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齐军撤了, 出去骚扰姜祁的骑兵也回来了,沐瑾下令清理战场。
这场仗没打太久,双方互有死伤。
沐瑾这边仍然是轻伤的多, 重伤和死亡人数都较少, 姜祁那边折损了大概有七八万人,真正折在两军正面交锋时的大概只有三四万人,另外还有几万人是在齐军撤退途中, 留在战场上没能撤走, 以及撤离途中被追上宰了的。
俘虏依然不多。
齐军发现逃不了,全都拼命反抗,没有投降的,逮到的俘虏都是受伤没反抗能力或者被当场按下的。
沐瑾把赖瑶找来,问:“那些俘掳死战不降是什么情况?”
赖瑶道:“死战不降,战死后, 家里人会有奖赏抚恤。若是怯战不攻、当逃兵、降兵, 全家获罪,若是投敌, 诛族。”
沐瑾对此无话可说。
赖瑶提到姜祁觉极为棘手, “姜祁大军至少还有五十万人,尚有可战之力, 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如今石油、燃油都已经耗尽,仅凭山上的投石机和靠大军死守城墙,恐难抵御。如今姜祁已对骑兵有了防范, 我们想再以骑兵突袭骚扰,有被围堵之险。”
在平原和长岭关之间, 还有长岭山十几里官道, 想要派骑兵出去, 就必须把步兵也派出去,守住长岭山入口,以保障骑兵能够撤回来。
如今京城平原之地尽在姜祁手里,他手里的兵又多,如果像之前打柴绪那样派骑兵出去骚扰袭击,姜祁只需要派兵堵住回长岭山的三道口子,就能来个瓮中捉鳖。
骑兵孤军深入,带的食物有限,回不来,又无法在外面获取所需,饿都能饿死在外面。
这险绝不能冒。
沐瑾很想得开,“打仗,哪能一直靠取巧,我们先耗进去他二三十万兵,连挫对方士气已经占了很大便宜,接下来就死守呗。有险关之利,还是可以想办法守一守的。”他取出桌子上的一份折子递给赖瑶。
赖瑶接过折子,展开,见是兵部快马奏报,中军大营以及从周围各郡县调派的郡兵、县兵都已经在路上了。中军大营大概要到八月底才到,周边几郡的郡兵、县兵这个月底就能到。有支援,撑得就没那么难,赖瑶长松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沐瑾道:“七月中旬,昭武堂的学子该毕业了。”
他们在昭武堂学的就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出来就是佰长级的军官。这些系统学出来的,跟在军中补课出来的,基础底子都不一样,再上战场上历练一番,总能蹦出些出众的将才。
赖瑶摩拳擦掌,对沐瑾说:“一定守稳长岭关。”她的话音一转,又问:“那山里?”
沐瑾道:“姜祁的目标明确,又敢死磕,我们的花样多,他摸不清楚长岭山的情况,又有柴绪的前车之鉴,应该不会分兵打山岭战了。为防万一,我们留些哨岗逮探子和盯紧对方的军队动向就行了。”
赖瑶道:“行。那我把卫侯也撤过来。”
……
姜祁很清楚,新增加的三万骑兵,意味着沐瑾在草原腾出手来了,但骑兵的速度快过步兵。
草原的军队至少还得再等一两个月才能抵达长岭关,如果柴绪消息灵通,攻一波临江郡,还能再拖一拖沐瑾这里的增援速度。
他连番进攻,虽然没给沐瑾造成多大伤亡,但投石、黑油的消耗会非常大,没有火攻相助,再想给他造成之前那样的惨烈损失几乎不可能。
姜祁当机立断,决定趁着沐瑾的援军和补给到达之前,抢夺下长岭关。
他让大军休息了两天,将伤亡较重的队伍重新整编好,便再次率领大军朝着长岭关发动进攻。
这一次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帐篷全部拉到长岭山脚下,大军分成两批,轮番休息进攻。
为了避免架在山上的投石机给大军造成惨烈的伤亡,兵卒间的距离拉得稍远一些,等到了长岭关口处再集合,发起猛攻。
他另外还调出了几万兵卒,在官道就地挖沟取土挖壕沟垒沙袋墙。有这些沙袋墙和壕沟在,对落石能起到很好的抵御作用,还能拦截骑兵。
齐仲派探子盯紧齐国的动静,见到他们挖壕沟垒沙袋墙,第一时间报到沐瑾那里。
沐瑾只能让他们坚守长岭关,硬扛姜祁进攻。
城墙上的地方有限,放不下十几万大军,只能是能放多少放多少,主要以弓箭手、刀兵为主。
沐瑾觉得弓箭的威力不够大,射程不够远,几乎没有安排专程的弓箭兵,都是军队训练时有弓箭射击项目,人人都会射,也都有练。必要时,调一批人和弓箭,直接安排上就是。
弓箭的数量有限,只安排了五千弓箭兵,其余的都是刀兵。
长刀用铁多、制造成本高,但是它杀敌的威力比长戟、长枪要厉害得多。沐瑾养军那么大的薪俸开销都出了,也不差这点精铁钢材的钱,早就逐渐把枪戟给淘汰了,都换成了长刀。
城楼上交给弓箭手和刀兵防守,城门口、城楼后方还排列有军队。如果城墙、城楼失守,就得靠后面的军队把对方打回去,重新夺下城门和城墙。
再就是,打仗费力气,总不能一群人顶在第一线,总得有个轮换。
姜祁的军队,投石机和弓箭都不多。他们的投石机运来后,就让沐瑾这边的投石机给摧毁了。
攻城梯造的都是很便宜的那种梯子,但数量极多,搬来后,密密麻麻地铺在城墙下的水沟上和城墙上。他们踩着梯子跨过水沟,直接上城墙。
之前用火攻时,为了防止油沟里的火烧裂城墙,油沟跟墙有一段距离,如今这段距离正好成为姜祁大军架梯子的地方。
梯子呈斜角架在城墙上,上面又爬满了兵,想要在城墙上把梯子推翻让他们摔下去,根本推不动。守城兵只能是对方露头一个,挥起长刀砍一个。
好在对方拿长戟和长枪的多,刚爬上来不太能舞得开,挺吃亏的。
为了保持体力,城楼上的兵一个时辰一换人。至于城门口,对方也拿了大圆木过来撞城门,但整个城门口全让沙袋、石头堵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把城门撞破,他们也进不来。
战斗从上午打到晚上,齐军还在进攻。
沐瑾原本在大营中待着,听到他们摸黑进攻,人都有点傻了,他问道:“不睡觉的吗?天那么黑,看得见吗?”
他之前见到他们把帐篷物资搬到山脚下,原本以为是想省得早晚赶路的功夫。这么看是打算在这里吃住睡,再加日夜不停地轮攻?
沐瑾去到城楼上,便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还在响。
城墙外的梯子上站满了梯兵,砍翻一个又露出一个,打地鼠都没他们冒头密集。兵卒们也都避到了墙垛后,等到齐军翻过城墙跳下来后才把他们砍翻。
楚尚正守在城楼上,见到沐瑾过来,抱拳行礼:“见过陛下,你怎么这么晚还亲自过来?”
沐瑾说:“见过夜袭的,没见过这种从早上打到晚上还不停手的。”奴隶兵有很多营养不良,夜视能力很差,晚上几乎看不到路,这么打很亏的。
楚尚道:“估计是想趁着我们的燃油和援军没到,想不计伤亡代价死磕下长岭关。陛下放心,我们轮班休息,兵卒子们的身体素质养好,撑得住。”
沐瑾“嗯”了声,问:“伤亡怎么样?”
楚尚道:“比预计中要好得多。白天的伤亡极少,但到了晚上,我们在城墙上点了火把照明。敌暗我明,对方又有神射手,很是吃了些亏。”
沐瑾看楚尚在城楼上站了一天,满脸疲惫,道:“照姜祁这么个攻法,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你得注意休息,待会儿去换人来指挥,等睡饱养足精神再上来。”
楚尚应道:“是。”
夜里难过,他见过沐瑾后,又调了两个千总营的人上来。因为接连翻过城墙的齐军太多,伤亡也在增加,又把重盾兵调了些上来。
城楼上的尸体、伤兵也越来越多,都得安排人抬下城楼。
楚尚将一切安排妥当,将守城楼的活计按照赖瑶的吩咐,交给了卫侯。
卫侯岚铿,守了那么多年东安关,跟姜祁算是老对头。
他守东安关,最难的时候,是三万对上三十万,兵不够壮,全都是娃娃兵,兵械也差,都是长戟、长矛,连盾牌都不多,甲衣也是破破烂烂的,每一场仗都是豁出性地在城楼上跟对方浴血厮杀。
如今守长岭关,不说有多轻松,也不觉多吃力。
最重要的是,心头稳!长岭关的粮食物资都囤得足,丝毫不用操心后勤补给,也不用担心没后援,甚至连伤兵都不用他们操心。
受伤了,抬下去,自有后勤兵送去军医营进行急救包扎,那些伤势重到没法再上战场的,直接转移到县医院,都不用他一边跑战场一边跑伤兵营稳军心。
卫侯只需要干好一件事,那就是歇息的时候好好养足精神,轮到他上战场的时候,盯紧战场,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底下的兵卒打仗格外有劲,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在杀敌的时候,还在那报数。
一个伍的人守一把攻城梯,上来一个,砍翻一个,队伍里专程派了个人在那里割耳朵记战功。哪个伍要是有减员,目前人手充足,则会安排其抬着人撤下去,换一个伍上来。要是人手紧张,则把减员的伍暂时合并到一起,以保证有效战斗力。
每个伍的战功都是五个人平分,伍长另有一份指挥的战功。同样,什长麾下的两个伍有了斩获,什长也有一份指挥战功。佰长、千总、营将、都尉等依次类推。
守城杀敌,源源不断的齐国翻进来,那就是源源不断的战功。
卫侯看着齐军一个接一个翻到城墙上又让早就准备在城墙下的各个伍的兵卒乱刀砍翻,只觉心头火热。多难得的立功机会啊,砍翻的每一个齐国都是清清楚楚有数的。这会儿他守在这里,砍倒的每一个齐军,都有他的一份战功。
他守在城楼上,都舍不得换班了。
可不换班不行,他想吃肉,别人也一样。
卫侯守到子时,赖瑶上城楼把他换了下去。
她守下半夜,明天清晨到中午归楚尚守,明天午时到入夜归卫侯守。
卫侯领命,刚要离开,就见到许琬来了。
许琬凑到赖瑶跟前:“四姐,我们骑兵下了马,同样骁勇擅战。今天在城墙后面晒了一天太阳,连齐军的影子都没见着,不能你们吃肉,我们干瞪眼啊。”
赖瑶扭头扫她一眼:“你们骑兵还缺这点肉?之前追击齐军才刚拿三万多的斩获。”
许琬说:“那就是个虱子腿!这里可是有五十万呢。”
赖瑶眦牙,“想从我手里抢肉,信不信我咬你。”
许琬一把抱住赖瑶的胳膊,拖长音调撒娇:“四姐,好歹给点汤喝啊。那不止是我的三万骑兵,你手底下还有一万呢。”
赖瑶说:“城楼上真没你们骑兵发挥的地儿。真要是闲得慌,那就麻烦你们用马去运一下伤兵、尸体。为防城门有事忙不过来,每次只能出动五千去忙后勤,城门口必须留一万人。长岭山有小道过来,你再派一万人出去巡逻,以防姜祁分兵翻山抄后路,余下五千,随你安排。”
许琬知道派骑兵上城墙不现实,她和四姐真要这么干了,回头让小七喷一顿,或者是挨军棍都算是轻的。
她能找点活计,让底下的兵卒子们能跑起来,哪怕捞不着杀敌的战功,劳力奖赏总还是有点的。
第二天,许琬便把骑兵安排出去。
沐瑾吃过早饭,到城门口查看情况,发现城墙后方站的骑兵和步兵都少了。她去到城墙上,问正在换防的赖瑶:“怎么人少了?昨晚的战况还好吧?没有大的减员吧?”
赖瑶说:“老六底下的人闲不住,半夜还跑来找我。”她把给许琬的安排告诉沐瑾,又道:“齐军的进攻,有些疲软了。”
沐瑾去到城楼上探头看了眼外面,发现城外的人少了很多,攻城梯上和战场上的人都少了。他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人少的?”
赖瑶道:“黎明时分,攻势越来越弱。我担心对方撤回去歇足后,可能会有一场猛攻。”
城楼上兵卒换防完,楚尚已经把防守的人员都安排好。他过来,向沐瑾和赖瑶抱拳行礼,“大清早,天气凉爽,又歇了一夜,正是精气头最足的时候,对方昨晚耗了我们一夜,估计待会儿肯定有一波猛攻。”
沐瑾道:“有备无患地好。”他正说着话,发现天阴了下来,还起风了,抬起头就看到有乌云飘过来,空气里除了战场的血腥味,还多了些潮湿的气息,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这是要下雨了啊。
六月份的天气,一下就是大暴雨。暴雨中攻城,回头怕不是想病倒一堆。感冒不说,受了伤,再淋雨,很要命的。
赖瑶和楚尚同时抬头看天,眼神格外微妙地互看一眼,又默默无语地看向沐瑾:陛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吧。
沐瑾说道:“赶紧让人多备些姜汤驱寒,把探子派出去,看姜祁要不要继续进攻。”
赖瑶立即去安排。
姜祁让大军轮番进攻了一天一夜,估计对方疲惫不堪,下令全军上下吃饱喝足,今天一举拿下长岭关。
他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天突然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乌云中还隐有雷响。
姜祁的眼神一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他麾下的将领见到骤变的天气,也都脸色全变。
姜祁迅速收整好神色,朗声道:“雨天进攻,便再不怕他们的火攻,于我们有利!今日,是上苍助我,务必全力拿下对方。沐瑾就在长岭关,斩其首级者,封万户侯!”
齐国吃完早饭,出发的时候,豆大的雨滴往下落,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变成了倾盆暴雨。
无论是长岭关的守军,还是往长岭山去的齐军,一下子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哗啦啦流淌的雨水汇进齐军挖好的壕沟里,使得里面的积水逐渐增多。长岭关城墙外之前倒满油的水沟,原本低到只到膝盖深的水位,也在飞快上涨。
大雨越下越大,形成水雾,混着山风,哪怕是六月酷暑季节,也冻得人手脚冰凉。
齐军走在泥泞路上,他们脚下的草鞋、布鞋沾了泥水,走起来不仅脚滑,踩在泥团上,鞋子都陷在了里面,得弯腰去抠出来。
甚至有千总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骑着马赶路时,一脚踩下水坑里,马摔进坑里,人也摔下了马。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暴雨中前行,走得格外艰难。
通往长岭关的官道,因为挖壕沟弄得到处都是坑,连骑马都容易掉坑里,更别提过马车了。
姜祁为了鼓舞士气,亲自率军出征。他身上的蓑衣斗笠都挡不住刮来的风雨,盔甲、裤子都湿透了。
司马骑着马跟在姜祁身边,没比司马没好到哪里去。
他抬起头看看天,对姜祁没选择攻入长岭山打山岭山深为佩服。这要是进了山,却到这样的大暴雨,那才叫惨。长岭山那地形,多峡谷山涧,暴雨之后必有山洪。水位退去后的山谷是最好走的,大军进山,免不了有些路段只能从山谷走,一旦遭遇山洪,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顶着暴雨,视线不好,沐瑾的投石机休想再发挥作用,能把双方在兵械上的差距拉到最低。
第222章
齐军暴雨天赶路, 走得极慢,等到长岭关时,已是快到中午时分, 雨停了, 太阳也出来了。
他们带的行军干粮,早已让雨泡得湿透,从干粮袋子里抓出来就是泡涨的炒米粒混着水。可赶路许久, 腹中饥饿, 下午还有硬仗要打,奴隶兵们舍不得浪费粮食,直接往嘴里塞。
姜祁趁着大军吃食歇息的时候,召集麾下将令,告诉他们:“传令全军,此战定乾坤!若拿下长岭关, 犒赏三军, 军中兵将人人都能分得良田沃土,从此荣华富贵奴仆成群享之不尽。若拿不下长岭关, 数十万大军埋骨此处, 死战不归。”
倾盆暴雨都不能阻挡陛下攻打长岭关的脚步,军中将领也都知道此战再无退缩的可能, 当即将姜祁的话传达到底下的每一个兵卒那,激起他们死战的决心之后,由万奴长亲自带着人打前锋, 攻城!
