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忧渡,位于东域交通要道玉尾湖畔,占地面积极大,共计渡口区、商贸区、内城区、山海区四大区域,每天来往修士不胜枚举,态度中立,仙魔不忌。
张初柔刚下灵舟,就被眼前繁华喧闹、摩肩接踵的景象惊呆了。
九座雕龙刻凤的石柱耸立在远近之间,以金属木石铺设的宽桥首尾相连,形成四通八达的环带,与地面分隔开来。
上层与下层到处都是商肆地摊,各类宝物琳琅满目,看得她目不暇接。
“无念剑宫剑法秘籍,前宫主淳武君倾情巨献,五年剑法三年成材,代价密聊!”
“大量尾货抛售,削铁如泥的宝剑、修仙世家的功法、品种繁多的丹药,只此一天,买到就是赚到!”
“山海盛会内部消息流出,一万灵石一份,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嘈杂声音环绕耳畔,震得张初柔的脑子嗡嗡发疼,她顺着人潮往前走,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可是整个商贸区面积极大,她所在的街道还只是第一座石柱镇立的区域,就已经难见尽头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那些船头摆着金蟾的渡船,载她前往内城区。
“一千灵石,半个时辰便到。”
听到船家的报价,张初柔的心有些发凉,她付是付得起,但灵石也不是这么乱花的。况且她孤身在外,付钱太过爽快的话,被坏蛋盯上就麻烦了。
所以,张初柔装成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站在街边讨价还价,眼泪鼻涕声情并茂。
她样貌平平修为寻常,好多船家懒得搭理,有个女船家见她可怜,好意提醒:“小姑娘,你也是为了山海盛会来的吧?劝你赶紧付钱上船吧,已经有很多人去内城区做任务了,要是参会人数满了,就算你完成任务也进不去了。”
最后给了个友情价:“九百二,走不走?”
“前辈,八八八行吗?祝您大吉大利,生意兴隆,我再送您一些妖猪肉,路上我自己烤的,您当宵夜吃……”
张初柔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装肉的小缸,霎时间飘香四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女船家一扬手,“行吧。”
张初柔喜滋滋地上了船,搁好小缸后付了船费。
水波荡开,渡船一下子飘出去老远,女船家猛吸鼻子,忍不住从小缸里掏了块肉出来,一尝之下大为赞叹:“姑娘是食修吗?手艺很不错啊。”
“也不算正经的食修……”张初柔腼腆地笑了笑,说:“只是为了日子好过些,总得多学点东西。”
女船家看了她两眼,问:“下品凡灵骨?”
张初柔苦笑,要是下品也好啊,可她是天缺。
“你为了六转宝髓花来的吧?”女船家来来往往,听说的事情也不少,提醒道:“那花能改善剑体,而且消息早就传开了,四盟五世家都会派人来抢,你自己多注意。”
张初柔点头,“谢谢前辈,我会小心的。”
说话间渡船飘过了第三根石柱,石柱底部开了家酒肆,背向商街面朝水泊,繁闹世界中独留了一隅清静。
鱼龙灯转彩华光,苍老声音凭栏唱:
我生似蜉蝣,弗如忘忧愁。
醉与天同奏,声扬万古流。
这里行船不多,女船家似乎是抄了近道特地来听歌的,还问张初柔:“好听吗?这是古时传到今的歌谣,讲弗忧渡的。”
张初柔夸道:“很豪气,让人印象深刻。”
女船家笑了笑,没再说话,绕过曲折密布的水网,很快就将她送到了内城区门口。
等张初柔跳到岸上,转身想要道别的时候,那渡船却已经飘然远去,消失在了茫茫水雾之中。
弗忧渡的内城区坐落在一处坡地上,与寻常城池并无太大差别。有大块的玉板挂在城墙上,流转着若隐若现的灵力文字,很多修士站在那里热切地讨论。
张初柔走近之后才知道,内城区是参会修士的等候区,那些完成任务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而所谓的任务是在附近的滩涂、沼泽、丛林里寻找弗忧渡的特产物——雪蜉蝣。十只,交给守门剑士的时候必须全是活的。
天地蜉蝣,朝生暮死,虽然雪蜉蝣多了个雪字,但存活能力并未改善多少,很多滞留在城外的修士都尝试过了,想要攒齐十只成活的雪蜉蝣交差,实在太难。
当然也有愿意花钱的,十万灵石买一只活的雪蜉蝣,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些自觉进不了城的修士索性干起了代抓的活。
守城的剑士对此熟视无睹,弗忧渡主人布置这样的任务,本就是为了确认参会修士的资格——实力或者财富,当然,那些运气好的,人脉广的也算实力的一种。
张初柔领了放置雪蜉蝣的竹筒,决定先去碰碰运气。
目标地点在内城区往南的地方,尽管此时已是夜晚,还有不少修士在埋头寻找。她走在人群里边看边学,了解个大概。
雪蜉蝣羽翼晶白,飞起时微尘飘扬如细雪漫洒,极美极梦幻。
然而捕捉时必须小心再小心,一旦剑气或者灵力迸射过猛,它就会一命呜呼。
从黑夜到白天,过去不到四个时辰,就发生了五六起因为雪蜉蝣死亡而产生的斗殴事件。
张初柔担心受到波及,干脆远远绕到了偏僻的角落,小心谨慎地在草丛和泥潭里寻找任务物品。
可能是时来运转,可能是前人疏漏,没有多久,她真的在一片树叶后面发现了两只雪白的小虫。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捉进了竹筒里。
可就在她收起竹筒的时候,忽然有条长索飞射而来,卷住她的腰身拖向了上方。
张初柔大惊失色,刚要抬手攻击,却有一根金针更快飞来,刺入她的丹田,瞬间让她灵力全失。
“柔儿,刚见面就要动手吗?”
