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天下不负卿◎
言倾架不住裴笙的连哄带骗, 帮他做了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明明他受伤了,十分不方便,可是他却缠着要言倾不放, 让她帮他。
她至今记得他灼热的呼吸、难耐的低吼, 尤其是他忍不住呢喃她的名字的时候,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含着一缕春天般的气息, 又热烈又多情。
从那以后, 裴笙看她的眼神越发张狂。
一连几天, 言倾尽量减少和裴笙的身体接触, 甚至有时候会避着他, 更不会再傻乎乎地帮他擦洗身子。
所幸裴笙似乎知晓她的娇羞, 没有再逼她,只是每天捉着她亲几回。
郭神医来过一次,检查了裴笙膝盖上的伤口,说裴笙恢复得很快, 不过七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找到替裴笙解毒的法子。
听阿爹说, 南方发生了好几起叛变, 朝廷很头疼, 不得不管制和镇压, 老皇帝派出了最信任的精锐队伍,想来形势十分艰难。
腊八节的前一天晚上, 言倾迷迷糊糊中被裴笙抱上了马车。
裴笙似乎有意避开什么,一路上格外小心。
马车一会儿往东行, 一会儿往西行, 马儿踏过青石路的踢踏声混着车轮子的咕噜声, 此起彼伏。
言倾从大毡里探出头,透过半掩的车窗看见黑漆漆的天,夜幕中没有星星,偶尔有几只老鸦在丛林中略过。
“乖,再睡会,到了夫君唤你。”
“嗯,”言倾在裴笙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I服的姿势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笙咬了咬言倾小巧的耳朵。
“到了,倾倾。”
言倾睁开惺忪的睡眼,撩开车帘,看见一座熟悉的寺庙近在眼前,才惊觉他们到了白马寺的后山。
白马寺!
裴笙带她来白马寺做什么?
马车里,裴笙没有急着下马车,而是握紧言倾的小手,放到了他的心口处。
他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倾倾,你和阿爹阿娘到白马寺玩几日,夫君忙完这一趟便来接你。”
裴笙早早同慧云大师联系过了。风云将起,白马寺是大京最安全的地方。无论结局如何,他始终将言倾放在第一位。
言倾不傻,立即想到裴笙即将做什么。她猛地一震,发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夫君开始了么?”
裴笙点点头,似是安慰,又似是承诺:“七日,最多七日夫君便来接你。”
不知为何,言倾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和裴笙从皇宫里回来还不到十天呢!潜意识里,她不想和裴笙分开,更何况眼下的情况如此特殊,万一分开了,就再也见不着了呢?
言倾嘟着小嘴,哀怨道:“夫君骗我,夫君就是嫌倾倾麻烦。”
“天地良心,”裴笙低头啄了啄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若是可以,夫君一刻也舍不得倾倾离开。”
“那就让慧云大师把我变成小美人,藏进夫君的袖子里!”
“倾倾,你知道不行。”
裴笙沉沉地叹一口气,黑褐色的眸底有淡淡的湿意。
面前娇小的人儿,傲娇又委屈地望着他,那双会说话的晶亮的眸子全是他的身影。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有多久。
他搂紧了她,颤抖的唇瓣贴上她的红唇。
“宁负天下不负卿。”
言倾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咽起来。
她知道眼下不是她胡闹的时候,不是她纠缠的时候,可就是舍不得他,舍不得离别。
她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像只小奶猫似的凶道:“我不管,夫君若是食言,我便我便再也不让你碰了!”
想起上次就生气,他的时间太久,她的手好酸,第二天拿什么都没力气。
“好。”
裴笙哄着她去了白马寺。
离别的时候,言倾装作赌气的样子,硬是没有回头看裴笙一眼,连阿娘都说她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有言倾知道,她是不敢看。
她怕她一回头,就不愿松手了。
白马寺的日子很简单。
这里都是僧人,每天不是拜佛就是讲佛,偶尔担水种地、打扫院子,生活很是清闲。
慧云大师喜好下棋,言倾的阿爹虽然棋技不怎样,但性子是个自来熟,才来了白马寺一天,和慧云大师混成了好友。
言倾的心始终毛毛躁躁的。
她掰着手指数日子,还剩六天半,还剩六天,五天,四天尽管白马寺风景极佳,常年云烟缭绕、仙鹤飞舞,可言倾愣是没有一丝一毫赏景的雅致。
偏偏佛门之地禁止谈论尘世纷扰,言倾打探了好几次,打探不到外面的情况。
哎,不知道裴笙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飘着白雪的下午,阿爹和慧云大师在后山凉亭里下棋,言倾和阿娘在亭外闲话家常。
突然,一个小沙弥急匆匆地跑过来。
“大师,皇帝来了,带着皇家禁卫军来了!”