随着战鼓、号角声响,齐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冲向长岭关城墙。
这次他们带来更多的梯子, 攻城梯密密麻麻地铺满城墙, 每面梯子上都爬满了人,城墙外的战场上,数十万大军汇聚,比蚂蚁还要密集。
爬上墙头的齐军数量太多,前面的还没翻砍,后面的都又扑了上来。
齐军身上中了好几刀,都还拼死朝着守城军扑过去,压得守城军挥不开刀,用自己的命给身后的齐军,争得在城墙上落脚的空间。
双方在城墙上展开面对面搏杀,很快地上便倒了许多尸体,鲜血铺满了墙砖,顺着楼梯往下淌。尸体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人有时间去理会,人们踩着地上的尸体战斗。
不断有受伤的守城军退下战场,换成守在城墙下的军队上场。
城墙上能站的兵有限,沐瑾的十几万大军根本挤不下,哪怕面对齐军这样勇猛的攻势,城墙下的兵将们也只能看着。因为身后有替换的,前面受伤的兵卒就没必要死扛着把命耗在那,一旦受伤撑不住,同伍队友立即掩护撤离。
军功重要,命同样重要。如果哪个伍出现折损,同伍的人会受到责罚的,断没有立功大家一起分,受伤、死伤独立承担的道理。
上了城墙的齐军站稳脚后,便拼命往前攻,尽可能地给身后的齐军挪出空地。多一立能站脚的地儿,就多一个齐兵在城墙上,就多一分取胜的希望。
面对齐军如此不要命的进攻,赖瑶、楚尚、岚铿全都上了城墙,让重盾兵扛着厚重的大盾牌挡在前面,顶住齐军往前攻的步伐。
重盾兵扛住盾牌,齐军抵在盾牌上用力推他们,双方隔着盾牌朝着对方挥舞长矛、长刀,拼命戳向对方。
墙头上的地方窄,沐瑾军队的军阵摆不开,在这种面对面近战赤搏的情况下,很是有些吃亏。
姜祁见到源源不断的齐军翻上城墙上,在上面混战成团,深深地长舒口气。
卫侯世子岚樟正带着人站在长岭关外的山坡高,拿着望远镜,居高临下俯瞰战场。
投石机营的千总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岚樟团团转,大喊:“世子,都尉,快下令吧,城墙上扛不住了,齐军都上城墙了。”
岚樟借助望远镜朝着城墙后方囤积的大军看了眼,道:“急什么。这么多的齐军,我们囤积在山上的石头哪够用。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懂吗?”说话间,望远镜又挪回到战场后方的禁卫军队伍中。
五千禁卫步兵,数百骑兵,全部穿的金色铁甲,乍然看起来哪都一样。
岚樟料定姜祁就在禁卫军中,但找了一圈,却没想到。
从衣服料子看不出来,那就只能从排列的队型来看了。姜祁不可能跟禁卫军一起站军阵,周围肯定还有侍卫,哪里站得比较乱,他就要能在哪里。
岚樟又从头找起,禁卫军的最前面没有,他先找最中间,也没有,只能再从正中间往前找,仍旧没有,他又再从正中间往后找,终于在居中偏后的位置,发现一丝异样。
那位置的人也都是整齐排列成方阵,但是,有两匹马紧紧地挨在一块儿,禁卫军中还有骑马的朝着那两人奔过去,正在抱拳禀报什么。
两匹马挨一块儿的两个人,都是穿的金色盔甲,颜色跟禁军卫混在一块儿,但是仔细看去,便发现其中一人盔甲肩章竟然是龙头式样的。
岚樟心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他收了望远镜,亲自去到旁边的投石机旁,将准心对准了姜祁所在的位置,又再报出姜祁的方位,以令旗传讯周围所有投石营的兵,下令:“进攻!”
令旗狠狠地落下,架在长岭关外两边山头上的投石营全部一起朝着姜祁发起了攻击。
轻则几十斤重、重则一二百斤重的石头呼啸着朝着姜祁所在的位置飞去。
阳光下,姜祁忽然发现有阴影从前面飞过,再抬头一看,天空中飞来大片黑色阴影,他的脑海中瞬间迸出一个念头“投石机”,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马,借助马躯挡住自己,下一瞬间,便有石头重重地砸在了马身上,马倒下,将他压在下方,压得他头晕眼花差点没背过气去,紧跟着腿上传来剧痛,周围到处都是轰轰隆隆的声响,稍远处还有人在大喊:“保护陛下——”
“护驾——”
姜祁周围的禁卫军一片人仰马翻,稍远处的禁卫军赶紧用盾牌挡在头上,拼命地往姜祁所在的地方奔去,又让落下的落石吓退。
原本骑马跟在姜祁身旁的司马,反应远没有姜祁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落石击中头部,跟马一起摔倒在地上,脑袋里白的红的全流了出来不多,又有大量落石砸在身上,死得透透的。
一轮投石机轰击过后,姜祁身旁三四丈范围里人、马全倒在地上,且都压上了石头。
岚樟再次下令:“对着禁卫军,打光所有石头!”
令旗挥舞,装上弹的投石机又一次朝着禁卫军轰击过去。
禁卫军飞奔逃蹿,大喊:“保护陛下,护驾——”
有过上次的沐瑾大军使诈,众人再听到保护陛下,都下意识地以为又是淮军的诈计。有保护姜祁的后军想要过去救,可山上的落石不断地朝着那边落下,就连奔过去救驾的禁卫军都损伤惨重,底下的兵卒们更是一片慌乱。
直到旁边的二皇子姜承反应过来,大喊:“扛着重盾,跟我走,救驾——”他带着人要往前去,又让身旁的人拖住:“殿下不能冒险。”
他身旁的千总让人把姜承按下,亲自一群人,扛着十几个重型盾牌叠在头上,像顶了一个巨大的龟壳朝着姜祁所在的位置靠拢。
这么大一个目标,说有多显眼,就又多显眼。
山上的投石机都对准了他们,且挑了最大的石头合力抬上投石机。
二三百斤的大石头,呈抛物线从天而降,咣地砸在重盾上。巨大的冲击力将盾牌都撞裂了,下方扛盾的人,肩膀、脊椎一起发出骨头碎裂声响,内脏也受到极大的冲击,人当场倒地。
转眼间,扛重盾的人倒了好几个。
又有更多的扛重盾的人扑过来,一层层盾牌顶在上面,硬生生地在姜祁所在的地方撑起一片空间。
那千总亲自带着人的刨石头奋力地往外挖。
他们搬开压在禁卫军身上的石头,又把禁卫军拖开,再把马拉开,终于找到压在马身下的姜祁。
姜祁昏迷过去,腿骨让石头砸碎,鲜血把裤腿都染湿透了。
千总带着人,把姜祁抬回到姜承身边。
姜承摸向姜祁的鼻子,还有呼吸,但嘴角有血渍,像是内脏受伤。他愤恨地相着前方战场,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都攻上城墙了,眼看夺下长岭关有望,就这样收兵,岂能甘心!好不容易耗空了沐瑾的黑油,没了火攻,若是此次撤兵,一旦等到沐瑾的补给到了,想要再攻,何等艰难。
他沉声道:“父皇无碍,继续进攻!”
岚樟拿着望远镜盯着下方,见到那群扛盾牌的躲到视线外,他换了好几个地方,却发现底下官道到处都是用盾牌挡在上方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号角声再次响起。
留在后方押阵的大军也朝着城墙方向发起了攻击。
这是毫不留手的全面猛攻。
岚樟立即派人去给沐瑾、赖瑶和城墙上传信,又安排人把所有的石头对着人最多的地方全部投空,再让他们从小道下山,去攻他们的后方。
姜祁想要进长岭山,得跟长岭山的守军拼命,长岭山上的守军要下山却是容易的。
下山之后,官道狭窄,几千投石机营的兵,也够抄他们的后路了。
之前姜祁留的后军没动,他们要是下去,后军调头扑过来,妥妥地被灭。这会儿后军也朝城墙去了,全军上下的屁股都在朝后,哪还顾得了腚。
齐军的攻势实在太猛,不知不觉间,守城兵都已经退过了楼梯,退到了城楼下。
城楼下方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特意清出来守城排军阵用的。
下了城墙的齐军,遇到的就是整齐排列的军阵。可早已经杀红了眼的齐军哪管军阵不军阵的,对着前面的盾牌就冲过去。他们俯蹲着身子,用肩膀撞向盾牌,嘴里发出宛若野兽咆哮的嘶吼声,意图凭借众人合力掀翻盾牌。
盾牌后方的佰长大喊一声:“放!”
盾牌侧开,正在用力挤撞盾牌的齐军摔倒在地盾牌后方,早有准备的长刀兵挥刀斩下。
重盾兵想要再把盾牌合上,后面的齐军又冲了进来,甚至还有齐军用捡到的长刀朝重盾兵挥去,被重盾兵扛起盾牌砸翻。
长刀兵见到重盾兵合不拢盾墙,立即奋力杀上去,给重盾兵争取空隙和掩护,把到近前的齐军砍翻,这才使得盾墙又一次组成。
进入盾墙后方的齐军,又跟后面的拿单手盾和长刀的士兵站在一起。
齐军全都拼了命,但他们的武器差上一大截,长戟跟长刀贴身近搏,根本舞不开,再加上甲衣又是单层的,而沐瑾造的长刀是厚背大长刀,挥斩下来的力道,足够他们当场将人连甲衣带胳膊腿一起砍断。
长岭关守军遇到对方人多扎堆扛不住的时候,就以盾牌将他们隔开,把人往后面放。
没多久,进入长岭关的齐军穿过了步兵军阵,又遭遇到了骑兵。
骑兵见到他们的队形全乱了,再无顾忌,迅速奔入战场,见到齐军挥刀便砍,一路过去,犹如砍瓜切菜,一颗颗头颅飞上天,一个个齐军飞快倒下。
城墙外的齐军还在奋力往里爬,而城墙里早已是杀得血流成河。
因为有城墙隔阻,后方的齐军需要爬梯子上城墙,到了城墙上以后,又只能顺着楼梯往下,而楼梯只有两米多宽,宛若闸口,将上了城墙的齐军堵住,使得他们无法像在平原上那样一窝蜂地全部压上来,人数优势受到极大扼制。
赖瑶退下城墙后,又上了主将大帐,调动骑兵把下城墙的楼梯口夺回来。
一个个千总营军阵、佰长营军阵将所处范围内的齐军斩杀后,再在骑兵的掩护下重新回到楼梯口,对齐军进行截杀、分流。
沐瑾在大营中听到喊杀声,提着长刀,带着卫队,杀进了战场。
姜承下令全力进攻之后,便听到有探子来报,长岭山上的守军下来了,要抄他们的后路。他当即下令禁军集合,全力拦截追过来的长岭山下来的守兵,把姜祁也交给了他们。
明明大军都已经拿下城墙,却久不开城门,再听到城楼里喊杀声震天,显是情况不太好。他不放心战场,带着卫队爬上城楼,抬眼望去,只见城墙后方的军阵森严、攻守有序,进入战场的齐军便如同入了屠宰场的羔羊。
那些兵卒子们以力奋力杀开的口子,实则是对方放开的闸口,为的是让后方的淮军收拾他们。
那一个个军阵就像锋利的屠刀,不断地绞杀攻进城中的齐军。可是,都已经拿下了城墙,打进了长岭关内,大军陷在交战中,这时候想撤都已经晚了。
他们要是撤,会遭到追击,许多人会陷在战场上,最后活着回去的,只怕连十万之数都不到。
姜承看着对方的军队,心头发狠。既然没法撤,那就最大限度地消耗掉沐瑾的兵力。沐瑾只有十三郡之地,而齐国占据半壁江山,在兵力补充上占据绝对优势。
他当即撕下里衣,用手指醮着地上的血,写了一封血书,让亲信带着血书、护送姜祁回京,交到他大哥太子姜乾手里。
之后,姜承亲自带着人,冲开了楼梯口,又把城门通道占住,让人把堵城门的沙袋石头搬开,放城外的大军进来。
赖瑶哪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调动卫侯岚铿率人亲自去把城门抢回来。
岚铿跟姜祁可是老对手,也认识姜承,带着杀过去,将死守在城门口不退的姜承斩于马下,夺下城门口以后,亲自带兵守着。
下午,岚樟带着五千从山里下来的投石营队军到了。
他们从后方杀向齐军,顿时齐军乱了起来。
城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喊杀声,知道是岚樟到了。
岚铿当即让人搬开城门口的沙袋、石头,亲自带着人杀出去,接应岚樟。
城门一开,骑兵也趁机冲出城去,杀入了齐军中。
城里城外陷入大混战。齐军不知道姜祁被落石砸中已是危在旦兮,记着攻城的命令,死战不退,一直激战至入夜,战场上已经不剩不一兵一卒才结束战斗。
沐瑾的军队遇到这样一支拼死作战的军队,哪怕仗着兵甲武器军队之利,伤亡亦是不少,许多人在战斗结束后,累得直接虚脱在地,一动也不想动。
骑兵的马在战场上来回奔跑,好多都累得开始吐白沫了。
长岭关城墙上、楼梯上、城墙内外堆积满尸体、满地鲜血。楼梯上、水沟旁,血水汇成小溪流。
全军上下一个个累得连清点战功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歇了口气缓过来后,便又挣扎着起身,先送伤兵去医治。
盔甲再厚,防御再严实,遇到拼了命的齐军,伤亡亦不算少。
赖瑶、楚尚麾下的长岭山守军,没经历过东安关那样的惨烈战事,也没见过像齐军这样死战不退的悍兵,根本没有想到,对方被砍翻后,胳膊都没有了,还会爬起来往人身上扑,用牙咬,握住断掉的长戟杆、矛头扑到人身上,往眼窝里扎、往脖子里扎,但凡有一口气,都还要反抗。
卫侯麾下的兵,别看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拼起命来比齐军还要凶猛,一个个跟饿狼似的,能一刀子砍翻绝不用第二刀,不给齐军半点喘息之机,不留任何活路的打算,伤亡反而是最小的。
骑兵习惯了跟草原人在马背上作战,一直不停地来回奔袭,根本没有停下来跟步兵慢慢耗的时候,齐军想找他们拼命都逮不着,伤亡也不大。
赖瑶清点完麾下人数,得知伤亡过半,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她痛定思痛,深刻反省,她跟楚尚,以及所领的兵还是有点手软,下手不够狠绝。这是战场!你死我活的战场。东陵齐国的人凶狠,他们养出的兵也凶狠,与打不赢就投降的西边诸郡不一样。
沐瑾是真没想到,齐国的军队打进攻都能打到不剩一兵一卒死战不退,不仅是底下的兵将,连姜祁的儿子也都这样。
军情部将军齐仲来见沐瑾,身后还抬着一具盖着布的尸体。
沐瑾看了眼齐仲,又将目光落在尸体上,问:“谁的?”
齐仲掀开布。
沐瑾先看到的是一张带有血污的脸,上嘴唇留着胡子,看起来约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隐约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随即,那男子盔甲上的龙头肩章印入眼帘,惊得他“咝”了声,顿时想起,这人姜祁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睿王特别像。
他问道:“这是姜祁?”
齐仲道:“在战场上让岚樟用投石机砸了,之后姜承派人绕山道想把他送回去,叫我们斥侯给截了。逮着的时候,他已经断气,腿骨断了,肋骨、腰脊都断了。”他说完,又把收缴到了血书、姜祁随身带的玉玺交给沐瑾,道:“瑞王姜承给太子姜乾的亲笔血书,字字泣血。”
沐瑾接过血书,见是姜承跟姜乾交待战事。
齐国打这场仗打得惨,连连失利,屡遭惨痛伤亡,又是用血书写的,瞧着都觉惊心。
沐瑾看完血书扔到火盆里烧了,对齐仲道:“姜祁和姜承的尸体,跟齐国的兵卒子们一起烧了,埋一块儿。”
这场仗打下来,得有多少家破人亡。明知打不赢,还要拉着这么多人送死,他们占地掳人做奴隶,有把奴隶的命当命么?
