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此劫不可避免?”李晨瀚揉了揉额角。
了寂摇头:“贫僧无能, 望陛下恕罪。”
李晨瀚:“朕知道了,退下吧。”
了寂闻言起身告退。
待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身对李晨瀚道:“陛下, 娘娘命魂不稳, 日后可能要远离寺庙之地, 直到命劫结束。贫僧回去之后,也会日夜为娘娘祈福。”
了寂会说这句话,不是在故意讨李晨瀚欢心,而是他确实也希望江容能好好的。
有些事情, 他看出来了, 却不会说。
比如,眼前这位君王虽有紫微帝星之相, 身上却又有煞气缭绕, 若不加以控制, 久而久之,煞气也许会自毁其身。
以前他在甘泉寺里, 听说这位皇帝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只能为那些亡人念经超度, 担忧这个国家及百姓的未来。而这一次,当他远远地看到那位从越国远道而来的容妃娘娘, 他就知道,皇帝的命格乃至整个晋国的国运, 都有了转机。
只是那位娘娘的命格实在看不清, 眼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佛祖保佑了。
……
此时此刻, 江容还在街上快乐购物。
她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人摸清了老底。
眼前的摊贩小哥是做小朋友生意的,摊子上摆了各种各样小孩子的玩具, 其中最吸引江容的,是那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布玩偶。
这些玩偶被做成了小老虎的形状,一个个憨态可掬,姿态各异,摸起来软软的。
江容以前就喜欢收集各种毛茸茸的玩偶,亲朋好友因为知道她喜欢这些,逢年过节的时候也都喜欢给她送这类礼物,所以她前世的卧室里全是布娃娃。
古代没有那些种类各异的布娃娃,让她买这种小老虎解解馋也行。她没忍住,连着挑了好几个,让木棉付了钱。
这次陪她出来的有三个人,木槿负责和她一起逛,木棉付钱。
子夜负责提东西。
一圈逛下来,子夜手中已经提了不少东西了,江容也有点饿了,正打算打道回客栈。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有这么好看吗?生了孩子的女人不用过多久就会人老珠黄,你与其看她,不如多看看本姑娘。”
就是说的话不是很好听。
江容忍不住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个说话的少女正看着自己。
于是她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在说我?”
那少女也不否认,走到江容面前,语气高傲:“是啊,说你呢。”
江容不解,歪头问道:“我戴着帷帽,你怎么知道我生过孩子?”
“你不是在买小孩子玩的东西吗?”少女瞥了眼子夜手中的大包小包。
江容笑了:“为什么我不能买给自己玩?人家今年才刚刚及笄,嫁了个夫君,把我放在手心里捧着,我无忧无虑,才保全了这一颗童心。倒是这位姐姐你,年龄应该比我大吧?”
少女“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也就大一岁。”
“年龄不是问题,关键是你这挑人的眼光不太行啊。”
江容说着,上下打量了少女身后的男子一番:“你看你挑了个什么人,出去逛街就知道看别的女人,花心大萝卜,没有半点自制力。还有,你眼光不行挑了个渣男,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干什么把怒火转到我身上?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你怎么不怪他长了一双只会乱看的眼睛?”
那男子似乎被气笑了,“唰”地一下收起折扇,在手中轻轻拍打。
“你这小娘子,当真是伶牙俐齿。”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了一顿,却“一点都不生气”,做出一副儒雅大量的样子,还想博路人好感。殊不知他心底的阴毒和邪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以为别人都没看见。
江容懒得理他,继续对少女道:“有本事你去把他的眼睛挖了,怪我做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别看江容说这些话的时候义正言辞,理直气壮。其实说完这些话之后,她也是有在心里做反省的。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惹是生非了。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十几天之前,她还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乖巧高三女学生来着。怎么来了这里之后就这么嚣张了呢?
难道是李晨瀚的锅?
是他太过强大,又这么宠着她,以至于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所以,她这是恃宠而骄咯?
罪过啊,罪过。
让江容没想到的是,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女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挖眼睛的事以后再说。”
少女说着,又朝江容走近一步:“我方才在悦来客栈门口看见你,你们似乎是从凉州方向来的?你别担心,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恶意,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江容:“?”
什么奇怪的性格。
刚刚才还和她吵完架,被她嘲讽了一通竟然不生气,一转眼就向她打听事情来了。
怎么好像她遇到的江湖人士没一个正经的?
江容懒得和她纠缠,抬脚往客站方向走。
少女连忙跟上:“哎你别走啊。”
“我夫君还在客栈等我回去。”
江容说:“而且我一路上就光赶路了,没有遇到过什么人,你去问别人吧。”
少女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边:“说不定就是那么有缘遇到过呢?就好像我们也这么有缘,不吵不相识,你说对吧?”
江容无奈:“那你说吧,你肯定要失望的。”
少女道:“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嘛,说不定就有那个万一呢。我要找的是我师姐,她叫罗月莲。”
江容摇头:“真没听说过。”
“你仔细想想。”少女又说:“她喜欢穿黄色的衣服,旁边还跟着我一个师兄,我那个师兄总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江容:“……”
江容:“你那个师姐,是不是还追着一个人,提出了一些无理的要求,比如说让对方杀了她之类的?”
少女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江容想了想:“知道啊,那个被她追着求杀的人打不过她,两个人一路你追我赶……最后那个男的受不了,随便找了座寺庙出家当和尚了,你师姐在那座寺庙门口被另一个人在脖子上划了一刀。”
“什么?!谁划的?”少女看着似乎有些生气。
江容摇摇头,一脸憨厚:“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我当时就远远地在旁边看热闹。”
少女道:“你仔细想想,仔细说说。”
江容手托着腮作回忆状:“是一个黑衣人,带着黑色的帽子,身材不错。”
“他当时好像只是路过,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就被你师姐看上了。你师姐缠着他,说让他杀了自己,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几下子就把你师姐和你师兄都打倒了,他打完人就跑了,我和我夫君怕惹麻烦,也走了。”
少女问:“你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江容摇摇头:“没有,隔太远了,完全没看见……我这个人看热闹都不喜欢凑太近,不然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鱼那可就不好了。”
少女当即表示赞同:“确实,应该的。看热闹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搭上。”
之后少女就没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却一直跟在江容身后。
她不说话,江容也不说话,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悦来客栈门口,少女才开口。
“刚才说了你的坏话,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你这么好玩。和我拌嘴了,还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个好人。”
江容瞥了她一眼,莫名其妙怎么又被发了张好人卡?
少女又说:“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嫁人了,不然我还想叫你一起去大江南北走走呢,和我师姐一起。”
江容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要去找我师姐了。”少女说着,突然鬼鬼祟祟地把江容拉到一边。
能察觉出她没有恶意,江容摆了摆手,让子夜不用紧张。
少女压低了声音,在江容耳边小声道:“我师姐遇人不淑,精神失常,才会到处找人杀自己。我身后的……就是那个渣男。等会儿我带他出城,找个地方偷偷把他眼睛剜了,看他以后还敢玩弄别人的感情。”
江容:“??!!!”
她指了指渣男,又指了指少女:“你们刚才……你刚才说的话……我以为你们是有情人来……着?”
对于她而言,这种联想很符合情理。
如果不是情侣,少女为什么要在意渣男在看她?
那明显是吃醋后才会有的行为嘛。
少女点头:“是啊,我们本来是一起的。不过我根本不喜欢他,只是单纯玩玩而已,当初他刚刚和我师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不靠谱,稍微使点小计勾引一下,他就乖乖和我跑了。会一直带着他在身边,也是怕他会回去找我师姐。我师姐那个傻女人,渣男说点好听的她都会信,我就怕她吃回头草,那我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江容:“???”
她给少女比了个大拇指。
会玩。
少女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师姐被一个男人无情抛弃,又被一个男人伤了身体,这样一来,她应该就能对男人死心了吧?我要快点去找到她,让她知道,我才是永远值得她依靠的人!”
“你——”江容大吃一惊,却不忘压低声音:“你喜欢女人??”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思维了。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她理解的,是眼前的女孩想要表达的意思吗?
还是她思想肮脏多想了?
“怎么,你觉得不行?”
第72章
“怎么,你觉得不行?”
少女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中突然透出了一些杀气。
那感觉,就像是被信任的人背叛后瞬间黑化, 仔细观察,那黑化的目光背后似乎还有隐藏了点可怜与脆弱。
江容能理解她的心情, 却不打算配合她。
更不会把自己带入进她的情绪里。
眼前的少女明显就是从小被家里疼得过火了, 成了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先是不怀好意地阴阳她,被她直接反怼了回去;又借着问问题,不经过她同意就把她引为“朋友”。
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告诉她,再暗暗引出自己那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性取向, 观察她対此事的反应。
江容自问不缺朋友不缺爱, 哪怕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她也不至于随便遇到一个人就妄想着走近対方的内心世界, 以和対方成为好朋友。
她完全没心情去配合少女的表演。
“你最好收敛收敛你的表情。”
江容双手环抱于胸前, 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还是你觉得我是软柿子, 想试试我家侍卫的身手?”
少女闻言,快速瞟了子秋几眼。
年轻的侍卫早已将手上的东西都交到了木棉怀里。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出击。
自知打不过这些人, 少女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就知道用武力吓唬我!”
江容翻了个白眼。
哪来的没断奶的小屁孩?真把江湖当她家了, 打不过就撒娇可还行?
