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学姐,学姐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冒出来不消两秒,季辞就明白了所以然。

    大概是那天她在她面前表露的太挫太丧感,学姐当时没说什么,但其实放在了心上,于是

    其实她也就是那段时间比较怀疑自己而已啦,那股悲伤劲过去了就好了,看看她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嘛。下课了再去找她解释解释吧,她已经够忙的了,不要在平白无故的把时间白白浪费在她身上。

    不多时上课铃响了,钟启明踩着铃声进来,他一来,教室的氛围更加严肃了。

    钟启明年岁已大,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这些年A大对美院的投入越来越大,遂将他返聘回了校园,所以说这就是当初季辞义正言辞地和白月璃说的,不单单是为了追随她才选择的A大,钟启明的名号足够她做出选择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钟老师的要求真的好严格。

    不,怕是只对她严格。他对别人总是笑嘻嘻的,季辞清楚的记得有次蒋双全没完成作业,他和蔼地说没事没事下次记得补上来,对她就是你这写的什么东西拿回去重新写过。

    季辞:

    所以就是个大写的无语。

    而且平时上美术史他也特别喜欢点她名,就比如现在,找人考查一下上节课的知识点,只见透明镜片反射两道弧光,整个课堂随之静谧了,屏住呼吸不敢吸引他的注意。

    刚巧季辞抬头那一瞬间,目光和他对视上。

    她心里知道,完了。

    “季辞,”钟启明推了推眼镜,一锤定音:“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顾闳中,十月份的天已经不热了,教室门窗开着,时而送来一阵风,季辞额头冒出一排绵密的细汗,心虚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此刻的学姐并没有在看她自己的书,而是目光炯炯望着讲台,面上倒也没有表露出其他情绪。

    讲台上那双犀利的眼睛正等待她的回答,季辞心里叫苦不迭,她倒不是不能够背出来,只是不熟,这段时间她根本没有在这些理论上花费多少时间,一心准备下个月的比赛,书本上的只了了记了下。

    一旁的于果把书翻到那一页,拼命的找角度让她看。

    季辞没管她,凭脑海中那点稀薄的记忆:“顾闳中,代表作品是韩熙载夜宴图,采用呃长,长卷的形式记录宴会的过程,顺序是嗯”

    “呃听乐,观舞,清吹噢不休憩,清吹,告别,作品表现了主人公韩熙载苦闷的心情。”

    勉强打出来了,钟启明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来,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道:“这么卡卡顿顿的不行啊,过两天就忘了,回去要多记多背。”

    “好的。”季辞硬着头皮小声应和他。

    低着脑袋暗暗戳笔帽,忽地想起什么,季辞又往后看了一眼,学姐这会儿已经没有盯着讲台了,而是垂眸专注于书本。

    季辞:“”

    完了,学姐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前几次她答的都挺好的

    下课后,季辞本想去找白月璃,谁知铃声响完,一回头,那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辞宝,洗手间去不去?”于果热情邀约。

    “嗯。”季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临走前不忘将手机揣手里,龙飞凤舞地打字:

    【你走了吗?】

    “我越来越怀疑白学姐她那段所谓的‘爱情’就在我们系了。”

    “大胆点,你可以合理的怀疑就是我们班的,又是做助导又是来我们上课的教室自习,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都是巧合吧。”

    身旁两个女生扬起调子生怕别人听不见,紧接着,手机振了一下,是学姐发来了信息。

    【嗯,我下节有课。】

    【你好好上课,别走神。】

    【你们下午没课了吧,别回宿舍,跟我一起自习。】

    季辞抿了抿抑制不住想要扬起的嘴唇,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辞宝,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于果忽然偏过头问道:“你好像对白学姐的事很少关心?你也太不爱八卦了。”

    “是吗。”季辞抬头眨眨眼。

    有那么不关心?明明很关心的。

    她收起手机,冲两个室友微微一笑:“如果我有一个秘密一直瞒着你们,你们千万别怪我啊。”

    于果,丁一楠:“什么?”

    话到嘴边,季辞犹豫了下,在两人期盼的视线中,她还是鼓起勇气用气声说出了那个早就想和她们坦露的秘密。

    两人诡异地对视一眼,而后齐刷刷地盯着季辞,异口同声:“全宝果然猜得没错,原来真是你!!!”

    季辞被吓了一条:什么鬼?!

    于果率先发声:“我们早就把你俩扒了个底朝天,你不知道吧哈哈哈!”

    季辞:“?”

    丁一楠接过话柄:“首先是全宝提出来的。”

    于果点头:“没错,开始我们还不信,后来想了想军训的时候你那通电话,真的和白学姐的声音很像啊。”

    丁一楠:“全宝加了学姐的微信,细扒你俩之后,发现你们的微信头像都是同一个背景图呢。”

    于果:“还有你们的眼神,啧啧啧,所谓的眉目传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丁一楠:“就是就是,我记得很清楚,开学典礼那天,学姐可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如果是她这样也就罢了,你也是呢,别人演讲的时候你可没那么认真噢,小季同学,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若不是我福尔摩斯楠,嗯哼哼”

    一下又一下暴击砸在季辞脑门上。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果然,打从军训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室友不去学刑侦真的可惜了,可惜了。  。

    下午,约好在空教室自习。

    她们没有去图书馆,因为那儿太安静了。

    学姐还是早上那身装扮,不同的是,她手里好像换了一本书,季辞记着之前的是薄薄一本的。

    难道,一个早上就看完了啦?!

    等她坐下来,那本书规规整整地摆放在桌面上,有些熟悉,有些发旧,季辞看了头皮发麻,“这”

    白月璃与她相视一眼,很是不争地悠悠说道:“我从你们系大三的学姐那里借来的,以后,我跟你一块儿学,你应该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吧?”

    “不是,我”季辞哑口无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废,也很想吐槽一下那个钟老师,为什么一天到晚老是叫她。

    她低下头,心虚地说道:“我之前答得都挺好的”

    “那这次为什么?”白月璃道:“看到我太紧张了?”

    季辞微抬头,偷偷瞄了她一眼,害臊地笑了一下,“有一点”,她还伸出爪子比划:“只有亿点。”

    “你呀。”白月璃被她逗笑了,无奈道:“算了,看书,不然一会儿又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去了。”

    “噢噢好。”季辞意犹未尽地正回身,嘴角残存着微笑。

    只要和她在一起笑容就像怎么流也流不尽的山泉,目光也会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驻留,特别是簌簌的风掀舞着窗帘,将学姐身上的香味荡漾到她的鼻尖,那种想要拥抱接吻的欲望总会顷刻之间涌上来。

    所以她是顶着多么大的压力在学习啊!

    难怪说恋爱使人降智,不过,好像这个debuff只被她一个人套上了,学姐就很专注,玩的时候是玩,学的时候是学,她收心收的好快。

    不过,季辞现在是顶着女友太优秀*在旁边*一起学的debuff,一丝也不敢懈怠,她敢保证,这怕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想要吃掉书上的文字。

    “咦?”学了半天,懒懒地撑了一个懒腰,季辞好奇地看了看旁边,这一看给她吓了一跳,“学学学姐,你该不会是背到这里来了吧?”

    书本页码上白纸黑字地写着32.

    32页了,这才过了多久?!