沐瑾心疼自己折在战场上的兵。
以前打博英郡侯也好,打柴绪也好,那些兵受伤了,会退、会缩,战斗结束,当了俘虏,养好伤,还能去开荒种地,等干满三年就能回去跟家人团圆,成为他的治下子民。
因此,在战场上,他的兵大部分时候都会稍微留点手,尽量避免赶尽杀绝。哪想到,这场仗,竟然多出好几千的战亡数。
一群青壮,战斗力本该比半大的娃娃兵强的,却生生地比娃娃兵多死了五千多人。那是战死的,不是受伤的,加上受伤的,战斗力生生地折了一半。
沐瑾很清楚,此战之后,以后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俘虏会很少了。
对上齐国的军队,稍微留点余地,都得用自己兵卒们的命去填。
这么惨烈的伤亡,光抚恤金就得一大笔,发战功又是一大笔开销,国库压力巨大,总得找补些损失。
沐瑾立即把赖瑶、楚尚、岚铿、许琬找来,让他们各出一万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去姜祁的大营。姜祁倾巢出动,打了个全军覆灭,大营里的粮草帐篷总还在,多多少少能补贴点损失。
官道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坑里都是积水,马车过不了。
他们只能先占下姜祁的大营,再派人把路清出来,将坑重新填上,再派马车把粮食、帐篷、搭营寨的帐篷拉回去。
姜祁出征,金玉珠宝等贵重物品通通没带,军营里的肉食极少,比柴绪大营穷多了。好在六十万大军两个月的粮草,够长岭关守军吃好几个月了。
长岭关的粮食足,收缴到的粮食正好可以囤起来,以备明年出征。
六月份,天气炎热,再加上下雨过,尸体泡过水,很容易坏。
沐瑾只能安排人把尸体运到荒僻地方,挖坑焚烧过后,再洒上石灰做深埋处理。
七月份,中军大营抵达长岭关。
京城方向有消息传来,太子姜乾在京城继位,同时下令征召大军,调聚粮食,以保国都。
沐瑾才不管他们是守还是攻,正忙着补充新兵,重新安排布防。
他在长岭关待到入冬,姜乾那边还没有出征的动静,这才带着卫队赶回淮郡。
第223章
沐瑾回到淮郡时, 已是腊月中旬。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明年还会有战事, 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埋骨沙场, 趁着冬天打不了仗,各营适当地安排一些人放探亲假,让他们能回去跟家人聚一聚。
沐瑾到府门口的时候, 萧灼华已经抱着小贝贝等在宫门前。
天空飘着小雪, 挺冷的,她俩都裹在蓬松的毛皮披风里,且都是火红色的披风,特别衬如今临近过年的气氛。一大一小,一个长得美艳动人,一个长得可可爱爱, 一瞬间, 沐瑾只觉得心都化了。
他蹦下马车,几步蹿上台阶, 问萧灼华:“大冷天站家门口, 你不冷啊。”伸手把小贝贝抱在怀里。
小贝贝已经不认识沐瑾了,满脸诧异地看着突然抱着自己的陌生人, 盯着沐瑾上下打量,再满脸迷茫地看向萧灼华,喊:“阿娘。”
沐瑾逗小贝贝:“喊阿爹。”
小贝贝转身朝萧灼华伸出手去, 喊:“阿娘,抱抱我。”
沐瑾笑嘻嘻地说:“你想得美。”一手抱娃, 一手去牵萧灼华的手, 摸到她的手是暖的, 没有冻着,放下了心。他说道:“我自己有脚能走回家,哪用得着你到家门口来接。”
萧灼华瞧见沐瑾的气色挺好,眉开眼笑的,眼里也染上笑意,打趣道:“陛下凯旋,总得迎一迎的。”
提到战事,沐瑾的眼神黯了黯。胜归胜,但死伤太惨重了,战争不该是这么打的。刚回家,正开心,不提不开心的事,问:“岳母和我阿娘她们都好吗?”
萧灼华道:“挺好的。入秋的时候,母亲染上风寒,我把她接过来,养了半个月,身子就已经大好了。如今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宫里,我批折子的时候,都是阿娘和母亲带贝贝,偶尔父亲也会过来看孩子。”
沐瑾诧异地问:“我阿爹?他来看什么孩子?”
萧灼华说:“父亲是你亲封的荣恩公,他递牌子进宫,正大光明。父亲老迈,如今无权无势,唯有一个养老的空头爵位,生养的子女虽多,却个个都不在跟前,便是孙辈也只有方晧陪伴。之前你们父子决裂闹得众所周知,若是不维护一二,他的日子怕是会很艰难。”
她受过磋磨,最是知道许多人喜欢踩高捧底,欺负起人来是何等模样。
沐瑾争天下,扒坞堡,铲豪族得罪的人多了去。
荣恩公是他亲爹,找不到向他下手的机会,寻个机会找他爹的麻烦,亦能掀起一场大风波。
沐瑾都担心萧灼华操心太多白头发,“回头让厨房多炖些何首乌。”
他俩先去了沐真居住的院子。
院子是重新休整过的,将之前连在一起的两个小院扒了,重新砌的砖墙,房子盖成敞亮的砖瓦房。目前还造不出太大块的玻璃,用的都是一尺长宽的玻璃块,用窗框拼接成大玻璃窗。
沐真六十多岁,放在眼下已经算是高寿。
上了年岁的人,最怕的就是冬天生病。
萧灼华拦着没让她去外面吹冷风等沐瑾,让南漪陪着她在屋子里等着。
沐瑾进屋,把贝贝放下地,朝沐真和南漪行礼:“见过阿娘、岳母。”
贝贝下到地上,迈开两条腿飞奔跑向沐真身边,抱着沐真的腿,像防人贩子般盯着抱她一路的沐瑾。
沐真许久没见儿子,才发现他早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宛若撑起风雨的参天大树,眼里不由得有些泛热。
姜祁亲率八十万大军征长岭关,双方兵力悬殊,担心得她都睡不着觉。好在如今全是大获全胜,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她的心头激动,面上却不显,对沐瑾道:“坐吧。”抱起抱着腿撒娇的孙女,儿子、儿媳、孙女俱都在跟前,日子越过越好,再没什么不满意的。
沐瑾看到亲娘满头雪白的头发,又想起了染发膏。萧灼华有专程研究、生产香皂、胭脂水粉化妆品的作坊,可以把染发膏安排上,既能解决需求,又能多一条赚钱渠道。
沐真问:“阿琬回来了吗?”
沐瑾说:“没有。她今年不回了,跟四姐一起在长岭县过年。”
沐真道:“阿琬跟阿瑗的亲事眼下还没着落,你许姨想见她俩一面都难,也没法给她俩拿主意。”
沐瑾说:“五姐今年才二十七,六姐才二十五,不用那么着急吧?这要是成了亲,怀上孩子,会耽误立战功的。”
沐真道:“二十七还小吗?你五姐又不上战场。”
沐瑾说:“三十岁以前成亲,都算年轻的吧。我明年还真打算把五姐派出去。在朝中当官,虽然稳当,能挣得爵位的有几个?”
他提到战事,就是一肚子气,道:“我担心战事伤民,原本想着养精蓄锐打慢点,哪想到齐国明知道已成败局,再无扭转的可能,还让底下的兵送死,再让他们这么霍霍下去,将来把其它地方打下来,人都死光了。我想几线并进,速战速决。”
他顿了下,继续说:“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错过这一茬,可难说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沐真问:“到她俩这年龄,家世才干相当的,又有几个没成亲的?就算是你军中那些靠战功本事晋升的,满了二十后,每次探亲假放回家,都抓紧时间成亲生娃,就怕有个闪失,立下的功业没个继承人。年龄一天大过一天,亲事一天难过一天。”
沐瑾道:“等打完仗,挑比她俩年轻,长得俊俏强壮的招赘。她俩都是有爵位傍身的人,还怕找不到愿意哄着她俩开心的俊小伙?”
这是要建功立业飞黄腾达后养美男子哄自己开心啊!从来只见过男子富贵之后迎娶年轻貌美有家世的千金,没想到在沐瑾这里竟然还能反着来。
沐真和南漪都惊呆了。
萧灼华扭头看向沐瑾,是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思路。
沐瑾说:“眼下大部分人结亲都跟结盟似的,看的都不是喜欢不喜欢这个人,而是家世身份。五姐、六姐再往上走一走,跟现在这样子,身份地位能一样么?把劲用在挑男人身上,不如用在拼事业上来得更有回报。”
沐真细细想了想,“倒也是。”她能活得这么有底气,不也是因为把清郡捏在手里么。赖敬义靠得住?赖敬义护细作生的外室子女都不护他们母子。
沐瑾和萧灼华在南漪这里待到吃过晚饭,这才带着孩子回去。
经过半下午时间,贝贝对沐瑾已经熟了,回去的时候要自己走,一只手牵阿爹,一只手牵阿娘,走在他俩中间。
她在回院门前,撒开她俩的手,探头往大门口看去。
沐瑾凑过去,问:“你看什么呢?”这个时间,除了府卫都没有人。
贝贝噘嘴:“姐姐。”
萧灼华牵起贝贝的手,说:“淡淡姐去外祖母家了,过几天才回来。”
沐瑾笑道:“两个小家伙的关系挺好啊。”
萧灼华说:“贝贝喜欢找秦淡玩,见不着,就找姐姐,可见着了又爱捣乱,两人成天打架。前天,秦淡写作业,她把秦淡的书撕了,墨洒了,闹到打起来,两个人一起哇哇哭。”
沐瑾抬指往贝贝的脸上轻轻刮了下,道:“撕人家作业会挨打的。”他抱起贝贝,对萧灼华说:“她要干坏事,别惯着,让她挨打去。”
萧灼华道:“母亲也这么说。她说孩子们打闹,让他们自己解决,打打闹闹长大,也是种情分。”
沐瑾想到他跟三哥、五姐、六姐就是这么一起长大的,颇为认同地点头。
……
沐瑾歇了两天,便又忙起来了。
朝堂上的政务不用他操心,但明天还要出征,钱、粮、物资都得调派,特别是军械方面,沐瑾正等着机械连弩急用。
过年,别的作坊都放假,机械连弩作坊不放。
沐瑾检查完仓库里供应军需的肉干、菜干之后,便去到机械连弩作坊盯生产。
紧赶慢赶的,生产线刚架设完不久,第一批生产样机已经造出来了,目前正在进行性能试验。
射程、精准度、耐用度等都得试。在生产作坊的后院,专程有一个试验机械连弩的场地,备好箭闸,安排好人手,对着靶子一直试射,看会不会卡住、零部件磨损情况等。
这要是质量不过关,运到战场上用不了,跟废铁有什么区别?
造这些弩,汇聚了淮国境内最顶尖的工匠,其工艺水准,也算是当今世上最顶级的了。
第一批样机的合格率只在百分之七十,其余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卡箭、射偏等情况。
沐瑾急需用弩,只能让他们安排人,把每把弩都进行质量检验,挑合格的挑出来的用,不合格的退回去还工,再让工匠继续改良。如今有了望远镜,还可以再加一个远距离瞄准镜,这些都是可行的。
他待到大年三十,生产线正式大规模排产,这才回去。
造弩的工匠和工人们都放不了假,他们放假,耽搁的就是战事,更让更多人卷入战火荼毒中。
今年忙一忙,多挣点加班费,待忙完生产,再给他们安排放假。
年假期间,沐瑾好好地给自己放了一个假,陪陪家人。
年轻夫妻,又难得有闲,没少做成人运动。
沐瑾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了,但他是独苗苗,要是贝贝也是独苗苗,他家又跟国祚传承挂钩,无论对贝贝还是对国祚的风险,都会特别大。
他问过萧灼华的意见,选择顺其自然,不特意去避孕,二胎怀了就生,没怀上也不勉强。
放假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年假结束。
开年第一件事,就是沐瑾把军队物资调派至临江郡、长郡,同时从草原、边山防线再次抽调兵力,令他们在二月底天气回暖后,启程去长郡。
之前派去草原的三万淮郡军队全部调回淮郡,又聚成五万大军。
萧灼华找到沐瑾商量,“只派沐耀从铁索桥南下,人数是不是少了些?让屠娇娘率领三万淮郡大营的兵过去,聚成八万人,想是更加稳妥。”
立战功,打京城才是最大的肥肉。萧灼华把屠娇娘派往南边,显然不单是为了战功。沐瑾笑道:“想自己给阿兄报仇?”
萧灼华“嗯”了声,老实答道:“以前是想让你帮我给阿兄报仇,现在觉得,我自己有这能力,就想自己报仇,由我派出去的兵将,亲手铲了英国公府上下。”
她能伸爪子挠人把受的欺负还回去,沐瑾当然乐意。他说道:“成,依你。只是屠娇娘如今的地位,怕是不好再屈于沐耀之下。他俩打仗,也不是一个路数。”
屠娇娘在草原、京城平原浪习惯了,打发奔放,底下的兵也都是走的机动路线。
沐瑾这么久以来打的都是守城和攻城战,更擅长打阵地战。
他俩可以打配合,但让谁压谁一头,反而容易惹出矛盾来。
沐瑾说道:“让沐耀做征南将军,将临江郡大营的兵变更为征南军。五万淮军全部更名为禁卫军,屠娇娘为禁卫将军,率军三万,以你的名义出征。”
萧灼华心下动容,应道:“好。”又说道:“沐瑾,谢谢。”
沐瑾笑道:“我俩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他在外打仗,最近两年都没什么大的战获,打仗全靠萧灼华在后方撑着。
他瞧着齐国打仗的架势,很怀疑打下来的地方都会精穷,说不定还要倒贴。连年征战,死了那么多人,青壮都没了,老弱的日子自然也会过得极苦,再加上奴隶制的盘剥最是厉害,底层活不起没什么产出,那些贵族又能有几个钱?
姜祁打下京城,也追着英国公的兵到了京江口,还缴获了不少战船,但是柴绪跑了,从京城带出去的钱财也都跟着柴绪跑了。
沐瑾估计想要靠战获养兵、养民,够呛,还得倒贴。不过,只要不打仗,老百姓的日子安稳了,他们又勤快,过不了几年就能富裕起来。
第224章
转眼便到二月底, 沐瑾准备动身往长岭关去。
打南边可以派沐耀和屠娇娘过去先打着,打京城的意义非凡,且涉及后续对东陵的作战安排, 沐瑾打算自己领兵。
他在准备动身前, 又去了趟军工部下面的机械连弩作坊和石油冶炼厂。
就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讲,机械连弩的工艺算是非常复杂的,再加上零部件都要军工部自己加工, 一颗螺丝没到位, 流水线都得停产,组装的工序又复杂、精细,使得生产效率很慢,每天大概只能造八十台。
从正月中旬生产线才开始保证稳定产出,到二月底,满打满算一个多月, 只造出来两千多台。
沐瑾调走一千台, 给沐耀、屠娇娘各五百台,剩下的四百台都留给萧灼华。
他要带兵出去, 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萧灼华只留了两万兵, 万一有点什么变故,兵力会相当吃紧, 有机械连弩给她,多多少少能弥补些兵力不足。
以机械连弩的杀伤力来说,萧灼华装备两千台, 差不多就很稳了,哪怕遇到大军攻城, 都能守了。先给她留四百台, 之后每月再补五百台, 三四个月就补齐了。
沐耀、屠娇娘那边定的都是五千台的数量,配齐后,每个月各给三百台的损耗,坏掉的机械连弩全部要运回淮郡,统一回收处理,哪怕是颗螺丝都不能流到外面去。
要不然,谁回收批旧的机械连弩,拆那些能用的零部件,凑一凑,多多少少都还能凑出不少。
沐瑾可不想让自己花大价钱造出来的东西,落到敌人手里。
作坊造了批燃油弹备用,但不到生死存亡关头,沐瑾不打算再用。
燃油弹的杀伤力过于巨大,伤亡过于惨烈,死的都是青壮,连活下来的俘虏都没有,造成的战争创伤太大了。它跟火药不同,火药只是爆炸,燃油弹不仅会炸,还有持续性燃烧伤害,破坏性更强,造成的后果更惨。
长岭关之战,让大家都看到燃油弹的威力,再加上军工部提炼了许多,安全问题更是重中之重。
提炼作坊跟存放仓库都建得极偏,以保证万一出现意外事故,不会伤及周边居民,安保守卫则由禁军负责,领兵的是萧灼华手底下的一个女千总。
沐瑾把石油化工品安全从头到尾梳理完,定下安全管理流程,将管理权交到萧灼华手里。
他出门在外,离得远,有什么事情,鞭长莫及,让萧灼华管着,方便,也放心。
萧灼华在接手时,让沐瑾带她去了趟石油作坊,把各个环节都了解了遍,包括石油提炼品有哪些用途也都了解清楚。
例如沥青这种能够明确用途,且目前的储存量极大,急需处理的,立即安排给军工部基建司拿去铺路修路。
提炼出来的油品,经过多次提纯后,已经可以用来做成照明灯。
考虑到防风问题,又听沐瑾讲玻璃可以做成灯罩,萧灼华决定回头便安排人看能不能造出来。
油灯是家家户户都要用到的,如果能造出新式油灯,无论是市场潜力,还是对民生发展,都极有用。
萧灼华每次进作坊,都能感受到沐瑾为什么那么喜欢发展工业,打完仗回来就往作坊里钻。这里有无数的新鲜物什,无数的好用东西,无数的财富,和无穷无尽的创造力。
她从作坊出来,上了马车,想到淮郡工业化带来的飞速发展,不由得对未来多了许多畅想。
三月初,沐瑾带着卫队出发往长岭山去。
旁的事都不担心,就是萧灼华的大姨妈晚来了半个月。她的日子一向很准,但现在半个月没来,很可能又怀上了。
沐瑾出征,没法给她分担什么,只能叮嘱道:“你把自己照顾好,有什么事情,有我兜底,别给自己压力,也别累着,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给我送信,我会尽快赶回来。”
萧灼华道:“且安心。”
沐瑾想着朝堂上的官员几乎都是萧灼华选拔录用的,淮郡的军队,只有禁军和萧灼华的卫队,也全都是她的心腹,她治理朝堂多年,已经得心应手,再不像之前那样事事操心,“嗯”了声,又摸摸小贝贝的脸,说:“在家听阿娘话,要学会保护阿娘,知道吗?”