她懒得再应付此人。
“当我也没见过你,你的秘密我也不会与任何人提起。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走。
却又被少女叫住。
“先别走啊!”少女欲跟上她, 却被子秋伸手挡住了去路。
她瞪了子秋一眼,朝江容的背影喊道:“是我错了, 不该那样看你, 我只是怕你和其他人一样嫌弃我……你再和我说说话嘛, 我好久没遇到像你这样聊得来的朋友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竟然还想把她当免费的树洞。
她又不是闲得慌。
有这个时间, 还不如去対着李晨瀚的帅脸花痴呢。
江容心中腹诽,低头看着眼前的门槛一脚踏进去。
她现在还不是很习惯古代这种高门槛,时不时的就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被门槛绊摔跤,只是平常都有木棉她们跟在她身边扶住她,身边之人偶尔也会变成李晨瀚。
区别是侍女扶她的时候基本只是搀着她的手,让她小心。而李晨瀚基本会把她带进怀里,顺手揉她的脑袋,用那种宠溺的,让她想生气都生气不起来的语气问她,怎么那么傻。
他们还住在小别院的时候,李晨瀚第一次看她被门槛绊倒,就说要把门槛都拆了。江容提出了反対意见,觉得只是在那小住的话,没必要拆这拆那,麻烦。
李晨瀚没听,看她被绊了几次之后,还是让人拆了门槛。
后来江容没再被绊倒,他偶尔又会看着门槛的方向,露出略为遗憾的表情。
想到这里,江容在心底“哼”了一声。
狗男人在想什么,不用猜她都知道。
她前脚刚刚踏进客栈,眼前突然多了个人,鞋子是熟悉的鞋子,但是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为了不撞上别人,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就这一退,差点稳不住往后倒,被李晨瀚熟稔地托着后腰,搂进了怀里。
李晨瀚明显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带着江容站定之后,他看了门外嚷嚷不停的少女一眼,目光又回到江容身上。
“我还以为你逛街忘了时间,饭都不回来吃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江容下意识地去抓李晨瀚的衣袖,这是她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开始李晨瀚会让她抓,后面基本都会寻着她的手握上来,偶尔与她十指相扣,偶尔把她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古代袖子又长又宽,他们的手藏在袖子下面,做点暧昧的小动作也没人看得见。
“在路上偶然遇到了一个人。”江容说着,看向门外的少女。
她捏了捏李晨瀚的手掌,话里有话:“还记得那个追着让别人杀她的奇——女子吗?她是那奇女子的师妹,特意来寻她师姐的。”
李晨瀚“嗯”了一声,帮她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然后?”
江容继续说道:“刚才我在街边买东西,她男人看我长得美,见异思迁,当着她的面和我搭讪,我们就一起讥讽了那个臭渣男一番。然后她就一直缠着我和我说话。我知道你在等我,就让子秋拦着她,正打算上楼找你呢。”
“她刚才还瞪我来着。”
少女早在李晨瀚出现的时候就歇了声,尤其是李晨瀚刚才不咸不淡投来的那一眼,看得她不由紧张起来。
她自幼就有敏锐的直觉,能指引她趋利避害。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男子,明明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但她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不好惹,也绝対不能惹。
也许只有他身侧的那个女子才能感受到他如风般的温柔和宠溺,他的温柔也仅仅対那女子释放。在面対其他人时,他都像是一个连远观都得小心翼翼地“偷观”的可怕的存在。
这边江容跟李晨瀚告状,那边少女心下一惊,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的。好姐姐,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跟你说,说完我就走,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保证!”
江容抬了抬眉,只身走到少女面前。
当然,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子秋。
“你让他先走,我和你悄悄说。”少女道。
江容双手环抱于胸前:“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害我?”
少女气急跺脚:“你男人那么厉害,我又不傻,怎么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你。”
江容却不为所动,故意和少女抬杠:“好多话本里的人都是被坏人哄骗,大意丢了性命,你刚才还瞪我呢,谁知道你有没有坏心思?我夫君长得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这么早死。”
少女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她用祈求的眼神向江容撒娇,奈何江容铁石心肠,完全不予理会。
江容:“还说不说了?不说我和我夫君吃饭去了。”
少女又是跺脚,看江容似要转身,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说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和你夫君以后打算去哪儿?”
江容眉梢微挑:“怎么?你想找我们寻仇?”这神态动作,莫名有些像李晨瀚。
“不不。”少女连声否认:“你和你夫君长得都这么好看,我师姐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我想知道一下你们的行踪,以后好带她绕着走。”
竟然还有这种理由。
“不好说……”江容稍加思索。
“我与夫君周游四海,不确定会去哪儿。”
少女还想再问,却见李晨瀚走了过来。接收到男人睨过来的冷冷的眼神,她匆匆忙忙留下一句“那后会无期了”,转身溜之大吉。
等她走远了,江容才在李晨瀚耳边小声说道:“这算不算解决了一个仇敌?”
李晨瀚不回答,牵着她往楼上走。
“不说她师姐的武功厉不厉害,是不是你的対手,也不说她们背后的师门强不强,就单单只提这种脑子有病还不饶不休的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人在江湖飘,君子易躲小人难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
她话没说话,突然被楼下一声凄惨的叫声打断。
“放开我!我要见少爷!我怀了少爷的骨肉!”
江容精神为之一振。
有瓜吃!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正和拦住她不让她进客栈的店小二推搡着。女子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江容视力好,竟然能看到女子眼底的一丝绝望。
她喊出那句话之后,店小二阻挠的动作明显也有了些迟疑,似乎不确定她话中真假,也有可能是怕伤到女子肚子里的孩子。
一楼那些吃饭的都看了过来,客栈门口也开始聚集看热闹的百姓。
女子还在哭喊着要见“少爷”,一边说自己冤枉,江容不知事情具体情况,只当热闹看。李晨瀚站在她身后,也不催她,与她一起看这场闹剧。
就在这时,账房先生走了出来。
“你休要血口喷人!谁不知道我们掌柜的和老板娘鹣鲽情深,哪容得着你这种腌臜货色诋毁插足?你做出那等子事,掌柜的没把你乱棍打死,是老板娘心善给你说的好话,你竟然不知悔改不知感恩还倒打一耙——”
“我没有倒打一耙!”女子哭着反驳道:“不过是怕事情败落,落个‘杀人灭口’的口实。我肚子里的确实是少爷的骨肉,否则她又怎么会用那种下流手段赶我走?你让我去见少爷,我要和那个女人当面対质!”
这两人一来一回,信息量还挺大,江容稍稍往后靠,头抵着李晨瀚的胸膛问他:“你怎么看?”
李晨瀚却一把搂过她,带着她往楼上走。
“先吃饭。”
江容当然不肯:“我还没看完热闹呢!”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好不容易看一次古人的热闹,她怎么舍得错过?
李晨瀚揉揉她的脑袋:“让木槿去打探。”
江容左右张望没看到木槿的身影,她回头往下看,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木槿的身影。木槿占据了最佳吃瓜位,察觉到她的视线,还抬头朝她笑了笑。
等江容他们吃完饭,木槿也吃瓜回来了。
“闹事的是客栈掌柜家里派来照顾他的婢女,那婢女受了主家的意,要在老板娘怀孕期间勾引掌柜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小心和一个下人行了苟且之事,还想往掌柜的身上泼脏水。”
第73章
江容挠了挠头, 一时间竟然没能完全消化木槿话中的信息量。
“客栈掌柜的与老板娘两家大人交好,家中大人还给他们定了口头上的娃娃亲。只是后来老板娘的父母因故双亡,因为一些官司事, 家里其他财物都折了进去, 只留住了这家客栈安身立命。掌柜家想毁约让掌柜的另娶, 掌柜的重情拒不答应, 还跑了出来,与老板娘在客栈里办了喜事。”
江容惊叹:“哇哦。”
“听他们说,这客栈之所以没被抵出去,留在老板娘手里, 是因为它本来就在亏本状态, 别人看不上。是掌柜的来了之后把它盘活的。他们小俩口的日子一开始也不太好,最近客栈生意好了, 才轻松了些。”
“他们还说, 掌柜的是他家中的嫡长孙, 自幼聪敏过人,本应该是他家下一任家主。掌柜的离家出走后, 他们家一直都有派人来想劝他回去, 答应让老板娘当平妻, 掌柜的都不答应。”
“后来老板娘有喜了,掌柜的家又借口派了一个婢女来。”
江容以拳击掌:“我懂。”并给了木槿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二女视线在空中交汇, 纷纷流露出了然的神情。
“那婢女心术不正,她屡次三番勾引掌柜的, 掌柜的都视若无睹。前不久她兵行险着, 在掌柜的茶里面下了药。谁成想掌柜的和老板娘早就有了提防, 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和一个下人有了首尾, 小二说当时有很多人都在现场,骗不了别人。掌柜的借机把她赶了出去,没想到她竟然因为那一次就怀了身孕,还想倒打一耙,污蔑那个孩子是掌柜的。”
江容又是一声“哇哦”。
这不比电视剧精彩?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大家都看到她和下人苟合了,为什么她还敢说那个孩子是掌柜的?”
“这就是她的大胆之处了。她说,因为她和掌柜的暗通款曲,肚子里还怀了掌柜的骨肉,被老板娘发现了,老板娘怕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就使了这个毒计,给她下药,以借机赶走她。”
江容又挠了挠头。
如果说完全站在吃瓜人的角度,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保持中立的态度看待那个婢女的说辞……
好像也说得过去。
“姑娘是不是觉得那婢女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信?”木槿问。
江容迟疑地点点头。
木槿笑着说道:“姑娘若是见过掌柜的和老板娘,就不会这么怀疑了。”
“怎么说?”江容问。
“那掌柜的和老板娘长得都很好看,就像姑娘和公子……不对,他们比不上你们,但也很有夫妻相了。相比之下,那个婢女虽然也能说是小家碧玉,在老板娘面前却是完全不能看的。”
“掌柜的主家想找个人来取代老板娘的位置,又不能找一个锋芒太盛的。毕竟掌柜的回家之后还要娶正房夫人的,在正房之前进门的小妾不能太耀眼,否则不就成了第二个老板娘?只是他们想的太天真。老板娘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就算家道中落了,也不会影响她的气质气度。”
“一个稍稍有点姿色的婢女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这话也说的不对啊。”江容慢悠悠地反驳道。
这下轮到木槿和木棉不解了。
江容本来想小声和她们说悄悄话,话到嘴边时又改了主意。
她快速瞟了李晨瀚一眼,男人正坐在不远处,低头批阅桌上成堆的奏折,似乎不曾注意她们这里讨论的话题。
她便稍稍放大了点声音:
“不是有句老话,叫‘家花不如野花香’,还有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之类的……男人不都喜欢各色各样的美人,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嘛。”
木棉和木槿都听出了她的画外音,哪怕习惯了江容和李晨瀚之间如普通夫妻般的相处方式,也知道李晨瀚对江容有多纵容,乍一听到江容这若有所指的话语,还是有些心惊。
两个人开始装鹌鹑。
江容并不在意她们两个的看法。
只是,说完那段意有所指的话,她看了一眼李晨瀚。男人仍在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只留给她一个俊美的侧脸。
认真工作的男人总是格外有魅力,他留给她的每一面都像一幅幅绝美的画卷。
头疼啊。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哪怕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只珍惜当下……可每当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察觉到他对她的纵容,她就忍不住想要去奢求更多。
想成为他的唯一,想独占他,想和他一直相守到老。
这种想法不可取,必须遏制。
“那现在呢?客栈的掌柜和老板娘有出来吗?”
