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不知道是谁扒出了白晓的身份。
之后,白晓的死在网上闹开。
徐瑾曼这两天在公司也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外乎是在讨论那天白晓坠楼的真相。
舆论多了,社会新闻直接上了热搜。
同时娱乐板块的博主们,也找到了食用的粮食——沈姝。
徐瑾曼的指腹缓慢在手机屏幕划过。
热搜词条。
徐氏前任董事前妻坠楼
徐氏董事长重病
得罪沈姝被雪藏
沈姝人设
沈姝生子
徐瑾曼一个个点开,将底下的评论一一扫过。
‘徐家大小姐进监狱的事,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徐不可说居然又上热搜了,这是要倒台的节奏吗?’
‘阴谋论一下,前董事长重病,同父异母的姐姐进监狱,姐姐的母亲坠楼,这几句话在一起,细思极恐啊卧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背后没那么简单?’
‘豪门大戏都是真的,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唉,人性。’
‘绝绝子,看不出已经生孩子了,还这么大了?我看到有人说,那个孩子是她们结婚之前就有的,还是那种强迫戏码,天呐撸。’
‘不是吧不是吧,好恶心。’
‘沈姝人设不也是装出来的吗?也不是什么好人,还不是为了钱么?北城最大豪门,搁我我也认。’
‘这对妻妻一个在外面害人,一个在娱乐圈搞事情,简直一对祸害啊。’
徐瑾曼的目光在这些肮脏的评论里掠过。
心底的火气像被点燃似得,她感到无比烦躁和暴怒。
给黎蓝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发通告。
如果再不发,她就要用自己方式处理了。
这些话光是她看着就已经恼火,沈姝每天在那个圈子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闲言碎语。
一想到这些,徐瑾曼便半点耐心也没有了。
她点了链接先发给法务组。
然后立马去询问童嘉,沈姝那边的情况。
童嘉说:“没事儿啊,事情怎么样等特管所发通告不就好了,现在受的气到时候都能补回来,还能给咱们添热度。放心吧,姝姝这边没事儿。”
童嘉没有一点焦急,反而揶揄徐瑾曼关心则乱。
“以前姝姝不是也遇到过吗,热搜黑子都习惯了,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姝姝自己都不当回事。不过你们妻妻两想法差不多,她也有点担心你看到这些不高兴。”
电话挂断后,徐瑾曼垂着头安静坐了几分钟。
她确实是在紧张,这几天都在紧张,昨天从秦教授那里出来后,情绪更甚。
人时常无所不能,又时常无能为力。
徐瑾曼现在就是,曾经引以为傲的情绪管理,如今看来也着实像笑话。
她根本控制不住。
想着想着,眼眶有点发红。
她又要变成像以前那样,靠近沈姝便会产生应激症,甚至比之前更严重——她的应激症还会让沈姝受到伤害。
徐瑾曼的手指按在太阳穴,艰难的用力。
…
特管所的官博发了通告,将整件事的过程发出来,其中小月牙身份特殊只简单说是徐瑾曼妻妻一直照顾的小朋友。
沈姝和圣心工作室第一时间转发了微博。
沈姝写了一句话,清者自清。
意料之中,舆论风向转瞬改变。
那些不干不净评论的人,似一夜消失在网络中,讽刺的令人觉得可笑。
可是并不如童嘉所说的那样,沈姝的名声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毕竟那有一条人命在那里。
那些心存在众人的疑虑和怀疑,就像一颗种子长在他们心里。
现在停止生长,并不代表今后不会再长出来。
但这件事到这里也算是勉强告一段落。
只是白晓经历过什么,依旧没有人知道。
因为徐离在知道白晓坠楼去世后,精神崩溃,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徐瑾曼想,无论白晓经历过什么,终归逃不开徐家的罪恶。
就在这个时候,徐莲给她打来电话。
问的不外乎是钱的事情,这一次徐瑾曼没有再往后推脱,而是告诉徐莲,过几天她会亲自带着钱去给老太太贺寿。
徐莲听完难得的说了几句好听话,同时旁敲侧击的问起白晓的事情。
“这个女人和徐韬离婚后脑子就不正常了,整天胡言乱语,估计也是恨毒了徐韬,现在徐韬见不到,就去找你了。”
徐瑾曼就站在徐氏的办公室,最顶层的地方,这个方位足以俯看整个北城的繁华。
她却没有一丝快意的感觉。
反而觉得这座城市充满了压抑感。
徐瑾曼冷淡道:“确实跟我说了一些话,不过听起来不像是胡言乱语。”
“她跟你说什么了?”徐莲的语速显然比刚才快了两秒。
徐瑾曼缓缓道:“她说,这一切都是徐家害的。”
徐莲冷嗤一声:“疯子说的话就别信了,这种女人死了也活该……”
徐瑾曼发现,连和这种人周旋都会让人恶心,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大脑高转速思考,半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有四天,她就要去渠城。
越是临近的日子,她的不安与紧张越是在加剧。
就像被什么扎捆着,给她的空隙再介绍,在这种状态下,徐瑾曼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没什么情绪,拿手机的动作比往日缓慢。
然而当她看到那个写着‘未知’备注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徐瑾曼的心情重重的坠了一瞬。
当初这个电话打过来,她只是推测这是徐莲现在的老婆,李来佳打来的。
之后这个电话再也没有响过。
她一度以为,这个人不会再打过来。
徐瑾曼快速点了接听,同时将手机通话进行录音。
“喂?”