萧灼华让沐瑾给逗乐了。两岁多大点的孩子,能保护谁。
沐瑾五月份抵达长岭关。
他收到的消息是,齐国自去年惨败过后,京城只剩下五万守军,但经过紧急征招,又有了三十万人。这三十万人,除了十万是从东陵过来的外,另外二十万是强征的京城平原和北边五郡的青壮。
至于东边诸郡,早在现在的卫侯,以前的卫国公守东安关时,青壮就已经打完了,他守关都是派的半大的娃娃兵。去年齐国凑大军,把剩下的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招走了,已是无兵可招。
北边五郡,天气寒冷,地广人稀,拢共才二百来万人。如今的家庭结构,几乎就是上头一个婆婆,底下一对夫妻,再加三至五个不等的孩子。四五十岁的男子极为罕见,因为早在大盛朝刚立国那会儿,各郡战乱,二十来岁左右的成年男子就已经打光了。
也就是说,整个北边五郡的青壮,拢共加起来才三十多万人。去年姜祁招了八万人,丧送在长岭关,如今姜乾又招了十五万人,把许多人家的独子都给逮走了。
京城平原千里之地,原本非常富庶,但随着战乱一起,临近长岭关这一带的,或是自己主动逃到长郡,或是屠娇娘他们强行迁来了,许多县都空了,后来东安关失守,英国公安排后路,又迁了不少人走,再加上征兵、打仗,也早已是人丁凋敝,不过,整体情况,比北边五郡稍微好一些,毕竟底子摆在那。
沐瑾估计,姜乾是想仗着京城的城墙坚固,硬守。
如今,他在长岭关的兵力共有十八万。赖瑶掌管的长岭关大营五万人,卫侯岚铿掌管五万由半大孩子组成的储备军,他们的战斗力让人没法把他们当成孩子看,如今已经更名为东安军,中军大营五万人,许琬麾下三万骑兵。
沐瑾心说:“姜乾想要坚守京城,行啊,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他把各营掌军将军招至帐中,直接下达作战命令,对卫侯岚铿道:“你率军五万往东关安去,把东安关夺回来,卡住姜乾回东陵的路,阻截东陵齐国支援。”
岚铿极为意外,没想到会在现在就让他去夺回东安关。东安关是在他手里丢的,保平郡是他的老家,自是做梦都想夺回来的。
五万人夺关,看似兵力少,但姜祁去年那一战,把东安关的兵力都抽空了,现在就是一座空关,而且军中配有大量的投石机,再难攻的城关,再坚固的城墙,都扛不住投石机猛砸。
他的兵,现在穿的甲衣,用的兵器,早跟之前不一样了,战斗力呈翻倍式的提升,遇到齐国那些拿单层皮衣拿长矛的大军,五万对上二十万大兵面对交锋,都不带怕的。
岚铿极短暂地失了下神,便反应过来,站起身,重重地抱拳,道:“遵命。”
沐瑾道:“你只需带着赶路的行军粮就成了。”
岚铿应道:“是。”
沐瑾对方稷说:“姐夫,你带着辎重队伍,紧跟在大军后面,给他们运粮。”
方稷抱拳应道:“遵命。那待会儿我就去调派五万大军半年物资,让大军够吃到过年。明年的物资,随年底的年货一起拉过去。”
沐瑾道:“行。”他又扭头对跟随来的军工部基建司郎中道:“抽调五千工程兵,把从长郡到东安关沿途毁坏的道路修一修,之后按照西边诸郡现在的道路从新规划更近的道,把路拓宽。沥青路可以安排上了。”
基建司郎中应道:“是。”
沐瑾又看向帐中其他人,道:“长岭关大营、中军大营、骑兵营,即刻清点粮草军械,十日后出发,夺京城。”
众人一起抱拳领命:“是!”
楚尚犹豫了下,问:“长岭关不留人守么?”
沐瑾道:“如今出了长岭关,只有京城还有点兵力,我们大军过去,他分不出兵来攻长岭关。至于对岸,会不会过江,也不用担心。他们若是敢来,从京江口到长郡,步行的速度足够我们的骑兵赶回来。他们敢过江来攻,我们直接抄他们后路,把船和兵一起留下。”他可眼馋对面的战船了。
提到战船,沐瑾又想起一事,“姜祁之前不是收缴了不少南边的战船吗?还放在京江口吗?”
帐中众人还真没关注过战船的事,除了军情部将军齐仲。
齐仲说:“还放在京江口,但对岸频频出兵,想把战船开回去。守在京江口的是高邑王姜连,跟姜祁是堂兄弟,手里有五千兵。京江口离平野县近,之前平野县驻军十万,离京江口又近,跑马半天就到了,急行军也只需要一天的路程,因此并没有留多少守军。据探子讲,姜连目前在观望,要是京城守不住,或者是挡不住南边袭击,他会下令烧船。”
沐瑾说:“那么多战船,想办法弄下来呗。”
齐仲道:“那我亲自去一趟。”他看了眼许琬,又对沐瑾道:“可否借我五千骑兵。骑兵的速度快,收了京江口,拿了战船,也不会耽搁陛下夺京城。”
拿城、拿船的战功,许琬当然乐意。她喜笑颜开地应道:“行,我让五姐带五千骑兵随你去。”五姐在兵部待着,又累又没战功,如今好不容易小七把她给调出来了,有这功劳,当然得给她安排上。
沐瑾说:“行啊,那就让五姐配合齐仲行动。”
齐仲道:“谢陛下。”又向许琬抱拳:“多谢许都尉。”
许琬笑盈盈地应道:“客气。”
事情商议妥当,众人出了帐篷便迅速忙碌起来。
第225章
京江口县城, 在赖瑶和岚铿攻城过后,就成为了空城。
城内外的百姓,被赖瑶所领的军队强行迁至长郡, 再由官府安排人, 分配到各郡县安置。逮到的俘虏如今还在军工部基建司军队的看管下,到处挖渠打井修路。
如今城中只剩下五千随时可能烧船撤离的齐国驻军。
城里抓不到奴隶征不到民夫,当初让赖瑶率军用投石机摧毁的城墙自然也就无从修起。
许瑗跟随齐仲带着五千骑兵飞奔至京江县, 直奔城门、城墙尽皆破损的城门口, 马背上的骑兵以单□□射杀城门口的士兵后,搬开他们拦路的柜马桩,率军直接冲入城中,直奔港口停船的方向。
此刻,高邑王姜连正带着人在港口的大船上跟对面漓郡郡守喊话谈判。
漓郡郡守想要夺船,但战船庞大, 想要开动起来并不容易。
艘战船停泊在岸边, 全部以绳索相连,锚也全都放下了, 哪怕是顺风顺水, 砍绳索、起锚、扬帆、操控船舵都需要人手和时间,且船排得太密, 只能从最外面层逐渐驶离。
无论是所需要的人手,还是开船所要耗费的时间,都杜绝了偷袭开走船的可能。
漓郡郡守偷袭不行, 明攻对方就要烧船,只能跟高邑王姜连谈判, 想把这些战船赎回去。
如今沐瑾是齐、魏两国共同的敌人, 若是他们两家再不联手, 只怕很快就会被沐瑾荡平,不如让他们把这批战船赎回去,只要沐瑾敢出兵打京城,他们就打临江郡,直逼淮郡。
齐国没有水军,没有船夫,连个会修船的人都找不到,这些船落在他们手里只是摆设。
之前那场仗,齐国损失了八十万兵卒,哪怕现今把人征招来了,也是缺武器甲衣,遇到兵甲精良的沐瑾,根本没有可战之力。
不如这些战船跟魏国交换批铁器、甲衣,先把军队装备好,以备沐瑾攻打京城,先渡过眼前的危机,以图将来。
高邑王姜连让漓江郡守说动了,但为防对方有诈,正在谈怎么交易,然后就听到有轰轰隆隆的巨响从后方传来。
他回头看去,只见城中烟尘四起,烟尘和轰隆声都在迅速朝港口迅速逼兵。能有此声势的,只能是沐瑾的骑兵到了。
高邑王姜连迅速下令:“御敌!”
赖瑶、齐仲带着骑兵迅速来到港口,他们见到齐军,先把单□□上的箭对着齐军来了一波远距离攻击,射杀不少人,便把弩挂在了马背上,拔出长刀,朝着岸边、船上的齐军冲杀过去。
高邑王姜连见齐军没有抵挡之力,大喊:“烧船,快烧船。”
可大白天的,想要烧船,还得找火把。
漓江郡守见状,喊:“别烧了,人在船上,一旦烧起来,大家都得死。高邑王,快,上我们的船,往漓郡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沐瑾的水军还没训练起来,造船的本事也不行,拿着这批船也没用,快走。”
高邑王姜连犹豫了下,见骑兵竟然骑马上了船,再看他们兵甲精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只犹豫了一瞬,便带着人,踩着跳板,往只隔着十几尺远的漓江郡守的坐船去。
他上了甲板,漓江郡守便匆匆喊道:“快开船,快!”
这时候的风不大,想靠风帆前行,难,只能靠坐在底层船舱里的桨夫人力划动。数十人一起划动大桨,迅速将他的坐船跟周围的战船拉开距离。
漓江郡守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量战船都快到手了,也飞了,心痛无比,却是没法。
沐瑾军队的战斗力,那是有目共睹的。
八十万大军,死战不退,都没能把他给打趴下。
齐国倾举国之力打沐瑾,结果,齐国干到没兵、没甲、没兵械了,沐瑾却是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他的军队甚至过了横断江,打到泰安郡。
船要是飘在江上,漓江郡守有把握带着水军把沐瑾的旱鸭子军队给灭了,可船停泊在岸边,固定得稳稳的,跟平地上没太大区别,他要是再想要这批船,怕是得把自己搭进去。
漓江郡守只能忍痛撤离。
高邑王姜连只带着附近的几百个随从跟着漓江郡守逃了,另外还有四千多齐军,大部分都让骑兵斩杀了,只有极少数听到大喊投降不杀,当场扔了武器的活了下来。
赖瑶跟齐仲拿下港口的船,又把城中清理了一遍,将分散在城里的小股齐军找出来,就地看守。
如今兵出长岭,京江口占下来就是他们的了,剩下的就是等朝廷派官,那些做买卖的豪商过来,把毁于战乱的城池慢慢经营起来。
京江口占据极佳的地理优势,哪怕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普通人都能看出,只要战事一停,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比以前更加繁华富庶之地。
水运,南北通商的必经之路。
大豪商们过来了,他们手底下干活的那些人拖家带口跟过来,人口自然就繁盛起来了。且因为是豪商投资,从物资到迁人过来,都不需要朝廷拨多少钱财物资,只需要把基础配套民生做好就成。这比自己迁民划算多了。
至于这些俘虏,一看就是苦出身的,留在这里,等军工部接手,正好安排去搞建设。
京江口打下来,沐瑾调了一千步兵,让他们押着投石机去守城。
他给萧灼华写信,让她派官过来,可以着手把京江口治理起来了。
五月中旬,沐瑾带着十三万大军,直奔京城。
这次他带的装备足,上千台投石机,加上一千台机械连弩,粮食物资全带得足足的。
他不着急赶路,粮食物资全让步兵自己押运,骑兵则在平原巡逻,以防敌军袭击,一天走六十里路,顺便查看沿途县乡的情况。
靠近长岭山一带的地方,地几乎全荒了,人也没有了,那些茅草屋、土房因为无人修葺,早在风雨中坍塌,偶尔还立着的,也是破败不堪。
路边不时能看到些白骨,还有草草掩埋的坟茔。
一路过去,特别荒凉。
这些县乡的很多人,有些是被屠娇娘当初带着骑兵赶过去的,有些是拖家带口逃避战乱,自己逃到长郡去了。那些去到长郡的百姓,被安置到各郡县,过上了有田地有房屋孩子能够接受教育的生活。这样算是保住了一些人口。
他在远离官道的地方,找到一些耕作的田地,遇到一些没有逃走的。
那些都是以前的隐户、佃户、庄奴等,战乱时,主人家匆匆逃了,来不及把他们带走,留下了。
这些留下来的人家,看不到十三岁以上的男丁,甚至连十二岁的都被朝廷征走了,剩下的就是些女人孩子在种地。
这才五月份,离秋收还早,家家户户几乎都断粮了。她们靠着挖野菜,去小河里摸鱼虾撑着日子。
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饿得瘦巴巴的,看着就很孱弱。
沐瑾有孩子,实在不忍心,反正他带的军粮足,经过这么多年的开荒,以及肥料的使用,粮食产量逐年稳定上升,现在已经有余粮了,供应得起这点扶贫救济。
他从军队中分出一些粮食,又派人回长郡调粮,派底下的兵卒拉着马车,去送粮食。
兵卒根据地图,挨个乡里走,见到有人烟的地方,过去做户籍统计,再根据人口情况给粮。
每个人三百斤粮食,够他们吃到秋收。
派粮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些粮食不用还,今年产出的粮食也不用他们再交税了,但从明年开始就要正常交税,又将西边诸郡的税收制度告诉他们,一句话,以后其它杂税全免了,只交地里产出的三成税。
派粮兵卒们所过之处,家家户户出来磕头。
过了屠娇娘之前掳人的地界,人口多了起来,但几乎看不到青壮,百姓的日子过得极苦。可是因为人多,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发粮食,会影响到军粮供应,再加上离京城近,他带的兵力还不足以把京城包饺子,极可能会有齐军残部突围出来。
齐军逃命,没带粮食,出来后,就会抢这些百姓的。
他现在发粮食,就纯纯是冤大头了。
沐瑾考虑了一下,派人设立救济点,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孕妇、哺乳期的,在救济点登记后,每天能领一碗米。
做这些事,还是派出了不少兵,但有时候,一碗米,一口饭,就是一条命。
事情都是派兵卒们去做,并不耽搁行程。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大军抵达京城。
这时已是六月份,天气已经很热了。
齐军早就收到消息,集结二十万重兵防守城池。
沐瑾囤兵在京城外不到二十里地处,下令军队休整两天,之后,便带着大军攻城。
京城四面城墙,其中三面,只在外面各囤一万骑兵。如果有步兵从城里突围出来,就让骑兵上去追杀。
余下的十万大军全部压在京城的南门。
打进攻战,攻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攻城,不需要四面城门皆破,破一面,大军就可以进城了。
他在京城生活了十二年,虽说这十二年一直被关在府里出不去,可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他这辈子的出生地和从小生长的地方,也算是老家了。
心情,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多多少少有点回家的感觉。
一般来说,两军交战,都会来个阵前喊话交流什么的。
沐瑾对齐国不把人当人,意见很大,也懒得把齐国皇室贵族当人,直接下令攻城。
别说他们没有要投降的意思,就算是真要接降,不!接!受!