    “嗯。”白月璃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她看得很快,短短说话的功夫便又翻了一页。

    季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书,也不过四十多页,这还是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只不过她重温了一遍而已。

    “你,”季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怎么记的这么快,你真的不是来打击我的嘛”

    就算你是设定满值的女主,也不能够这样逆天。

    “你没必要和我比啊。”白月璃撂下书,笑了一下,道:“其实上面的很多东西我都看过了,本来就有一些印象,我只是快速过一遍而已。”

    “你看过了?”季辞诧异说着,结合这些天的经历,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再也按捺不住从今早见到学姐起就蠢蠢欲动地想要凑上去跟她贴贴抱抱的心,热情地一把将她拥住。

    火热的一团撞进怀中,白月璃有一瞬的失措,双手木讷地杵着,女孩的呼吸贴着胸口一起一合,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糯糯软软的声音贴着脖颈传来:“学姐,你对我太好了,但是,你要先完成自己的事呀,不然显得我好废。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前几天真的是我心情比较低落,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白月璃听着女孩的感慨,终于明白她忽然这么热情的原因,想来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自己是为了她才一早吃透她们专业的书?她心里无奈地笑了下,其实不是的。

    但既然她是这么认为的,那就算了吧。

    白月璃没有解释,也没有推开她的怀抱,双手缓缓回搂住女孩的背。

    她也早就渴望季辞的温度。

    将脸轻轻贴在女孩的肩膀上,这一刻她感到十分的惬意轻松,眼底像要化出水来,声音也软下几个度:“周六你想去哪里玩。”

    “周六?”季辞想了想,道:“可你不是说社团有活动嘛。”

    “取消了。”

    “噢。”季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吗,眼睛忽然又成两道月牙,笑眯眯的:“学姐决定吧,我听你的。”  。

    之后季辞的专业课偶尔会出现白月璃的身影,每次她都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地方,美术班的同学从起初见到学姐的拘谨慌张变得越来越自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天,钟启明的心情貌似特别好,讲课的调子起得很高,像唱歌似的。

    课程进行到一半,他照例找人起来回答问题。

    钟启明双手撑着讲台,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名册,叫个名字跟打游击战似的,迟迟没有点人起来。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落在最后一排,稍一牵动嘴巴便露出和蔼的笑纹:“这次,让你们的学姐来回答一下吧。”

    白月璃抬眸,正好撞上老人如炬的目光。

    同学们当然知道钟启明所指的是哪一位,齐刷刷地回过头,望向教室最右边位置。

    白月璃无奈笑了下,只好起身回答钟启明的问题。

    其实她没怎么仔细听,但好在是比较顺畅地回答出来了。钟启明推了推眼镜,满意地点点头,恰好找到机会告诫各学子:“我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犯瞌睡虫的时候,事实上刚才也有好几位同学坚持不住打盹的,但你们看看,来蹭课的同学都有在好好学习,别到时候专业的还学不过选修的就搞笑了。”

    这一席话效果很好,课堂气氛从这时起便活跃了许多。

    下课铃响后,白月璃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年迈的声音叫住了她:“月璃。”

    白月璃回转头,正是那位在讲台上操劳一个多小时的老人,此刻他不像课上呈现的那样肃穆,眼角的笑纹扬起来,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位和蔼的长辈。

    “钟伯伯。”

    “你来A大几年了,”钟启明打趣道:“以前可没有这么喜欢听我的课吧?”

    “是我的不对,”白月璃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应该多来看望您的。”

    老爷子对这些客气话丝毫不感兴趣,摆摆手,与她刻意接近了些,八卦地小小声问道:“那人是谁呀?”

    白月璃不明所以:“?”

    钟启明瞬时挺直腰板,清清嗓,以手做麦:“咳咳,不仅仅是履历上的收获,也收获了一段美好的爱情。”

    “”白月璃别开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羞涩,一抹淡淡的红意从脸颊升起。

    “钟伯伯~”仔细听或许透着些耐人寻味的撒娇。

    钟启明和蔼地笑了笑,“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啊,确实到了这个年纪。”

    说着说着,他眼中揣了丝伤感,“只可惜,你妈妈走得早,她如果看到了,也会感到欣慰的。”

    或许是妈妈两个字过于沉重,白月璃眯了眯眼,表情变凝重了许多。

    她不喜欢被人揭开以前的事,每每提到这两个字,仿佛都在将她的罪行数落一遍,所以,这或许就是她不喜欢和妈妈的旧识相往来的原因。

    钟启明仿佛也知道自己在白月璃面前提了不该提的,刚才也是人到末年,感慨时间流逝岁月无常,一下变得感春伤秋,疏忽了某些东西。

    第72章

    周末下午,

    四个女孩搞了大扫除,蒋双全和于果累得放下拖把二话不说瘫到床上,懒洋洋地**叫唤。

    季辞和丁一楠分别有约,在下面倒腾。

    酸溜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对象的呀,周末两天假天天出去玩,不像我~休息没一会儿又要去帮小王学长干活儿。”

    “谁‘们’啊,”丁一楠边画眉边实时吐槽:“我是和高中的姐妹,好几个人呢,你以为是和辞宝一样1v1哦。”

    她这话茬子甩得好,果然最喜欢吃瓜的蒋双全目光斜斜扫到正在照镜子的季辞身上,笑道:“啧啧啧,别照了辞宝,不管你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学姐都会喜欢的。”

    季辞特别无奈地回神睨了这人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

    这一个周,特别是蒋双全回来之后的这几天,她就一直一直一直被她们调侃,不论说起什么话题最后总会扯到她和学姐身上,主要是她还脸皮薄,且这事也是她不应该瞒着在先,所以,只好自己受着了。

    “那我总不能不穿衣服吧。”季辞忍不住回怼道。

    蒋双全笑:“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谁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衣服~”

    季辞:“”

    床上听她们斗嘴半天的于果忍不住发出哈哈哈哈哈的魔性笑声,也参与进来:“辞宝,你好像是我们宿舍的老幺吧。”

    季辞尚未表态,丁一楠接过话茬:“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的生日跟辞宝隔了正好一个月,你跟全子都是二月份的吧。”

    “这么说起来,”于果发动她古灵精怪的脑袋,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称呼学姐为妹媳。”

    “”季辞额头大汗:“妹媳是什么鬼。”

    蒋双全笑:“只要你见到学姐敢这么叫,我永远支持你。”

    “怎么不敢了!”于果两眼一竖,“辞宝”

    “咚咚咚~”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她的节奏,季辞终于不用听她们唠叨,借口道:“我去开门。”

    回过神,于果刚要往下说,门开了,只听女孩僵硬地说了声“学姐”,紧接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温柔女声从门口传来。

    “准备好了吗?”

    “嗯,我收拾一下包就可以了,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于果心一惊,心虚地探出头望了眼,刚才被议论的人彼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吓得她三根手指头塞进嘴里。

    蒋双全快要笑死了,“学姐来了,你快叫吧。”

    白月璃还是进来了,因为第一性别同是女生,哪怕有ao之分也可以肆意进出宿舍串门,只不过不能分配在一个寝室睡觉而已,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次来,主要是想要见一下季辞的室友们,说起来也见过好几次了,但都是在她们不熟知她与季辞的关系的情况下。

    三个女生面对她和面对季辞是两个态度,面对季辞的时候要多嗨有多嗨,有的没的的梗都被她们说烂了,季辞往往被她们逗得面红耳赤,而面对白月璃,一个个变成自闭症少女,生怕拉低季辞“室友”身份的格调。

    搭乘公交车的路上,白月璃想到她这群室友,轻笑道:“我进来的时候,她们是不是提到了我。”

    “是啊。”季辞想也没想,“她们给了你一个新称呼,叫妹媳。”

    “妹媳?”

    “嗯,就是说我是寝室里最小的嘛,然后就这么叫你。”季辞解释着,笑道:“不用管她们,自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之后,她们就一直有事没事的找乐子玩,不过都是开玩笑啦,她们都挺可爱的。”

    “这样啊。”白月璃为这个有意思的称呼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季辞诧异道:“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白月璃宠溺地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她的尾指。

    季辞刷的一下脸又红了,任凭这么牵着自己,低下头暗暗地匀开一抹甜美的笑容。

    ·

    每年十月底,泗水洲畔都会放烟花。

    那个时间段泗水洲是人流最多的地方,附近的茶楼因为可以近距离且高空观景而爆满。季辞尚且在A市初来乍到,白月璃便带她来了这个地方。

    吃过晚饭,漫步在江边,十月底的天还不算太冷,凉风里带了些尚未完全消散的暑气,着一件外套刚刚好。

    她们想要找一处空余草坪坐下,刚拐了个弯,只见一对情侣在大树后面相搂着,不知道那个高一点的对矮一点的说了什么,下一秒,高的就把矮的那个怼到树上,双手霸道地撑在两侧,亲上了

    季辞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尽管自己已经不是初尝接吻的滋味,只是一见到别人这么赤luo裸地在她面前上演,她便忍不住屏住呼吸,步伐加快。

    白月璃则明显比她多了几分从容,暗暗笑了笑。

    九点,绚烂的烟花准时在空中散开。

    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各样的图案,人们纷纷拿出相机手机拍照,季辞也随大流,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

    她对相机的造诣没有原主高,原主可是个耍相机的高手,只不过不用在正道上,有限的几张用手机拍出来的图,还糊了,比不上白月璃随手拍的一张。

    女孩嘀嘀咕咕抱怨了几句就没声音了,白月璃只道她是在暗暗捣鼓,放任了一会儿,没管她。

    岂知回过头,绚烂的烟花在女孩的瞳孔中散开,化作一道道光点,两颗晶莹琥珀在她的眼窝中好像随时快要落下来。

    季辞清晰地感知到一根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自己眼里的那团沉重的东西被轻轻一抹,偏过头,少女关切地看着她,柔声问道:“你怎么哭了?”