“徐瑾曼吗?”
那声音带着颤意,似乎在极度的惊恐中。
徐瑾曼猛地直起身:“我是。”
“我……我是李来佳,你能帮帮我吗?”
-
徐瑾曼挂完电话便去找黎蓝。
原本黎蓝的计划是,她带着特管所的人进徐家,找机会装监听,再想办法找证据,但是现在李来佳的出现,很可能帮助她们将这一步提前走过去。
李来佳对她们来说至关重要。
徐家很难对付,加上之前李来佳并没有想明白,所以想要把李来佳从渠城镇悄无声息带出来,并不容易。
但是现在李来佳自己鼓起勇气打了电话,只要她想离开,那么黎蓝的人就能想办法。
一天半的时间,李来佳终于在特管所卧底的护送下,来到北城。
徐瑾曼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开会。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结束会议,起身赶到北城特管所。
路上给沈姝发了一条微信,说今晚不回家。
她知道沈姝7点就已经结束活动,现在是九点多,人应该已经回家。
徐瑾曼发消息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隐隐含着一丝悲伤的情绪,她和沈姝已经两天没有见面。
聊天的时间少,也没有视频。
徐瑾曼心中再想见沈姝,每当点开沈姝的头像,潜意识里便会感到难过。
徐瑾曼总是想,如果她再也不能碰触沈姝,该怎么办?
她是个极其会自我调节的人,但是这一次,她感觉到了难度。
她发现自己很难接受。
外头的天空大片的昏沉,像遮在幕布里。
挡风玻璃上飘来星星点点,雨刷刮过,让模糊的世界恢复清明,然后再度模糊。
周而复始。
手机在支架上震动,徐瑾曼默了两秒,点开。
沈姝:“徐瑾曼,你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是吗?”
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车内响起,卷进徐瑾曼的耳中,很短暂的一句话,她还是听到中间沈姝放下水杯的声音,玻璃与瓷砖轻碰,发出清脆的响。
她仿佛看到沈姝站在半岛台边上,不怎么满意,淡着表情质问她。
徐瑾曼想了想,给沈姝打去语音。
铃声响起,两秒钟截然而至,她怔了一怔,接着视频弹出来。
徐瑾曼点接受。
“去哪儿?”沈姝先问。
徐瑾曼趁着路上车少,往屏幕里看一眼,浅黄色的半岛台灯光下,沈姝倚着台子,正抿唇喝水。
徐瑾曼收回视线,轻声回答:“去一趟特管所。”
沈姝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徐瑾曼解释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徐莲现在的老婆,李来佳你还记得吗?她从徐家出来了,我去看看。”
“她……”
“她给我打了电话。”
“嗷。”
红绿灯,徐瑾曼的车停下。
她再朝屏幕看去,画面里的人穿着草莓的睡衣,皮肤在浅色灯光下柔和而光滑,像昂贵的绸缎。
空气里默了几秒。
沈姝突然开口说:“你把支架往你那边挪一下,看不见。”
徐瑾曼依言伸手。
目光隔着镜头对视片刻,徐瑾曼率先移开,抬眼看红绿灯的秒数。
还有十秒。
沈姝说:“你看着我。”
徐瑾曼又低头,也没说话,嘴角挂着点笑意。
缓缓的“啊?”了一声。
沈姝问她:“你真的是因为这个不回来的吗?需要一个晚上?”