随着一声令下,战鼓声响。投石机、机械连弩同时发动,落石、箭全部朝着城楼、城墙飞去,刹时间,乱石崩云,坚固的城墙被石头砸出一个个大坑,一条条裂缝。
原本站在城楼上的兵卒,让箭雨连人带甲一起射穿,但凡有露头的,都遭到射杀。
第226章
京城的城墙高厚坚固, 落石击在上面砸出许多坑和裂缝,墙垛也被砸坏不少,但城墙依然矗立, 连点坍塌都没有。
想像攻打郡城、县城那样, 靠投石机把城墙摧毁或者是将落石垒到城墙同样的高度,将带来的石头都砸光也做不到。
沐瑾当即下令将投石机营和机械连弩的战线往前推,将城墙后面的区域也罩进其打击范围, 以投石机、箭雨形成火力压制, 让对方无法在墙头露头。
之后就是重甲兵护着拉辎重的马车队往前。
马车上拉的全是钢管和连接头,用来接脚手架,搭攻梯子的。
京城的城墙太高,攻城梯不够长。
沐瑾的略策就是搭脚手架做成个缓台,在中间拼接一段,跟上楼梯似的, 拐个弯上去。
兵卒子们的手脚麻利, 很快就把脚手架拼接好。一些梯子搭到脚手梯上,另一些梯子搭到墙头上, 兵卒们顺着梯子就上到了城墙。
他们一手拿盾, 一手拿长刀,踩着四五十度斜坡状的梯子, 手都不用扶一下,跟如覆平地似的,迅速上到墙头, 对着那些缩在城墙后的齐军便砍了过去。
长戟、长矛对着盾牌、长刀,毫无招架之力。
大军攻上城墙, 一边挥刀斩向拿着武器的兵卒, 一边高喊:“弃械投降, 缴械不杀。”
城楼上的兵几乎都是新招来的,许多十几岁的毛头孩子,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哪怕最近天天操练,听着忠君效死、当逃兵要全家都死的话,甚至还拿一些不听话的兵的尸体练过手,看见前面人头、胳膊到处飞的惨状,心头直发怵。
他们步步后退,却快不过冲杀过来的淮军。
许多人见到翻过城墙上来的淮军越来越多,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喊声,心中惧意更深。
一个齐军正在惊惧之中,忽然见到大长刀朝自己劈落下来,吓得大叫声:“阿娘——”扔下长矛抱着脑袋下意识缩到了地上。
那刀兵一刀砍向面前的齐军,却是听到声半大娃娃的惨叫声,劈到一半的刀子收势,左手的盾牌下意识护在身前,以防有诈。
他低头看去,只见面前吓得叫娘的齐军缩成团,那身量比起成年人在瘦小许多,分明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大喊:“不想死的,扔下武器,抱头蹲墙角!”
那齐军蹲在地上,吓得都快疯了,忽然发现刀子没落到头上,再抬起头,便见一群穿着厚实盔甲长得格外强壮的敌军,一手拿盾牌一手拿长刀,紧紧地靠在一起,声势格外吓人。
他在惊惧之中,听到喊话声,吓得赶紧往墙角缩,便见攻到跟前的人再不看他,直接从前面杀了过去。
一些人见到他降了,没被杀,也纷纷有样学样,扔下长矛、长戟抱头蹲到墙角。那些没扔武器的,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斩杀,单薄的盔甲穿在身上,跟没穿似的,连人带盔甲一起被砍翻。
城外的战鼓声更加响亮,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到了城墙处。
很快,城墙上除了倒地的齐军尸体、抱头蹲下的齐军,就全是朝着楼梯口去的淮军,以及四面八方不断响起的:“弃械投降,缴械不杀。”
蓦地,城墙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杀啊——”
穿着金色铁铸盔甲的皇室禁军赶到城墙处,与上了城墙的淮军厮杀在一处。
这是守卫皇宫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如今已经全部赶到,几万大军赶到瓮城处,顺着四周的楼梯迅速上城墙支援。
有扛着机械连弩的淮军上了城墙,趁头两头有己方的兵卒抵挡齐军,迅速架好弩,居高临下,对着瓮城中还没上城墙的齐军就开射。
每一次扣动扳抠就有一支箭飞出去。
弩的力量极大,距离又近,杀伤力巨大,离得近的,连铁甲都射穿了。遇到距离较远的,对着面部等没有盔甲防护的地方射去。
有准心,那准心还是加了望远镜的,准头不说百发百中,至少也是百发九十中。
机械连弩是小队作战配合,一个放箭,一人装箭闸。
箭匣多了,根本带不动,是两人各背一大包箭,只带三个箭匣。一个负责射击、换箭匣,另一个则负责把箭填充进空了的箭匣中。
机械连弩很重,一个人扛起来也费力,两个人一组,迅速转移的时候,一人抬一边,直接就抬走了。
随着第一台机械连弩上了城墙,第二台、第三台……上来了一个机械连弩佰!
整整五十台机械连弩在墙头上架开,对准了朝着楼梯口、城门口的齐军。
箭雨所至,齐军源源不断地倒下。
城墙上的淮军越来越多,随着交战,他们从城墙打到了楼梯口,又打到下了楼梯,再顺着城墙下一直打到城门口。
淮军占据城门口以后,立即分出一批人,去清理城门口的沙袋石头。人多,很快便把城门清理出来,打开了城门。
沐瑾已经到了城外,见到城门开了,手里的长刀一挥,喊:“杀——”带着身边的骑兵卫队就往里冲。他的身后紧跟着赖瑶,赖瑶的身后是长岭山骑兵营,再后面则是步兵。
大军入城,与顶在最前方的禁军战至一处,在他们的后方、左右两侧还有大量穿着各式各样甲衣的齐军。
去年那一战,齐国伤亡惨重,极少甲衣军械,已然顾不得式样颜色统一,有就不错了。
实在没有甲衣的,只能用藤条编织成甲衣穿在身上。
进城的淮军越来越多,喊着“弃械投降,缴械不杀”的也越来越多,还有人大喊:“没满十五岁的,放下武器抱头蹲到角落,给你们发粮食路费,放你们回家。”
那些刚入伍不久,就被送上战场的半大孩子,早吓坏了,听到大喊声,纷纷放下武器抱头蹲到角落去,双臂紧紧夹着脑袋,眼里双胳膊的缝隙间往外瞅,就看到越来越多穿着金色盔甲的禁军倒下,到处都是箭在飞。
这些箭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朝着齐军射杀。
冲在最前面的齐军倒下,后面的见势不对,纷纷往后退。
沐瑾带着大军,很快便将齐军挤出瓮城,沿着主干道朝着皇宫方向奔近。
皇宫里
二十多岁才继位不到一年的年轻帝王站在大殿中,手里拿着火把。
殿中,站立着一群穿着金色盔甲的禁军,每个人的手里也都拿着一把火把。
年轻帝王听到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沉声下令:“烧宫!”
他抓起桌子上的油灯,重重的砸在了龙椅上,用手里的火把点弹了灯油。他又去到旁边的灯架前,扳倒灯架,点燃溅落到地上的灯油。
火点燃了引地毯,将大殿点燃。
大帝的基业,祖宗们建造的皇宫,宁肯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那些乱贼。
禁军们分散开,到处放火,抢夺宫里值钱的东西。
皇宫里值钱的财物,早在柴绪离京时就搬走了,但破船还有三寸丁,墙上总还能抠下来些金饰。大齐入主后,重新收整过,又添了许多金贵物什。
姜乾父子占下京城不久,留京的家眷不多,早在去年姜祁和八十万大军命丧东陵关之后,就已经撤回东陵。
新帝姜乾不愿拱手相让祖业,留在京城死守。
他的儿子年幼,恐其没了性命,于是立远在东陵的嫡亲弟弟姜久为皇太弟。
姜乾火烧皇宫之后,出了大殿,来到整齐列在军队前方的数千禁军跟前,拔剑出鞘,道:“我大齐儿郎,死战不退!我姜乾,与京城共存亡!杀——”
数千禁军齐声高喊:“杀——”跟在姜乾身后,朝着皇宫外杀去!
……
后退的齐国禁军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不少人回头,便看到陛下骑着马,带着数百骑兵,身后领着数千禁军冲杀出来。那喊杀声和熊熊气焰,以及皇宫上空出现的浓烟,让他们心头激荡。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战!
决一死战!
沐瑾正在杀敌,不经意地抬头,瞥见皇宫方向燃起大量浓烟,像是着火了。
他懵了下,心说:“不会是姜乾放火烧宫自刎了吧?”你自刎就自刎,烧什么宫!
齐宫皇宫建得很结实,木头结构,收拾收拾还可以用的。这么大一座皇宫,要是烧了重建,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天下让战乱毁得不成样子,哪有那钱财人力还建皇宫?
他正在心里骂娘,就听到皇宫方向又传出喊杀声,大街尽头还有一群骑兵带着禁军步兵赶来。
沐瑾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去,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率先冲在最前面。他长得极帅,气宇轩昂,杀气腾腾,那盔甲的肩膀上顶着龙头,护心镜也是铸成龙形。
齐帝姜乾,没自刎呢!
沐瑾剑指前方,大喊:“斩杀姜乾者,升三级!”
随着他一身大喊,周围的兵将都似被点燃了,喊杀着往前冲。
赖瑶一马当先,带着人便往前冲。
许瑗砍翻面前的一个齐军,带着身边的骑兵便往姜乾那里冲去。
骑兵在前面不要命的冲,到处都在喊:“斩杀姜乾者,升三级!”,步兵也跟着疯了,所有挡在他们靠近姜乾路上的通通以最快的速度砍翻。
姜乾的兵,抱着死战的决心杀红了眼。
沐瑾的兵,为了战功,也是杀红了眼。
第227章
这是一场兵力悬殊的交战。
沐瑾有骑兵和机械连弩压制齐军, 人数比对方多,交战中仍旧保持阵形。
就算是赖瑶、许瑗她们带着骑兵往前冲,那也是呈雁形往前, 中间一人打头, 两边呈翼形展开,犹如扑向敌人的老雁。
骑兵阵形一排排往前冲,遭遇他们的步兵, 哪怕躲过第一排的骑兵袭击, 紧跟着又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一排排源源不断的骑兵就像篦子般层层梳过齐军人群,将他们斩杀于马下。
许瑗从小学习骑射,马上功夫原本就级好,在草原带兵的时候,从开春到深秋时节,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草原上奔袭, 与草原人交战。
她是领兵女将, 落在草原人眼里就是大肥羊,每次交战, 必然遭遇草原人重点关照, 一身本事可是说是在无数的生死战斗中练出来的。
战斗杀敌已经形成本能,在眼睛看到敌人的瞬间, 大脑已经做出判断,动作也随之挥出,手起刀落间必有人头飞起血箭喷涌。
挡在她前面的齐军, 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她斩于马下。
没一会儿功夫, 许瑗便杀到正骑马奔杀过来的姜乾跟前。
两人皆挥动手里的长刀朝着对方斩去。
马匹飞奔, 两人错身而过。
许瑗的腰往后压, 身子后仰,躲过姜乾斩过来的长刀的同时,手里的长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划过了姜乾的脖子,在空中拉出一道血线。
身下的坐骑继续往前,她坐起身的瞬间,又将长刀劈向姜乾身后的一个骑兵护卫,在对方挥刀拦住后,又迅速几个变招,将其斩落在马下。
她身后的骑兵也随之冲过战场,迎向前面的齐军骑兵。
许瑗勒马,回头,便看到姜乾已经摔倒在刀下,脖颈处裂开一道巴掌长深入骨的裂口,里面的筋络肌腱血管清晰可见。
他的血管断裂,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涌出来。
她回到姜乾的身边,补了一刀,斩下人头,挂在马背上,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有留守京城的齐军将领深知不是对手,见到姜乾死了,带着手下便调头往其它城门方向去。
意图逃走的将领,去到城门处,对守在城墙上的齐军大喊:“城破了,陛下死了,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营将漠然地看着逃出来的溃兵。
底下逃出来的将领们都快急疯了,大喊:“开城门啊,快开城门!姜鹿,你个王八蛋,听到没有。”
守在城楼上的姜鹿说:“你自己上来看。”
那营将意识到不对劲,翻身下马,飞奔上城楼,探头朝外面一看,只见在床弩、投石机的射程之外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军阵。
那军阵,竟有十个之多,每个军营一千人,且全都是骑兵。
他们冲出城门,就会落入到对方的包围绞杀中。
营将说道:“姜鹿,派个人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放行,不然我们拼死反抗,必让他们伤亡惨重。”
姜鹿说:“派人去了。对方存心堵死我们打全歼。”
营将对姜鹿说:“你就这么看着等死?现在不突围,我们再也走不了了。”
姜鹿道:“武巍,我大齐自崛起以来,只有死战不退,没有弃战而逃的。你的战场,是该跟随陛下杀敌,尽可能多的折损沐瑾的兵力,让他没那么快打到东陵去。一旦沐瑾打到东陵,大齐国的所有贵族都将灰飞烟灭,包括你,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你今天能突围,来日又能再往哪里逃?更何况,一万骑兵堵在外面,你这点人想要突围,痴人说梦。”
武巍愣了两息时间,心头一阵挣扎,道:“行,那你跟我一起杀回去。”
姜鹿说:我奉陛下的命令守城墙,城墙在,我在,城墙失,我死。城门不开,骑兵进不来,你们还能多杀点沐瑾的步兵。”他的话音一顿,又道:“沐瑾养兵的耗费极大,每一个人都能对他造成损失。这京城的贱民商贾若是都死光了,屋舍都被烧光了,这京城变成了废墟,这场仗,哪怕他胜了,也是败了。”
武巍道:“成,我听你的。”他扭头对身后的人下令:“所有人跟我回头,避过淮军主力,屠城,放火!杀——”他说完,回到马匹跟前,翻身上马,吩咐身后的兵卒,“去找火把,跟我杀,想要快活的,尽情快活……我们死也要拉一群垫背的。”
已经无数可逃。他的麾下还有很多是从东陵过来的。听到武巍的喊话,跟着他便朝着最近的街道杀过去,暴力破开门,冲进屋子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女人,直接扑倒实施侵犯。
他们杀完人之后,直接放火烧屋。
房屋燃烧的浓烟引起了沐瑾和其麾下将领们的注意。
起烟的地方是在城门方向。
骑兵见到眼前只剩下些负隅顽抗的残兵,不足为虑,随着赖瑶的一声令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其余几道城门。
虽然现在只有一道城门处着火,但齐国陷入如今的败局,只怕其它三道城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瑗领着两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起火的地方,刚到那条起火的街巷,就看到房屋着火烧得浓烟四起,原本藏在屋子里的京城百姓此刻在街道上四散奔逃,还有齐军从屋子里追着人出来。
一名齐军把一名女子扑倒在地,伸手就去撕扯她的人衣。
街道上、屋子里到处都是惨叫声。
许瑗下令:“杀——”说话间,注意到远处一个身穿营将盔甲长得格外高大威武的齐军将领,收起长刀,取下身后的长鞭,大喝一声:“驾——”两腿一夹马俯,以最快的速度朝他奔去。
武巍也发现了许瑗。他见到她穿的盔甲,便知在军中的身份地位比自己还高,心道:“临了还能拉一个娘们将军陪葬,值了!”他挥起长刀便朝许瑗奔去。
转瞬间,许瑗便到了那将领的跟前,手里的长鞭一甩,鞭子中间撞在武巍飞来的长刀上,后半截去势不减,直接卷在了武巍的脖子上。
随着马匹继续奔跑形成的拉扯力量,再加上许瑗挥手一拽,缠住武巍脖子的鞭子拽得他直接坠落马下。他的肩膀着地,巨大的撞击力量使得手里的长刀脱落出去。
长鞭勒得他的脸胀得通红,不断充血。他的腿踢着地面,想要挣扎,却因为马匹奔跑根本站不起来,甚至来回打滚都没用。
许瑗一只手拽着长鞭,拖着武魏飞奔,一手挥动长刀,砍向路上的齐军。
她身后的骑兵见到眼前的一幕,也出离了愤怒,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齐军冲杀过去。
斥侯飞奔赶去沐瑾身边,将齐军在城中的暴行告诉沐瑾。
沐瑾见到挡在前面的齐军已经不多,当即派人去给中军大营传令,让他们即刻封锁全城街道口,爱把兵散到城中,清理齐军。
他继续带着人跟面前这群死战不降的齐军继续厮杀。
到下午,他们一直杀到宫门前,把放下武器降的齐军全部斩杀,才结束战斗。
此时,此时,皇宫里的大火烧得天空都让浓烟遮蔽住。
这火势再加上城里着火的街道腾起的浓烟,让沐瑾心头的怒火阵阵上涌。
这么爱放火烧是吧!