见她主动转移话题,木槿舒了口气,忙道:“出来了,他们两个都出来了。老板娘身怀六甲,肚子已经很大了,是掌柜的小心翼翼把她扶出来的。”
“掌柜的听了那个婢女的指控,也不多解释什么,只叫了那个和婢女私通的下人出来。那个下人一出来,婢女的气焰就降了一半。然后掌柜的又说要让婢女住在客栈后院,要她把肚子里的野种安安全全地生下来,到时候再和那下人滴血认亲。”
江容咋舌:“这么狠?”
说起来她也很好奇,“滴血认亲”这种古人常用于鉴别血缘关系的操作,真的有用?
“那个下人长得又黑、又壮、又丑。掌柜的则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木槿说:“到时候就算不做滴血认亲,也能一眼认出是谁的孩子。”
江容:“确实。”
之后三女又断断续续聊了些别的,江容渐渐没了聊天的兴致。她靠在窗边发呆,因为发呆太入神,木槿和木棉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发现。
直到周围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向后看去。
李晨瀚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在她坐的椅背上,几乎把她圈在怀里。
见她发现了自己,他稍稍低头,注视着她。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眉梢微挑。
男人的眸子深邃好看,眼底还带了点点不易察觉的宠溺,江容原迷失在这温柔的眸色下,连呼吸声都轻了。
但是乍一听他这么问,她整个人直接愣住。
“这个……”她支支吾吾。
“家花不如野花香?”
江容眨眨眼。
这话怎么接?
“你爱看的民间话本里,就写了这些歪道理?”
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江容下意识摇头,两手在身前更是地摇出了幻影。
“没有没有,也有很多别的道理的。”
她还在想要如何能萌混过关,奈何李晨瀚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在我面前故意说那些话,偷看我的反应,是想暗示什么?”男人音色低沉,似乎还带了点诱哄的意味,想诱惑她说出真话。
江容有点抵挡不住,她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干着嗓子反驳:“没有什么想对你说的。”
就这语气,虚得不能再虚了,别说李晨瀚,就是她自己也不信。
“真的?”男人尾音微微上扬。
江容硬着头皮:“真的没有。”
她话没说完,下颌被男人两根手指捏住。
“不许说谎。”他说着,幽深的目光锁定了她的眼睛,似乎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情侣之间轻易说谎确实没什么意思。
江容想了想,改口道:“有是有,但不是很想说。”
“若我想听呢?”
江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诚挚:“我可以不说吗?”
不出意料地得到了男人否定的回答。
“不行。”
“我是觉得这个话题对于我们而言没有说的必要。”江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却不想听到李晨瀚这样的回答:
“你想说的话都有必要听。”
关键是他说话的语气还那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江容:“……”
“??!!!”
这是什么神一般的情话!她心里的那头小鹿被撩得到处乱撞。
她终于放弃了抵抗:“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容儿但说无妨。”李晨瀚微微颔首道。
她在心底组织了一会儿措辞,犹豫着说道:“木槿不是说客栈掌柜的和老板娘都长得好看,很有夫妻相,还说我们也有吗?但是我只是你的妃子呀,只有皇后才配被称为是你的妻,怎么能用‘有夫妻相’来形容我们两个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当然我说这个不是在暗示你,也不是说我想当皇后,我知道自己不够格……”这话题好像越解释越乱,她直接跳过这段解释:“你不要在意我的说法,我只是觉得木槿说的那句话有问题,并不是说两个人长得都好看就一定是天生一对。”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我是男的,就算家里的妻子再漂亮,看久了也是会腻的。但凡外面有好看点的小野花让我采,我也是想尝试一番的。”
一边说着,她甚至脑补出自己被好多漂亮小姐姐包围的画面……
那岂是一个“爽”字就能描述的?
李晨瀚凝目蹙眉:“意思是,你看我看久了,也会想去看看外面的男人?”
冰冷的语气,再加上那危险满满的眼神——
江容虎躯一震,顿时收起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不不不,我只是说说而已。”她赔着笑道:“我怎么可能敢嘛。”
李晨瀚挑起眉梢:“给你胆子你就敢?”
“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她斩钉截铁,就差没拍胸脯了。
李晨瀚不语。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沉寂之中,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容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对感情很忠贞的,我心里眼里只有你。”
她好想萌混过关,却没想到李晨瀚又问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是现在还是永远?”
第74章
是现在还是永远?
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给江容一种“他想要永远”的错觉。
可是怎么可能呢?
在这种一夫多妻制的时代,他还是个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将心比心,如果她是男的, 换成她来当这个皇帝,她肯定恨不得搜罗各种各样的美女。
不做别的, 只是每天看看都赏心悦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不喜爱美色?
她还在神游天外,被李晨瀚捏了捏脸颊唤回神。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想这么久……”他停顿片刻:“看来你平日里说的喜欢都是假的。”
男人音调平常,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江容能确定他没有真的生气。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得表一下忠心。
“我以前说的都是真的, 绝对没有半点谎言。”她一脸真诚:“只是我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陛下这么问, 好像要和我相守终生一样……”
“但是陛下你也是知道的,人无千日好, 花无百日红, 我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陛下却还能拥有很多漂亮的妃子,到时候就算我还念着陛下, 陛下都不一定能记得我呢。”
李晨瀚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巧言令色。”
江容:“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的。”
李晨瀚不与她争论, 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刚才唤我什么?”
“兄长!”江容乖巧改口:“刚才要就事论事, 不是故意叫错的。”
李晨瀚要求她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不许用宫里那套称呼,还让她一定要叫他哥哥或者兄长, 如果不小心叫漏嘴就得接受惩罚。理由是他们伪造身份在外,凡事都要小心,尽量不能露马脚引人怀疑。
这借口太假了,江容怀疑他有特殊癖好。
李晨瀚没多追究,给了江容一个脑瓜崩,回去看奏折去了。
江容揉了揉被他弹过的地方。
她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李晨瀚这样算不算个例,不过她印象中好像听某个女同学说过,男生谈恋爱的时候喜欢对女生“动手动脚”。
李晨瀚现在就很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他的那些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捏她的脸颊、耳朵,还有下巴上的小肉肉。他尤其喜欢捏下巴上的那团小肉肉,据他的原话是“很有手感”。
被他捏的次数多了,江容也染上了没事捏自己下巴玩的怪毛病。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弹她脑瓜崩,玩她的手指。亲吻的时候会咬她的耳朵、脖子、锁骨,有个时候她的脸颊和下巴上那团小肉肉也不能幸免……
可是他又从来不舍得在她身上用蛮力。
无论做什么,他的动作都很轻,像一根羽毛一样在她心尖上作乱,也不经意地泄露了他的爱怜与温柔。
每当那个时候,江容总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被他深爱着。
——这要不是错觉就好了。
她想叹气。
又及时憋了回去。
李晨瀚管得很宽,不准她闲着没事唉声叹气,说对身体不好。江容觉得他这是在搞迷信,但是又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去反驳他,只能听他的,尽量克制自己。
木棉和木槿一时半会儿估计不敢进来,八卦暂时听不成,江容想了想,找来字帖开始练字。
等把毛笔字练好,她就可以开始写游记了。
作为一个刚高考完的高中生,让她每天光玩不做点事,她还真有点接受不了。更别说,她现在过的还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堕落千金大小姐日子。
不适当干点活,她的脑子可能会生锈。
只不过,在看到字帖上龙飞凤舞的字时,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大无语事件。
她手上这字帖来历可不一般,是李晨瀚亲手写的。他说等她学会了他的笔迹,就让她帮他批阅奏折。
这个想法很危险,江容当场发表过反对意见。
她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后妃代批奏折这种事情危险系数极高,到时候只要把“后宫涉政”四个字往她头上一扣,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奈何李晨瀚完全不听她的意见,让江容很是苦恼。如此一来,她练字的积极性都降低了不少。
不想练字,她转而拿起自己的游记小本本,开始在上面记录今天听到的八卦。从今天的天气如何,他们落脚的详细地址和客栈名字开始,一直写到掌柜夫妇伉俪情深,奈何小三插足把他们送上风口浪尖。
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这是在写游记不是小说,她都想加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了。
不过很快她又听到了新的八卦。
这次的可是大新闻。
江容这段时间补了不少与本朝地理有关的知识,除了熟背晋国国内的主要城市分布之外,还粗略了解了一番与晋国接壤的几个国家。
晋南边是江容的“母国”越国,东边是宋。
宋国和越国都临海,是海产品进口大国,晋国作为一个地道的内陆国家,很多海产品都是从这两个国家来的。江容的宫里有一个大红珊瑚摆件,就是宋国皇室送给李晨瀚的生辰礼,被李晨瀚赏赐给了她。
除此之外,晋国国内许多夫人小姐身上佩戴的珍珠、砗磲类的饰品,也都是出自于宋越二国。
晋西边是楼兰、龟兹、回鹘等异域风情小国,别看这些国家小,一个个却都跳的慌,三天两头在二国交界处闹事。关键是他们闹的事都不大,不处理吧,晋国的边境百姓总是吃亏的那一方。若是真的要因此和他们兵戈相见吧,又显得好像没那么有必要。
而且他们三国总是一个鼻孔出气,还有些巫蛊之术傍身,再加上他们那常年弥漫着沼气毒气,晋国士兵过去了容易迷路不说,还会水土不服。
真打起来晋国不一定能占好处。
晋北边是突厥。
突厥人世代生活在大草原上,是个地道的游牧民族。他们物资匮乏,基本靠天而生,一到冬天发生点自然灾害活不下去了,就会来晋国边境抢点东西。
除此之外,不通教化,饿疯了还会吃人。
“吃人”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在文明社会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无疑是强有力的三观方面的打击。
——要是晋国足够强大,要是她能吹得动李晨瀚的枕边风,江容一定会强烈建议李晨瀚把突厥打下来。强迫那些突厥人读书明理。
让他们知道吃人是不对的。
再说,以江容过去十几年所积累的各种常识经验来说,草原地广人稀,还盛产天然矿产物资。若是真的能攻占突厥,对于晋国来说利肯定是大于弊的。
言归正传。
这次出问题的是宋。
自从出宫后,李晨瀚处理政事从来都不会避开江容,是以暗卫们也都习惯了无视江容的存在,直接向李晨瀚汇报各种消息。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不爱听小道消息凑热闹,江容也不能免俗。他们不避开江容,江容就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听。
这次宋国的事情江容就听了个大概,总结起来就是一场很没有新意的皇位争夺战。这事本来和江容关系不大,问题就出在——
有人想送和亲公主来和她抢男人!