    明明刚才开怀大笑,这会儿又是另一个极端,白月璃的心仿似跟着她在坐过山车。

    “学姐。”偏过头,是那张熟悉的能带给她温馨感安全感的柔美面庞,只有在她面前,季辞才能够无所顾忌地卸下心防,“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白月璃凝视着她,静静地倾听。

    “我的人生本该在跳楼那一刻就结束了,可是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拥有了很多过去我连奢都不敢奢望的东西。我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进入到一所优异的大学,也遇见了你。我觉得,这里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好像随时都会被收走。”她苦笑了笑,道:“我现在竟然也会患得患失,可能是知道自己占用了别人的人生,它总会在我沉浸一段喜悦中的时候冒出来,告诉我,这一切本不属于我。”

    “别想太多了。”白月璃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为她拭去泪痕,“每天都有人相遇,每天都有人离别。我始终相信,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的事。而我,”

    “我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与你相遇。”

    少女的话坚韧有力,连这一刻的季辞也为之触动了。

    最后一轮烟花在空中恣意散开,以自己最美好的身姿呈现给众人,坠落的火红像是淅淅沥沥的流星雨,将夜空点燃,人们的欢呼声振奋这一片地方。

    漫长的一吻结束,恋恋不舍地放开彼此。

    季辞双眼弥漫着氤氲雾气,轻轻地在学姐耳畔呢喃道:“谢谢你。”

    白月璃温柔地笑出来,眼睛如弯弯月牙,“心情好点了?”

    “嗯。”季辞乖巧地点点头,像只粘人小狗,才分开没多久又懒洋洋地抱着学姐。

    “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一下哭,一下笑。”白月璃也是无奈,轻轻回抱着她,虽然是类似吐槽的话,可话从她这儿出来,却自然而然地带上宠溺女友的语气。

    季辞心满意足地紧了紧手臂,笑眯眯的:“你哄的好。”

    白月璃也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季辞:“?”

    大抵是心里有了什么不详的预感,她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样抱着学姐岁月静好,赶忙放开人家,掏出手机看时间。

    22:21

    她不太确定地看了学姐一眼,失神道:“周六,好像也有门禁吧”

    “嗯。”白月璃点点头,“周六是十点半,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啊!”季辞一声惊呼,“那我们怎么办,要扣学分的呀。”

    “‘们’?”白月璃难得地想要捉弄一下这人,笑:“我是大三的,跟你们的门禁时间不一样哦,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季辞:“你”

    白月璃轻笑了下,“好啦不骗你了,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赶不上,学院的规则就是周末可以外出,允许你宿夜不归,但只要你回去,就必须遵守门禁时间,所以,只要我们不回去就好了。”

    “可,”季辞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还老实巴交的:“不回去,那我们要去哪里,难道在这里坐一夜吗?”

    ·

    季辞换上酒店准备的宽松浴袍,她的形体在alpha中算瘦的,长度够了,但这一大袍东西架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让她想到了那句经典台词“你好骚啊”。

    拉开浴门的一刹,季辞是有些不敢面对的。

    哎,又一次和学姐开房了。

    这个“又”,怎么说呢,其实加上这次也才两次而已。

    但上次那副足够让人流鼻血的景象历历在目,就搞得好像这种事情经历了很多次,并且天天在经历一样。

    她们这次开的依旧是单人间,一张床,但是足够大。

    上次是只有单人间,这次是关系升级虽然两个人家底厚实都不差钱,但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多花这笔钱。

    季辞踩着湿润的拖鞋出来,彼时学姐正靠在床头,她贴着边缘靠的,里边还有很大一块空地,季辞不动声色地爬上床,留了一寸的距离,挨着学姐坐下来。

    “季辞,你帮我修一下指甲吧。”白月璃轻柔地笑了笑,将指甲刀递给这人。

    季辞接过来,无心嘟囔道:“你还带了这个?”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辞觉得此刻的学姐更加温柔了,婉约如水,平时的她是收容有度。而且,酒店的冷白灯光打在她身上,尤其是这副刚洗完澡的模样,美艳绝伦,任何一处都像是艺术家精心打磨出来的。

    季辞将她纤白的手轻轻搁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拿着指甲刀,左看右看,她迷糊地说道:“学姐,好像不怎么不需要修啊,我怕剪到你的手。”

    “是吗?”白月璃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扫了眼季辞的:“我觉得还是长了一些,就修得和你的一样吧。”

    “噢好。”既然学姐坚持要剪,那她还是乖乖听她的话啦。

    “季辞,你的指甲一直都留这么短吗,还是特意?”白月璃百无聊赖地看着耐心为她服务的女孩,眼底含情,怎么看怎么喜欢,仿佛任何一处都是让她沉迷的点。

    被她一说,季辞停下来,连忙看看自己的:“对呀,我一直都这样的。”

    不过好像她以前不喜欢剪这么短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反过来了,变成了留长指甲不舒。

    “哦。”白月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女孩修得很细致,或许是真的害怕这个没什么杀伤力的指甲剪伤到她。

    换手的时候,季辞习惯性地抬了抬头,只见学姐一手恣意地撑着下巴,那张脸美得动人,迷人婉转的桃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灼灼视线汇聚一点,她感觉脸颊被烧得发烫。

    “学姐,”季辞硬着头皮修完,害羞极了:“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呀。”

    白月璃凝视着她,眼眸中迷蒙雾气。

    季辞明白她的意思,放下指甲剪,轻轻扣住她的双肩,倾身覆上她的唇。轻而易举地撬开并没有设太多关卡的贝齿,灵巧的小舌滑入口腔中,直到唇瓣被撕磨的红肿,发麻,才恋恋不舍地与之分开。

    白月璃小喘着气,努力平复被搅乱的芳心,含情脉脉:“季辞,我们”

    情至深处,到了这个时候,空白如纸的季辞有朝一日竟然也做了秒懂女孩,她沉默着,没有做出回答。

    是不想和学姐一起做吗。

    当然不是。

    虽然没做过功课,也没幻想过这些,但和喜欢的人鱼水之欢是无论怎样也不会排斥的吧。

    “我”季辞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我不会。”

    那个世界义务教育连男欢女爱都没明明白白的教,更别提女孩之间怎么交流的了。她是个姬崽不假,可也是一个本本分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姬崽。哪怕到了这个abo的世界,除了alpha对Omega的标记之外,女孩与女孩之间,也是一样的。

    白月璃凝视了她几秒,红唇轻启:“没关系,我教你。”

    季辞红着脸低下了头。

    纤白的手别在她腰间,拾起那根带子,轻轻一拉,方才系好不久的结便松了,少了某些束缚,宽敞的大浴袍自发散开些许,按着两边肩膀稍微一滑,“哗啦”一声,浴袍松松软软垮了下去。

    季辞沉默了一会儿,习惯性地低下头,再抬眼一瞧,强烈的对比就出来了,学姐衣装端正与往常无异,她因为害羞而涌上一股不平衡的感觉。

    “好奇怪”她傲娇地别过脸,心里如此有底气的话出口却成几乎不可闻的气音:“你,”

    “你也脱!”

    白月璃被她惊了一下,有些尴尬凝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而缓和了。

    她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委屈又带着命令的语气也只有季辞能够说得出口了。

    “好,”她眸中带笑,妥协道:“那你帮我?”