行,他就拿齐国皇室来当柴烧!
他本来还想占着京城休整一二,他留在京城安顿民生,派赖瑶他们去把北边五郡捶平,把后方稳定下来,再聚集大军打东陵。
京城惨遭此劫,想要像之前那样治理起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绝非西边诸郡现在能承受得起的。
他不可能把将军队的钱调来填京城的窟窿。
乱世,军队才是他立足的根本!
姜乾火烧京城,行啊,他拿姜氏王朝的家底来填这笔窟窿,打到他的老家,灭了他的国,查抄齐国所有贵族的钱财家当用来填这窟窿。
京城的齐军都被杀光了,没有了战事,把地分给底下的老百姓,低税政策之下,他们自然就会把日子过起来。他又不着急迁都来京城!
沐瑾对方易说:“即刻传讯全军,所有从东陵过来的兵,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原大盛朝境内的降卒,十五岁以下者,发放钱财粮食,派人遣送回乡。原大盛朝境内的降卒,十五岁以上者,三年劳役后,视其表现,发放钱粮放回家。”
方易应道:“是。”
沐瑾继续道:“通知全军上下,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城中的齐军,半个月后,拔营,出发,征东陵!”
方易见到沐瑾怒气腾腾的模样,想劝一句,不要冲动,可一想,拖下去,只会让齐国招更多的兵,祸害更多的百姓,不如速战速决。
京城连皇宫都毁了,街道,看火势也知道,损伤惨重。
更何况,京城之前让柴绪刮过,齐国在去年战败后又搜刮了一通,早已是精穷。
大军囤在京城,不仅会有养军的耗费,以大将军的性子,肯定忍不住会调物资来补贴京城,会给本就因为养兵负担极重的淮国,再添沉重负担。
还不如去打东陵,查抄他们的贵族,发战争财来填窟窿。
方易应道:“是!”
沐瑾看了眼浓烟滚滚的皇宫,连宫门都没进,只点了名营将,带兵进去看有没有能抢救的,自己则带着卫队调头,去他以前的家,曾经的成国公府。
第228章
成国公府的牌匾都没有了, 大门紧闭,毫无人烟气息。
府里杂草丛生,满地落叶, 一副许久没有人打理的模样。偌大的宅子, 搬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少数笨重的大件家具没有动。
他以前住在这里时,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甚至可以说是觉得有点讨厌, 只是成了成国公府的孩子,实在没办法,只能忍受着生存。
如今再回来,那种回到家,而家却已落败的复杂心情,填满胸腔。
沐瑾在宅子里转了圈, 便带着人出了府。他领兵在外, 还是随着大军住帐篷吧。要是如之前打算那样,要在京城待上一两年, 得派人把宅子收拾出来, 家什物件添置上。
如今要是再搬回来住,仅添置物什都是项不小的折腾, 还只住半个月,委实没有必要。
沐瑾出府门,各个城门口都有消息来报, 已经拿下了城门,城外的骑兵也都进了城, 正配合城里的军队清剿齐军。
战后扫尾的事情, 沐瑾都交给底下的将领去办。
他把卫队长和其随从留下核对卫队的战功, 自己卫队的其他人回到营中。
沐瑾满身血污,双手、脸上都是血。他只让侍卫长打来水洗了脸和手,坐在桌子前,给萧灼华写信。
自去年姜祁折了八十万大军之后,齐国再无再战之力,如今种种皆为临死的挣扎,以及走到穷途没路时的疯狂。
他们不把底层百姓的命当命,不把人当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地盘抱着宁肯毁掉也绝不便宜他人的心理,对此,他只能走速战速决路线。让他们多活一天,就是多害人一天。
他要出征,离不开钱粮物资。
东陵是丘陵地形,而丘陵地形的土地,向来肥沃,照理说是能产粮的。
可东陵齐国只怕早在去年就把粮食和人丁都掏空了,他打东陵,要是自己不带足粮食,万一打下来的城池没粮,大军就得饿着。
沐瑾只能问萧灼华要粮食物资。
再就是,京城打下来了,却是连皇宫都被烧了,处处破败萧条,急需治理。
沐瑾要出征,没空留下来治理京城,需要萧灼华安排人过来,怎么迁都回来,也得有个章程,慢慢张罗起来。
迁都,政治中心、经济中心都得往这边挪,还要重修皇宫,事务极其繁多。他让萧灼华先把能安排的安排上,剩下的等他打完东陵再看。
他离开淮郡这么久,没有收到萧灼华的信,不知道她的身子状况怎么样,好不好,到底有没有怀上小的,心里还是挺惦记的。他家不缺送信的马和驿兵,萧灼华不用省这点人力马力,可以多写点信的。
沐瑾写完信,派人送回淮郡,这才去洗澡,换了身清爽的丝绸便装。
入夜时分,赖瑶他们回营了。
每个人的盔甲、脸上都还带着血,进门就是满身血腥味。他们的脸上没有打胜仗的喜悦,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怒气。
方易入座后,对沐瑾道:“陛下,战功、战损、战获都还在统计,要过几天才能有结果。”
他的话音一转,继续道:“我们查过国库、户部,查抄了各个衙门,都是空的,城中只留了二十万人吃到秋到的存粮。城中权贵、豪门大户的宅子也都是空的,就连中等商户也都没了,只剩下些小商贩,以及城中无处可去的差役吏卒。”
“这些人家中的财产也都被抄了,沦为奴隶,成为有战功的兵卒们的私产。劳作所得,只留下勉强糊口活命的,填肚子都难,其余的都上交了。”
“我们查过在城中分得田宅奴隶的齐兵宅子,没有搜出多少财物,说是在去年撤离前就带走了。”
沐瑾对东陵齐国已经没有语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对赖瑶说:“四姐,你坐镇京城,把京城的人口、各家各家的粮食情况都统计清楚,先把京城稳定下来,以保人口为要。要是京城缺粮食,就给殿下写信,让她调粮来京城,我们得把现有的人口保住。”
赖瑶应道:“是。”
沐瑾继续道:“那些俘虏,也交给你处理。你把这些处理完以后,就调兵去把北边五郡收了。那五郡之地,人丁凋敝,已经可战之兵,但城还得一座座收,一座座清理出来。收城的章程都是现成的,照着弄就是。”
赖瑶问:“接受投降吗?”不接受投降,就是城中的豪族都得抄,连家产带宅子田地等。接受投降,对方要是降了,就只收地,不收宅子商铺田地。前者眼下赚得多,但于后续经济发展不利,反之,亦然。
沐瑾说:“你根据情况办。那些留下来会添乱、霍霍人的,都给剁了。要是能接受我们制度按照我们的章程规矩来的,就网开一面吧。”
赖瑶抱拳道:“必定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对四姐办事还是放心的,几个哥哥姐姐中要说靠谱,四姐得排第一,五姐第二,三哥和六姐并排第三,不过都挺不错的。哪怕以前三哥和六姐有点冲动莽撞加点憨,现在都练出来了。
帐中众人听得沐瑾对赖瑶的安排,羡慕坏了。
五郡之地收下来,还有京城扫尾之功,再加上赖瑶之前抗博英郡守、守长岭关的功劳,进太庙功勋殿就成板上钉钉之事。
卫侯岚铿率军五万直奔东安关,这一去,路上顺便就把东边七郡之地收了,再加上之前的战功,也是够进功勋殿的了。
沐耀跟屠娇娘去了南边,凭两人打仗的本事,再累积点战功,也是妥妥地够进功勋殿。
如此一数,至少已经有四个位置有人了。
草原还得再出几个功勋殿国公位。
这样一数,位置是越来越少。
沐瑾见到他们毫不掩饰看向赖瑶的眼神,道:“东陵十个小国家的地盘,有十几个郡城,数百个县城,你们尽管放开手捶,那些全是战功。姜氏皇族、宗室、勋贵,十二岁以上的,一个不留。十二岁以下的,罚去做苦力,三代以内,不准考官,不准经商,不准做工匠。”
方易说:“陛下,姜室皇族,还是连根铲比较好。”
他抱拳道:“齐朝国祚在东陵一直有延续,他们仍旧遵大齐为正统,奉其为主,甘愿为奴做仆。姜祁能够一统东陵,其骁勇擅战是一方面,齐室正统血脉亦给了他极大的便利。若是留下姜氏皇族血脉,定然还会想要复国的。”
“一百多年的战乱都撑过来了,多少朝代更迭,他们都没有忘记复国,观姜氏一族行事,亦是颇为绝决。他们在战场上,死战不降,死也要拉一群垫背的。他们要复国,复不了国就毁!”
沐瑾想起出长岭关后,见到的那些穷人家的孩子饿得瘦骨嶙峋的模样,想到死在路边无人掩埋的尸骸,想到京城被烧杀劫掠的百姓。
他可怜姜家皇室的孩子,姜家皇室可曾可怜过那万千百姓的孩子。
他们没有,他们把十一二岁的孩子都拉上了战场。
沐瑾点头,“那就让齐国,姜氏,彻底成为过去,成为历史的烟云吧。”
京城的善后清理忙了差不多十天。
战死的尸体埋了,伤兵也都安置下来。
京城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空宅子,沐瑾直接拨了几处大宅子设为医院。
军医营、淮郡那边有学堂,专程教医学知识,医院划出来,从军医营里调些到医院先把活干上,后续的等淮郡那边再安排人过来。
户籍统计清楚了,偌大的一座京城,人口只剩下几万人。逃的逃,死的死,还有好多去到战场再没回来,如今京城留下来的,全都是老弱妇孺。
真就是,老百姓还没兵多。
沐瑾直接给了京城百姓免税三年的政策,包括来这边开作坊,同样享受免税三年的政策。
京城里的百姓,大多数都是手艺人、朝廷官吏的家眷等,没有种地的。
种地的都住在城外,而京城外面的地,全都是皇室贵族的,给他们种地的全是庄仆。他们种地的地方,叫做皇庄。战乱一起,各处皇庄也是最先遭到霍霍的地方。
想要让京城的老百姓有条活路,就得让经济恢复起来,让作坊开起来,让他们的手艺活有地方发挥。
特别是那种全家成年男丁全没了,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的,能够进到作坊干份工,哪怕挣的钱只够全家喝粥,那也能活下来。
京城现在是破败了,但发展前景自不必提,绝对是投资的好去处。
淮郡那么多的大作坊,哪怕没有免税政策,都得考虑是不是要先准备上,如今沐瑾把三年免税政策安排上,商业用地划出来,现成的便宜。
淮郡新贵们,有许多都是在京城待过的。各家各户底下都有产业,不趁着现在京城的宅子便宜、商铺便宜、地价便宜,赶紧迁过来,想什么呢?
等到京城发展起来了,沐瑾再迁都过来,压力也小了。
萧灼华离得远,沐瑾就只能抓赖瑶的壮丁,让她赶紧写信回去动员,跟萧灼华配合。
沐瑾把赖瑶的活给安排完,离出发去打东陵只有两天的时候,第二批机械连弩到了。一起到的,还有拿下屠娇娘跟沐耀合力拿到泰安郡的捷报。
大盛朝的时候,有八个国公府,三家在东,卫国公府、成国公府,以及陈王的外公端国公家,除了一家在北边外,其余四家全在南边。
东边三家,是最先跟着萧赫起兵的,因此战功出得多。
北边那家是占的地盘大,但地广人稀,归顺萧赫归顺得痛快,也算是北方一霸,萧赫给封了个国公就给收了。
南边有十一郡之地,共有四家国公府,彼此隔着点距离。在大盛朝那会儿,表面上是打来打去的,抢地盘,英国公势大,捶得另外三家抬不起头,抱团跟他对抗。
英国公府的兵,又有十万精锐在京城,跟成国公府牵制着。
就这么一个势头,萧赫当时对南边很放心的。
哪想到,英国公把另外三家给收到麾下,撬了萧赫的江山。
这泰安郡就有一个国公府,号称大盛朝实力最弱的国公,只有一郡之地,四五万兵力,据说只比郡侯府强一点点。靠着横断江,却因为横断江在它那一截过于险峻,到江边要么是悬崖,要么江里满礁石乱流,没法靠江吃饭,地势吧,还以坡地居多,还有一座山地,资源也不是很丰富。好在有金矿,又因为金矿开采耗费大,朝廷不愿投钱,只让他们每年纳多少税贡,并没有收上去。
屠娇娘和沐耀从铁索桥过去,就是秦安郡,离郡城不到二百里,离金矿只有一百五十里,直接给一起抄了。连泰安郡的安国公家都给抄了,将缴获的财物送到淮郡。
屠娇娘有骑兵,打的是奇袭战,三月份过的江,直奔郡城,战获拉到淮郡后,萧灼华当即调了批给沐瑾。
这批战获,抚慰到沐瑾受伤的心灵,也给了他充足的底气。
打东陵再穷,好歹还能有打南边做补偿。
至于柴绪会不会集结大军反扑,沐瑾丝毫不担心。他守着京城,那么大的优势,都能丢,在军事上的本事也很有限。哪怕沐耀他们的战事吃紧,离淮郡近,萧灼华要给他们补兵,发个征兵文书,大量身强体壮等着立战功的人参军。
昭武堂、府学等,每年还有好多从武的毕业,都得往军营里派,这些是佰长起步的实力毕的业。
招兵、扩将都不缺,有着兵甲武械的优势,打的又是富裕地方,走的是以战养战路线,基本上就是平推收城发财的事。
南边的胜利,萧灼华运来的物资,让沐瑾很是安心。
没有班师回朝,离论功行赏还早,但打下京城,伤亡也不大,也算是场极有意义的大胜仗。
沐瑾手里有钱了,还是给大家发了笔奖赏,让大家跟着开心开心,鼓舞了回士气。
十五天期限一到,大军拔营出发,直奔东安关。
第229章
赖瑶麾下的五万大军留在了京城, 沐瑾只带走中军大营,以及从草原调来的三万骑兵。
中军大营的兵,分别由都尉沐翔、都尉戚荣各领两万, 兵分两路前行。
沐翔所领的兵, 出京城平原后,从商郡、保平郡、清郡到东安关。
戚荣所领的兵,则是从偏南的祁郡、楚郡、尚郡到东安关。从这条线赶到东安关, 要绕些一路, 但沐瑾并没有给他规定时间。
他给他俩的任务时,把沿途各郡县都清理干净,别让齐国有溃兵逃蹿在外,顺便把那些趁着世道乱聚啸山林打劫的也都清理干净,再就是发救济粮。
戚荣、沐翔是最早跟着沐瑾的那批人,两人都是北卫营出身, 在跟着沐瑾从京城出来时都是千总, 那时候就在沐瑾跟前效力,对沐瑾行事要求最是清楚明白。
这乍然看起来像是干杂事, 会耽搁行军打仗攻占城池, 实际上,亦是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肃清治安, 剿匪、逮齐军的游散溃兵,保一方太平,也是功绩。
地盘刚拿下, 各地县令、乡长还没到任,乡兵、县兵没有组织起来, 各地可以说是处在无治理的混乱状态, 最易发生豪族劫掠趁机起事, 山匪流民乱蹿。
这些人进了乡县里,轻的就是抢点东西,重的杀人放火灭一家一村的,多的是。
齐军的主力军队败亡了,总还有分驻在各地的郡兵、县兵,那些贵族、士族,全都是奴隶主出身,每个人身边都有私兵,这些人散在各处,要是不清理干净,他们作起乱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卫侯要占东安关,一路过去急行军,顶多就是把途经的县城、郡城里的齐国官员、军队拿下,其它周边地区的,没那时间去。
沐瑾分兵两路,让沐翔、戚荣把境内全部清理遍,不止要清理郡城、县城,连乡里村子也都要排查遍,在排查时,顺便把户籍、人丁情况登记好,再视情况调派救济粮。
这样的话,等到他们打东陵的时候,后方清理干干净净的,稳当,萧灼华派官过来,也好治理。
如果要让萧灼华派郡尉、县尉来清理各郡县,东边几郡的青壮又都打光了,那就意味着,她得在西边诸郡征招外派的郡兵、县兵,再让这些赴任官员带着军队上路,到地方以后,再去摸查、清理各处贼患。这开销、工程量,可比大军路过时顺便清理扫荡干净,要大得多。
哪怕是剿匪,那也是打仗,按照郡兵一千人、县兵一百人的标准,很可能不够,要扩兵。扩兵要增加开销,扩完兵打完仗再裁,还得再给一笔遣散安置费。沐瑾现在养兵压力巨大,省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能省则省。
再就是,从西往东,横跨大盛朝,西边招的地方兵去管东边的治安,人生地不熟,想逮个山匪,还得先找路,每年放探亲假,给的那点假期都不够赶路的。不给放假,让兵卒子跟家人几年、十几年地分开,生孩子、养孩子怎么办?把家人接到东边来?有西边有家有业日子过得好好的,肥沃的庄稼地还给村子里,跑到东边来耕作因战乱荒废长草的地?傻子都不干!