“新皇宋深有意送大公主宋渺前来和亲,废太子宋湛似乎也想向大晋求援。”
江容本来趴在桌子上听八卦,一听到这个都不犯困了。她坐直身子看向李晨瀚,目光炯炯。
她的目光过于灼热,李晨瀚想当没察觉都难。
他敛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和亲公主?”他煞有介事地皱了皱眉头:“可有画像?”
江容:“……”狗男人!
子君鬼使神差地往江容那儿偷偷瞥去一眼,又飞速收回目光,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恭敬地递到李晨瀚身前。
李晨瀚接过卷轴打开,看了好一会儿。
他看那副画多久,江容就观察了他多久,一直到江容忍不住走过去,他还在看。
“真的有那么好看?”江容凑到李晨瀚身侧,打量着画上的女子。
只第一眼就让她愣住了。
是她忘了这个时代画家的画风有多写意,就她而言,光从画上她还真看不出画中人有多好看。这个叫宋渺的公主身材看起来好像很清瘦,脸蛋却是典型的鹅蛋脸。
圆润白皙的脸蛋上,有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眼睛细长细长的,嘴唇几乎和瞳孔一样大,又小又红,怪离谱的。
江容愣了愣,指着画看向李晨瀚:“我在画上也是这样吗?”
记得李晨瀚提过,他是看了她的画像才对她感兴趣的。那兴趣好像不止是一点点,因为他还为了那一面之缘不远千里跑去越国,屈尊乔装成使者亲自接她来晋。
因为认知的差异,江容当初听李晨瀚提到“画像”,自然而然地以为他看的是“她的照片”,而非眼前这种对她而言很具抽象美的看不出人的真实面貌的古画。
现在想想,如果李晨瀚单纯只看这种画像就对她产生浓厚的兴趣,她是真的要头顶问号了。
李晨瀚只当她是醋了。
他当然不觉得画中人有多好看。除了江容,其他女人对他而言都是红颜枯骨。甚至可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其一是江容,另一种是其他人。
刚才盯着画像看,不过是想引起江容的注意罢了。现在既已把她引了过来,他自不用再假装。
他伸手揉了揉江容的脑袋。
“你比她好看多了。”他低声道。
也就是说,李晨瀚真的能因为这种画风对一个人产生好感?
江容:“……”她不理解。
“等我们回宫之后——”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李晨瀚:“能让我看看我的画像吗?”
以为她因为这种小事就轻易产生了胜负心,李晨瀚更觉她可爱。
他轻笑一声,低声哄道:“她真的不如你。”
第75章
男人眼眸深邃似海, 当他认真看着某个人的时候,那双星眸就好像会摄魂一般,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她好像还看到他眼底流淌的浅浅笑意,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江容稍加思索, 换了个问法。
“我的画像……和我本人像吗?”
李晨瀚颔首:“自然。”
江容:“画像上我的嘴和她的比, 谁更小?”
这个问题听着拗口却很好理解, 也很好回答,但是在场几人都不会想到,李晨瀚会被这么简单好回答的问题难住。
在江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对李晨瀚而言一直都是“镜中人”。镜中人与他一起长大, 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难捱的日子。
她的面容早就被他深深地印刻进了脑海里, 他就算闭上眼都能描绘出她的颜容。
当“越国公主”的画像被送到他面前时,看着画中女子, 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江容的脸。是以他并没有认真观察过那副画, 更不记得画像上的细节。
自然而然的, 也回答不出江容现在的问题。
不过,仔细回想江容在看到这幅画之后的表现, 以及她接连问的几个问题,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时人皆爱‘樱桃樊素口, 杨柳小蛮腰’,是以只要女子的嘴型不是特别丑, 都会被画师画成这幅模样,并不是说她的嘴有多小——”
说话间, 他认真观察江容的表情变化, 发现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补充道:“你的画像也是如此。”
江容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又想到另一件事。
她飞快地看了李晨瀚一眼,又掩饰性地把目光挪到画像上。
“那你觉得……是我本人好看点, 还是画像更好看些呢?”
“当然是你。”李晨瀚声音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画像只是让我产生了一丝兴趣,真正让我动心的,是鲜活的你。”
如果江容此刻看他的眼睛,就会看到他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深情。
可惜,江容看不见。
她把头扭到一边,忙着偷乐。
就算没看到李晨瀚的眼神,她也非常、非常、非常满意他的这个答案!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一个和亲公主杵在这,她也许会因为这个回答而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收起愉悦的心情,目光复杂地看了画像一眼,转而问道:
“宋国新君上位,首先要解决的是内忧,他想用和亲公主解决潜在的外患,或者说给自己找一个有力的外援,你要给他这个保证吗?”
这句话说完,江容都不由佩服自己,能把问题问得这么委婉。
问问题的时候,她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李晨瀚,等话说完了,她又鼓起了勇气睁大眼睛看向他。
李晨瀚不回避她的视线,却也没有马上回答她。
他无声挥退子君,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他抬手收起宋渺的画像,直接塞进江容怀里。
江容被塞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双手抱住画卷抱了个满怀,她看着李晨瀚,一脸懵逼。
让她更意想不到的是李晨瀚接下来说的话——
“你是宠妃,可以恃宠而骄,这和亲公主该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江容:“……?”
李晨瀚似乎被她呆愣的傻样取悦了,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下唇瓣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又很快退开,不近不远地欣赏着她呆滞的神情。
见她许久都不回神,他眉梢微挑。
“怎么?还是你觉得后宫就你一个和亲公主,略显寂寞,想多个姐妹?”
“不,不行!”江容拒绝得飞快。
李晨瀚满意她的回答,把等候在外的子君叫了进来。
“告诉宋深,不必送和亲公主来,朕有容贵妃一人就够了。”
江容愣了片刻,眨眨眼。
“容贵妃?”她重复了一遍。
李晨瀚“嗯”了一声,从她怀里抽出画卷,随手丢进废纸篓里。
江容怀里抱着不属于他的东西,他看了实在碍眼。哪怕这幅画及画中人都是用来送给他的,他也无法忍受。
“爱妃贴身服侍朕这么久,是时候给你升升位分了。”
子君领命无声退了出去,木棉等人等在门口,小声问他房内的情况。
子君道:“跟了主子这么久,我从来不知他这么会哄人。”
“那宋国的和亲公主如何?”木棉问道。
子君:“没有和亲公主,陛下不要。陛下还说,有容贵妃一人足矣。”
木槿一下就抓到了重点:“贵妃?”
“晋封容妃娘娘为贵妃。”子君说着,突然给木棉和木槿作了个揖:“二位姐姐,日后还望你们能多照拂照拂小弟,不求别的,只要在贵妃娘娘面前多过过耳,刷个耳熟就行。”
木棉和木槿互视一眼。
贵妃都封了,以陛下对娘娘的在意程度,那个位置也未必不可能。
屋内。
江容这一次反应得很快,几乎是子君一退出去关上门,她就活跃起来了。
“盛清河被降位之后,我本来就已经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了,现在给我升级成贵妃,好像除了品阶上升了之外,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晨瀚坐在椅子上,随手抽了本奏折开始看。
他一心二用,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回答江容的问题:“年俸和逢年过节的赏赐规制都有不同。皇后年俸白银千两,贵妃六百,除贵妃外其他三妃均为四百,嫔两百。”
“我一开始是容嫔,每年有二百两的年俸,现在是贵妃,年俸整整翻了三倍!”
江容在心里算了算。
综合晋国现在的米价来看,他们的一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两千块,六百两就是一百二十万!年薪一百二十万,月薪就是十二万!
她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何德何能,给人当小妾,一个月竟然能有十二万的高薪!
不过转念一想,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贵妃的位分最高,作为后宫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一个月十二万高薪……似乎也说得过去。
皇后还年薪两百万呢。
这要放到现代,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但是等她再仔细一算,按照晋国后宫的规制,一后四妃九嫔,每年光给妃嫔发工资就得发九百二十万!更别提逢年过节时那些流水般的赏赐……
每年光给妃嫔的俸禄和赏赐就得上千万。
皇帝偶尔还要出去狩个猎,出个游,再过几个节。等以后妃子们生了皇子公主,还会有更多支出项。如此一来,皇室每年的支出应该至少两千万打底,保守估计应该有三千万左右。
也太铺张浪费了吧!
江容越想越深。
想着想着,她就生出来一种错觉。就好像,李晨瀚作为这个国家的君主,所有的国民都在为了养活他而工作。所有阶层赚的钱都会以赋税的形式上交到国库,国库再分出一部分的钱到皇帝的私库里供他挥霍。
她好像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剥削阶级”。
他因为出生的便利,生来就有角逐至尊之位的机会。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的儿子,其他千千万万的人生来就是王臣王民,他们赚钱要给王花;所生存的土地是王的,王可以随时收回;就连项上人头都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真真是细思极恐。
所以还是别细思了。
江容自认自己只是普罗大众的一员,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更不会异想天开,因为感受到了剥削阶级的残忍性,就圣母又天真地妄图改变这个世界,把封建社会变成民主社会。
她甩甩脑袋抛去杂念。
在关心民生之前,她得先把自己的一些事情处理好。
比如她的退路问题。
在现下这个时代看来,她的想法有点大胆还有一点点的惊世骇俗。论“如何在和皇帝谈恋爱又分手后全身而退”,在向李晨瀚商讨这个论题之前,她得先保护好自己的项上人头。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她想和李晨瀚谈一场没有顾虑的恋爱,又不想回宫后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对未来的顾虑让她现在颇有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遇到不喜欢的问题,就得快速想办法解决掉。
当然了,她也想到了最好的办法,那就是——
先得到他的承诺。
让他承诺,如果他有了新欢,就放她离开。
趁他现在对她还算纵容,她得找机会向他要一张承诺放她离开的圣旨。只要这东西拿到手,她才能有底气全身心投入进这段感情,享受恋爱的美好。
这次客栈老板娘的事就是个机会。
她得找个切入口,把这个话题引出来。
……
是夜,在江容去沐浴的时候,李晨瀚叫来子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子秋没有多想,只当自家主子是为了讨女主子欢心,得了吩咐就直接去办事了,也没跟别人多嘴。
等第二天早起用完早饭后,木棉向江容汇报掌柜夫妇的情况,才刚刚汇报到一半,就听楼下已经闹开了。
江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率先出了门。
不得不说,客栈的秩序管理方面做的还是挺不错的。哪怕这次吃的是掌柜的和老板娘瓜,客栈伙计也没有玩忽职守,把吃瓜群众都控制在了一楼和二楼人字号房那边。
没让他们来打扰天字号房这一侧客人的清净。
是以当楼下和二楼人字号房那一侧早就被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江容来迟了一步,却还能占据最佳吃瓜位。
她忙着吃瓜,没注意到向来不爱凑热闹的李晨瀚也跟了出来。
她半趴在栏杆上看热闹,他就站在她侧后方,呈半保护的姿态。
“同样是女人,夫人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第76章
“夫人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肚子里的也是少爷的骨肉, 生下来还得叫您一声母亲,您若是真的爱少爷,不应该视他如己出吗?”
