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生气了◎
裴笙没有亲昵地唤她“倾倾”, 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印象中,这是裴笙第一次唤她全名。
言倾知道裴笙生气了,可她更气。
凭什么他生气了她就要哄着他?凭什么非得顺着他的心意?凭什么他想不理她就可以不理, 他想同她说话她就一定要回应?
言倾越想越气, 委屈和不甘喷涌而出,漂亮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浓浓的水雾。
雨渐渐停了,雪水打湿了她额间的垂发, 打湿了她小小的骄傲与倔强, 她就像墙角努力盛开的小花苞, 战战巍巍地想要更多的阳光和养分, 却被暴风雨压得喘不过气来。
言倾从徐乐天的身后站出来, 抬起下巴, 倔强地迎上裴笙的直视。
“我是不是勉强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在乎过吗?”
“你认定的事情,我有反驳的权力吗?”
言倾将这几日的苦闷一股脑儿地全泼出来, 看得周围的丫鬟们个个缩着脖子怂着肩:谁能想到平日里娇娇柔柔的世子妃, 怼人的时候也奶I凶I奶I凶的呢!
徐乐天更是惊呆了。
他当面撞见了新婚的小两口吵架, 而且全大京忌惮害怕的世子爷, 竟被小娇妻堵到哑口无言
他觉得他出门的时候应该没看黄历, 遇事颇有不顺。
言倾也不管裴笙怎么想的, 更不想留下来听裴笙说话,转身跑进房内。
“哐”地一声, 木门被重重地合上。
寂静的院子里,唯有麻雀吱吱呀呀, 在屋檐的白雪上跳个不停。
裴笙静静地立在原处, 许久也没说一句话。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 徐乐天指向言倾紧锁的房门,假意斥责:“这丫头真是没规矩啊!二哥放心,回头我说她,好好说说她!”
裴笙沉着脸冷冷地看了一眼徐乐天。
徐乐天后背一阵发毛,但也不太明白裴笙的意思,还以为裴笙不相信他的办事能力。他亲热地拦上裴笙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同裴笙“推心置腹”。
“其实吧,被老婆骂的男人才有福气,说明她在乎你啊!男人呢,就该能屈能伸,自个的娘子自个疼嘛!”
裴笙正在前行的脚步一顿。他冷哼一声,抬手将走廊边上的花盆砸碎了。
这些花盆,还是上次世子妃生病的时候才换过的呢!不过数日的时间,又得换新的了。
徐乐天吞了吞口水,话锋一转:“但咋们也不能太惯着女人!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二哥若是想要管教二嫂,三弟我第一个支持!”
裴笙挑了挑眉:“她是你二嫂。”
“是,我知道,二嫂嘛!放心,我不占你便宜。”徐乐天嬉笑着应答。
裴笙:“她只能是你二嫂。”
“知道知道,二哥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徐乐天不满地收起折扇,“难不成我还能同她有什么?”
说完这句话,徐乐天就怔住了。他望着裴笙渐渐远去的背影,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哎呀,
他好像惹事了
等到裴笙和徐乐天回到书房的时候,赵景已经等了他们有一会儿了。
刚见面,赵景就被裴笙压抑阴冷的气息吓到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赵景看向裴笙身后跟着的徐乐天,对方将折扇放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俨然有心事。
赵景朝徐乐天扬了扬眉,又看了一眼裴笙,徐乐天立即摊开手耸耸肩,用唇语说了句:关我屁事!
不对,徐乐天心虚地垂眸,好像和他有点关系。
赵景瞪了徐乐天一眼,抓过裴笙的手给他把脉。
每次赵景来找徐乐天,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裴笙的病情怎么样了。
书房里,
赵景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黑得比炭还难看。
“二弟,你的身子亏空得厉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日裴笙的病情还多有好转,赵景正欢喜呢,今日却发现裴笙的胸口有出血的迹象,像是遭遇了外力的捶打或压迫,导致胸口受到了损伤。
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
最让赵景担心的是,裴笙的眼下角有浓浓的黑青,脉象也不平稳,像是整夜整夜睡不着乱了心性。
裴笙沉默着不说话,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赵景知晓裴笙的性子,他要是不愿意说,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
赵景不再强求,给裴笙开了一副药方。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的药只能让你的身体好点,不能解你的心疾。”
裴笙黑褐色的眼眸暗了暗。
他的心疾怕是很难好了
徐乐天听闻心头很不是滋味。裴笙的病情他是清楚的,他和赵景一样,都希望裴笙好好的。
裴笙是他们的结拜兄弟,更是他们的若是裴笙不在了,他们做的这些努力有何意义?