长时间的封闭,车内的空气略有些稀薄。
徐瑾曼接着去数红绿灯的秒数。
3秒。
她说,是啊,要很晚。
“徐瑾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沈姝说:“要是哪儿不好你跟我说,小月牙都知道不高兴要说出来。”
徐瑾曼咬了咬嘴边的软肉,启动车:“没有,我快到了,明天再跟你联系吧。”
沈姝默了片刻:“哦。”
“姝姝,早点睡,晚安。”
“那你换个称呼。”
“什么?”徐瑾曼的车速放缓。
沈姝道:“换个称呼。”
也不回答换什么,就是重复说了一句。
徐瑾曼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她缓声道:“老婆,早点睡,晚安。”
徐瑾曼没有看到,沈姝听到这句话后,眉心方才放松。
车内重新恢复到一个人的呼吸。
只是那呼吸十分的沉,就像心口没入深潭,逐渐的出气不匀。
…
特管所。
黎蓝将徐瑾曼带去一件暖色灯光的房间,黑色皮椅,木质的长型桌子,看起来像是开会时用的小型会议室。
她等了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
黎蓝同意后,门打开,特管所的人员带着长相清秀的女人进来。
上一次见李来佳还是在渠城镇的停车场,她跟在徐莲身边,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
昨天接到电话时,李来佳的声音很是惊恐,此刻倒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徐瑾曼先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选择找她帮忙。
李来佳说,因为我知道你在查徐家。
徐瑾曼从她话里,捋了捋时间线,那大抵是原身第一次去渠城镇查徐家的时候。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和特管所的人联手。”李来佳喃喃道:“如果我早知道,或许我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黎蓝将水杯往李来佳身边挪动,道:“我们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徐家的事情都说出来。你放心,我们把你带出来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说完,黎蓝给徐瑾曼使了一个眼色。
徐瑾曼道:“我既然和特管所联手,就一定会把徐家的罪名坐实,给你给所有人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徐家做了很多恶事,黎警官手里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但是还不够,特别是直接证据。如果你愿意帮忙,之后你的生活保障也不用担心,我都会给你安排妥当,加上特管所,能让你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
李来佳摇摇头。
徐瑾曼和黎蓝微微一怔。
下一秒,李来佳道:“我愿意帮忙,但并不是为了什么保障。”
李来佳不过三十五,属于清秀中透着成熟韵味的类型。
看得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谈吐得当,思路清晰,即便当时打电话给她时那样的紧张,也没有忘记跟她说谢谢。
整整三个小时。
李来佳将从嫁入徐家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们。
李来佳不是渠城的人,根据她的记忆,她是一个孤儿,是从五岁之后才到渠城镇的。
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的问题,直到徐家的人开始频繁在家中出现。
一次无意间的偷听,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分化成a级的oga。
而徐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嫁给徐莲,那个刚刚离婚不久,前妻就进了精神病院的女人。
…
李来佳的话前半部分大部分和徐瑾曼她们查到的线索相同,包括徐家和赌场刘勇的勾当,以及靠着药粉来实现控制的目的。
“那个药粉是老太太带着徐莲亲自制的,这还是徐莲有一次喝醉了酒说的,但是具体这个地方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老太太很少出门,所以我猜测有可能还是在家里面。”李来佳道。“我没有吃过那个东西……自从嫁入徐家,我便谨小慎微很是小心,万幸徐莲没有给我吃过,但是我看到她喂别人吃过。”
李来佳的话就像在引爆一颗颗炸弹。
徐瑾曼和黎蓝对视一眼,双双沉下脸。
原身是被陆芸喂过药粉的,在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样的经历成为原身精神失常的原因之一。
李来佳说到圈养那些高分化率的孩子。
“那些孩子的价格是不一样的,分化几率越高价钱越贵,当然最好的徐家都会自己留着。我知道的是,徐家也给你配了一个,这是后来我在徐莲那份名单看到的。”
徐瑾曼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李来佳看了一眼,确定道:“就是这个,原来你知道?不过听说这个孩子后来丢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李来佳说的那个孩子就是沈姝。
徐瑾曼想到沈姝,心里微微泛起酸涩。
“那其他人呢?”徐瑾曼问:“其他的孩子呢?”
