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苡皱起了眉,回头看他,正要开口时看到一旁忐忑不安的小李公公,于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小李公公见她没有追究的意思,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带着身边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阑珊宫。


    还不忘顺手把宫门给带上了。


    “我为什么要去流华宫啊?”秦苡这才看向他,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吗?我被驱逐、啊不,调遣到阑珊宫了。”


    “好奇怪。”她尾指轻轻挠了挠脸颊,看他的眼神疑惑,“我明明记得我说过的,你这么小,记忆力居然就这么不好了吗?”


    祁曜:“……”


    他笑意转讽,“阿软姐姐转移话题倒是很有一套。”


    秦苡没有接他的话,定定看了他几秒,随即迅速出手——一手揪住他衣领、一手握着他手腕,拎狗崽子一样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祁曜猝不及防,不由得呆了一下。


    “你今天心浮气躁——不高兴?为什么?”秦苡看着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开口。


    祁曜嘲讽的笑意淡了些:“阿软姐姐不必费心试探我。”


    “对我说话的语气很冲,句句带刺。”秦苡不理会他的回复,只看着他反应,继续推测,“所以是因为我?”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秦苡神色略带困惑,出口的语气却是坦荡,“我为没能做到对你的承诺再次道歉。但是如果有别的原因,也希望你能坦率地告诉我,可以吗?”


    “……”


    她毫不掩饰的坦然姿态更令祁曜心烦,分明是她心怀二意,却要他坦诚相告?


    他冷冷扯起唇角:“阿软姐姐以为你能影响到我的情绪?未免过于自作多情。”


    秦苡认真看着他,橙红色的余晖落在她眸中,仿佛夕照下泛着波光的湖面,澄澈而温柔。


    许久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祁曜,你这样说话很伤人诶,我有点难过起来了。”


    她的话这般直白。祁曜抿直了唇线,看到她载了湖光的眼眸随之垂下,眼睫下便落了小片暗影,像垂在湖畔的柳,十分的纤弱楚楚之态。


    “与我有……”她被流华宫人簇拥着讨好的景象在脑中打转,与如今低落的模样交织又分离,祁曜眉间升起几分郁气,嗤笑一声。


    只是话才起了一个头,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他见着她抬眸狡黠地笑了一下,叹气:


    “怎么办?我一难过就不想说话,只想动手解决。”


    她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慢悠悠的、哄小孩一般说:“不要闹脾气呀。”


    只是落下的时候,到底是避过了他的伤口。


    *


    “你也就在我面前这么任性。”秦苡看着冷着脸不说话、一副闹别扭模样的祁曜,轻哼一声,出言谴责,“你这就叫恃宠而骄!”


    祁曜:“……”


    祁曜:“…………”


    太多需要反驳的地方,以至于他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反驳,无言了片刻,眉头轻压:“恃宠而骄不是这么用的。”


    “哦?”秦苡睨他一眼,“那该怎么用?你举个例子。”


    “……”祁曜绷着脸别过头,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荒谬的话题。


    “疼得说不出话了?”秦苡却以为他痛意上来,微蹙了眉,“那上药吧。”


    “哪来的药?”祁曜回头看她,眯起了眼。


    秦苡回答得倒是极为坦然:“从流华宫拿的啊。”


    她说着将金疮药的药包打开,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后便要给祁曜敷上。


    却不防他忽然倒了过来,一些药粉被撞撒在了秦苡手上。


    “嘶——”药粉骤然敷到伤口上,蜇得有些发疼,秦苡下意识低呼一声、捂住了手。


    不愧是系统标出的治伤特效药,这效果……果真刺激得没话说。


    祁曜额上又浸出了一层薄汗,背上伤口崩开,疼痛蔓延。


    他重重咬着唇,使自己保持清醒,抬眼看向秦苡握起的掌心,眼眸却是微弯,语气中也带上些笑意:


    “咦?阿软姐姐还好吗?从流华宫取出的药,想必是很好用的吧?总不至于……伤口溃烂得更严重了吧?”


    “为什么用药会使伤口溃烂得更严重?”秦苡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说,摊开掌心,低了头看去,“我看看。”


    掌心伤处不再朝外渗血,虽然露出了狰狞伤口,但到底是比刚才的情况好一些。


    “诶,虽然痛了些,但是效果立竿见影呢。”秦苡笑着竖起手掌,朝他挥了挥,以作展示。


    “居然是真的药……流华宫的人会有这样的好心?”祁曜一时微怔,语气复杂。


    “哪儿有天上掉下来的好心?这可是我付出很大代价得来的。”秦苡笑不出来了,一想到之前被强买强卖的经历,她又开始心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祁曜又看了她两眼,确定她还活得好好的,一时辨不清楚如今的处境——他究竟……该不该相信她?


    “唔。”


    他的思绪尚未理清楚,痛意忽而传来,祁曜用力攥紧被褥,咬紧了牙关,手背上青筋绽出。


    “疼?”秦苡急忙停了手,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声,“抱歉抱歉,我以为趁伤口不注意的时候快些敷上药,就不会那么痛了。”


    “……”祁曜说不出话来。


    不过是把裸露出来的手腕敷上了药,祁曜却痛得痉挛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缓了片刻后,他有气无力地挂出惯常的笑:“阿软姐姐倒也不必如此害我,平白浪费了好药。”


    秦苡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密密一层药将伤口盖了个严实。所以,大概是,药粉敷多了……吧?


    “对不住,我实在没有经验。”她默了一下,深觉愧疚,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我给你吹吹,呼一下就不痛了。”


    轻柔的呼吸拂过伤处,温暖中带了些浮薄的潮湿,祁曜蓦地收回手。


    而后一时失重、栽在了另一侧。


    秦苡:“……”


    “你还好吗?”她沉默了一下,出于基本关怀问了一句。


    祁曜仰起头来,面上因情绪波动激起一层薄红,恼羞成怒地冷笑一声:“阿软姐姐若是能放过我,想来我是很好的。”


    “……我轻一点,你也安分一点,不要恃宠而骄。”


    “……”又来了。


    无尽的疲惫自心中升起,祁曜索性自暴自弃,缓缓、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夕阳挂在了窗外的树梢之上,余晖便透过窗纱洒进来,为秦苡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殿中寂静,落针可闻,秦苡载了暖光的眼眸专注而温和,手下动作轻柔。


    疼痛让祁曜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可他不愿这样将虚弱的自己全然暴露在旁人眼中,习惯性地用疼痛保持清醒。


    却被秦苡止住自残的动作,她没抬头,只轻声说了一句:“别乱动,伤口会疼。”


    分明已经是落日的余晖,不知为何又变得刺眼起来,祁曜沉默一瞬,忽地轻声笑了起来,语气讥讽:


    “阿软姐姐又在可怜我吗?”


    “……你又在想什么东西?”秦苡有些无奈地抬头,触到他眼神时又怔住,思索了一瞬,答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弱者的话,你可以认为我在同情你。”


    “——那么,你觉得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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