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和谢幼云带来了个好消息, 她们今儿个终于把选址一事搞定,此番前来便是把大致情况上报。
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曦河脸色好看不少。
“此事多亏了你们二位, 这几日也辛苦了, 最近不会有什么急事,便好好休息罢。”她笑着看了眼顾瑶:“瑶瑶真是被本宫摧残得紧了,这趟下山想必还没怎么同家人相处,小小年纪就办了不少大事。”
顾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四公主惯会拉拢人心, 手段高明,给顾瑶顺毛后又含笑望向谢幼云:“幼云, 这次选址落实, 也有你的功劳。明日替本宫拟一封感谢信, 给魏家送去。他们生意人腰缠万贯, 好东西见的也不少, 赏赐便免了。这封信一定要以我的名义送去, 你才学八斗, 文字秀慧, 定是能让他们满意的。”
谢幼云应了声“是”。
随后曦河又和众人寒暄了一番, 便放人了。
结果刚出宫门, 顾瑶突然被人喊住,她扭头一看, 竟惊喜地发现是李衍。
她的眉眼立刻染上欣喜:“这么巧,你也在。”
方才听到了顾瑶和谢幼云来上报选址一事,李衍便一直在内殿等候,同时又将那封遗书看了一遍,将那人的笔记一经对比,已经确定了八九不离十。
“顾姑娘, 谢姑娘。”
谢幼云微微颔首:“李公子。”
“顾瑶,你现在可有时间,我们借一步说话。”
顾瑶看了眼谢幼云,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先行一步,她赶紧回应道:“好呀。”
这句“好呀”太过雀跃,尾声像是小麻雀翘起的尾巴,李衍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一点,他眉眼舒展,把人带到了御花园假山后。
这个地方较为偏僻,顾瑶之前也同他单独在此见过面,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有种私会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那个假山后,顾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天魏子潇给自己的那本《春间三十六式》。
这本书的作者还是那个永安笑笑生,最近尤其畅销,许多人高价难求,魏子潇神秘兮兮地说他是用两坛五十年陈酿“贿赂”了一个书贩,才拿到了一本。
顾瑶很快就把所谓的“三十六式”看完了,内心没什么波动,一是小姑娘还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想法,她之前在深山老林,修身养性得像个苦行僧;二是画册上的男子模样甚丑,从头到脚都不讨人喜欢,所以她草草扫了几眼,除了啧啧称奇,再无别的念头。
但为何这御花园的假山和那书里的一模一样?
而且,书里的落榜书生也恰好带了小姐来这里,再后来他们就……顾瑶看着李衍走在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满心的胡思乱想,这这这不正是和书里一样吗?那待会他们岂不是要、要宽衣解带!
李衍脚步一停,顾瑶猝不及防地撞了上了结实的背脊,痛得她“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顾瑶揉了揉鼻子。
“没事,方才有人经过,现在已经走掉了。”李衍顿了顿,又道:“你方才在出神?”
顾瑶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然满面春色,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出神,我只是在想私会……”
李衍挑了挑眉,嫌弃道:“一个女儿家,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女儿家怎么就不能想了。”顾瑶小声嘟囔,她不仅想了,她还看了,她不仅看了,她还把李衍代入书里……
等等——
那画上男子变成李衍,一切似乎都迥然不同,仔细一想他李衍也是人吧,人嘛不外乎食色性也,她心头蓦地一跳,看到李衍似乎要转过头来,立刻大喊一声:“不要动!”
李衍才不会听她的。
他和顾瑶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小姑娘的眼中散发出一股奇妙而又诡异的光芒,让她整个人似呆滞又似迷离。不知为何他感到一阵寒毛直竖。
绝对不是在想什么好东西。
李衍十分肯定。
“我有一事想跟你告知,”他开门见山道:“你同魏佑娣自小相熟,她和煜王牵扯不断,你也应当知晓罢?”
顾瑶点点头。
“此事便与煜王有关,具体事宜不便多言,若是你见到魏佑娣,劝告她离二殿下远一些。”
姬成煜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顾瑶早就知晓的。但是李衍的表情如此严肃,让她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蹊跷。
“我知道了,但若是魏姐姐问我为何,该如何解释呢?”
李衍蹙眉,想了想才说:“便说他出入逍遥楼,并非良人罢。”
“逍遥楼,是画本子里的青楼吗?”
