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办事,我放心。”◎

    言倾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还得从头说起。

    盐矿门口聚集了一百来号的遇难家属, 都是披麻戴孝的老弱病残。她们堵住盐矿的入口,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责骂管事的官员,说赔偿多少钱都换不来死去的亲人。

    护卫们为了避免激化矛盾, 站成一排人墙, 死死地守住盐矿的入口,任凭妇人们疯狂地抓打也绝不还手。

    管事的官员急了,说一切好商量, 可闹事者们就是不听, 不是往官员的脸上吐口水, 就是倒在地上撒泼。

    场面实在混乱。

    角落里,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地上玩拨浪鼓。她手上的拨浪鼓又破又旧, 晃起来没什么声响, 小女孩却爱不释手。

    言倾认得小女孩,那是她昨日在街边救过的人。

    和昨日不同的是,小女孩今日穿着孝衣。

    言倾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疼惜。

    她蹲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彩色的糖果。糖果是裴笙昨日给她的。

    言倾将糖果送到小女孩跟前, 笑道:“我们一起玩, 好不好?”

    小女孩抬头, 被风雪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 挂着两串长长的鼻涕。她怯生生地瞧了言倾一会儿, 在认出言倾是谁后, 咧开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她胡乱地抹一把鼻头,将脏兮兮的手藏在身后擦了擦, 才颤巍巍地去接言倾的糖果。

    孩子的心是最纯真的,谁善待她, 她就会对谁好。

    不过几息, 言倾和小女孩就熟络了。

    远远的, 小女孩的阿娘看到孩子在和陌生人玩耍,不由起了疑心,跑过来一看,慌忙跪在地上,感谢言倾昨日的救命之恩。

    言倾赶紧去扶妇人,说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妇人又是哭又是谢,说如果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对得起刚死去的丈夫?

    妇人的哭嚎引得不少闹事者围观。

    这些闹事者们多是湖州当地人,平时也熟络,早听妇人说过言倾救孩子的事,这会见到真人了,忙帮着妇人感谢言倾。

    乡野妇人多朴素热情,有什么说什么,嗓门又大,加上人一多,把言倾围在了中间,看起来就像是在围攻言倾。

    不明真相的秦真预感不妙,急匆匆去找裴笙了。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小娘子啊,可得和你夫君好生过日子啊!前几日我和我男人吵了一架,说了些晦气的话,哪曾想我这嘴不吉利”

    “呸呸呸,这事可怨不得你!要我说啊,就是这盐矿害人,害了我男人的命!”

    “就是就是,我们一定要为我们死去的男人讨回公道!”

    言倾不知该如何安慰大家,只沉沉吐出一口气,“姐姐们好勇敢,若是我遇见这种事,一定没你们坚强。”

    “家里的大梁没了,”言倾将小女孩搂在了怀中,感慨道,“我呀,只会一门心思多要点钱,把孩子带好。至于其他的事,哪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妇人能决定的?”

    喧闹的妇人们闻言都安静了,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若有所思。

    言倾又晃了晃小女孩手中的拨浪鼓,那是小女孩的阿爹生前给孩子买的最后一样礼物。

    言倾的眸底有晶莹的泪花:“孩子的阿爹,不就希望家里的老人健康长寿、妻小平安么?哪想看见姐姐们这般受罪?”

    小女孩重重地点头:“嗯,我阿爹会保佑我的,一定会的!”

    不少妇人开始抹眼泪。

    有人看了看还在带头闹事的人,又看了看言倾,眼神闪躲,“小娘子,其实我们觉得世子爷给出的条件很好了,就是,就是哎,我们一时被迷了心智。小娘子是个实在人,能帮帮我们么?”

    言倾心下泛喜,面上却有些为难:“恐怕不行,我没有经验。”

    小女孩的娘亲握住了言倾的手:“小娘子聪慧,一定能行!”

    言倾勉勉强强地同意,“那我试试?”

    等到裴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言倾带着遇难家属签署协议书,并领取赔偿款。

    雪地里,娇小的言倾穿着一身男装,细心地为每一个遇难家属讲解赔偿条款,遇见年纪大的、耳朵背的老人家,她提高音量,边讲边比划,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遇难家属们似乎很信任言倾,规规矩矩地排成排,等着画押领钱。

    那带头闹事的人,见大势已去,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没走多久,又绕了个弯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徐乐天晃了晃折扇,挑着眉梢得意道:“果然是我徐乐天的妹妹,有本事!”