带着戏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张初柔的脊背撞进了一个胸膛,她错愕回头,看到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狭长黑眸。
薛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袭紫衫,袍摆漫卷,潇洒恣意地坐在树枝上,仿佛是来郊游踏青的。
他半搂着她,又是哀怨又是责备地说:“出了剑宫也不找我,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带着热意的呼吸在颈间萦绕,仿佛浓情缱绻、耳鬓厮磨的恋人。
可在张初柔眼中,情爱是假的,他更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蟒蛇,随时都会绞碎吞噬自己的猎物。
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难道运气真的这么差吗,走在路上都能撞见男主?或者,他有着不为人知的金手指,能够在人群里一眼辨别出她?
“兰大哥?!”张初柔故作惊喜,随后飞快地垂下眼,哽咽着说:“我……阮沐风把我赶出了剑宫,张家的人又欺负我,我本来想去找你,可剑骨没能抢到,我不敢……”
“然后就自己到这儿来了?”薛览掐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发红的泪眼,叹息道:“柔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怎么会忍心怪你呢?你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我很不高兴。来,我们去洗干净。”
张初柔想拒绝:“别了吧,我的容貌太……万一给你引来麻烦就不好了。”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薛览拂去她发间的草叶,明明在笑,可是眼神中的锋利却让人心底发慌。
“但你也知道,我讨厌脏的东西。”
***
阴雨连绵,噼里啪啦地打在半开的暗窗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边长桌。
锦盒下压着的花笺已经浸湿了,只有最上面的一张还能看清几行文字——
“夫君,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被赶出无念剑宫了。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从未想过真正伤害你……小时候我学过一种特殊的功法,能够渡灵续命,我听说你走火入魔,一心想着救你,才引发了误会……其实嫁给你的两年,是我这辈子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苗邈玉关上暗窗,视线掠过湿透的花笺,想收又不敢收起,只能试探阮沐风的态度,“宫主,出事了。”
“何事?”
“张家来信,张姑娘在归剑城无故失踪,他们私下找了两个月都毫无线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请求剑宫帮忙。毕竟归剑城权属于剑宫,他们不敢乱来。
还有那份断契书,也跟着张姑娘不见了,张家想问问,断契的事情……还算数吗?他们已经准备了新人,可以代替张姑娘嫁进剑宫,并以整个家族起誓,绝不会再做出有害剑宫的事情。”
“随意”二字刚要说出,阮沐风又听到了后面一段,冷冷改口:“让他们滚。”
苗邈玉掩唇轻咳,“那找张姑娘的事……”
厅内有片刻的沉寂,很快,阮沐风开口:“重拟一份断契书,你派可靠之人送去张家,还有那些东西……”
凛凓视线落在了长桌上,“全部带走。”
苗邈玉沉吟道:“那属下得空之后亲自去一趟吧,顺便打探张家有没有查出那几个族人的问题,作为以前的姻亲,总得给剑宫一个说法。”
阮沐风默许了。
鹤闲走进厅内,提醒道:“宫主,可以出发了。”
巨型的剑状灵舟已经停在了门外,阮沐风这次出门轻装简从,只带了剑卫鹤闲,其他殿主留守剑宫。
风扬起花叶飘卷,苗邈玉站在舟边,笑着祝福:“宫主,此去山海盛会,望您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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