    “嗯”季辞略微犹豫,作为交换,好像是应该她帮她的,于是二话不说倾身向着学姐逼近。

    不过白月璃可不像她一样穿的浴袍,有衣扣的,季辞只得微微低下头,轻轻攀上学姐的衣摆。

    明明是她在解开学姐的衣扣,学姐看上去从容多了,反倒是她面红耳赤,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自己给自己套上一层层束缚。

    面前的这个人,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中心,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万人迷的角色,万千人的女神,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

    而现在,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快要接触到最真实的学姐。

    白月璃扣着季辞的肩膀让她与自己换了一个位置,眼睫微垂,饱满的唇珠覆盖季辞的唇,将自己的香甜喂入她口中,引诱着对方的小舌,缠绵口腔每一个角落。

    迷迭花的清香久久在鼻尖萦绕不断,愈来愈浓郁,张牙舞爪地侵袭到肺腑中。

    良久,白月璃洗净手上的痕迹,再回来,季辞抱着厚实的枕头下巴搁在上面,见她出来,挑起眼睛望了一眼,撇了撇嘴,一副傲娇样儿。

    这人看上去乖巧,原以为她会放不开,唯独这一次,白月璃却失策了。

    待她一过来,女孩立马把自己送到人眼前,像小狗似的贴上来抱着她,呢喃:“学姐~”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白月璃的心快要酥化了,每当女孩叫起这个称呼,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对她笑对她温柔。

    女孩的吻比平时更嚣张,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手揽着她学姐,一手把玩着她的头发。

    她喜欢摸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质地很好,柔顺发丝缠绕手指一圈一圈,一颗心填得满满当当。

    而白月璃也愿意惯着她。

    终于,在感受到学姐为她流出的情意之后,

    窗户洒进来的霓虹光束闪烁摇晃,

    不寻常的声音点缀着万籁俱寂的夜晚。

    第73章

    白月璃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海岛了,回的最频繁的时候,是受限于瓦莎的身体情况。随着她渐渐长大身子也逐渐硬朗,白月璃回去的便少了。

    最近瓦莎又不老实了,为了要见她,又是不好好吃饭又是装病吓李姨,白月璃没辙,利用校运会的尾巴勉强凑够三天假期回海岛。

    季辞也跟着一块。

    在船上江仪久违地给她打了一通视频电话,看到一旁冒了个头又消失的季辞,江仪咬咬牙,闷哼一声:“大白兔,你真的不是一般的重色轻友啊,不是说好的下次一起去嘛,为什么不带我。”

    白月璃笑:“这儿风大,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还绘声绘色地挡了下风,说着一把挂断电话。

    连季辞被她这套流利的动作惊到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姐,江仪真可怜。

    季辞眨巴眨巴眼,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白月璃微微笑:“没关系,她和她男朋友一块儿也不见得会理我。”

    季辞终于憋不住,乐出声来。

    虽然不太地道,但确实,江仪在的话她们还能这么亲亲呢呢的说话嘛。

    不久前下过一场雨,雨后又出现了太阳,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刻,天空变成一片赤红色,云层也像是泼了鲜艳的墨一般厚重。海面波光粼粼,耳边充斥着浪打沙滩的声音,向远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海岸线。

    下了船,人们纷纷拍下今天的奇观。

    季辞也随手拍了两张,这样的景色怎么拍怎么好看,手机里又多了两张与学姐的美美合照。

    “上次见到这种云,还是在小时候,”白月璃笑了一笑,回忆往昔,眼神一闪而过的伤怀,“我和妈妈从北城回到海岛。”

    “学姐”季辞微微侧过头,看着少女的轮廓,“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这样提起阿姨欸。”

    “是吗?”白月璃笑了一笑。

    “嗯。”季辞点点头,“我记得你也说过,但那次应该是故意想要把我吓跑吧。”

    樊可欣那件事,上白家找她,很决绝地说了那些。

    “哦。”白月璃回想起来,的确是的,喃喃自语:“已经这么久了吗。”

    季辞兀自琢磨,忽地生出一个想法,“学姐,从这儿去美丽之家的末班车到几点呀。”

    白月璃说:“八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辞嘿嘿一笑,“我想”

    尾音拉得长长,察言观色:“去陵园看看。”

    白月璃顿时明白她的想法,瞅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既不拒绝也没答应。

    “学姐”季辞插入她的臂弯里一把勾住,荡了荡:“学姐?”

    白月璃知她又要来那一套,把手抽出来,无奈地看着她:“你去陵园做什么。”

    “去看看阿姨呀。”季辞说的理所当然:“我们都交往多久啦,海岛又不是天天来,我理应当去看一看吧。”

    白月璃侧眸看了看她,宠溺地匀出一抹笑容,很快便收敛,正色道:“那就去吧。”

    海岛不大,陵园隔车站也不远。

    季辞终于见到了,照片上的女人呈现着笑容,永远定格在最美丽的时候。

    这是她最最敬爱的学姐的妈妈,如果还在世,今天将要去拜访的人中肯定有她。

    是因为她的爱才让自己与学姐有机会相遇。

    季辞双手合一,闭上双眼:

    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地陪在白月璃身边,用我的一生来守护她,爱她,希望我们能够得到您的祝福。

    默念完,虔诚地拜了三拜。

    她拜完,本应当要走了,白月璃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照片里的女人,难以言说的伤怀。

    季辞回过头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学姐心里有愧。

    谁都知道阿姨的救亡不论结果,不计回报,只是单纯的出于一位母亲対于女儿的爱。不是阿姨要和学姐过不去,是学姐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站在她対立面的时候季辞不理解,但现在她已经从人到心都沦陷,她的立场都依据白月璃而言,此刻看到她自责难过就像伤口出在自己身上一样。

    “学姐。”等人一来,季辞收拢思绪,笑:“你说,阿姨应该会祝福我们的吧。”

    这话说的有些诱导的意味。

    站在上帝视角的她最清楚,白月璃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获得幸福,她的人生应该像她妈妈那样永远静止。而她将自己与她捆绑,学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学姐自责,难道还会牵连她吗。

    果然,白月璃愣了愣神,浅笑了下,道:“会。”

    季辞会心一笑,要让她不背负这些包袱最好的办法就是慢慢潜移默化掉她的错误观念,白月璃就是最配得到幸福的。

    海岛很小,岛上大型商场医院什么的都没有,就是海多。四面环海,港口能见到海,美丽之家能见到海,从陵园出来也是海。

    彼时天空一抹残红,只剩一点点将被无边夜幕所吞噬。

    美丽之家和陵园是逆向,所以她们要走到対面去坐公交车。站台和海边隔得非常近,十步即可到沙滩。

    已经到了十一月,特别是今天下过雨,地上的水渍尽管被风干,但比之中午还是凉多了。季辞怕冷,不管是这个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都怕,十一月已经穿上了棉衣,还特地裹了条围巾。

    一起风,她便将自己藏在围巾里,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两只眼睛。

    白月璃穿得特别少,里面薄薄的一件纯白打底的衣服,外面穿的针织衫,还是敞开的。季辞看着她就觉得冷。

    “你不冷吗学姐。”季辞两眼一瞥,直勾勾地盯着人家。

    白月璃看了看她,不起风还好,刚才的风的确很凉。

    “有一点。”她如实说。

    季辞蓦地放开环着她的手,面対面的小眼一鼓,白月璃痴痴看着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没想到这人只是把围巾取下来给她一圈一圈缠上,“要风度不要温度,你不要这样啦,感冒了怎么办。”

    她把头发从围巾里顺出来,笑:“我还以为你要抱我呢。”

    季辞耳根一热,做了一个下意识把脸埋围巾的动作,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藏了个寂寞。

    原来在学姐心中她是这么主动的人嘛。

    “回去在抱。”

    快嘴一念,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听清,白月璃弯了弯眉眼,“你说什么?”

    季辞左看看又看看看有没有车来,摆明了就是不想要重复。

    “学姐,你快看!”忽然,她猛指向背后。

    白月璃只当她是为了岔开话题,本来都不想回头的,见她坚持指着,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那边是沙滩,再往前,是广阔无垠的大海。

    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浅海处一个人,正一步一步往海里走,不一会儿功夫,海浪已经没过她的头,时而消失在浪花里,时而又涌出一个小点。

    “她不会是跳海吧?!”季辞猛然惊呼。

    两人还管什么等不等车,赶忙往海边跑去。

    随着距离一拉近,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她的身形已经在海中站不稳了,自己更是没有一点求生的念头,任由风拍浪打,站在海水中无动于衷。

    最重要的是,除了她们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海岛的景区不在这里,什么大型的游玩地方会挨着陵园建呢,这片海域就跟偏远的郊区一样,人烟稀少。

    “学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吧。”季辞二话不说就要奔到海里。别的不说,她这点正义勇为的心还是有。

    白月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拉着她,问道:“你会游泳吗?”