赵景:“我师父给我回信了,说下月初会来大京。二弟放心,我师父定能替你解毒。”
赵景的师父是名满天下的郭神医。
上一世,裴笙曾见识过郭神医的医术,只可惜那个时候他病入膏肓、药石无灵,郭神医也束手无策。
当时,郭神医曾说,若是能早一两个月遇见裴笙,或许裴笙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若是下月初裴笙能见到郭神医,从时间上算,恰好比上一世提前了两个月。
裴笙:“谢大哥记挂。”
赵景又交待了几句,适才和裴笙、徐乐天一起讨论眼下的时局。
徐乐天:“此次我西去关外,按照二哥的指点联系上王将军。王将军不满庸政多年,说只要裴家需要,他定当效犬马之劳。”
王将军手握重兵、驻守边关多年,朝廷一直不按时发放军I饷,还时常克扣军中物资,弄得将士们怨声载道。
王将军曾是裴笙父亲的下属,当年幸得裴笙父亲的提携,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裴家不忍将士们受苦,常常私下贴补军营,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声望。
徐乐天将一块东陵玉交给裴笙:“这是王将军的信物。”
此信物可调动关外十万兵马。
裴笙将东陵玉仔细地收好。
此番大动作,需要千般考量和万般准备,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血流成河。
裴笙点点头:“辛苦三弟了。”
赵景说起了太子的事。
太子自从回到东宫后,精神一直很恍惚。据他身边的太监说,他看见胸前衣襟上贴着红字的男子就发疯,并且嚷嚷着不要去华山采茶。
明理人都知道,右丞相有一支护卫队,护卫队的衣襟上贴着一个大红色的“程”字;他还有一片茶山,宫里需要的茶叶多是从他的茶山采购的。
总之和右丞相脱不了干系。
皇帝怒火中烧,虽心疼太子又担心太子声誉受损,只对外宣称太子受了惊吓需要静养。皇帝对右丞相起了疑心,正在安排亲信调查这件事。
一句话,太子是废了。
徐乐天看向滔滔不绝的赵景,问道:“慢着慢着,大哥,这件事怎么听起来蹊跷得很啊!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旁站着的高远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徐公子错过的事可多着呢!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旁的秦真,那日多亏了秦哥的配合,才迷惑了狗太子。
话说秦哥扮采茶女的模样高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秦真立即瞪了他一眼,他马上规规矩矩地站好。
裴笙:“老狐狸和右丞相都不蠢,即使查不出什么,也能猜个大概。我们要多注意各个盐矿,谨防被对方做手脚。”
众人商量完正事,纷纷离去。
世子府外,
徐乐天拉着赵景不让走,犹豫半晌后终于开口:“大哥,二哥和二嫂怎么回事?”
赵景定定地瞧了徐乐天一阵,拧着眉道:“你招惹她了?”
“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徐乐天一听就炸了:“她是我妹妹,我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她啊!”
“那倒是,”赵景反手一巴掌打在徐乐天的后脑勺上,“除了你娘,整个大京有你不敢招惹的女人么?!”
“别打别打,”徐乐天赶紧护住吃痛的后脑勺,神色闪躲,“我就是哎,说过几次玩笑话并非真的”
“兔崽子,还真被我猜中了!”
赵景一声呵斥,追着徐乐天就打。徐乐天不敢还手,只能边跑边躲,最后实在躲无可躲了,抱着世子府门口的一根大柱子,气喘吁吁地求饶。
“大哥,你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徐乐天将他和言倾之间的事通通告诉了赵景,包括他儿时逞强,非得帮言倾摘蜂蜜,结果捅到了马蜂窝,被马蜂哲肿了屁屁事无巨细,他能想到的都说了。
最后,他把刚才裴笙和言倾吵架的事也说出来了。
徐乐天:“我对天发誓,我若是对二嫂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罚我下辈子没女人!”
赵景见徐乐天不像撒谎的样子,松开了抓着徐乐天后领的手。
“不对呀,前几天他们还好好的。你都不知道你二哥有多宝贝你二嫂,太子多看了你二嫂一眼,你二哥当场就生气了。”
徐乐天一惊,突然记起裴笙看他时又防备又危险的眼神,仿佛与他有夺妻之仇他猛地抱住赵景,哭丧道:“大哥,呜呜呜,救我!”
*
夜已深,天上繁星点点,青竹苑的院子里铺满了松软干净的白雪。
腊梅树下,
一抹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风雪中,执着地望着屋内的人。月光照在他的眼睫毛上,反射出上面的一层白霜。
他微微垂眸,眸底的伤感似悲鸿秋影、似落水无声。
直到屋内的人加了炭火准备就寝,他才转身缓缓走向书房。
突然,“吱呀”一声,屋内的纸窗打开了,一个圆润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巧对上他诧异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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