黎蓝之前查到,和陆芸一起的那一批,有人是就嫁到了渠城镇。
根据黎蓝的调查,还有一些被徐家进行贩卖。
“我听徐莲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她把那些人叫货品,低分化率称之为次品,这些人有一部分会被转卖掉,也就是你们刚刚提到的那个叫刘勇的中间商。另外还有一部分……应该说从徐家上上辈开始,就有这么一部分人……”
前面的话李来佳都说的很顺畅,唯独到了这一句,她有所停顿,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过于惊悚。
哪怕是她已经知道真相很多年,也依旧感到不适。
徐瑾曼和黎蓝并不催促,耐心的等待着。
李来佳道:“徐家会把这一部分有分化几率的孩子送给渠城镇上一些人家,这些人家大都是家里只有beta。”
beta只有1的几率能生出a或者o,如果三代以内都没有ao的出生,则这个比例会更低。
而这个世界abo人口的占比本就严重失衡。
渠城镇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于ao的执念会更深,都觉得ao在将来才有出路,在这种观念下,就有了徐家这样的黑色产业。
水杯是温热的,屋子里开了适当的暖气,徐瑾曼的手却冰的打颤。
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黎蓝和李来佳在说话。
“徐家在那个时候刚刚发迹,他们很有远见,将这种赠送变成了一种把柄,一种使唤的手段。还有,当地的特管所和医院也有问题,他们是一起的,不过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徐莲有一本账本。”
李来佳说:“就在她屋里的保险箱,里面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但是她的房间外面守着人,有暗格,外人很难进去。而且她有一个自动销毁装置,连接手机,所以你们要很小心。”
李来佳把密码抄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里面有几段视频,有一段是拍的柜子里的东西,当时太害怕,只录了一半。不知道够不够给徐家定罪。”
黎蓝拿过手机,除了柜子里那些罪证,还有一些院里孩子的视频,以及徐莲和中间商交易的画面。
其中有几个涉及的人都是卧底查到过的。
这些都是铁证。
那位老太太先不说,徐莲和那个中间商刘勇是没得跑了。
…
等到李来佳被特管所人员带出门,等到黎蓝走到徐瑾曼面前,徐瑾曼才回神。
黎蓝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徐瑾曼抬眸:“什么意思?”
“一会儿我就要召集人开会,部署行动,但是和之前说的不一样,我们去徐家不是为了查证,是为了抓人。”黎蓝很认真道:“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趟会有一些风险,当然我拼死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补充完一句,又说:“只是还是需要你确定,你现在还愿意去吗?”
黎蓝的话不是突然说的。
暖色的灯光下,也能看出徐瑾曼脸色惨白,她需要确定。
徐瑾曼没有犹豫:“不用再问我这个问题,我愿意去,徐家造的孽也该有个结果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
黎蓝还是从那平淡中,感觉出了别的:“你还好吧?”
徐瑾曼的背脊压在椅子上,从黎蓝的角度能看到弯曲的弧度,就像被什么压弯的一样。
她能感觉到徐瑾曼的压力。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像是难过,伤感,像是纠结,和痛苦。
藏在深处。
过分的深沉。
因此连黎蓝都被影响。
“我知道渠城镇有一部分是徐家出钱建造的,我猜过或许那些人和徐家有一些金钱来往,或者别的。但是我没想到……”徐瑾曼双手手肘搁在桌上,皮肤在桌沿压出一小道沟壑。
像陷进去。
徐瑾曼声色降低:“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事情会这么大,涉及的是渠城那些人的整个家庭,甚至可能涉及渠城镇特管所等等。
白晓一人的死尚且让她和沈姝陷入一场旋涡,那徐家,渠城镇的事一旦曝光,那会是怎么样的风暴?
那些人会理解她吗?会相信她吗?
即便真相浮出水面,恶人得报,可当局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关起来。
然后呢?
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沈姝在她身边,会成为第一个被祸及的人。
这还是她能够承受的结果吗?是她能够处理和解决的事情的?