沐瑾的打算就是,大军过镜,先把地方清理干净。
之后萧灼华派官,就地征招郡兵、县兵。东边诸郡的男丁都打光了,那就招女子兵呗!当兵的薪俸高,她们成为郡兵、县兵,一个人就能养活一个家,全家就有了活路。农忙时,再给放个农忙假,不会耽搁种地。
哪怕她们带着孩子,有托儿所、幼儿园、学堂,孩子上学放学的时间,跟他们当值的时间是一致的。他们早晨去衙门的时候,把孩子送去学校,散值的时候去接娃,什么都不耽误。
把从在西边征招地方兵调到东边来的开销,用在建幼儿园、学校等民生配套设施上,它不香么?
沐翔和戚荣在后面清理各郡县,沐瑾则带着骑兵、一万中军大营步兵以及自己的卫队,先赶往清郡。
清郡是他阿娘的老家,沐氏一族世代生息繁衍的地方,沐瑾起家的大部分本钱,也都是源自清郡。
虽然他从来没有到过清郡,如今有机会,自然还是想去亲眼看看的,将来这边也会作为一个经济中心存在。
地方大,土地富饶,有盐矿、铁矿,离东安关不远,无论是发展经济,还是囤兵驻扎,都是好地方。
沐瑾从官道过去,沿途看到的耕地全部荒弃。地里长满了草,水田里也没了稻谷作物,野兔斑鸠等小动物在田间地里到处蹿。
县城里十室九空,剩下的那户是有拖累,走不了,在苟延残喘中挣扎过活。
沐瑾以前没来过清郡,但他见过清郡迁到淮郡的人,清郡大半的土地都有他的名下,有账册有收支记录,有人口册子,再看到留下的城池房屋,想也知道曾经有多繁华。
却在短短几年时间,荒弃成这样。
他的心头堵得慌。
当初迁民的时候,他有跟赖瑭较劲堵气,收拾赖瑭的成分在,再就是把清郡的经济力量挪到淮郡,对他的发展也极有利。
可东安关失守的代价太大了,造成的后果,太沉重了。
可要说后悔、自责,沐瑾觉得怎么着都轮不着他来。那时的他,无力扛起这天下,该对这天下负责的,先是萧赫,再是柴绪父子。坐在皇位上的他们,才该是为天下负责的人。
他们想用东安关来消耗底下重臣的实力,国土失守,百姓遭殃,而他们自然也失了天下。
老百姓是国之根基,若百姓没了,国也没了。
民富则国强。
沐瑾让大军走官道往东安关去,他则带着卫队和路上吃用的物资绕行乡道。
乡道窄,有些地方连马车都过不去,只能是轻车简行,粮食用马拉。
他到了乡里之间,总算能看到些人烟。
这些地方都很偏,打仗过兵抢地盘都不往这边来,居住得极分散。其耕地也不是连成片的,而是绕着山脚、河流开辟出来的地方,稍微大些的,还能连成片,大部分都是在山林、野地里开辟出一小块。
通过有庄稼耕作的地方,找到有人烟居住的房屋,但搜遍房前屋后根本找不着人。
这一看就是躲避兵荒马乱的有经验的,藏到轻易让人搜不到的地方。
沐瑾在经过的乡里,让人贴告示,告诉这些人,清郡沐氏出了一个皇帝,带着兵回来了,以后清郡不会再打仗,安稳了,让他们放心过日子。
因为要到各处逛,沐瑾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清郡郡城。
郡城里的人比其它地方稍微多一些,但也是极度萧条,跟战后的京城差不多。
沐瑾回到沐氏老宅,家都让人抄了。
宅子里只剩下一个老管家和几个仆人,还都是在齐军逃走后,收到消息回来的。清郡沦陷,齐军进城后,城中的大户人家,哪怕是早就迁走没人的,也都查抄了一遍。
他家的老宅是整个郡城中占地最大的,被人来来回回翻查过无数遍,那些搬不走的笨重家具都让人砸了,上面的镶嵌的铜边、铜把手等都没了。空荡荡的宅子,到处都是烂家具、破木板、碎瓦片,再加上落叶杂草,显得格外破败萧条。
这是他阿娘的家,对阿娘来说,意义非凡。
沐瑾知道,他阿娘对于放弃清郡之地,迁族一直耿耿于怀,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再回来看看的,甚至会想迁一部分族人回来的。
这是清郡沐氏一族的祖地,世代生存之地。
沐瑾逛了大半天,才把宅子转完。
他从随行携带的金子布帛铜钱中挪出一些,交给老管家,让他安排人修葺宅子,毁坏的家具物什都重新添置上,门口挂上“沐氏祖屋”的牌匾。
他以后扎根在京城,不会再回来,这宅子意义非凡,留给大的,大的也不会来住,留给小的,容易惹事,而宅子是要靠人养的,久不住人的宅子会成为蛇虫鼠蚁的窝,用不了几年就破败了。
沐瑾让人把沐省招来。
沐省,以前在清郡担任郡监,后来迁去清郡参军入伍,进了中军大营,到现在已经是千总。以他的才学、本事、出身,升千总是十拿九稳的事,升得并不费劲。
在军中,千总升营将是一个坎。
一万个人里出一个营将,沐瑾麾下二十多万大军,也才二十多个营将。这些营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有战功爵位的,且全都是伯爵。
几乎可以说,哪怕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有带兵的才能,那还得看沐瑾给不给机会。
打仗的地方确实多,但沐瑾手底下可用的将才太多了,派谁去,不派谁去,全看沐瑾想用谁。他用谁,谁才能有机会立战功。
萧灼华把屠娇娘派出去打南边,是信不过沐瑾没能力给她报仇么?不是,那是想给她手里的兵将一个搏战功得爵位的机会。她要是把屠娇娘留在淮郡,功勋殿二十四公的位置,可就没她的份了。
军中的营将位置上都有人,且营将上战场,身边都有护卫,且战斗力也都是极能打的,安全很有保障,且沐瑾挑的人,无论是人品,还是自律性都挺好的,瞎搞事把自己折进去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些千总级别的想等营将级别的人挪坑,望穿秋水都不见得能等到。
有不少千总,战功、资历都够升营将了,但没空缺,升不上去。
好在还有虚衔军级和爵位筹功,在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之下,还有兵、士、军士、尉、校、将等虚衔,这些都不看有没有空缺,只看战功多少,立了多少功劳,最直观地体现在军衔级别上。
沐省的军衔升到少校级别,在千总中,只能算是一般。
当初沐氏一族在迁去清郡前,年轻一辈中,以主簿沐襄、功曹沐良、郡监沐省、兵曹沐阳、粮曹沐铄最为出众,但他们去到淮郡投军后,在军中几乎埋得不怎么显眼了,因为战功不够,清郡迁民之功分到他们头上的也不够封爵,因此开国时封爵也没有他们的份。
沐瑾看他们为人做事都还不错,且无论是迁族,还是为淮郡安稳和建设,他们都出了不少力气,如今有机会,就给安排上呗。
沐省在军中只是不起眼的千总,有什么事情,那都是从都尉,到营将,再到他,这样层层传达,陛下召见他一个千总,这让沐省满头雾水。
他心头忐忑,跑去找营将打听。
营将哪知道,说:“既然陛下召见,赶紧去就是,想是不会是什么坏事。”有坏事,那就该是军中的督察找过来,或者是先找他。
沐省赶紧跑去沐瑾的帐中,得到通传后,进帐,抱拳行礼:“沐省拜见陛下。”
虽说,名义上来讲,陛下是家主,但他只在老家主跟前熟,在陛下这里,顶多就是拜见老家主时遇到过一次,再就是安置族人时,跟着沐坚去见过陛下,连话都没说上。
他刚到淮郡时,对沐耀还有些不服气,到现在,跟沐耀的差距,已然是天壤之别,也没有了不服气。
人家凭本事立的战功,横断江一役跟着陛下打得全军覆没都没退,以极为悬殊的兵力硬是把对方打了个全歼,打得西边诸郡再不敢从水路来犯。
沐瑾让人给沐省上茶,道:“刚才我回老宅转了圈。”
回老宅转了圈?沐省立即反应过来,这次召见估计不是军中的事,而是族里的事。
沐瑾说:“清郡是沐氏一族的祖地,是我们的根,先人的骸骨还都埋在这片土地上,总不能真就抛弃掉,任其荒废。”
提到祖地,沐省的心里直发酸,想到当初被迫迁族,再想到这一路看到的景象,眼圈都红了,喉头有些哽咽。
沐瑾说:“我已经让老管家安排人收拾宅子,重立门匾。只是老宅再安排给人做家宅居住,或者是空置供起来都不合适,我打算将其建为学府。”
建为学府?沐省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沐瑾,把老宅建为学府?何意?有这操作?
沐瑾说:“以前府里是有学堂的,你们、沐耀都是从里面出来的,为沐氏、为清郡、为淮国培养了许多人才。在这里建学府,比淮郡的昭武堂更有意义,也不会让这座宅子就此没落。”
沐省反应过来,起身,抱拳,俯身,行了一记大礼道:“沐省请缨参与建造学府一事。”
军中人才济济,他想从中斩露头角,太难了。在军事学府任教,同样是有品级,能有建树,且在沐氏老宅建学府的意义非凡,于沐氏一族、于清郡都是能蒙荫后世的福泽。
沐瑾说:“不是让你参与,是让你主持,你担任学政一职,执掌学府大小事务,包括人才招募、教学科目、教规制定等,干好了,封侯,干不好,轻则卷铺盖走路,重则人头落地。”
沐省用力抱拳,大声道:“若干不好,沐省提头来见。”
沐瑾指了指手边的一箱金子,道:“这些你先拿去用,算是我个人支助,后续开销,找朝廷。府学可以参照昭武堂,但我希望,它能比昭武堂更好,成为大淮国最顶尖的殿堂级学府。”
沐省心潮澎湃,大声应道:“是。沐省誓不辱命。”
沐瑾把写好的调令给沐省,道:“忙去吧。”
沐省接过调令,重重地行了一记大礼,这才退出去。
方易是真没想到沐瑾去了趟沐氏老宅,回来就安排建这么大一座学府。把自家祖宅盖成学府,他真是头一遭听闻。
沐瑾敢安排,沐省敢接。
方易想象下,太上皇哪天要是回来,突然发现,家宅变成莘莘学子进进出出的学府,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挨亲娘一顿锤。
即便要建学府,城里这么多宅子、地皮,哪里不能盖?
他转念一想,学府乃培育人才之地,按照陛下重视教学、人才培养的做法来看,将沐氏祖宅盖成学府,这座宅子定然是人丁昌隆,代代人才源源不断地培育出来。从这座府学出身的学子们,对于沐氏皇族会有极大的归属感,其荣誉感也与寻常府学出身的大不一样。
陛下没忘根,清郡沐氏一族生长在这里,自然也忘不了根,哪怕他们已经在他乡扎根立足,也会派人回来进行投资经营建设,待学府建成之后,甚至会安排家中子弟回来读书。
就在这里的人能得到休养生息,离开的人带着钱财物资回来进行投资发展,方易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清郡又能成富庶繁华之地。
文兴之地,必是繁华昌隆之地,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方易思量过后,对沐瑾的安排,打心底佩服。
侍卫长赖泉领着一名驿兵进来,呈上书信:“陛下,淮郡有信到。”
沐瑾接过赖泉转呈上来的信,一眼认出是萧灼华的字迹,脸上顿时带了三分笑,当即拆信看她写些什么。
信上先是说了下南边的战况,萧灼华让他把楚尚或者是方稷调一个过去。
南边富庶,不能每个郡县都推平了,得留些懂经营建设的人才。
屠娇娘跟沐耀都是打仗的好打,但对经营建设并不擅长,方稷和楚尚都当过郡守,知晓如何治理一地,且因为贩盐,跟南边诸郡的往来多,对那边的情况更清楚。
有他们在,哪些地方直接平推,哪些地方可以接受投降,也更为有数。地盘要占,稳经济、搞发展则至为重要。
沐瑾要打东陵,京城千里平原废了,仅靠西边诸郡维持不了这开销,南边不能再让战征打废了。
萧灼华的看法是,将南边诸郡结盟分化瓦解,拉拢一批跟淮国有往来、能接受他们这一套的,稳住南边发展,捶死那些冥顽不化的。
方稷得负责征东陵运粮的事情,这么长的粮线调派,沐瑾不放心交给别人,还是安排自家姐夫上。
楚尚在赖瑶麾下,打东边五郡那几个穷地方,既没去南边能出战功,且也不是非楚尚不可。
沐瑾决定安排楚尚过去。
他继续往下看,说的是给新占的各郡县安排官员的事情。调派名单已经定下来了,萧灼华给他附了份,考虑到他不熟悉朝中官员情况,后续会把这批官员的履历文书抄一份给他。
官员多,履历档案的数量自然少不了,驿兵送信,带不了那么多的文书档案,得另外安排人送。
最后就是萧灼华告诉他,确定怀上了,除了觉多了点外,其余一切还好。朝中诸事顺手,并没有什么可忧心的,让他不用担心她操劳烦心影响养胎。
沐瑾想着生孩子辛苦又危险,并不愿让萧灼华受这累,可家里又要多一个小朋友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挺开心的。
沐瑾美滋滋地给萧灼华写信,先是一通关心,之后才提到路上的见闻,以及他的一些安排措施,以及对于这些安排是出于什么考虑等。
他跟萧灼华离得远,在治理实施上,要是两个人方向不一致,或者打起来,会出大问题的。他又不怎么管朝政,那么跟萧灼华说得越清楚越好,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什么分歧处,萧灼华才好视情况调整。要不然,实施下去以后,再进行更改,那就不是麻烦的事,弄不好就是伤民伤经济之举了。
沐瑾在清郡郡城只待了几天,便带兵往东安关去。
交通不发达,时间都耗在路上,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入秋了。
卫侯岚铿到天气都转凉了,才等到悠悠哉哉来迟的沐瑾,对于他要稳后方、不着急赶路的举动,自是说不出不是来的。后方稳了,粮线稳了,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这仗打得心里才稳。打仗,急,可是急不得的。
可要说不急,也不对。
他把东安关驻军情况汇报给沐瑾后,问沐瑾:“如今已经入秋,是就此休息,等到来年再动兵,还是趁着天气没冷,出兵试试看?”