    裴笙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敛下嬉笑,改口道,“还是我二哥教得好”

    裴笙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徐乐天一愣,“就这么走了?”

    裴笙扬眉:“抓紧时间处理其他的事。”

    徐乐天:“不再看看?”

    裴笙脚下一顿,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她办事,我放心。”,他又对身侧的秦真交待,“去桂花酒楼定一桌,晚上在那吃。”

    徐乐天凑过来,笑道:“桂花酒楼不错,有几个招牌菜是湖州的特色,什么烤乳猪啦、炖大鹅啦,味道虽有些偏甜,但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

    裴笙眉心一皱,正色道:“二弟回趟长安城,安抚一下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户,禁止涨价……”

    此次三家盐矿同时遭遇坍塌,预估半个月内不会有新盐产出。

    各地的商户们都是精明人,势必会利用这段时间制造坊间流言,以此提高盐价、赚一波黑心钱。

    可苦了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了。

    徐乐天:“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容我在桂花酒楼用了晚膳再走。”

    裴笙不回话,既不赶徐乐天走,也不留他,只回眸望向不远处的言倾,淡淡道,“晚膳是奖励你二嫂的。”

    徐乐天差点就炸毛了。

    从前二哥没成婚的时候,好吃的、好玩的全想着他,但凡他随口提提哪家的私房菜好吃,二哥定会差人给他送去。

    如今倒好,吃饭都不愿带他了!

    徐乐天苦笑道,“二哥,你知道我饭量小,吃不了多少。”

    “不行,”裴笙径直走向账内,“你在,我不放心。”

    *

    言倾解决完遇难者的赔偿问题后,晚上跟着裴笙美美地吃了一顿。刚用过晚膳,大理寺的人就来了,守在盐矿营地,翻来覆去的查。

    一连查了三四天,什么也没查到,只按照大京的流程先让盐矿停业整顿。

    言倾终于缓了口气。

    这几日,裴笙几乎夜深才回客栈,捉着她亲了会儿小嘴就睡了,天不亮又出门;有时候鸡鸣的时候裴笙才回来,陪她用了早膳又急急地赶往营地。

    虽然裴笙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定是累坏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晚上哪会轻易饶了她?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同于言倾的轻松,皇宫里的老皇帝气得砸断了棋桌。

    承乾殿内,皇帝在对皇后发脾气。

    皇帝:“瞧你亲侄女干的好事!她三言两语将闹事者打发了,朕该如何接后面的戏?”

    老皇帝好不容易设计了这么一出,计划着用“民心不稳”让裴笙交出盐矿。言倾倒好,一个弱女子半夜三更地跑到湖州,瞎参和什么劲!

    他将奏折甩在地上:“太子的事还没个定论,八成和裴笙脱不了关系!这比仇,朕一定会讨回来!”

    皇后捏着帕子,极小心地说话:“不一定是世子爷。右相也不是不可能。”

    “哼!”皇帝沉声道,“都不是好东西!”

    他扔给皇后一句话,“过几日是你的生辰,言倾定会来宫中贺寿。该怎么办,你应该清楚!”

    皇后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是”。

    *

    一个阳光高照的清晨,裴笙带着言倾回长安城。

    马车里,言倾窝在裴笙的怀里,无聊地拨弄他腰间的玉佩。

    从湖州到长安城,差不多要六个时辰,裴笙体谅她身子娇弱,特别叮嘱驾马车的高远慢些,反正不赶时间。

    裴笙昨夜没休息,上了马车开始补眠。

    他优雅地端坐着,怀里拥着个娇小美人。

    也不知他哪来的癖好,非得让言倾再穿一日的男装,说是特别的有韵味,尤其是她欢快地奔向他的时候,很是澎湃

    车窗外,几只老鸦从枯树上掠过,惊起一阵阵雪花。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洒进来,在他白净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言倾看得痴了。

    裴笙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I挺、气质疏远又冷淡怎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忽然,她的小腹隐隐作痛,有明显的坠落感,算算日子,估摸着葵水快要来了。

    言倾来葵水的时候,没有特别的反应,就是身子软,全身提不起力气,尤其是第一天,恨不能黏在床上不下地。

    不知是不是心头的暗示,她竟觉得全身酸软了。她难受地挪了挪小屁I屁,不经意间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他怎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她的小脸蛋一下子就红了,慌慌张张地远离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他掀开眼皮,炽热的眸底满是浓浓的欲,哪里有半分熟睡的模样?

    “怎么,睡不着?”他勾起了她的下巴,“想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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