说话的女子上身后仰坐在地上, 一手向后支撑着身子, 另一只手搭在她那一马平川的肚子上。她一边说话一边无声落泪, 眼神带了一丝凄苦一丝哀婉, 在掌柜的和老板娘身上来回流转。
真真是我见犹怜。
但是江容完全同情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更擅长鉴婊,还是她的第六感、亦或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作祟,她看到那个婢女的第一眼,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她那套说辞也太令人作呕了。
什么奇葩逻辑, 还“视他如己出”, 这种话她竟然说得出口,简直恶心。
在她面前, 她所控诉的人, 和她所想要仰仗的人并肩站在一起。
老板娘的肚子有点大了。但是她的气色很好, 仪态仍旧优雅,就算被婢女大庭广众之下指责, 她也只是紧蹙着眉头, 反而像是在看戏。
和那婢女相比, 她就像是在阳光下绽放的花,温柔恬雅, 让人无端就生出亲近感来。
掌柜的站在她身旁,一手虚拢着她的后腰,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虚扶着老板娘的手肘。
这种全心全意保护的姿态, 江容时不时能从李晨瀚身上感受到。
转而想起李晨瀚在很多小细节里不经意间展现的温柔,她心里暖暖的。待余光察觉到李晨瀚的存在时, 她更开心了,眉眼间都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你觉得那个婢女楚楚可怜吗?”她上半身稍稍朝他靠近,在他身侧悄声问道。
李晨瀚只给了她一个字的回答:“丑。”
江容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她在心底给李晨瀚比了个大拇指,还在想着要怎么夸他两句,楼下老板娘说话了。
“我早就说过,你安心养胎,我会让你平平安安把这个——”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把到嘴边的那两个字吞了回去。“我会让你把它生下来,到时候再做滴血认亲。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陈家的,我会自请下堂,给你让位。”
她话音未落,掌柜的先着急了:“丽娘!”
老板娘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和她孤男寡女独处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有什么好着急的?”
“那你也不能说这种话。”掌柜的伸手捉住老板娘的手,“而且你忘了?我是入赘的许家,是你家的上门女婿,你自请下堂,是要休了我不成?我自从进了许家的门之后,一直都谨守本分,没有犯错,你可不许有休夫的念头!”
等一下!
入赘?上门女婿?谨守本分?
休、休夫???
江容惊了。
更绝的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这么理直气壮义正言辞,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还是……
别有所图?
江容再次朝李晨瀚靠近:“你听到了吗?上门女婿,休夫。”
李晨瀚淡淡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江容冷静分析。
“听木棉说,这个婢女是掌柜的家——也就是陈家送过来的,她这次咬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掌柜的,说不定还有陈家的手笔在其中。因为有陈家给她底气,她才会在被众人捉奸在床之后,还这么上窜下跳。”
如果没记错,这个婢女是先被众人发现她和一个家丁私通,被赶了出去。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又跑回来倒打一耙说孩子是掌柜的。
说什么她之所以会和家丁在一起,是因为老板娘嫉妒栽赃陷害,她才是无辜的那个人。
要不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兜底,作为一个婢女,她在犯了私通罪之后,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在主子面前这么上窜下跳。
“你说,陈家那边得多不待见老板娘,才会宁愿认下一个野种,也要离间掌柜的和老板娘?”
李晨瀚并没有回应她。但这并不影响江容的冷静分析。
如果阴谋论一下,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看,幼儿的夭折率挺高,就算婢女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养大。陈家要是真的要让这个无辜的小孩子当棋子,只要掌柜的回了陈家,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让孩子生不下来。
就算生下来了,也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病逝”。
那掌柜的此番行为,是不是猜到了家里人的意图,想趁机落实自己“上门女婿”的身份,好让陈家那边死心?
如果真的是她猜的这样,那——
何必呢?
江容想不通。
“老板娘虽然家道中落了,但她这个人的学识、才华和品性又不会随着一起消失,娶一个这样知书明理又和掌柜的两情相悦的儿媳妇回去,不是更利于家庭和睦吗?掌柜的家为什么还是要拆散他们两个呢?”
江容越说越想不通,她微皱着眉头,看着掌柜的和老板娘相携的身影,叹息道:“整得掌柜的是有家不愿意回,还口口声声要当上门女婿,看来是被家里人伤得狠了,想彻底和陈家划清关系。”
这不就是典型的鸡飞蛋打吗?
“你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婢女眼里噙着泪水,低头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我可怜的孩子,能不能活着见到这个世界都不一定。”
说着说着就轻声啜泣起来。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还是到位的,在场不少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了松动的迹象,有几个妇人甚至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擅长卖惨的人走到哪里都更容易得到大众的谅解,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江容站在二楼,将众人的反应都收进眼底。
仔细想想,婢女的这个说辞対老板娘很不利。
孩子在她肚子里,她想让胎儿出什么意外,那不是轻轻松松?走路的时候稍微摔上一跤都有可能滑胎,到时候再栽赃到老板娘头上,老板娘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这种自导自演栽赃的剧情,江容在电视剧里看了不要太多。有那种珍惜腹中胎儿,只是拿胎儿做戏栽赃的。也有那种自知肚子里的野种来历不明,狠下心来弄死胎儿栽赃的,什么人都有。
江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招来木棉,低声问道:
“陈掌柜如果咬死了自己没有和那个婢女独处过,她应该也没有办法这么笃定地栽赃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木棉同样压低了声音:“她知道陈掌柜身上隐秘部位有个胎记,胎记的形状她也知道。但是据店小二说,陈掌柜平日里没有让人贴身服侍的习惯。下面有些人相信此女的说辞,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江容:“这——”
她说的要是真的,那这确实是强有力的证据。但如果陈掌柜是被栽赃的,那这里面无疑又是陈家的手笔。
想到这里,江容不由发出一声来自内心深处的感叹。
来自家里人的阻力是真的难顶啊。
看了这么一会儿的热闹,江容都忍不住替老板娘头疼。
因为这事是真的不好处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江容问李晨瀚。
李晨瀚并不回答,反问她:“若是你呢?”
“我?”江容指着自己。
许是察觉到二人之间氛围有些不同,木棉等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天字号客房这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容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陈掌柜的情况特殊,是他家里人从中作梗,才会有这种离谱的事发生。我们现在出门在外,一无家中大人阻力,二无这种不靠谱的婢女——”
李晨瀚打断她的话:“若是现在有个女子找上门来,说她与我有私情,你当如何处理?”
江容挠了挠头。
“为什么突然做这种假设?难道你……”她看着李晨瀚的眼睛:“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她内心深处是不太相信这个可能性的。
但是李晨瀚都这么问了,她还真的有点拿不准,不确定他只是单纯的讨论,还是真的会有这种可能性事件发生。可是……不应该啊。
他们两个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在一起,同进同出的,他什么时候趁她不在偷偷去外面乱来的?
李晨瀚又说:“你信还是不信我?”
江容:“这——”
“你犹豫了。”李晨瀚眉梢微挑。
江容有点不太能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她皱着眉头,还没整理好头绪,就听李晨瀚说道:“许氏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夫君身边,你却不能像她信她夫君一般信我。”
“这个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是陈掌柜先否认,老板娘选择相信,这其中有先后顺序关系。你都没否认,我如何能确定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老板娘的话,一句一句,都像是在反驳江容的说辞。
“你是陈家派来的,知道青云身上有什么胎记并不算难事,退一步说,就算你拿出他的贴身衣物,亦或是更加私密的东西,也不能证明任何什么,我不会相信你单方面的说辞。”
“青云向我保证过,他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然我也不会同意他上门。”
她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人群中前来打探消息的陈家人身上:
“在这里,我要向大家澄清一件事,我许家就算没落了,许家女也不会做人外室,陈青云是我招婿上门的相公。同样的,他能为了我当上门女婿,我也愿意完完全全地信任他。”
“他不会在我有孕的时候做対不起我的事,更不会看上你这种姿色这种心性的女子——”
第77章
陈家在当地算是有名的富贵人家, 在场众人有不少都认识陈青云这位陈家少家主。他们都以为陈青云和许丽娘在一起算无媒而合,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当许家的上门女婿。
这个瓜不可谓不大。
陈青云入赘的决定是他自己做的, 陈家人却不一定也这么认为, 他们肯定会把锅甩在许丽娘身上。而他这样一个堂堂少家主竟然跑去别人家入了赘……
也难怪陈家发了狠心, 找一个这样的婢女来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和陈青云入赘许家比起来, 这个婢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老板娘并没有在意众人的骚动,终于将目光落在那婢女身上。
“我准你在客栈里养胎,你不愿意, 怕我害你肚子里的野种。我又何尝不担心你会借故把这个孩子落下来, 再栽赃到我头上?现在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你自己说, 你想怎么处理?”
婢女应该是没想到许氏会在这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把陈青云当上门女婿的事说出来,也没想过许氏会把问题丢回到她手上。她嗫喏了半天, 显得很是措手不及。
“如何?”李晨瀚的声音把江容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江容:“也不是……就是我觉得, 我们的情况不太能相提并论。”
李晨瀚看着她的眼睛, 示意她继续说。
江容想了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就老板娘刚才说的, 陈掌柜为了她自愿当上门女婿,还说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正是因为有他这个保证, 老板娘才会这么相信他。可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呀, 你——”
她把声音压到最低:
“你身份不同, 有再多女人都不为过,不是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李晨瀚瞥都不瞥她一眼, 转身回了房间,只留给江容一个孤傲的背影。
江容:“……”
她说错什么了?
那声冷哼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在闹脾气?
