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既没有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段城看那小孩儿嘴巴瘪瘪的,看着楚南竹的目光可怜兮兮,一张小脸儿圆嘟嘟的,模样看起来可爱又可怜,要是他换了楚南竹,肯定是马上就把这小孩儿抱上来了。
不过他姐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段城感觉......她像是有点愣住了一般。
为了避免尴尬,段城将那小孩儿抱起来,哄了她一会儿,那双红红的眼才消下去,她抱着段城的脖子,眼里怯怯地看着楚南竹,那目光,像是好奇,又像是委屈。
段城轻声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楚南竹将目光移回来,看了段城一会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段城看着楚南竹回去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把怀里的小孩子举高高,那小孩儿吓得哇了一声,而后不过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像是喜欢这个动作。
从他逃出那个宗族开始,他就不再将那里作为他的归属,从楚南竹将他救回来那一刻开始,涂山便是他的家。
“是不是呀,小孩儿?”段城问笑得开心的小孩儿,那小孩儿哪晓得他在想什么,只是嘴里不断发出开心快乐的笑声而已。
段城举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向林子里大声:“姐姐,这孩子有名字吗?”
楚南竹已经走得远了,一句轻柔的语音顺着风声飘了过来。
“遥。”
“遥?”段城喃喃,他想了想,而后道:“那你就叫遥之吧,好吗?”他凑到那小孩儿的小脸前,叫她道:“遥之?遥之,小遥之......”
“哈哈哈,走,阿城哥哥带你去玩儿。”
——
遥之长得很快,才不过一年多时间,她就从一个襁褓婴儿,长成了一个三四岁小孩儿,段城觉得遥之不像是平常的孩子,平常的孩子哪有长得这么快的,可让楚南竹看了,也没看出个什么异样来,最后只留下一句,“养大便知道了。”
段城目瞪口呆,这,这也行?这心比他还大么?
不过最后左查右查也查不出个什么,索性就不去管了,他自己是穷奇,少君还是神君的后裔,遥之这孩子再稀奇能稀奇到什么地方去?
遥之渐渐长大,段城觉得他一个男孩子老养着个小女娃不方便,要是以前小一点的时候还好了,不过半臂长的婴儿,谁在意她是男是女,现在长大了就不行了。
于是段城就将遥之送到了楚南竹那里去,楚南竹住的地方是在山顶,而段城则选择了在山顶的下面一处凹地建了个房子。
楚南竹的屋子里面只有一间书房还有一处卧室,总不能让这小孩儿睡书房,于是段城又在楚南竹房子旁边建了一座小房子。
小遥之的小脸有些婴儿肥,她说话的时候奶声奶气的,一个字一个字要嚼清楚了才说出来:“阿......城哥哥,(唔)我不能跟你一起住吗?”
段城的房子算是大的,但也仅仅是跟楚南竹的相比而已,只是多出了一个养兔子的房间,也是只有一间卧室。
“不行,阿城哥哥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不能跟阿城哥哥住在一起。”
小遥之似懂非懂,脑袋晃啊晃地点着头,小手抱了个兔子在怀里,她将小脑袋放在大白兔子的背上,而后喃喃道:“男......哈(孩)子?缕(女)......哈(孩)子?”
她牙没长齐整,说话的时候嘴里发出的音调古怪,舌头也像卷不利索似的,不听她的话,这一句话说出来,要是不联系上一句说的是什么,那是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的。
段城一边嵌木头,一边说:“对,以后你长大了,可不能被外面的男人给骗了,男人可会花言巧语了,得多留点心知道吗?”