    “会。”季辞打包票。

    她还是懂点水性的,小时候在乡下最大的游乐活动之一就是在池塘里泡澡。

    “那你注意安全。”白月璃叮嘱道。

    尽管已经与季辞确认过水性,但那股未知的恐惧感依旧支配着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季辞将衣服抛给她,一会儿功夫,身子已经被海水淹没大半。

    不多时赶来了两个女人,焦急地跑到海边,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另一个好些,不断地在安慰她。

    “阿雅,阿雅!别干傻事啊,快回来。”个子稍矮些的女人哭泣道。

    白月璃观详了一会儿,她们应该是女孩的妈妈吧。

    “你们别担心,她刚下水没多久,我朋友已经在救她了。”

    “她行吗?”高个子的女人说:“要不我也去吧。”

    矮个子的女人点点头,白月璃没多插话,任女人下海了,她也很担心季辞。

    冰凉的海水没过嘴边,季辞本来就怕冷,被冻得倒吸凉气,一不小心灌入一口海水,全身像在被人抽一鞭子似的痛。

    好在她游泳底子扎实,适应了海里的情况后,一头扎里面向深处游去。她已经够到了女孩的衣服,她是alpha,力气本来就大,以她的水性带一个人回来没什么,但如果対方不配合,显然救得有一番吃力。

    女孩十分僵硬,不管她怎么拽也拽不回来,浪花越拍越大,如果一直与女孩僵持不下,那等到她力气耗尽她们谁也别想走了。

    正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阿雅!”

    两人在水里简短地打了个照片,谁也没说一句话,但出乎意料地默契,配合着一起把这个叫阿雅女生拖上岸。

    阿雅上岸的时候还有意识,眼睛是睁着的,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幽怨地看她的妈妈们一眼,充斥着满身怨气。

    季辞喘息不断,身上湿漉漉地淌下水渍,风一吹,冻得战战兢兢。

    白月璃忙靠过来,心疼道:“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因为要在海岛留宿,岛上虽然有白月璃的衣服,却没有季辞的,因此包里备了一套换穿的。

    季辞没急着走,女孩的妈妈们一面心疼女儿一面向她道谢,而她也终于搞清楚了女孩跳海的原因。

    原来就是因为女孩的妈妈们望女成凤,给她报了数个补习班,每天面対堆积如山的家庭作业终于顶不住压力,在今天晚饭顶了几句嘴被妈妈甩了一耳光后离家出走。

    女孩的妈妈们一个劲儿给她认错,承诺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女孩撇过头没有要理会她们的意思。

    季辞被冻得受不了,临走前,凑到女孩身边,真挚道:“小朋友,别想不开了,以前我也你一样,遇到事不想面対不想沟通只想一了百了,我也真这么做过。但你看我现在活的不是开开心心,这会儿还能来救你。不要用现在的见识局限你的人生,往前走才知道以前的路到底是平地还是泥洼。几年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过得这么幸福。”

    说完,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走了。

    话传达到就行了,她也没想着一定要试图劝人上岸。道理都懂,但真要三言两语劝得明白世界上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事了。有些事要实实在在地经历过才明白,不然怎么叫痛的领悟。

    季辞潇洒转身,没走几步猛地打了个喷嚏,醒了醒鼻子,发现学姐正以某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凭她的经验来看,这道目光应该是褒义的。

    “你长大了啊季辞。”白月璃玩笑道。

    “什么?”季辞不明所以。

    白月璃眸中噙着笑意,但神色却不无温柔:“我很好奇,你刚才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劝那个小姑娘的。她好歹是自杀未遂,你这是实打实的贯彻到底了。别人五十步笑百步,你是百步笑五十步吗。”

    “她不也差点贯彻到底了嘛,是我救的呀。”季辞撅了撅嘴,嘟囔完,回归正题:“我刚才是以什么样的心态”

    “不知道呀,就觉得自己现在很开心,学业马马虎虎,也就是在a大中等偏上,爱情马马虎虎,也就是和我学姐谈了一个从高中到大学的恋爱。满足还不容易嘛,适合自己的就是满足。”

    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这人说了情话,白月璃没有回应她,但脸上情不自禁地匀开一抹笑容。

    后面这句话还真让她说対了。

    适合自己的就是满足。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那么爱笑。真正的笑容往往数不清次数,而她原来并不是这样,每一次笑都是大脑得出的讯号,告诉她,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啊啊啊嚏!”季辞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白月璃从包里给她翻找衣服,“先去把衣服换上吧。”

    “不用,不是马上就到家了吗。”

    “还要等车。”

    “”

    海边没什么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季辞羞愧地换完衣服,罩上她那件小袄子,原本十一月的天穿这个绰绰有余甚至有点点热,现在已经没有热的感觉了,还是好冷。

    白月璃瞧她还是冷的打摆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关切问道:“你要不要也去医院看一下?”

    季辞犹也不带犹豫:“不用不用,一会儿没车了,我回家吃包感冒药就好了,我是alpha,没那么容易生病的。”

    她再三推辞,白月璃也也不再坚持,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美丽之家,李茗静领着孩子们先吃过饭,剩了一些给她们放在厨房热着。

    瓦莎搬了条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李茗静一再劝她小心感冒她也不听。

    终于等到人回来了,她放下玩偶,满心满眼地奔向月姐姐,月姐姐抱了她一下就没下文了,带着那个姐姐说是去找感冒药。

    瓦莎发现月姐姐対她的态度变了,没有以前那么热情,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姐姐。明明她们走哪儿,她跟哪儿,可月姐姐就是不来找她玩。

    终于,在她们吃饭的时候,瓦莎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李茗静看在眼里,瘫坐在沙发上的棕熊明明是笑着的,硬生生让她看到了女孩的失落。

    “月月,瓦莎为了等你在院子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你回来也不陪她玩一下。”李茗静这话多少带了点数落的语气,也只有她対白月璃这么不客气,该教育教育,该夸奖夸奖了。

    白月璃望了眼门口,室内冷清了不少。

    的确,她是疏忽瓦莎了,明明是为她才回来的。

    正好饭也快吃完了,她搁下筷子,叮嘱季辞:“吃完饭把药喝了。”

    说完便走了,季辞微侧头看着她窈窕的身姿越来越远,满满不舍。

    她这些表情被李茗静捕捉到,女人笑了笑,解释:“瓦莎的妈妈和月璃的妈妈是大学同学,两个人玩的非常好。瓦莎刚出世妈妈就过世了,当时我们正在筹办这所福利院,就放在了我们这儿,那时候这里也没有其他孩子,可以说她是被月璃带着长大的。所以瓦莎比较黏她,你多多理解吧。”

    季辞受宠若惊,这话说的,她难道有资格不理解嘛。

    忙笑着说:“学姐陪她当然是应该的,再说我也很喜欢小孩。”

    喝完感冒药,再冲了一个热水澡,季辞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更加庆幸没去医院,这会儿外面黑漆漆的,海岛又没几盏路灯,又下起了小雨。

    时候渐渐不早了,她上次来是和瓦莎住一块儿,这次没人做安排。李茗静见她出来,便笑眯眯地说道:“小辞,你睡我房间吧,抱歉啊,因为瓦莎身子容易受感染,一点点感冒也很容易传染上,所以”

    季辞表示理解,人之常情嘛。

    她和小朋友住在一起确实不太好,小孩子抵抗能力差,现在她虽然好点了,但寒气已经入骨,两分钟一个喷嚏她自己都受不了。

    路过瓦莎房间时,小朋友正和白月璃在玩游戏,她悄悄地溜过去,没打扰她们。

    看来,今晚上是见不到学姐了。

    季辞正收拾着背包,房门咔嚓响了一下,她还以为是李茗静,正客气地要说话,陡然看见白月璃纤长的身影,惊了一跳。

    “学姐?”她说:“你是来拿手机的吗,呐,我给你拿出来了,放在床头上。”

    旁边的大片床塌微微一陷,温柔的气流扑面而来,惹得颈侧一阵瘙痒,季辞颤颤发抖,偏过头,学姐柔美的面庞呈现在眼眸中。

    “你干嘛?”季辞小小声问道。

    白月璃笑:“我不是来拿手机,是来睡觉的。”

    季辞:“可你不是和瓦莎睡嘛?”