小沙弥说,皇帝来势汹汹、不似善意,主持已携众僧相迎,还望慧云大师前去看看。
慧云大师抚了抚白须,叹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而后对言倾说,“委屈三位施主先避一避。”
话落,慧云大师念了道口诀,将言倾和阿爹阿娘变成小人儿,藏到了他的袖子里。
白马寺门口,老皇帝坐在龙轿上威仪万丈。
他穿着黄色的龙袍,戴着龙帽、踩着龙靴,举手投足间尽是蔑视天下的霸气,可沧桑的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似是临时赶了很远的路,迫不得已来到此处。
他的脚下,跪着一百多个僧人;他的禁卫军堵住了白马寺的大门,恶狠狠地赶走前来拜佛的香客。
有一位香客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速度很是缓慢。
领头的禁卫军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痛得老人家趴在地上叫苦不迭。
“叫什么叫?吵着皇上清静,该死!”
禁卫军拔出随身携带的刀剑,朝着老人家的心口一剑刺下去。
陡然,一颗小石子穿过人潮飞过来,“砰”地一声,打中禁卫军的剑,将他的剑生生劈成两截。
众人回首,看到踏着云雾而来的慧云大师。
“阿弥陀佛,佛门之地禁止杀生,还望皇上手下留情。”
老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领头的禁卫军停下。
然,下一刻,他轻蔑地笑了笑,比了个手势,另一个禁卫军从后面窜出来,一刀抹断了老人家的脖子。
众人大骇!
老皇帝笑了:“慧云大师说得在理,可朕要征用白马寺。白马寺不再是佛门之地,自然可以杀生。”
听说白马寺很有灵性,能庇佑世人躲过劫难。如今裴笙谋反,昨夜已攻破长安城,并和驻守在城外的十万大军里应外合,杀得老皇帝措手不及。
老皇帝被逼无奈,在禁卫军的护送下逃到白马寺。
闻言的香客们纷纷避之不及,朝着山下奔去。
跪在地上的众僧直起身子开始念经,他们在为枉死的老人超度。
慧云大师合上十指:“白马寺自建立以来已有六百年,无论天下如何更替,白马寺从不过问朝堂之事。还望皇上体谅,恕老僧无法将白马寺交出来。”
慧云大师说完,跪在地上的高僧们自动散开,堵在白马寺的各个角落,誓不让禁卫军踏入白马寺一步。
一时间,形式紧张、剑拔弩张。
“是吗?”老皇帝挑了挑眉,语气很是不善,“白马寺要公然抗旨?”
慧云大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便是不肯退让了。
老皇帝气极,对身边的禁卫军交待了几句,十几个禁卫军说了一声“是”,转身去抓下山的香客。
无论老人还是小孩,不管男子还是妇人,禁卫军抓着就坎,抓着就杀。
不过须臾血流成河、哭嚎遍地。
老皇帝笑了:“听说白马寺的高僧武功高强,朕的禁卫军应该打不过。不过没关系,慧云大师什么时候同意了,朕便停止杀戮。”
躲在袖子里的言倾等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言倾简直不敢想象,姨父能惨无人道到这种境地!
阿娘好不容易适应了袖子里的新环境,听到老皇帝如是说,一时间气坏了,扯开嗓子就开骂:“狗东西,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他!”
“阿娘,小声点,小声点!”
言倾捂住了阿娘的嘴巴,摇了摇头。
白马寺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他们不能再太添乱了。
眼见禁卫军杀的人越来越多,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小沙弥握着铁棍想要冲出去,被年纪大点的僧人拦下来了。
“阿弥陀佛,若是有罪,请罚在老僧身上。”
慧云大师说完,踩着白云升至半空中。以他为中心,一道看不见的气障将四处逃窜的香客们罩起来,隔开杀得双眼猩红的禁卫军。
禁卫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他们挥舞刀剑,刀剑砍在气障上被弹回来,他们躲避不及,握着刀剑倒在地上。
不远处,一支精锐的队伍从山底冲了上来,带着必胜的气势与决心。
队伍的最前面,是穿着一身紫色华服的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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