笑了笑,才转身跑去树下其他小学生那儿。
等男人站起来,唐黎才注意到那晚在酒吧忽略了的东西。
他很高大,仅从身材就能判断出这应该是个体能和体术都很优秀的alpha,并非像洛斯宇以为的那么易推倒。
窄腰长腿宽肩,劲瘦的手臂在衬衣下显出完美的肌肉线条,再加上腕间那块黑色的机械表。
唐黎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完全是照着他的性癖长的,不偏不倚每一点都踩中了。
但唐黎的理智上线,很快就让他从片刻的心动中抽离,那点儿颤颤巍巍的小火苗还是熄灭了。
他最终也没去找那人要个联系方式。
司机关了车门往下一站去。
唐黎只来得及下意识隔着车窗再匆匆看那个男人一眼。
小男孩重新加入伙伴们的游戏后,沈迟衍才收回目光。
但看见那辆公交车从站台离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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