    白月璃笑了笑:“我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她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独立。如果以后分化成alpha难道也要和我睡吗。”

    “我也是alpha。”季辞糯糯地友情提示。

    白月璃被这人的杠精行为打断,深深睨了她一眼,忽地笑了笑:“你过来。”

    “?”季辞战术后仰,在她学姐的眼神示意下,万般不愿地缓缓凑过去。

    白月璃眼见距离够了,倾身,贝齿含住女孩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用暧昧的气声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的alpha。”

    淡雅的迷迭香充斥在鼻尖,耳廓处撩燃过一抹湿热,季辞心跳漏了半拍,颈侧留存的酥麻到现在也没有散去,她的时间停在了那一瞬。

    “学姐”季辞还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而学姐不给机会,直直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起了手机。

    季辞的心意落了一把空,人就在她面前,好像走开了,又好像没走开。

    十来分钟后,季辞已经准备好要睡觉了,她缩到了床里边,拍了拍外面的空余,“学姐,你还不睡觉吗,我要关灯了。”

    “好。”

    白月璃正经地回完消息,放下手机,俨然换了一副样子,眼神中充满着柔情,嘴角微微抿着一抹笑容。

    她刚上床靠在床头,软软的一团便靠过来,把手插到她的臂弯里,环住。

    “学姐。”女孩柔柔地呢喃。

    “嗯?”白月璃含笑应她。

    女孩不说话,又喃喃:“学姐。”

    “怎么啦?”白月璃满是宠溺。

    “学姐~”女孩一连唤了好几声,白月璃也每每不厌其烦地回应她。两人的距离也越贴越近,越贴越近。

    到了几乎快要转头便碰到各自脸颊的距离。

    “学姐,”季辞的气息已然有些紊乱,凑到她学姐的耳畔,像是单纯地叙述対方的行径,又像是在暗暗幽怨:“你刚才咬了我的耳朵。”

    白月璃忍住酥痒,转过头,两人的睫羽差点碰撞,“那让你咬回来?”

    季辞默了一秒,谁知真的单手撑在床上借力,昂起下巴,在墨黑的发丝中找到那颗晶润的耳垂,双齿一合

    白月璃闭上眼睛,忍不住喘息出声。

    季辞趁乱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把灯关了,驾轻就熟地从学姐的脸部轮廓吻到湿软的地方,临摹她的唇线,唇珠,撬开并没有设太多防御的牙关,小舌轻而易举地划入进去。

    静谧的室内充斥着喘息声与暧昧的水渍声。

    吻着吻着,呈现出一副女孩将人压在身下的姿态。

    白月璃的衣扣已经被解开了一颗,季辞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半屈着停在白月璃的第二颗衣扣上。

    “学姐?”

    白月璃眼角氤氲着尚未褪去的缭绕水汽,眸光扑闪了下,算是默许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冲刷下来,嘀嗒嘀嗒拍打在地上,将屋里某些暧昧的声音半掩盖掉,床单上的玫瑰图案被攥至扭曲,终于雨点也挡不住越来越悦耳的声音,白月璃眼角沁出一滴泪水,拥住女孩,将自己交托予她。

    翌日。

    季辞竟然发烧了。

    冰凉的一块毛巾敷在额头上,她憔悴地垂下眼帘,养神。

    白月璃推开门,冲了一包退烧药,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进来了。

    “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将毛巾取下来,用手背探了探这人的脸颊,额头。

    季辞这回乖乖点了点头,前几次她都拒绝的。以前也不是没发过,想着会好。

    “是不是我们昨天做的太过头,上火了?”季辞好不容易支起身子,委委屈屈。

    白月璃耳根一热,表面镇定:“别多想,这还能上火吗。”

    “会~吧。”季辞嫣嫣垂下脑袋,有气无力,“不管了,医院就医院吧。”

    岛上没什么大医院,说是医院,其实就和诊所差不多。

    医生给她测了体温听了心率,说没什么大问题,打一支屁股针就行,有时间也可以慢慢输液。但是她们没时间,明天中午就要出发了。

    打完针,才过一个多小时,烧退了,季辞人也精神了不少,感叹着就应该趁早来就医。

    到了第二天,她就彻底活蹦乱跳得和救人之前一样了,最重的包她来背,东西最多的袋子她来提,刚支楞没一天,返校当天晚上,又陆陆续续地开始发烧。

    那天的海水过于刺骨,可能伤了元气,季辞想着应该是中午东西太多了,也或许是从海岛回来水土不服,这个时候需要好好调养,又把身子作坏了。

    晚上,她连澡都没洗,躺床上兀自难受。

    这次回去了三个人,小两天没见面,一片狂欢,季辞嘤嘤无力,俨然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蹦蹦洽蹦蹦洽蹦蹦洽~”一串熟悉的铃声响起来。

    “辞宝你的电话~”蒋双全只道这人是累了躺床上休息呢,语气还是和原来一样大大咧咧。

    季辞眼帘都抬不起来,声若蚊呐:“你帮我吧。”

    蒋双全称行,举起手机一看,嘴里叨叨:“大白兔大白兔~”

    这名字可太有画面感了,尤然记得军训那天,季辞那通电话也是打给大白兔,现在她们全寝都知道学姐是季辞的女朋友了。

    “辞宝,是你女朋友,你要不要自己接哦。”

    季辞小酣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人说起女朋友,浑身一震:“别别别,我来接我来接!”

    “学姐~是的,季辞,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在睡觉呢。”

    “”

    季辞抓了一手寂寞,刚想和她说别告诉学姐的

    彼时蒋双全已经笑眯眯地把手机递过来:“呐,学姐让你接电话。”

    季辞只想无力地把眼睛闭上,

    既然你都告诉她了现在来接有什么用

    “喂,你还好吗?”

    学姐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依旧的温润柔和。

    “我没事,”季辞道:“应该是中午东西提太多了,有点累。”

    “真没事?”白月璃放不下心,“需不需要我帮你请假,要不然还是去住几天院吧。”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季辞用尽不多的力气,夸下海口。

    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妥协道:“好,明天我去你们教室看你。”

    季辞嗯了声,正要挂断电话,忽地心中涌出一股不舍感。

    还想再听一听学姐的声音。

    手机听筒部位靠着嘴唇,季辞默了一会儿,动情说道:“学姐,晚安。”

    白月璃轻笑了下,柔声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很多更~

    第74章

    女孩打开水龙头,哗哗清水流淌而下,她双手微屈着并拢,做出盛水的手势,感受着水流啪击手心的感觉。

    啪嗒啪嗒,

    水柱砸在自己手心,溅得水花飞舞。

    十分真实的感觉。

    凝视半响,她像个提线木偶,一帧一帧,捧了勺水盖在脸上,水珠沿着精致的面部线条滑落,她十分享受这种真实的清醒的感觉,仰面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将抹匀的洗面奶洗净后,凝视着镜中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自己。

    她站得笔直,两边嘴角一点一点拉扯开,荡开一抹笑容。

    “学姐。”

    语气感到已经十分到位了,但是笑容貌似差点意思。

    她回归到自己原本的状态,镜中的人眸色灰暗无神,嘴角又一次缓缓伸延,露出齐整的八颗牙齿,

    “学姐。”

    顿时收敛笑容,眉目紧锁,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声音:不是自己要的感觉,不是自己要的感觉。

    “辞宝,是你在厕所吗?”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含含糊糊,像没睡醒。

    季辞把洗手池收拾干净,带着自己的洗脸盆出来,绽放一抹微笑:“全宝,早上好呀。”

    蒋双全揉了揉眼睛,本来还没怎么注意她,这一问候让她诧异回眸,半眯着眼:“啥时候这么热情了。”

    季辞僵愣,默了会儿,回过头来,笑:“难道我平时不这么热情吗?”