她回头看了眼楼下,心里想的眼前浮现的却都是李晨瀚的那个背影。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吃瓜没有男朋友重要。
——反正木棉会把后续禀报给她。
她追进房间,顺便带上房门。
李晨瀚已经拿起一本奏折在看了。
江容定睛看了一下,确定他没有拿反奏折。看来“男女朋友闹矛盾其中一方假装看书但是因为把书拿反了以至于被轻易发现其心不在焉”的烂俗桥段并不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
不过江容还是有些惋惜。
就算闹脾气了也这么沉着冷静,想看他失控一次估计是不可能的。
她走到书桌前:“我刚才说的不対吗?”
回应她的是李晨瀚的一声轻笑。
不対,或许应该用“冷笑”这个词形容更恰当一些。
看他这奇奇怪怪的表现,颇有种油盐不进的意味。江容实在不明白他是因为什么生气。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讨论问题不就是应该就事论事、个别情况个别分析吗?
作为一个典型的理科生,江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和电视剧里那些吵起架来让男方解释,男方一开口又马上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人不一样。
“你以我的身份说事,却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与陈许二人相差不大,甚至应该比他们更亲密。”李晨瀚批阅好了一本奏折,把它重重地拍在桌上。
然后抬头看着江容,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我的好童养媳。”
尤其加重了“童养媳”这三个字的发音。
江容:“???”
这是不是入戏太深了点?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反驳,就听李晨瀚又说道:“谁规定皇帝就一定要三妻四妾?先帝后妃子嗣众多,其中一个从小就不像先帝,却和那妃子宫里的太监有七成相似,谁又能保证后妃不会给皇帝戴绿帽子?”
江容张了张嘴。
这种没有任何预兆砸过来的瓜,差点没把她砸懵。
而且这惊天巨瓜也太吓人了!
要不是站在她面前的是皇帝本人,像她这种无意间得知了皇室秘辛的人,都是要被杀人灭口的吧?
吃瓜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和先帝被戴绿帽子比起来,李晨瀚的那句“谁规定皇帝就一定要三妻四妾”就显得有些无足轻重起来,被江容左耳进右耳出直接过滤了。
震撼之间,她又听李晨瀚如是说道:“后宫女人多,纷争也多,整个后宫乌烟瘴气,与之相比,双圣之间无人插足的感情才更值得后世皇帝效仿。”
双圣?好耳熟的词汇。
好像是晋国的开国皇帝和皇后的称呼。
対!
江容想起来了,她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传言晋国的开国皇帝和皇后感情极好,两个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典范。传言他们相识于微,携手建立晋国,皇后能文能武,晋国建立后,晋皇还让她与自己一同执政,后世才会称他们为“双圣”。传言晋皇十分爱重他的皇后,从布衣一直到皇帝,対皇后都始终如一,他们之间从未有第三人插足过。
思及此,刚才被江容无意中过滤掉的那句话,又在她脑海里重新响起。
——谁规定皇帝就一定要三妻四妾。
是……是她想的那样吗?!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的一脚:“我也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很好,没有第三者插足,两个人互相信任,互相依偎,就这样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
李晨瀚又拿起一本奏折。
江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看什么奏折啊喂!
死直男!!!
江容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和李晨瀚一样“平静”。
不行!
她今天必须要把那个想法说出来。
就算不能一举拿到圣旨,之后还可以再提第二次第三次,无论如何,要先踏出这第一步。至少要让他知道她的意图。
她稍稍组织措辞。
“但这又岂是能轻易做到的?”她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晨瀚总是能轻易做到一心多用,还有之前的几次的经历佐证,江容确定他能听到自己说的话。所以,哪怕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奏折上,也不影响她的表演。
“如果真的能轻易就做到相爱两不疑,一生只爱一个人,真爱也不会被世人如此歌颂了。古往今来,往往都是那些稀缺的美好的东西,才更容易得到世人的歌颂,不是吗?”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李晨瀚飞来的一个白眼。
他竟然还会翻白眼!真是活久见。
江容感叹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玩。而且现在不怕他生气,就怕他没反应。他有反应就说明有戏,说明他可能真的和时下大多数男人有区别,不追求那所谓的齐人之美。
她绕过书桌走到李晨瀚身边,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微俯着身子凑近他。
她下意识地想叫他“陛下”,只是这两个字才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替换成了一个她不熟悉,却被李晨瀚诱哄着叫了好几遍的字——
“星、星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念出这两个字之后,他身上的低气压减少了许多。
她有些紧张,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见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奏折上,她壮着胆子伸手盖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我……我也羡慕双圣的感情,你能给我那样独一份的宠爱吗?”
李晨瀚终于舍得收回目光,转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就在江容心底忍不住打退堂鼓的时候,他大手一捞,搂着她的细腰,把她带到怀里。
她坐在他腿上,他伸手捏着她的下颌,让她看着自己。
“我対你还不够宠爱?”他低声反问。
“可是我贪心,不止要现在的,以后也要——”江容豁出去了:“我还大逆不道,想让你遣散后宫,只宠我一个。”
“确实贪心又大逆不道。”
李晨瀚道:“可是你只想着收获却不愿付出,连像许氏相信陈青云那样相信我都做不到。”
江容一时语塞,随即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不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
见李晨瀚面色又沉了下来,她连忙补充道:“现在具体情况改了,如果你能做到这辈子只宠爱我一个人,我也会像老板娘那样守护你,为了捍卫我们的爱情而不惜一切代价!”
李晨瀚眉梢微挑:“当真?”
“比珍珠还真!”
江容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
她现在很高兴,很激动,那种目的快要达成的感觉让她头脑发热,但她也没有忘记最初的意图。看了眼桌上的纸笔,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她从李晨瀚怀里跳下来,站在地上。
“我可以立字据。”
说罢,也不等李晨瀚反应,拿了张白纸直接写起来。
先写自己的姓名,在写时间地点,然后是她立下的两条保证:
保证她会始终如一地爱他。
保证会捍卫他们之间的感情。
写完这两条,她停笔思考,如果她没做到这两点,要给自己什么样的惩罚。
“如果我没做到,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话一说完,她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古往今来发完毒誓又不遵守诺言的人那么多,真正被劈死的却没几个,这种惩罚没有约束力。说自己死亡葬身之地也太假了,那应该想个什么样的惩罚呢……”
她越说越可怖,李晨瀚听不得她这么说自己,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里再加上一条。”
江容眨眨眼:“什么?”
“承诺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江容觉得有些好笑。
他特意要求添加这一条,显得他好像缺乏安全感的样子,竟然会怕她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啊~计划要实现啦,好高兴!
憨憨:小羊羔自己往锅里跳,真令人愉悦。
第78章
他竟然会怕她离开他。
这怎么可能嘛?
在这种君权至上的时代, 她一个无权无势,只能依附他而活的人,没有他的允许, 她又能走到哪去?如果她可以轻易离开, 她就不会纠结这么久, 甚至计划着想办法找他要准她离开的圣旨了。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江容掷地有声, 并在保证书上添加上那条保证。
写完之后,她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水,侧头看着李晨瀚,意有所指:“除非你有了新欢, 不要我了。”
其实江容并不敢保证自己会一辈子都爱李晨瀚, 哪怕他颜值、学识、身家地位等方面都是顶尖的存在,说他是极品男神也不为过。可是, 从她以前在书上网上所得到的那些理论知识总结来看, 爱情这东西很难持久。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 没有这方面的实战经验,只能结合理论知识, 尽量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理论上说, 新鲜感和热情过了之后,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更多的会转变成亲情。
而人的一辈子很长。
这一生中,总会遇到几个让自己感兴趣甚至产生好感的人。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江容唯一能保证的,是不让自己被那些一时的冲动影响。既然认定了李晨瀚, 要和他携手一生, 那么, 在这生命的旅程中,就算有别人让她产生了兴趣, 她也会克制自己不踏出那一步。
这是她対爱情的坚守,也是她的底线。
就是因为有这些理论知识时刻提醒着她,再加上未来的不确定性,才让她在遇到李晨瀚这么优秀的人之后,还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快速陷进去。
而接下来,她要主动去解开那道困住自己的枷锁。
和李晨瀚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不可自拔地喜欢他。看他舞剑时的俊逸身姿会心动,看他批阅奏折时认真的神情会心动,哪怕只是单纯地看他的脸亦或者背影,也会心动。
她也是真的很想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呀。
不求有多美好的结局,只要过程是美好的,就很值得她去尝试了。
她在保证书的末尾处按压上自己的指印,然后郑重其事地交到李晨瀚手上。
等他接过保证书,她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有回礼吗?”
纸张上的墨水还没完全干,李晨瀚把它放到一边,用镇纸压住。
他还没说话,江容就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都写了保证书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保证,这样才算公平?”
李晨瀚微微颔首。
“你想要什么?”
江容假装思索片刻,低头対手指,不去看李晨瀚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她假装扭捏,用中气不足的声音说道:“我不奢求你真的只宠我一个人,但是我希望你喜欢我的时候只喜欢我……”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我不会阻止你,只希望你可以放我离开。”
“我不想和别人争宠,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冰冷的宫殿里,望眼欲穿地去期盼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人来。”
她觉得自己挺有心机的。
说话的时候用这种弱弱的语气,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意图激起李晨瀚的保护欲,以增大自己的成功率。
而且她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总觉得李晨瀚吃她这一套,毕竟他平日里就很纵容她,基本上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不过,她也有些担心他会抓着“她想离开”的话来反驳她。想了想,她补充道:“这不是我主动离开你,是你有了新欢,我被迫离开的,和保证书上的那条不冲突。”
好在李晨瀚并没有这么做。
但他也没有说话表态。
“你答应吗?”江容忍不住追问。
李晨瀚本来就计划好要找机会让她安心,她能主动写下保证给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又怎会再为难她?