徐瑾曼没有这个自信。
所以她感到颓靡,感到无奈和无力,感到疼。
黎蓝的视线在徐瑾曼低垂的姿势落定,她从口袋里取了一支烟,淡色的唇微启,将烟咬进嘴里。
而后将烟和打火机放到徐瑾曼手边。
黎蓝转个身,身体半靠着桌沿。
她什么也没说,原本她也不会安慰人。
身边传来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响动,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黎蓝深吸一口烟。
让徐瑾曼去承受这份风险,她心里也不好受,甚至私人的角度,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将徐瑾曼掺和进来。
调职是上层决定,也有一定程度是为了帮徐寅成看顾徐瑾曼。
而现在她要亲自把徐瑾曼拉进浑水中。
可是事情到这一步,徐瑾曼躲不了。
“你哥一定会怪我。”黎蓝无奈的笑了声。“但是我有我的职责。”
徐瑾曼摇摇头,说:“徐家不解决,谁也不会好过。”
又是片刻的沉默。
黎蓝抽完烟,准备给徐瑾曼一点空间,此刻的徐瑾曼给她一种临近悬崖的欲坠感。
但下一秒,徐瑾曼喊住她。
烟蒂燃烧到最后一寸,徐瑾曼摁在烟灰缸里,猩红的火光转瞬即逝。
椅子退开,徐瑾曼站起身:“在去渠城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先解决。”
黎蓝看着她那枯死的烟蒂,再看一眼徐瑾曼,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抽离。
就像她的灵魂即将离开那样。
-
次日。
徐瑾曼去了趟北区。
vio通过镜子朝后座看了眼。
徐瑾曼这两天的状态出奇的差,这样的状态,是她跟着徐瑾曼做事以来,第一次见到。
vio也说不清该怎么形容。
倒不是做事的状态,就是精神似乎处于一种萎靡中。
而且整个人都陷在超强度的工作里。
徐瑾曼似乎在做什么计划,要了徐氏和公司里所有的账目,这几天还有律师在往办公室跑。
每次进去,徐瑾曼桌上都是一堆文件。
徐瑾曼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过问。
童嘉那边也问过一次,大抵沈姝这两天也不太定心,所以只能猜测或许是二人发生了什么。
…
“没吵。”
沈姝坐在折叠休息椅上,手里拿着新的剧本。
童嘉坐在边上给她递水说:“那就好,我就是看你这两天有点不定心。”
接触久了就发现,沈姝的交际还有生活简单到一定程度,可以这么说,到现在为止,除了拍戏之外,也就只有徐瑾曼能让她情绪有明显的波澜。
因此她才合理做出询问。
沈姝垂着眸子,纤长乌黑的鸦羽柔和的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她微不可闻的沉下一口气。
她们确实没有吵架,只是她的内心总有一种不安感……
往日就算她很忙碌,徐瑾曼也会不厌其烦的给她发消息,但是这几天除了早晚的问候,除了昨天的视频,她和徐瑾曼的联系明显少了。
“明天中午我应该没有事吧?”
“没有,怎么了?”
沈姝沉默了片刻,问:“嘉嘉,人要是单方面长时间的主动也会累吧?”
童嘉闻言,去看沈姝,点点头:“肯定还是会的。”
沈姝想,她好像习惯了徐瑾曼生活中的主动与关心。
她比徐瑾曼忙碌和加班的时间多得多,徐瑾曼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她总是更多的接受徐瑾曼的好,而付出的却没有徐瑾曼多。
徐瑾曼最近是不是有点累了?白晓的事也给她一些压力……沈姝想到这里,心里涌出内疚与自责。
她应该更关心徐瑾曼一点的。
“中午就不用帮我准备午餐了。”沈姝说。
童嘉了然一笑:“好嘞。”
虽然不知道二人怎么了,但是这么爱着彼此的两个人,估计见个面也就好了。
-
又是一天过去。
徐瑾曼在徐氏处理了一些事情,中午的时候往自己的公司回,她很疲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眼底的血丝也很明显。
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连vio对她这种近乎疯狂的工作模式,感到一丝担忧。
她感觉即将要发生什么变动。
且还可能是那种超出她预计的变动。
徐瑾曼还未到公司时,就接到了陆芸打来的电话。
再次之前她给陆芸发过消息,说想吃妈妈做的南瓜饼。
陆芸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到楼下的时候,就和陆芸碰到。
陆芸挽着她的手,跟着她亲热的上楼。一路上看着公司的规模,陆芸的语气里充满骄傲:“真不愧是我的女儿,曼曼,你不知道妈妈现在有多高兴!”