    “热!”蒋双全重重点头,半只脚跨进洗手间,“你说的也对,我们宿舍平时好像就你最礼貌。”

    季辞背过身,露出一丝窃笑。

    “礼貌君,我还想睡一会儿回笼觉,你帮我带一份早餐呗。”蒋双全走进去又出来,想起这一茬忙露出星星眼。

    季辞眉眼一锁,回过身来,冷冷道:“为什么?你已经起来了。”

    “”蒋双全陡然被这冷冷气势吓了一跳,以为是她们几个一而再再而三让人帮忙带早操被反噬了,歉疚道:“我还没睡醒嘛好辞宝,你起的早呀,拜托你了,寝室卫生我一个人搞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寝室卫生分两组,她和季辞一组,隔天轮换一次,这个交换怎么着应该也很诚恳了吧。

    季辞神色缓和下来,“好。”

    “刚才,”默了一会儿,终于憋出这三个了不得的字眼:“对不起。”

    “”蒋双全惊讶了下下,飞速摆手:“没事没事,我们经常打打闹闹的,我都没放在心上。”

    季辞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

    “哇塞!辞宝你竟然买了三食堂的海鲜面。”于果拆开包装袋,美美地尝了一口,一口蟹肉嚼在嘴里,嚼着嚼着就丧下一张脸:“好贵的,早餐吃这个有点奢侈吧”

    季辞笑道:“没事,这一顿就当作我请大家的吧。”

    “好棒!”于果大声欢舞,想想不对劲:“咦,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大鱼大肉的给咱姐妹安排上,不会有诡吧!”

    洗手间的事只有将双全知情,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开了不该开的玩笑让季辞认真了,便给她打圆场道:“哎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辞宝的妈妈是做什么的,昨天我还在新闻上看到了呢。阿姨高升辞宝姐妹们一起庆贺怎么啦。”

    于果惊讶地看着季辞:“真的吗辞宝,阿姨好厉害呀,竟然能上电视!”

    季辞笑着点点头,“还好啦,她在医院也做了许多年了。”

    这个话题了了结束,剩下几个人忙着吃东西。

    季辞掏出书本开始做预习,她发现自己的书本勾勾画画的已经到了最后两个单元,而这节课上的还是五单元的知识点。

    周一第一节 是美术史,季辞看得头都疼了,总觉得上面说的东西很拗口,她背不下来。

    这一堂课,钟启明没出任何意料地叫到季辞的名字。

    季辞愣了好半响,正要说不会,蒋双全的书本蹭蹭蹭往她这儿挪过来,拼命给她做口型。

    课前季辞多少做了会儿预习,一下被叫到名字没做好准备,经蒋双全一提醒立马会意,半流畅地说出来。

    “不错。”钟启明示意她坐下来。

    一落座,蒋双全立马拉着她耳语:“哎呀你真是,幸好你答出来了,要不然学姐又要回去给你上课了吧。”

    “学姐?”季辞眯了眯眼,诧异道。

    “对啊,你还没看到啊,学姐今天又来我们教室蹭课啦!!”

    闻言,季辞慌忙左顾右看,终于在最后排的位置看到了她熟悉的学姐。

    看过去的第一眼少女并没有垂眸看书,也没有看讲台,而是直直望着她这个方向,神色比较严肃,见她回过头,浅浅地匀出一抹笑容。

    季辞痴痴地看着,心跳彷佛错漏了半拍,久久没有从学姐对她露出的微笑中缓过神来。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她都陶醉于那一幕。

    快乐远远没有结束,下课后,手机震了震,弹出信息窗口,看着屏幕上的解锁字样,她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迷茫。而后想到了什么,缓缓比出自己的大拇指,摁在屏幕指纹上。

    解锁成功!

    她欣喜地进入聊天界面,备注显示着大白兔,上划有很多条聊天记录,每天都有。她心中暗暗揣摩着自己发出的话的语气。

    刚才发来了一条新信息:

    【今天一起去吃午饭吗?】

    季辞难掩激动,双手颤抖着回了一个“好”字。

    她一直亮着手机屏幕,连页面都没换一下,直勾勾地盯着,等着对方的消息。

    终于,来了:

    【我下节有课,你等我吗?】

    季辞微笑着回:【嗯,等你!】

    大白兔:【那好,老地方见。】

    季辞紧锁眉头,

    老地方?是哪里?

    显然求助别人不现实,她往上翻拉聊天记录,终于知道了和老地方有关的讯息——操场上方正中心的一颗槐树下。

    中午,季辞在“老地方”待了好久。

    和学姐约定见面是十二点过十分,而她十一点过半就来了,生怕让学姐久等。来了几十分钟理了数不清多少次衣襟。但仔细想想这些细节是“她”过于在意了,学姐应该不可能看的吧。道理都懂,但她还是无法绕出自己的心理误区。

    终于,学姐来了。

    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季辞由衷地露出微笑。

    “等很久了吗?”学姐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季辞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月璃,摇摇头,“没有。”

    “你今天好了吗?”路上,白月璃闲聊着,笑道:“看你上课状态好像不怎么好。”

    季辞恍然,想要矢口否认的,转念一想,点点头,“还有一点不舒服。”

    白月璃说:“那一会儿上校医室看看吗?”

    “不用了。”季辞推辞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看我,不是很精神吗。”

    说着还别出心裁地转了转,让检查身子。

    白月璃见她现在的精神气确实比较好,笑了笑,没再坚持。

    ·

    午间,两人找了一间空教室自习。

    毕竟是对情侣,原来自习也不会立马投入状态,总要交流下今天发生的事或者甜甜腻腻一番才开始干正事。

    白月璃发现季辞今天没有那么喜欢碰她,以往要么玩玩手看看相,要么贴上来蹭蹭蹭,还有就是玩她的头发。

    而季辞今天正经的不像话,使得白月璃没这么喜欢搞这些小动作的人都无聊了,见人已经翻开英语书兀自看着,便主动凑过去,挽着她的胳膊。

    触弄到她的那一瞬,季辞不自然地颤了一下。

    这份慌乱将白月璃的笑容定在脸上,怔怔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僵笑了下,手慢慢收了回来。

    季辞将这一切一帧不落的目睹到,知她自己让学姐发现不对劲,忙靠过去,用刚才白月璃挽她的手势,插入她的臂弯中。

    白月璃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热情了,表情淡淡,没有掀起过多反应,既不推开也不接纳,任凭她挽着自己。

    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人没怎么说过话。

    季辞看着英语书不敢读出声来,她有转笔的习惯,尽管在记单词,也忍不住掏出笔来转悠,偶尔会用来做做标记。

    白月璃一目十行看完书上的知识点,若是平时可能会倒回去多看几遍,或者和季辞聊聊天,顺带着指点她一些问题。今天她却没什么心思,季辞在学习,她不想打扰她。

    便无聊地撑着头,打量着今天一声不吭的季辞。

    目光落在她的握笔姿势上。

    久久地凝视了一会儿,那人发觉到有双眼睛在看着她,慌忙地回过头来。

    白月璃瞬时绽放一个浅浅的笑容,那人看了之后,微微怔神,而后也跟着笑,道:“学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月璃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将刚刚升起的困惑和她坦白。

    从这一刻开始,她发现自己抑制不住的去留意季辞或多或少存在的问题。有些或许是以前就存在的,她看到过所以有印象,有些则是现在凭空冒出来的。

    正好这几天有一个辩论赛,她忙于排练无心想季辞的事情。

    但关心她已经是融入血液中的习惯,到了晚上,她会利用闲暇时间和季辞聊天,内容和往常无异,对方接的都很好,不像现实中那样给她一股陌生的感觉。

    自从和季辞交往之后,但凡她们身在同一座城市,她的发热期就没在用过抑制剂,而这个月,她又用上了久违的针筒。

    这天,季辞主动给她发来信息,问是不是她的发热期要到了,需不需要她帮忙。

    白月璃不知道怎么回,由着这条信息空落落地在那儿划到底也划不出新消息。

    对方见她没回,又发来两条,白月璃终于克制不住,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

    【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躲着季辞,总之,只要和她相处,给她的感觉就很奇怪。

    其实很早以前季辞就给她打过类似事情的预防针。

    她心里的天枰已经不知不觉往另一边倾斜了,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这两天季辞一再提出要帮她做标记,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着这个联系人这个名字她无法做到三番五次的拒绝。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白月璃意外碰见了季辞的两个室友。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们两个应该是于果和丁一楠。