再看她现在的神情。
大而有神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期待中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认真地观察着他。就像一只幼兽,试探着从巢穴里探出头来观察外面的世界。
这个时候,哪怕只要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她都会马上缩回去,轻易不再出来。
而她之所以愿意主动从巢穴里走出来,是因为她喜欢他。
李晨瀚不傻也不瞎,女孩每次看到他时眼底掩不住的闪烁星光,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懂她的顾虑,也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一直都克制着自己,只用温和的攻势宠着她,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与他一起生活。然后,静静地等。
昨日木棉刚与她提及陈许二人的事时,她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所期盼的,他也都明白。
因为他的私心,她离开了父母,从那个看起来很和平很美好的世界来到这里。
又因为他的一步步引导,她轻易地认可并接纳了他。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些都是他的手笔,他也知道自己这有点像恶魔行径,自私又无耻。但是他不会后悔。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听从镜子的指引登上皇位,把她召唤来这里。
他会用爱来弥补她所失去的亲情和友情,给她这世上最高的尊荣,让她在这个世界也过得幸福。
久久等不到李晨瀚的回答,江容忍不住伸手捉住他的手腕,来回晃了晃。
“你说话呀。”
这娇娇的语气,叫李晨瀚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帮她把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然后轻轻地托着她的一边脸颊,微微俯身在她嘴边落下轻轻的一吻。
“我答应你。”
低沉好听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纵容与宠溺。
江容心下一喜,踮起脚尖在李晨瀚脸颊上回了一吻,然后回头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卷空白的圣旨,展开平铺在李晨瀚面前,拿起毛笔递给他。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经常干这种事。
李晨瀚没有犹豫,提笔在上面写下他的承诺。
他写字写得又快又好看,圣旨上的字龙飞凤舞,看得江容心花怒放。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卷成一卷,装进专门保存圣旨的圆筒里,抱在怀里美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起别的。
认真思索片刻,她把圣旨从怀里拿出来,目光落在李晨瀚身上。
“我们现在出行在外,到处乱跑,让我拿着这个,我可能会弄丢它,不然你先帮我保管一下?”她说着,把圆筒和她所写的那张保证书放在一起,“等回了宫再还给我,到时候我再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
李晨瀚眼底带了点浅浅的笑意,问她:“这么放心我?”
江容把圆筒放在桌子上,伸出嫩藕似的双臂挂在李晨瀚的脖子上,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你难道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她笑着反问:“还是说我不能信任你?”
李晨瀚一手扣着她的后腰,认真地看着她。
“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
说话间,他把江容的手从他脖子上拉下来,放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在她手上。
江容不知道那是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免死金牌。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要因为害怕触怒我而刻意收敛自己。”
“我心悦你,想和你做寻常夫妻。”
“……不要再怕我了。”
金色的小牌牌就躺在她掌心,看起来有点旧旧的。江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他说的那短短的几句话,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回响。许是因为盯着一个东西看得久了,她眼睛竟然有点酸涩。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抬头看向李晨瀚。想问他是怎么看出她的顾虑的,又觉得这种问题问了毫无意义。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她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像倦鸟归巢般钻进李晨瀚怀里。
“我好喜欢你呀。”
李晨瀚双手环着她的细腰,慢慢收紧力度,似乎在以此回应她满腔的欣喜。
……
客栈后院。
许是刚才站的时间有点久,回到后院后,老板娘的小腿抽筋了。
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这几日夜里她时不时地会抽筋,偶尔白天也抽。
陈掌柜扶着她就近坐下,蹲在她腿边熟稔地给她按摩。
她一手轻柔地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目光却落在陈掌柜的发冠上。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贵人说,这两日内会安排我们离开。”
“也好。”
“你……会不会怪我?”
陈掌柜抬头看她:“怪你什么?”
老板娘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你以前做事风风火火,可从来都不会想这些。”陈掌柜笑了笑:“看来戚大夫说的没错,女子怀孕时确实容易多思虑,性格也会多变,难怪他让我平日里多关照你的情绪。”
老板娘不接话。她伸了伸腿:“不疼了,你起来吧。”
陈掌柜闻言站起,在老板娘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以前不说,是因为我以为你都懂。现在看你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就和你认认真真地说一遍。”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别处去了。
这几天来,因为陈家搞的那些糟糕事,她的情绪明显不対,神色看起来也有些憔悴,不似之前那么好。
这也是他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的原因。
“岳父救过我的命,他们能忘,我却不能忘。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于义,我要帮他们照顾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
“于情,你我二人青梅竹马,我说此生非你不娶,并不是玩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拿到保险,可以开心谈恋爱了。
憨憨:套牢了!
第79章
“我说此生非你不娶, 并不是玩笑话。”
老板娘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陈掌柜问道。
“我为了堵他们的嘴,说你是入赘了我许家,话是说我的, 可是我又心疼你, 怕别人会因此改变对你的看法。再想想我的这番作态, 像极了里外都想做人的伪君子。”
她叹了口气, 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太阳躲进了云朵里,满天的乌云像极了她现在不得纾解的心情。
“再说了,入赘和嫁娶一样也需要媒聘,我们之间没有媒妁之约,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我所说的‘入赘’不过是无稽之谈。”她越说,胸中郁气就越重:“既是无稽之谈,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不就平白损了你的名声?”
“是啊, 我们之间没有媒聘,没有媒妁之约——”陈掌柜说到这里, 话音渐低, 然后他话锋一转:“是我主动送上门来与你拜堂成亲, 都说娶为妻奔为妾,你现在说这些, 难道是嫌弃我不够稳重,连赘婿的名分都不想给我了, 想让我做你的小妾?”
纵是习惯了枕边人的跳脱, 老板娘还是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辞震惊到了。
陈掌柜还在不着边际地胡说乱话:“我告诉你, 于情于义我都应该嫁给你。而于理,我是你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 你总不能让我当小妾,让他从嫡子变成庶子。”
他说着,伸出大手轻轻覆在老板娘的肚子上,做保护状。
“就算是为了我的孩子,我都得拼一拼这家中主夫的地位!”
这一字一句,给老板娘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她侧头看着他,失语了好一会儿,反手在他手背上捏了一把,惹来陈掌柜夸张的“哎呦”声。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板娘低声斥道。
她是真的又气又好笑,之前积郁在心中的郁气,都因为他的这一插科打诨倏然消解。
就在这时,两人都感受到她肚子的轻轻鼓动。
老板娘的肚子从几日之前就开始有胎动了,但是每一次胎动陈掌柜都赶不上,陈掌柜为此叹了不少气,说孩子调皮,故意不和爹爹玩。
这次感受到孩子的动作,他又惊又喜,当即低头在老板娘肚子上亲了一口。
“你看,崽崽也不想当庶子!”
老板娘是真的无语了。她把他推开,扶着腰慢慢起身,一边嗔怪道:
“也不怕教坏孩子。”
陈掌柜自然小心护卫在她身边。
“那你承不承认我是名正言顺的上门女婿,家中主夫?”
老板娘:“你可住嘴吧。”
陈掌柜不依不饶:“你先承认,我就住嘴。”
知道他此举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舒心。老板娘低头用帕子掩住笑意,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说,贵人为什么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话呢?”
想到昨晚,那个看起来特别精神的年轻男子来找她,让她今天在大堂里直白地说出她対陈掌柜的信任。还承诺她会出钱盘下这家客栈,并送他们去别的地方生活。
天字号那两位贵客的身份似乎不一般,陈掌柜不敢轻易去打探。昨日他们住进来的时候他不在,刚才在大堂里他偷偷往楼上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真是神仙样貌,且贵气逼人。
尤其是那男子,比那些传言中的武林高手还要敏锐,他只是悄悄看了一眼就被发现了。而且,那男子随便瞟过来的一个眼神,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之强,比几年前他看到的朝廷钦差更甚。
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陈掌柜收回思绪,说道:“这客栈是许家留下来唯一的产业了,还倾注了我这两年来的心血,有陈家压着,根本就卖不出正常的价钱,若是真的糟践地处理了,我们都不忍心。所以,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历,能帮我们离开这里就行。”
其实就算没有那个年轻男子的承诺,为了保护老板娘,陈掌柜也会选择低卖客栈带她离开。年轻男子给了他们更好的选择,要求他们夫妇做的事还那么简单,他们自然愿意配合。
老板娘“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把我不归家的原因都算到你头上。都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自从我娘走后,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外人都道我是陈家的少家主,殊不知陈风才是爹爹最中意的儿子。我不想和他们争,但是他们不放过我,还要在你有身孕的时候还伤害你。”
老板娘侧头看着他,握着他的手:“青云——”
“我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等到了新的地方,我们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
老板娘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应了声:“好。”
见她终于展颜,陈掌柜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说道:“你给我多生几个孩子,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老板娘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陈掌柜:“生三个吧?”
老板娘:“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陈掌柜:“好像有点少,五个?”
老板娘在他手臂上来了一下:“你以为我是那猪栏子里的母猪不成?”
陈掌柜“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対着老板娘的肚子说道:“崽崽,你娘又欺负我。”
回应他的是老板娘的轻嗤。
“出息,就知道跟肚子里的孩子告状。”
陈掌柜嬉笑道:“那不是我打不过你吗?只能指望着崽崽出来给我撑腰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木棉拿到了暗卫调查到的信息,来给江容汇报最新的八卦结果。
江容听得是目瞪口呆。
“所以,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婢女争宠,实则是家产纷争?”江容一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瓜,没想到顺着藤蔓去摸,还能摸出这么多盘综错杂的八卦。
有意思。
木棉点点头:“许家原要比陈家强许多,陈家不少生意都仰仗着许家行方便,先陈夫人和许夫人是手帕交,陈掌柜和老板娘的娃娃亲就是她们二人做主定下来的。”
“后来许家落败,陈家主趁机吞了许家不少产业,还顺便把养在外头的现陈夫人连带他们所生的外室子陈风一起迎进了门。先陈夫人身子骨弱,新人进门还没一年就撒手人寰了,陈家主半点难过都没有,迫不及待地把现陈夫人扶了正。”
“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外人都以为陈风比陈掌柜小一岁,只有他们陈家内宅的人才知道,陈风其实比陈掌柜还要大上一个多月呢。”
“狗男人。”江容一拳头捶在桌子上:“真不是东西!他娶陈掌柜的娘,不会就是为了和许家搭上关系吧?”
木棉讶异道:“您怎么知道?”
江容“哼”了一声:“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木棉说道:“那个现陈夫人身边的老仆妇就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江容突然有些好奇:“这些小道消息你们都是怎么听来的?他们那些下人的口风这么不严实的吗?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木棉抿嘴笑了笑:“先到处听听墙角,找到那些知道的多又口风不严的人单独问,基本上能问出所有想知道的信息。再按照那个人给的信息,去找几个知道更多内情的人,普通的小道消息就是这么打听出来的。”
江容若有所思。她觉得木棉的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
“普通的小道消息”用普通方法,如果是一些私密的重要的消息,是不是有更残酷的方法?比如说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到结果之后再杀人灭口之类的……
思维扩散能力太强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再往深处想。
木棉继续说道:“他们泄露了主人家的秘密,一般不会主动把被逼问的事说出去,就算说出去了,他们也查不到是谁做的,子落在这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江容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不再想什么逼问不逼问的事,她回想了一下陈掌柜和老板娘相互扶持的画面,感叹道:“我还以为是陈掌柜的亲娘不待见老板娘,没想到是后娘在作祟,那这可以理解了。那个后娘不同意陈掌柜和老板娘的婚事,也不是因为看不上老板娘,而是单纯的不想让陈掌柜好过吧?”