徐瑾曼笑笑,并未接话。
走到办公室。
天气正好,温暖的光线打进玻璃窗,再透过玻璃窗直击在地面的瓷砖地上。
反光略有些灼眼,那光似乎能照进办公室的每一寸角落。
陆芸将保温盒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快来趁热吃吧。”
徐瑾曼坐到沙发,瞧着盒子里颜色鲜亮的南瓜饼,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陆芸见状,满意的笑道:“好吃吗?多吃点,还有菜呢。”
徐瑾曼点头。
她吃的很慢,隔了一会儿,陆芸说:“曼曼啊,前两天网上的事情妈妈想跟你聊一下。”
“好,你说吧。”一个南瓜饼,徐瑾曼已经吃的恶心。
陆芸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沈姝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啊。你看按,以前徐家和你哪有这些负面新闻,但是自从你娶了沈姝之后,网上的消息就一次比一次难听,偏偏沈姝又不肯退出娱乐圈,有点什么事都要引起风波。她被骂就算了,可是网上这些人还要骂你,我那天看的真是生气。”
她看徐瑾曼吃完一个,又给她夹了一个在碗里,说:“而且那些人骂你和徐家的时候,沈姝也没出来说什么,这个女的和外面那些拜金女实在没什么区别。我听说沈家后来又问你要了一大笔钱?曼曼啊,你得看明白,这个女的……”
徐瑾曼忽然将筷子放下。
木质筷子落到碗上,在寂静的办公室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响声打断了陆芸的话。
徐瑾曼眼皮压下,盖住里头的怒与厌恶。
她弯腰拿了一杯水:“妈,我明白你的意思。”
陆芸闻言,又看徐瑾曼也不是生气,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心底稍松。同时又想着,到底还是她的女儿,和以前一样,本质上没有改变。
结婚这么久也该腻了。
“你明白就好。”陆芸道:“这世上,也只有妈妈会跟你说这些了。”
“是啊,除了你我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
陆芸伸手盖在徐瑾曼手背,拍了拍:“妈妈很久没有听到你说这些了,自从你结婚之后就一直被沈姝蛊惑,跟我就疏远很多。你看看,你娶了她之后添了多少麻烦?”
徐瑾曼的指甲在沙发皮上轻轻刮过,道:“确实。”
陆芸道:“当初你娶沈姝也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叫小暑的女人,现在你看透也好,要我说,她还不如那个小暑。”
小暑这个名字,徐瑾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
也只有刚穿过来的时候,梦到过一次,她记得当时还看过小暑的照片,确实和沈姝的眉眼气质有几分相似。
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人。
陆芸的手盖在她手背,徐瑾曼强忍着甩开的情绪,说:“沈姝的事我会考虑,不过还要再等等,现在哪有这个精力去想。我现在想的是,徐韬还在医院,万一康复就要还有机会回来,徐氏公司还有很多人都希望他回去呢……”
“他?”陆芸听到徐韬,条件反射露出恨意:“放心,徐韬不会再有机会去公司了。”
“为什么?”徐瑾曼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反手将陆芸的手握住,像女儿对母亲的依偎:“妈,其实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不瞒你说,当初知道徐韬有意将公司给徐离后,我恨不得弄死他。”
她冷声说:“算他运气好,自己倒霉,居然心脏出了问题。不然我真的差点就要对他下手……”
说完,徐瑾曼佯装紧张:“妈,你不会不高兴吧?”
陆芸听着徐瑾曼的话,笑道:“我当然不会,曼曼,你……”她缓了缓,似乎是在控制兴奋的情绪,道:“你以为徐韬为什么会突然进医院?”
徐瑾曼不解,却没有装的太厉害,只是看着陆芸脸上得意的笑,愣了两秒,道:“妈,难道是你做的?”
陆芸道:“你想做的妈妈都帮你做了,我们母女吃了这么多苦头,到最后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再说,除了我的曼曼,谁配坐上徐氏董事的位子?”
“原来你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徐瑾曼:“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没有人发现。”
徐瑾曼的认同与示好,让陆芸空寂许久的心,再次找到同伴。
到最后,她的女儿和她还是一起的。
陆芸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慈爱,她道:“当然不是一时之功,徐韬的吃食每天都是我做的,日积月累做些手脚不是什么难事,他早就外强中干了……当你告诉我你要去争徐氏的时候,我只要下手比往日重一些,就能让他心脏麻痹,造成心梗。”
徐瑾曼:“他不是要私人医生么?”