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头满是恼人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孤男寡女讨论起这个话题,怎么想都不太合适,李衍清了清嗓子,懊恼道:“你整日都在看些什么?”
“就画本子呗,”说起这个,顾瑶来了兴致:“李衍李衍,我跟你讲,我手头有好多画本子,我阿兄不让我看,我就偷偷藏到被褥夹层里,他从来都没找到过。”
顾宜修若是知道她看这些东西,定是要狠狠教育一番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子监司业如今可是玉面阎王,哪儿个监生不是出身富贵,到了顾宜修手下,都会被他收拾得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主要是“一看到顾司业,就觉得害怕,总感觉他在蔑视我。”
而顾瑶是打小跟顾宜修长大,已经习惯他臭着一张脸和一些刻薄发言,小心脏和脸皮已经无比皮实。
“你不必把这件事告诉我,”李衍嫌弃道:“总之,魏佑娣也是个聪明人,我言尽于此,说与不说全权在你。”
若是那封信真是煜王手下的人所写,那么他父亲之死、李府的覆灭也定然少不了姬成煜的参与。
毕竟这封信是逼死李尚书的导火索,也是李家被定罪的重要证据。光凭这一点,他已经有了同姬成煜复仇的理由。
所以自己定然是要与二皇子走上你死我活的对立面,若是魏佑娣夹在其中定然极不好受。他虽然与她交往甚少,却也住在一条巷子,看在这份情谊上他稍作提醒,但也已经仁至义尽。
“我晓得的,明儿一早我就去找魏姐姐,把这事儿告诉她。”顾瑶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阿衍,多谢你。”
……
十二月,京城天气愈发清寒,国子监的监生们开始期待着漫长的冬假。
大雍的学子一年只有一次假期,就是在新年的冬季,每次大概正月初一放到正月十五。若是偏远的学子,还能早走七天。
虽说离正月还早,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心思早就飞到了天边儿,一把年纪的老夫子哪儿闹得过正是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几堂课下来嗓子都吼哑了。
于是这几日,凡是上课的学堂,顾司业都要“若无其事”地从窗户前路过,脚下不出一丝声音。
这也导致每每都有那么一两个正在闹腾的监生冷不丁扫过窗外,和他四目相对。
在那股冰冷的视线中,监生仿佛被扒了衣服丢掉隆冬雪地里,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地紧急集合。于是吵闹的学堂一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顾宜修很满意,夫子也很满意。
久而久之,这些少年也聪明些,派一些靠窗的人盯梢,若是顾司业来了,便吹个口哨,众人便立刻息声。结果今日,那盯梢的监生看了许久,也没看到那抹可怖的白衣。
怎么回事?难道说今天顾司业没来?
少年的小脑袋瓜里满是疑惑。
与此同时,司业厢房内。
一缕轻烟在房间的角落静静燃烧着,香炉早上刚被人清理过,锃亮整洁。
不远处的软榻上,红衣女子和衣而坐,体态端庄,眼中却媚态万千。
曦河看着书桌前不为所动的男子,伸手把玩着温热的茶杯:“顾司业,本宫这次特地来找你,你就只顾得看你的经书,把本宫怠慢至此,胆子可真够大的。”
话虽这么说,曦河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顾宜修专注的模样还挺好看,这个男人总是对什么都极其淡漠,因此当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什么东西时,便显得尤其——
她舔了舔嘴唇——尤其美味。
真想看看这个人被清欲困扰的模样,压抑之久后的放浪形骸,才是最为动人。光是想一想他的乌发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就已经别有风情了。
顾家可真祖坟冒青烟,出了个这样的宝贝。
“年末有监生测考,事务繁多,臣恐接待不周,”顾宜修面无表情:“所以四殿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哦,真是稀奇,你竟然敢对本宫下逐客令?”
曦河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面前的经书抽走,“啪嗒”一声丢到地上,然后顺势坐这张宽敞结实的梨花木书案。
她微微凑近,长而浓密的睫毛眨了眨,仿佛在扇起了旖旎的风。
“顾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本宫之前借给你的伞,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那是三年前的雨天,曦河的马车经过国子监时给他的一把伞,伞骨是漂亮的黑色,像是一块冷熄的炭火。
顾宜修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趁这个空档,曦河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看到一抹薄红染上如玉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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