“是这样的,奴婢还听说……”木棉凑到江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陈风觊觎他嫂子。”
江容:“还有这事??”
“这是他的贴身小厮说的。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陈掌柜好像有点察觉,一直都避着不让陈风和老板娘接触。”
江容“噫”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嫌弃。
“真是寡廉鲜耻,不愧是外室生的儿子,都喜欢盯着别人的东西抢。老板娘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陈掌柜的入赘了他们许家,是不是想以此说明陈掌柜无意争家产,让陈家那边放心?”
“许是有这个原因吧。”木棉又想起另一件事:“老板娘有了身孕之后,陈家送了那婢女来,面上说是照顾老板娘,实则是为了趁机勾引陈掌柜。”
“后来她发现陈掌柜不上她的套,就想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那药是陈风给她的。不过陈掌柜一直都提防着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计就计,让她自己喝了那下了药的汤水,然后又找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把他们关在一起,这才有了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虽然搞事的是外室和陈风,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陈老头的问题,陈掌柜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爹。”说着说着,江容有些不解:
“那陈掌柜就不想回陈家,把权力夺过来,自己当家做主吗?”
木棉摇了摇头:“他似乎没有这样的念头,好像还计划着要带老板娘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第80章
“他似乎没有这样的念头, 好像还计划着要带老板娘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听木棉这样说,江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是,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他可能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她一手撑着下巴, 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李晨瀚那边看去。再把这两天所听到的消息都梳理一遍,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说起来,老板娘年幼失怙家财尽失很可怜,陈掌柜摊上那样的一大家子也挺可怜,但凡家里还有一个关心他们的大人在, 他们两个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甚至到了要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生活的地步。好就好在他们两个还有彼此,两个人互相扶持, 去了新的地方, 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亲戚干扰生活, 尤其是老板娘肚子里还有了小生命,未来还算可期。”
说着说着, 她突然想到宫里的太后。
记得李晨瀚不是她亲生的来着, 也没听别人说过李晨瀚亲妈的事。
不知道他亲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给木棉摆了个手势, 木棉会意,带着木槿一起无声退了出去。等她们把门关好, 她沏了一杯热茶,端着往李晨瀚那边走去。
贴心地把茶杯放到离奏折堆稍远一点但是李晨瀚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她绕到李晨瀚身后, 给他捏肩膀。
“看了这么久的奏折了, 休息一下吧。”
李晨瀚从来不会无视她的主动亲近。他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 静心感受她按摩的力度。不得不说,她按得很舒服。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正好可以纾缓他因为长时间不动而略显酸痛的神经。
他以前只想着她能陪在他身边,完全没想过被她主动关心的感觉会这么好。竟然会有人在他看奏折久了之后,给他递上一杯热茶,让他注意休息——要是有宫人知道他的这个想法,估计得跪下来哭着喊冤了,明明是他自己不喜欢人近身服侍,现在倒变成了他们不作为。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温柔让他贪恋。
甚至贪心的想要更多。
她又捶又捏,变着花样给他按摩了好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他:
“这个力度怎么样?”
李晨瀚不舍得她按太久,怕她累着,手寻过去捉住她的小拳头,把她带进怀里。
长臂圈着她的细腰,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微阖双眼,与她耳鬓厮磨。
“很舒服,完全不累了。”
江容被他蹭得有点痒,往旁边躲了躲,说道:“以后你看奏折都不能看太久,我会监督你,让你起来多活动。”
“好。”
察觉到她怕痒,他没再乱动,只静静地抱着她,享受这甜蜜又美好的氛围。
江容也安静了一会儿,但她还是憋不住想问那个问题。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说。”
“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李晨瀚眉梢微挑:“我母妃的事?”
江容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李晨瀚可以一心多用,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她和木棉她们说话,但是他这猜的也太准了吧?她刚才可没有说任何和后宫有关的话题,他竟然知道她想问这个。
“猜的。”
江容:“你这猜的也太准了点。”
李晨瀚轻声笑了笑:“你在关心我,我当然知道。”
“那你想和我说吗?”江容犹豫了一下:“……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有一点点的好奇。”
一边说着,还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要你想听。”李晨瀚声音淡然。
江容用力点头。
“我想。”
李晨瀚沉吟片刻,娓娓道来:
“她是先帝后宫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因为生了皇子,才勉强得了个嫔位。”
“先帝不喜欢她那类长相的女人,只是酒后无意幸了她一次,就有了我。本以为生了皇子就可以自此平步青云,可惜先帝不缺儿子,而她却因为生了皇子,遭到后宫众多无所出的女人的嫉恨,被设计进了冷宫。后来她疯了,高兴的时候会与我说两句话,不高兴的时候就骂我甚至打我。”
“再后来她死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直到前来送饭的宫人闻到尸体的臭味,去禀报先帝,先帝这才想起,原来他还有一个儿子在冷宫里。”
母妃不受宠,从小住冷宫。
而且还一个人在冷宫里和母亲的尸体呆了好几天???
这——
这是什么人间小可怜的故事!?
早知道就不问了。平白勾起他的伤心事。
江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她从他怀里转过身,张开双臂抱着他。
“对不起,我不问了,我不该问的。”
李晨瀚顺从地被她抱着,顺势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也不说话,让她随意发散想象。
他早就不会因为以前的事产生心情波动了,那些事情对于他而言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年幼的时候确实会难过,会不解,为什么父皇从不来看他,为什么母妃不像别的娘娘那样对他好。那个瘦瘦小小全身都是伤痕的孩子,也曾经坐在角落里思考,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一直到后来,那面镜子的出现。
镜子与普通镜子不同,偶尔能照出人的影子,偶尔照不出。当它照不出人影时,镜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大多是孩童,穿着奇装异服,生活在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奇怪的世界里。
他们有的比他大,有的比他小,有的看着似乎与他同龄。
他们有男有女,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直到她的出现。
镜中女孩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有着世界上最天真灿烂的笑容,像是寒冬里的一抹艳阳,轻易地闯进了他的心底。她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有些茶饭不思,就连晚上睡觉时都会攥着镜子,期待下一次见她。
他也开始关注镜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和物品,甚至想去到她所在的世界,奢望能见到她。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些因素,竟在不知不觉中,轻易地抚平了他心灵上的伤痛。
从那以后,他每天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期盼镜子“显灵”。
再后来,那个女人死了,他被从冷宫里接出来,送到现在的太后身边养着。他的那些好皇兄们年纪都大了,开始为了那个位子明争暗斗,他也得到了来自镜子的会改变他一生指引。
——如果你能登基为帝,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帝位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她而已。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她出现在了他身边,他甚至还触碰到了她的心。
可是为什么,他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上天又给了他那么大的未知数?
十八岁的死劫把她带到他的世界,竟然又影响着这个世界的她。还有三年,他不敢怀疑老和尚的预言的真实性,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留下她。
所以,他把他年幼时的伤痕都剥下来给她看。
心疼他,同情他,甚至可怜他都可以。让她对他产生恻隐之心,等她再遇到那个所谓的死劫,她也许会因为不舍得他独活在这世上而稍稍坚持一下,不那么快离去。
他没有办法和宿命做对抗,只能再一次把希望寄于镜子。镜子既然能把她带来这个世界,也一定能再救她一次。如果镜子失灵了救不回她,那他也不介意让天下苍生给她陪葬。
江容不知道他在短短几分钟内会想这么多东西,她还在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肩安慰他呢,突然觉得后背好像有点凉。她不自觉地在李晨瀚怀里挪了挪身子,轻而易举地把他从暴戾的情绪中带出来。
果然变了一下坐姿就没那种后背发凉感觉了,刚才应该是坐姿不舒服产生的错觉,江容如是想。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的,就像陈掌柜他爹,不也像一个后爹吗?我要是有像你这样优秀的孩子,肯定做梦都能笑出来。”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到一个另辟蹊径的安慰人的办法。
她从李晨瀚怀里退出来,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稍稍和她拉开距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给你生好几个像你一样聪明的孩子,我们好好疼爱他们,让他们当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你看怎么样?”
就是这样热情洋溢的笑容,是救治他的最佳良药。
李晨瀚大掌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你自己都还没长大呢。”
生产是女子生命中的一大难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尸两命,他不敢轻易冒险,尤其是在她的死劫还没过之前。
当初刚把她接到身边,他就有过计较,决定要好好养着她——
待把她养到十七八岁,身子彻底长开了,再让她承宠。
可是“爱欲”二字本就不可分割,有爱就会有欲,说他没有念想是不可能的。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还总是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能说服自己忍上两三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个时候他也会心存侥幸,她要是能早一点长大,他是不是也可以早点彻底拥有她。
只可惜,他的美梦还没开始做,就有一个“死劫”出现,像一把大刀悬在他头顶。
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敢再轻举妄动?
怀中女孩全然不懂他的顾虑,甚至还用危险的话语反驳他:
“我及笄了,也来癸水了!”
李晨瀚心中无奈,微微摇头反驳:“你身子骨还没长开。”
江容憋了一口气刚刚想要说话,只是才一开口,那口气就泄了下来。她一头撞回到李晨瀚怀里,闷声闷气道:“我又不是现在要给你生,我是说以后!”
李晨瀚失笑,大掌轻扣着她的后脑勺。
“那你想生几个?”
江容掰着手指想了想:“两个……或者三个吧,生多了很辛苦的。一男一女,或者两男一女、两女一男都可以,他们互相有个伴,都不会孤单。”
李晨瀚没有说话。
江容又马上想到别的问题:“你说,我要是生了两个都很聪明的男孩,他们长大后会不会为了争夺皇位打个你死我活呀?他们要是真的因为这个自相残杀,甚至弄死其中一个,那我……那我岂不是白生了?”
李晨瀚轻笑出声,惹得江容很是不满。
他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他们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把他们的腿打断,让我们的小公主来当女皇。我们的小公主肯定也很聪明,说不定比她的兄弟还聪明。”
江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他靠谱还是不靠谱,干脆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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