“我的菜里并没有下药,只是食物相克导致,每天一点,私人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后来徐韬觉得那人没用把人开了,我就趁机找了一个我自己的人。”
陆芸道:“曼曼,你这么聪明,难道没有发现,就连徐韬出事那天,去的医院也并不是他过去常去的那一家么?”
徐瑾曼心神微震。
从前陆芸在她面前着急,没有耐心,沉不住气的形象,完全掀翻。
这样的陆芸,步步为营,毫不着急。
像一只带毒的蜘蛛,用一根根的用丝线,耐心的组成一张巨大的网。
原来是这样。
她和黎蓝想过徐韬突然重病事有蹊跷,但是医院那边得出的结论是积劳成疾,
所以后来也没查到什么。
她们把最重要的人忽略了。
如果医生是同谋,那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
徐瑾曼将手收回去,被陆芸抓过的皮肤,连同刚才吃下肚子里的南瓜饼,她都感到难忍的恶心。
她胃疼。
徐瑾曼又简单敷衍了几句,借口还要开会,起身将陆芸送到门口。
陆芸道:“对了,后天老太太的生日,你就别准备东西了,妈妈已经给你备下。你看你是提前一天回家第二天我们一起去,还是到时候我早上过来接你?”
徐瑾曼:“到时候再说吧。”
陆芸以为她是还没想到,道:“好吧,那你明天提前跟妈妈说。”
“嗯。”
徐瑾曼深深看了眼陆芸。
恐怕是没机会了。
她跟黎蓝沟通过,去渠城之前要把陆芸的事解决掉。
黎蓝也同意。
反正当初也是为了不让徐家起疑才拖着,现在徐家的事就要有结果,陆芸自然也应该得到该有的惩罚。
只不过就算现在抓起来也关不了多久,如果人再找律师一折腾,这个时间可能会更短。
比如给女儿下药这种事,只有徐离的证词,而且这种家长里短的东西本身在法律上就会比较弱势。
就像徐韬的家暴。
撇开徐韬如今重病在床这事儿,就算徐韬家暴现在爆出去,除了人们的谴责,徐韬本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所以今天这一出戏,是演给陆芸看的。
那些事情做的再多,罪名再多,也没有蓄意谋杀来的重。
关上门,正准备将手机的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她早在陆芸到这儿之前,就在办公室的角落装了一个有声监控。
门刚合上。
徐瑾曼忽然听到小房间的方向传来轻轻的响动,背脊微僵,抬眼看去。
沈姝从小房间开门走出来,看了徐瑾曼几秒:“小暑是谁啊?”
徐瑾曼愣了一愣。
沈姝缓声道:“我刚才听到陆芸的声音,就没出来。”
门都拧开了,还好反应快没有走出去,后来怕关门的声音被陆芸发现,就没再管。
所以刚才徐瑾曼和陆芸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沈姝穿了一身黑色高领的毛衣,灰色小格子阔腿裤,姣好的身材凹凸有致。
徐瑾曼看着沈姝,神色已然无意识柔和下来:“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
她又想解释:“刚才那些都是……”
“我知道。”沈姝打断,随即朝着徐瑾曼走去。
“你是为了引导让她说那些话。”
一开始她也觉得奇怪,但是后面就明白了。
徐瑾曼应道:“嗯。”
她的姝姝总是那么聪明。
沈姝越走越近。
但她没有注意到,从三米的距离开始,她每靠近一步,徐瑾曼的藏在手心的指尖就往肉里多扎一分。
空气在浮动,oga的香气似钩子,似迷魂的引子,抓着alpha的嗅觉。
徐瑾曼在那一瞬间,有些崩溃。
不过几日的时间,便连靠近沈姝,腺体都会出现反应。
沈姝走到徐瑾曼跟前:“徐瑾曼,你是不是心虚啊?”
徐瑾曼垂眸,眼睫闪动:“嗯?”