沐瑾说:“眼下我们的粮食物资都充足,打几场胜仗好过年。”
东陵再穷,穷的是奴隶,贵族总还是有钱的,金子布帛等财物必是不缺。怎么着也得夺几座城,抄些贵族的家,给兵将们把过年钱发了。
抄了贵族,给奴隶放归自由身,划分土地,明年的春耕就可以安排上了。
东陵的土地肥沃,再把肥料安排上,怎么都能有些粮食产出的。这边多一口粮食盈余,比起长线调粮的损耗来,就是省下十口粮食。
他走精兵路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省粮。军队的数量多,吃粮食都能把国力吃垮。
岚铿让东陵打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能打回去,眼里迸出光芒,当即取来东陵地图,问沐瑾:“不知何时出征,先攻哪座城?”
从东安关出去,有两条路,两边都是县城。东陵山多,那两座县城都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土地肥沃,又不缺水灌溉,县城依山而建,地形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守起来,也好守。
可要说有多难攻,对于如今的岚铿来说,就县城的那些城墙,真挡不如投石机一轮进攻的。至于山城地形地势复杂什么的,他投了沐瑾之后,特意学了巷战打法,大军进城之后,真不怕跟守军打巷战。
最主要的是,东陵的兵早在去年姜祁战败时就打光了。
现在的东陵,哪怕是想要征兵,都没人可征了。之前连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征走了,这才一年时间,总不能抓十岁的娃娃上战场吧。东陵遵守齐礼,女人讲究贞静知礼,可不讲究舞刀弄棒,想学淮国组建女子军队,也得看她们提不提得起枪戟。贵族、平民女子以纤瘦柔美为佳,奴隶女子面黄肌瘦身上连点肉都没有,又哪来的力气。
沐瑾盯着面前的两座县城,问:“东陵还没调兵来守吗?”
岚铿说:“齐国朝廷无力再守,但对于打还是降,目前还在吵,因为没有兵力可调派,我们又随时能挥军打过去,两个县的县令派人来送过好几次降书。宁定郡的郡守派了人过来,想和谈。”
沐瑾问:“和谈?”
岚铿说:“他们想要称臣纳贡。”
沐瑾说:“哟,想得还挺美呢。既然确定城防空虚,分兵两路,一起打。两个县城离得近,东安关有三万骑兵可以随时支援,哪怕他们有伏兵也不怕,赶路的时候小心点,探查清楚再前进。”
这兵分两路,也得有个分法。
岚铿麾下五万大军,目前中军大营的只到了一万,再就是三万骑兵。
如今三万骑兵留下,剩下的六万军队,由卫侯世子岚柏分出两万,跟中军大营的一万会合,一边三万派出去打。
分兵两路,一路推过去,正好夹击郡城。
众人定好出兵的事,大军当即调动起来。
两天后,两路军队同时出发。
大军早上出发,下午就传回了捷报,两个县城没有任何兵力,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直接拿了下来。
齐仲得到的确切消息是,沿途诸县都没有兵,就连郡城也只有一千郡兵,以及贵族的私兵,加起来不到五千。
沐瑾让他们直扑郡城,把郡城占稳后,再挨个抄县城。
第230章
东陵确实没兵了。
连续多年争战, 早已将其耗空。
东陵有十一郡之地,占地比东边七郡要大得多,土地肥沃, 气候宜人, 产粮情况仅次于一年至少能产两季稻子的南边,能养活更多的人口。
这一百多年里,东陵分成十国, 相互间一直征战不断, 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后来他打你。
虽说各有输赢,但齐国的贵族精神,以及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打到对方投降赔偿, 基本上就能谈和罢兵, 再休养几年,闹出矛盾再打, 基本上就是慢慢耗。
人口养起来, 实力强胜起来就打,实力弱到一定程度后, 就收兵休养,基本的底子都还在的。
直到姜祁给了奴隶凭战功搏出身做为激励,以残酷征治逃兵的治度, 打造出死战不队的强军,横扫东陵诸多小国家, 将其一举荡平。
因为他有着大帝皇室正统的名号, 各国打不过他, 投降得也痛快,使得东陵的实力还是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可是自打赖瑭守东安关,到卫铿撤走,东陵齐国在东安关硬生生地耗了十年。
赖瑭、卫铿守东安关,把东边七郡都耗空了,甚至京城还支援了一波五万禁军和两年存粮,都没能扛住。东陵齐国作为进攻方,在夺东安关的损耗上,数倍于守关方。
姜祁拿下东安关,就已经是国力大损,齐国快打不起仗了,可沐瑾的发展势头,其崛起的速度,兵将的勇猛,让姜祁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他很清楚,他休养恢复的速度比不过沐瑾发展的速度,越拖得久,越对他不利,只能集全力于一役,以一战决胜负。
长岭关之战后,东陵无兵,除了贵族、士族还留了点看家护院的青壮,整个东陵境内,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几乎都死绝了。
那点看家护院的人手,在沐瑾的大军面前,连往前凑的资格都没有。
到入冬时分,沐瑾的大军连收三郡之地,没有遭到一丝有力抵抗。
不少贵族、士族为了保护家业,全族老少都齐上城墙,组织出几百、千余人的队伍,一轮投石机和连弩齐射就没了。
沐瑾派人把他们各家的藏书典籍都收集起来了,财物产业全部查抄,至于人,只能请他们死一死,跟奴隶制度一起覆灭。
奴隶们穷到连命都不是自己的,贵族家则是金玉珠宝绫罗绸缎样样不缺,铜钱堆成山。他们用的铜钱,不止是铜币,还是铜锭,全是上等赤铜,铜锭的重量论斤算,这也是贵族交易的贵重钱币。金锭不多,金子都铸成了黄金器具、首饰,盖的房子贴的金箔全都是金的。
他们极重视死后,修建奢华陵墓,不仅有大量陪葬品,还有许多贵重物件。
哪个贵族要是没有一件黄金面具覆盖,那是葬不进去的。
最讲究的,得穿金丝衣服入葬,更高级别的是玉制的衣服。
死后,还要有活人殉葬,从侍妾、仆人到奴隶都得有。
要不是想把他们的墓留给后世,沐瑾真想挨个儿抄了他们的祖坟。
这些贵族拿奴隶殉葬,沐瑾就拿他们给奴隶制度殉葬。
冬天,不适合行军打仗,士兵奔波一整年,也得歇一歇、缓缓劲儿。
从东陵到淮郡的路程太远,沐瑾考虑到要是回去过年,估计得全程骑马快速奔跑,到家吃口年夜饭,歇两年,就又得一路飞奔赶路,才能赶上第二年开春出兵。辛辛苦苦的,时间全耗在路上,毫无意义。
有这时间,不如把占下来的地盘,做好户籍统计,把地分下去,把庄稼种子、农耕工具都安排到位,把明年的春耕准备起来。
要说东陵,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
虽然山多,但都是丘陵,山不高,植物生长茂盛,又多云雨,经常是烟雨朦胧的景象。
它的水也多,湖泊、小河流多不胜数,山水相映,美不胜收。
它的境内也有高山,山势有险有缓,溪涧、林荫、奇峰,汇成奇秀的风景,处处透着灵秀。
它的地还肥,是深褐色的土壤。
可这么好的地方,除了城里,在外面看到的几乎都是草屋,连用泥垒砌的屋子都极少。
那些干活的奴隶,住在劳作的地方,睡的也都是草屋,穿的是粗麻布,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烙印,那是主人家给他们烙的。要是奴隶逃到别的地儿,一眼就能认出来。
各家奴隶烙烙印的地方,有不同,有些人烙在背上,有些人烙在肩膀上,甚至有人烙在脸上。这些奴隶住在地头,每个人种多少地,要交多少粮都是有定数的,交不够粮,轻则受鞭子挨责罚,重则当众处死杀鸡儆猴。
他们想当逃奴,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也跑不了。
各个奴隶主有和各自有的地盘,有巡逻守卫的私兵,虽然没有建围墙,但所有的往来道路都是防守严密,奴隶根本跑不出去。
且奴隶逃跑还有连坐,跑一个,死一家。
沐瑾把贵族们灭了后,派兵去量土地,给这些奴隶重新分地,告诉他们明年要怎么交租,奴隶们也都是麻木地听着,老实地服从,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和表达,让干嘛就干嘛,怎么说就怎么听。
问什么事儿,也都是木木呆呆的,一问三不知。
怎么让他们改变,还得让村长来。
村长的人选,自然就是沐瑾麾下那些身有残疾的退役兵,挑脑子灵活、有学识的来。身有残疾,干力气活不行,搞管理需要的是脑子,伤残退伍兵安置,也有着落。
他军队里出来的兵,忠诚度也够,怎么把人训练出来,也都懂。
奴隶们只是见识少,受的教育少,再加上常年受到压迫被欺压习惯了,又不是智商有问题,教一教,再随着见识的增长,用不了几年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沐瑾把千总们和底下的兵都派出去安置奴隶后,就给萧灼华写信,要基层管理人员。
万事俱备,只差村长,大量需求,得她安排人进行招考选拔。
再是用退役伤残兵,也只能有个优先录用权,正常人也有竞争的权利,当村长,秀才文凭……功名就够了。只有秀才文凭还不行,还得有个入职考试,有专程针对怎么管理村子的考题,答好了才行。
这些不需要萧灼华亲自去,但得她安排礼部和吏部的人去办。
考试归礼部。
官员录用、管理归礼部。村长是最低级别的官,叫九品小官。
县长是七品,乡长是八品,村长是九品。
沐瑾可不想看到乡绅把持地方的局面出现,连村长都是由朝廷派,他们的考核制度跟什么县令郡守都是一样的,统一由吏部考核,干好了,能一路往上升。
东陵离西边诸郡确实很远,过来当村长,任职赶路都得好几个月,但三年一考核,干好了能往上升,也能搏前程的嘛。当村长也是可以带家眷的,还能照顾到家里。
村长有向县里调兵的权利,也不怕管不住村里人,又因为属于外来的,没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绊着,处事能相对公正。
沐瑾刚把信写完,安排人给萧灼华送去,方易进来了,告诉他,齐国又派人来了,想降。
这都派了多少波,还不死心呢。沐瑾问:“他们有投降的资格吗?”
方易说:“不降就是死路一条,要是能降,总还能活命。他们知道金玉财物打动不了您,攻城抄家,钱财迟早是陛下的,他们这次……咳,送美人来了,说是美人无辜,总不能叫她们亡于战乱。”
沐瑾问:“给我献美?”
方易说:“送来了好几百人,都是贵族出身,除了献给陛下您的,还说愿意给军中将士们做妾。”
沐瑾“呵”了声,说:“给军中将士做妾,这是想乱军心军纪啊。”
方易是见过那些美人姿色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甚至还有美人稀依有几分皇后殿下的影子,估计是照着陛下的审美来的。
美人计嘛,方易觉得用在陛下这,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美人对陛下而言,顶多就是多看两眼的事,别说什么扩充后宫,跟前连个侍女都不乐意放。皇后殿下不在身边,火气上来,练武、忙公务,到处转悠,根本没时间想男女上的那点事,也没兴趣想。
陛下想纳后宫,哪轮得到东陵的这些。
不过,毕竟是两国交锋,人家出招,他总得禀报。
沐瑾做不出直接下令把人砍了的事情,对方易说:“去军中传个话,问哪些人想给东陵做女婿,要是愿意为了美人挂印走人的话,就去把看上的美人领走。那些美人要是没有人领的话,就让她们从哪来工回哪去。”
谁能为了敌军女子放弃大好前程。方易应声领命,当即去办。
他到军营外的时候,见到好多兵卒子悄悄看,甚至还有千总、营将级别的来凑热闹,方易当即把沐瑾的话告诉众人,又派人去贴了告示,围观人群全作鸟兽散。
行军在外,军中的兵将见过最多的是营里的那群女兵、女将们,再就是路上遇到的奴隶,偶尔抄家时能遇到些女眷,那都是赶紧按住捆了,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理。
作风问题出点什么事,轻则挨板子,重则……割鸟杀头,谁受得了。
齐国见无法投降,于是再次下令征兵。
各家贵族们看家守院子的私兵都派出来的,那些出身贵族、士族的男子,连不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的,都穿上盔甲,朝着前线赶来。
沐瑾看了下时间,从入冬到开春,好几个月,够那些人赶到前线了,可天寒地冻的,他们赶路?
东陵再是气候温润,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会下几颗雪,气温有个零下几度的样子,再加上它是湿冷气候,这又是一个伤风感冒不仅要人命,它还会传染。
之前姜祁打东安关,为什么一到天气转凉就罢兵,直到来年开春变暖才召聚兵马,到五六月开始进攻,防的就是这些。
不过,行军打仗,最忌轻敌大意。
沐瑾让齐仲派探子盯紧齐国各路动向,评估兵力战斗情况,又把大军的驻防情况重新疏离了遍,以防遭到奇兵偷袭之类的,同时自己的安保工作也都做了加强。
毕竟行军在外,经常走动,容易让人钻空子。
种种防护下,他是没见着刺客之类的,但齐仲和军中的斥侯还真逮出来刺客,一波接一波,前仆后继的,他们过来盯梢寻找下手目标,遇到这帮军中专干情报工作的,直接就送了战功和人头。
沐瑾安安稳稳地待到开春,萧灼华那边也有了回信,按照行程快,村长们都在路上了。
他率领大军,继续往前推。
首先遇到的就是去年冬天汇聚过来的齐国十万大军。
十万是号称,实际数量是六万多,大冬天的都在操练,到现在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他们囤兵在沐瑾进攻的下一站,郢郡。
郢郡是个大郡,同时属于之前被灭国的东陵郢国的地盘。一百多年前是齐国郢公的封地,封在郢郡下面的灵水县,后来大齐战乱,郢公先是占下郡城,又逐渐打下周边县城,到他儿子的时候自立为郢王,传国一百多年后,让姜祁给灭了,将更名为郢都的郡城,又改回郢郡郡城这个名字。
好歹曾经作为一国国都之地,城墙坚固,屋舍众多,人口也还是有点的。
男的都打没了,女人老弱还在。
齐礼,男尊女卑,女人没有继承权,打仗做官也跟女人没关系,她们要做的是伺候好男人,生孩子养孩子孝敬公婆做家务,因此,哪怕齐国都成这样子了,他们只送了女人来变投降,也没让女人上战场。
沐瑾瞧见对方摆开这阵仗,自然也是收拢兵马,汇聚十三万大军,跟他们打。
别看是临时凑的人,经过短短两个来月的训练,有模有样的,军队在城楼上排开,再配上招展的旌旗,挺像样的。
沐瑾把郢都当成京城打,半天就攻上了城墙,当天就把郢城拿下。
攻城的时候,死了一大片,死战不降的,又死了一大堆,最后俘虏了四万多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奴隶私兵出身。奴隶私兵中最底层的小兵卒,被裹挟着上战场,再是忠心为主,主子都没了,派去修路打井开渠干三年苦力、接受点新思想教育,再给放回自由身,划地给田,基本上也就安置下来了。
要是还有冥顽不灵的,村长又不是派来摆着看的,总还能继续给他们进行再教育。
因此,这批人,都留给了军工部基建司。
至于那些贵族、士族,沐瑾让他们给齐国殉葬了。
齐国再没任何抵御之力,沐瑾十三万大军再聚在一起没意义,兵分三路,从不同的路线攻城拿地,在夏天攻到了齐国都城。
十六岁的新帝姜久战死城楼,以身殉国。
齐国皇室及若干臣子东逃。
沐瑾打下齐国都城后,继续往前推,到入秋时节,占下东陵所有地盘。
齐国皇室大臣在逃亡途中,让骑兵追上,死了不少,但仍有一小股,逃进了东陵边界的茫茫山林。那是一片不知道有多深的深山老林子,比西蛮山还要原始。西蛮山里好歹还有些荒蛮部落,多多少少有点人烟,那片深山老林子连名字都没有,就连山外的人都极少,只偶尔有些逃战乱形成的小村子。
那些人入了荒山,能不能活得下来都难说,且一路追击,只剩下千余人,已经成不了气候。
追击的军队调头回去。
东陵齐国就此灭国,整个东陵地界,尽归大淮。
沐瑾先派人把战获运回去,他则在东陵先对各郡进行了清理、安置,一直忙到第二年七月份,萧灼华派来的官员到任,完成交接后,才带着大军启程回去,支援南边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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