小遥之懵懂地一点头:“嗷。”
怀里的兔子被她的头一撞,两下子就蹦出了她的怀抱,她急忙去追那小兔子,“哎,以(你)......别跑。”
那兔子腿短,但蹦起来的时候可是高,别看小遥之腿比它长,但还确实跑不过她,她左晃右晃地去抓兔子,最后那兔子停在一扇门前,遥之正要抓住她,它一下子蹦跶进了屋里。
遥之跟着进了屋,小手扒拉在门框边缘,悄悄地探出一颗小脑袋。
屋子里面很明亮,窗外照进来一束束阳光,尽数洒落在地面上,房间里面弥漫着金色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点点清香。
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好生美丽,颜色亮晶晶的,金色光线映照下来发出点点绿色的光,小遥之不识得这碧玉床,却觉得它很是漂亮。
而那上面坐着的人,比那碧玉床还要漂亮。
白衣为衫,金缕为线,这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矜贵两个字,她穿着素衫,并不奢华,身上却自然而言透着尊贵两个字。
涂山少君,神君后裔,一出生便被上天授予神格,这世上也再没有比她更为尊贵的人了。
碧玉床上打坐的那女人眼睛慢慢睁开,向门这边看来,小遥之忍不住手缩了缩,而后,她小声道:“大姐姐。”
楚南竹很少出门,连段城那里都很少去,在遥之被捡回来这一年多之间,也不过是去过那边几次而已,她每次也待得不久,跟段城说几句话,便走了。
小遥之那时候在边上看段城和楚南竹谈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可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大姐姐从头到尾却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两人对视一会儿,楚南竹抚了抚衣衫,而后下了碧玉床,她经过小遥之出了门,停在她旁边两步远,而后微回头向后面看了看,然后伸出一只手。
那手白皙修长,十指纤纤,羊脂润玉一般,她声线清冽,轻声道:“走么?”
小遥之愣在那里了好一会儿,看看她伸出的手,一会儿又看看她的脸,而后试探性将自己的手放上那只大大的手心里,小遥之像是做好了准备,她要是不牵自己,那自己就把手缩回来就是了的心理准备。
那只大大的手牵了那只小小的手,然后带着后面的小遥之跨过门槛,走向满是阳光的门外。
她喜欢这个大姐姐,后面的小遥之想。
屋子里一张灰色的布料下面动了动,钻进箱子里的小兔子探了个头出来,它看好久都没人来找自己,于是自个儿蹦蹦跳跳出了小箱子,而后跳过门槛,出了房间。
“姐姐!”段城头上满是汗水,还在凿木板,他看见楚南竹拉着小遥之的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姐姐,以后遥之就住在你旁边了,你可不能不理人。”
楚南竹看了看那满地的木板,嗯了一声。
段城扔下建造屋子的工具,捏了小遥之的脸蛋一下,道:“跟姐姐住,可不能调皮捣蛋,知道吗?”
楚南竹微低头看向自己牵着的小孩儿,小孩儿被段城捏得嘴巴一瘪,见她望过来了,愣了一下,而后轻声道:“唔(我)没有。”
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股子小孩子的执拗和认真。
我没有,我会很乖的。
小兔子蹦蹦跳跳跳出房门,跳到几人的身边,小遥之哇一声,“唔(我)的兔子!”
她霎时就想要去抱她的小兔子,可一瞬又顿住了,她悄悄看着包裹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有些犹豫,段城见了那兔子过来,一笑:“啊,是大白啊。”
小遥之在自己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给几只兔子起了名字,这只叫大白,段城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因为它最白,其它两只兔子都黑了。
那时候段城哈哈大笑,那两只兔子哪里是黑了,那是出去外面玩的时候皮毛上沾的灰尘。而这只大白为什么最干净呢,那是因为它最懒,最不爱动弹,整天都待在屋里。
“唔(我)的。”看段城要用他手上的泥将她的白兔子给染黑,小遥之都要急了。
而这时,手上一松,她愣了愣,瞥了瞥旁边的那只大手。
段城逗她:“要我说啊,叫什么大白啊,叫小黑倒是好。”那白兔子两只耳朵的毛都沾上了他手上的灰尘。
小遥之瞅了瞅那只大手,而后又看大白身上那一团黑,段城还一直在那里逗小遥之,“小黑好像不好听,要不然叫大黑好了。”
嘴巴一瘪,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
段城本也是逗她,时不时看看那小兔子然后看她,这下子见人要被自己逗哭了,感觉弄巧成拙,连忙放下那兔子还给她,要去抹她的眼泪,但是见自己手实在是太黑了,又讪讪收回来。
“哎呀呀,小遥之,别哭呀,阿城哥哥逗你玩儿的,不叫大黑,就叫大白,啊,就叫大白。”
小遥之软糯糯的声音传过来:“就叫大白。”
“好好好,就叫大白。”段城答应道。
她红的眼眶还没恢复回去,也不敢去看旁边的那人,就抱着自己的小兔子,把脑袋埋进去。
段城站起身来,察觉到楚南竹的目光,然后讪讪笑了笑。
楚南竹看着他,极轻地摇了两下头,像是无奈。
段城摸了摸后脑勺,这......也不能全怪他嘛,谁叫逗小遥之太好玩了嘛。
段城很快就将遥之的房间造了出来,前前后后花了大概一个月时间,那小房子就在楚南竹旁边不远,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一开窗就能看到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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