她的思绪混乱到极点,连反应都慢下来。
沈姝说:“那你怎么不抱我?抱我啊。”
徐瑾曼手背的青筋微微往外爆,在眼底泛红之前,抓着沈姝的手将人抱进怀里。
她感觉到,随着接触,腺体的刺疼在加深……
她的应激症,不是在沈姝面前更容易发作,是她只有在沈姝面前才会发作。
徐瑾曼眉心痛苦的皱起,闭上眼睛,手微微用力。
这样的力度让沈姝的唇角稍松,她双手环抱住徐瑾曼的背脊,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我过几天有休息,你能休息吗?”
“不累。”徐瑾曼低声说。
她只回答了前面一句。
沈姝说:“可以的话,我们去露营温泉放松一下。”
上次公司团建,也是沈姝生日那天,原本就要去的,后来因为在沈姝听到的那些事,最后也没有去成。
徐瑾曼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沈姝有两秒没有说话,她的脸贴在徐瑾曼耳边,精致的眸子缓慢的煽动两次,而后从徐瑾曼怀里退开。
她微微抬眸,望着徐瑾曼那双丹凤眼。
眼底憔悴,充满血丝。
她的心底刹那间涌出心疼,除此之外,还有一缕心慌。
莫名的心慌。
好像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徐瑾曼,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样。
沈姝盯了两秒,皱起眉头。
忽地抬手捏着徐瑾曼的脖子,将人的脸轻轻往下压,触及那干涩唇瓣的柔软与温热,她才能感觉到真实。
她的舌尖轻而易举撬开徐瑾曼的唇缝,用紧密的方式,彼此痴缠。
徐瑾曼情难自禁的回吻。
猝然一瞬,她的腺体剧烈一刺,比往日更强烈的反应,随之而来的是胀痛,她感觉到信息素在腺体内,正在高速活跃。
她的信息素在兴奋。
徐瑾曼睁开眼,猛地将人拉开。
沈姝怔愣,脸上满是惊讶,随即而来是不解与失落,她从动情中抽离:“为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这的心慌并不是空穴来风。
徐瑾曼看到沈姝眼底聚起的雾气,感觉心脏快要闷死,牙齿用力,口腔里瞬间溢满铁锈的味道。
她缓慢道:“对不起姝姝,我这两天有点累。”
“跟我接吻也会让你累吗?”沈姝问:“还是我让你累?”
徐瑾曼忍着疼:“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沈姝:“什么问题?”
徐瑾曼平滑的指甲已经完全陷入肉中,钻心的疼。
但这疼却还没有盖过腺体的反应。
她强制自己减弱呼吸,但oga清甜的味道还是见缝插针往她鼻息里钻。
她忍耐的两秒,也沉默了两秒。
这种沉默给了沈姝一种错觉,沈姝眼底雾气加深,她转身走进小房间,拿了外套,再不看徐瑾曼一眼。
越过徐瑾曼径自往办公室外走。
直到人带着冷冽与清甜的气息越过几步,徐瑾曼才缓缓转身,她看着沈姝的背影。
几秒钟后,随着门关闭的声音,沈姝的身影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徐瑾曼抚着心口弯下腰,不知因为腺体的胀痛,还是什么,她感觉心脏疼得厉害。
像要窒息一样。
她望着地面,眼泪‘吧嗒’砸下去。
在浅色的瓷砖上,炸开。
沈姝还不知道她有应激症。
她有想过要说。
只是一开始她以为沈姝已经知道,后来她以为应激症还能靠封闭剂压制,再后来,当她知道封闭剂对她失效,当下手段也无法控制她的应激症状时,甚至会对沈姝产生伤害时——
她想。
是让沈姝知道,因为应激症,她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更痛苦。
还是分别更痛苦。
直到前两天见到李来佳,听到徐家那些事。
她恍然发现,今后她能给沈姝带来的,似乎只有不幸。
除了伤害沈姝,除了让沈姝和她一样陷在痛苦里,除了将沈姝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毁去。她似乎什么也给不了沈姝了。
徐瑾曼哭的失声,这一次心脏的疼竟然轻易赢过了腺体的疼。
她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
天色暗下来。
外面噼里啪啦把雨往下丢。
撞在窗户上,像细密的刀子,就快要捅进来。
徐瑾曼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份枯黄色的文件袋,抖着手抽出里面一沓厚厚的a4纸。
‘离婚协议书’
短暂的翻开过程,徐瑾曼有几次觉得难以呼吸,她捡起桌上的签名笔。
在签名那一栏,颤巍巍落下名字——徐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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