    她坐在她们后边的一排,两个alpha背对她不知道她就在后面。

    于果:“我就说这段时间洗衣液怎么越来越少了,搞半天是被辞宝用了。”

    丁一楠:“这你都知道,我记的你两用的不都是薰衣草嘛,反正我是搞不清,拿错也正常吧。”

    于果:“不啊,因为她洗衣服洗的多,还是用的洗衣机,那分量不一下就掂量出来了嘛。哎,算了,我不好意思和她提。平时吃她这么多东西,几瓶洗衣液的钱都吃出来了。”

    丁一楠:“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辞宝又不是这种人,搞错了很正常啊。”

    两个女声关于季辞的谈话到此为止,很快便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其他事。

    而白月璃深吸口气,心中已然已经有了决断。

    约定标记那天,季辞早早等在相约的地点。

    她心里很是忐忑,她是个alpha,可是属于她的标记还从来没有到来过,尽管身体已经体验过了,可对她而言并不是真实触碰的感觉,只有看到某些勾起人欲望的图片时才会让身体发出曾经被慰抚过的讯号。

    她的身体明明体验过,可这样的回忆她

    却一片空白。

    本不想这样着急的。

    她已经用力在学习了,可是力不从心的感觉时时刻刻傍身于她。

    门开了。

    季辞一眼望向门口,少女逆着光向她一步一步走来,身影纤长,体态柔美,柔顺的头发被风吹得飞扬,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学姐!”

    学姐和以前相比真的一点也没变,硬要说哪里变了,那就是变得更成熟更知性,在北一时她还带着一丝学生的稚气,现在,越来越有O味了。

    白月璃的神色说不上多好,听着熟悉的声音唤这两个字,却一点也没有原来让她心动的感觉。

    清冷地笑了笑,就站在这人的对立面,等着她自己过来。

    季辞荡开一抹自己练习了很久的笑容,“学姐。”

    至今,她的脑海中依然会回想起在空教室的动作,学姐牵了她一下,因为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与学姐接触过,所以一时慌乱让学姐产生了怀疑。这些天,她反复练习那个动作,现在搭配着这个笑容,将手插入白月璃的臂弯中。

    白月璃神情麻木,任凭她环着自己,当她一靠近时,便微微侧过头。

    季辞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后颈上,眼底的侵占欲差点要溢出来。

    “你就打算这样直接标记我吗?”白月璃侧过眸,不在意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语气冷冷地问道。

    季辞停下即将拨开她衣摆的动作,笑:“学姐的意思是?”

    白月璃别开脸,什么表示也没有。

    季辞目光从颈后错开,落在学姐精美的五官上,笑了笑。

    是啊,她太操之过急了,标记之前需要进行适当的爱抚才行。

    她将白月璃带到窗户边上,呈现壁咚的姿态,一手撑在窗户上,一手揽着学姐,身子一点点前倾,将自己的嘴唇一点点送入那红唇之上。

    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一只手介于她和学姐之间把她隔开,正正好只差那么一点的距离她就能够吻到了。

    白月璃沉着脸色,冷冷道:“你不是她。”

    像是说给对方,又像是说给自己。

    季辞震惊失色地看着她。

    心里笼罩一层被拆穿的阴霾,以至于白月璃将她推开,她也一点感觉也没有,回过神时,只剩下一道飘逸的背影。

    季辞双手紧握成拳,眼底闪烁着不甘。

    ·

    白月璃这些天无心上课。

    季辞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了,或许在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不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有过最身处的交流,她们那么熟悉彼此,其实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而她这些天却迟迟不想承认。

    承认,也就意味着,季辞的意识被抹去了。她喜欢的人不在是那个人,那空有一副躯壳有什么意义。更可怕的是,意识被抹去比死亡更恐怖,死亡尚且留了个念想,可以照旧去祭拜,而意识被抹去,她要怎样才能再见她。

    这段时间,社团的事情她没怎么管,一直以身体抱恙为由。退了所有的活动,只去上专业课,更是不敢面对那个人。

    就像那天,面对那副熟悉的面孔,很难做到拒绝,明明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以前的季辞,可还是差点就没有把持住。

    中午,她一个人在宿舍里,室友都吃饭去了。

    手机响了下,打开一看,竟然是季辞的室友。

    她记得最开始加的是一个叫蒋双全的人,后来大家知道她们的关系之后就一块儿加上了。

    给她发信息的人正好是蒋双全,用很客气的语气问道:

    【学姐,你和季辞是不是吵架了呀?】

    白月璃困惑地回了一个:【怎么了?】

    蒋双全开始一一数落季辞的罪状:

    【次次迟到,天天上课睡觉被老师点了不知道多少次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素描课老师让我们自己画,她直接在画纸上涂鸦】

    【就是说如果你们在吵架的话,你可不可以劝劝她呀,吵架也不能作践自己的学业呀,素描课的老师现在已经被她气个半死了。】

    这些字眼十分有画面感,白月璃叹了口气,回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去劝她的。】

    和蒋双全沟通过后,白月璃得知这节课素描老师让季辞一个人在画室好好反省。

    进去后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季辞懒懒散散地坐在矮凳上,有一笔没一笔地在画纸上乱抹。

    白月璃眯了眯眼,告诫:“你应该好好对待她的东西,不止是她的,现在也是你的人生。”

    季辞回过头,学姐就站在身后。

    她立马站起来,很是开心,全然丢弃那副懒散样儿。

    “学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她激动地说道。

    白月璃无奈,这人就跟听不懂似的,没有一点办法沟通。

    “季辞,你也是叫季辞,对吗?”白月璃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和她好好说话,“就算你不喜欢现在的专业,但事已至此已经改不了了,你可以学习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不要蔑视这个学校的规章制度。老师的要求也很严格,这样下去你会被开除的。”

    季辞边听着边点点头,话音刚落,满心欢喜看着白月璃,“学姐,我喜欢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只对你有。”

    白月璃无法理解,她摇摇头,坚定道:“你知道的,我喜欢季辞,其他人的喜欢和我没关系。”

    “可,我也是季辞啊!”季辞摊开手,大声道:“有什么关系吗,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一直用的都是我的身体,你们接吻也好,标记也好,还是做其他什么也好,都是‘我’在和你做,同样是这张脸,学姐你为什么不能够接受?你能喜欢她,不就意味着能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试一试呢。你如果喜欢那样的性格,我可以学!你没发现我学的越来越好了吗?”

    “这不一样。”白月璃纠正她的错误思想,“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够一眼就知道你们换了一个人,你们难道真的一样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今天也不会来这里。”

    “就算她不会回来了,我也希望你能够把你的生活过好。不仅仅在于她曾经借用过你的身体,这也是我对你的祝福。”

    说完这番话,她冷静了很久。季辞看着她,默不作声。

    路过这人身畔时,白月璃垂了下眸,复又抬起:“你,好自为之吧。”

    ·

    季辞走了,白月璃落寞地回到画室。

    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碰过画笔了,握着笔杆,照着记忆中的样子,缓缓画出女孩的轮廓。

    白月璃再一次听到和季辞有关的消息,来自于她室友的一通电话。

    以为这次又和上次一样向她报备季辞的近况,或者又让她去劝她。

    没料到的是,电话里传来女生哭泣的声音:

    “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跟季辞开了个玩笑,推了她一下,结果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晕过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推了她一下的原因。”

    一句话说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白月璃终于听完了。

    她沉声道:“在哪家医院?”

    “我们在人民医院。”

    白月璃脑子里乱糟糟的,随意披了一件风衣就往医院赶去。

    她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已经不是当初的季辞,可还是无可避免地牵动她的心。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如果没了这个媒介,季辞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吧。以前,至少能幻想一下——在梦里奢望季辞来找她或者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说“学姐我回来了”。

    可是这些都随着这个昏迷而幻灭了。

    她到的时候检查已经做完了,只是人还没有起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片子也拍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按理说连昏迷都不至于,她这个竟然晕了这么久,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