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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无意,只是摸一摸。……

    红日坠下山头, 火红的晚霞弥漫在天际,霞光万丈,如同一串串娇艳欲燃的红花, 映着城墙上都变了绯色,归巢的晚 鸦三五成群,从天边飞过, 不一刻,又消失在那苍茫峰峦之中。

    城下原本尸横遍地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 一切恢复了原先的安宁,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红卿挺腰站在城楼上, 伸手取下银盔, 让她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庞全部展露在众人面前。

    袁副将等人露出吃惊之色, 显然没想到那个能够十步杀一人的威武将军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们收到京中快马来信, 只说朝中派了援军过来,但并未提及红卿的身份, 而红卿此刻还也没有透露任何事情,偏偏袁副将是个嘴拙之人, 一时之间只知道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该说什么话, 做什么事。

    红卿手中有东方琰的圣旨以及要交给卫国公的密旨,但此刻红卿要等容珩等人回来, 并不急着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以及传达东方琰的旨意。

    红卿看了袁副将一眼,转身负手立在城楼上,美眸凝望着远处宽阔的大道,心中猜测着容珩如今的情况。

    片刻之后, 她唇轻启,语气淡淡地问:“卫国公情况如何?”红卿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山崖上,自己被迷蛊操控,一剑杀死燕良玉,卫国公亲眼看到爱女在她面前惨死的痛苦模样,她不觉皱了下眉头,虽非自己的本意,但燕良玉毕竟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不知卫国公看到她会是什么样的感想?好在容珩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否则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卫国公怕是不死也会被气死吧?

    袁副将没想到红卿会突然间朝他问话,先是慌了下,而后连忙上前两步,回禀道:“大将军情况时好时坏,今日午时又昏迷了过去。”顿了下,看看红卿的脸色,想她大概不清楚卫国公的伤势,便说道:“大将军背部被砍了一刀,原本大夫已经处理好伤口,道好好休养就会没事,可不知怎么的,这都快一个月了,那道伤口一直未得愈合,甚至开始腐烂生蛆,就连大夫也不知晓是何缘故。”说完他眼睛上方那两道浓眉狠狠皱紧,显露其担心之色。

    红卿略一沉吟,转头瞥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听闻敌军出了一名巫师,很厉害。”

    巫师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只不过断没有红卿向外散布的那般夸张。

    袁副将一听那巫师,脸色一变,仿佛与那巫师有深仇大恨一般,他回禀道:“是的,那巫师还会摆一个叫什么人蛊阵的,那些蛊兵就跟打不死的一般,也就是在那场仗中,燕将军牺牲,卫国公身负重伤,我军丧失一半兵力。”想到那一场仗,袁副将心中仍旧心有余悸,脸上的仇怨也化作了恐惧之色。

    红卿略一沉思,然后问道:“既然那个人蛊阵如此厉害,为何今日不见他们摆出此阵?”

    袁副将也不明白为何,他恍惚地摇了摇头,对上红卿冰冷的目光后,立刻又恭敬地回禀道:“末将也 不明白为何,那个阵大家都只见过一次,之后便不见敌军再摆过,而且那些杀不死的蛊兵也没再见过。”

    “方才与本宫过了十几招,手拿九环刀的男人便是他们的首领?”红卿忽然问道,敌军中就属那人身手不错,他生得很年轻,又魁梧英伟,气度不凡,因此红卿一眼便猜测他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神助之子。

    袁副将听闻她自称本宫,心里已然知道她是宫中的妃子,不由吃了一惊,随后更加小心翼翼地应对起来,“没错,他便是敌军主将,阿加莫。”

    果不其然。红卿微颔首,随后突然转移话题:“或许卫国公是被下了蛊。”否则伤口已经处理好又怎会腐烂生蛆?

    袁副将闻言呆了下,卫国公那伤不仅军医看过,也找了许多大夫看,却无一人说卫国公中了蛊,红卿突然做出来的判断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本宫对蛊稍有了解,待本宫看过卫国公后,再说吧。”红卿冷漠地说了句,便不再多言,自从冥皇蛊进入她的体内之后,红卿便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大量蛊的知识,也许因为冥皇蛊具有扶桑的灵识,如今那份灵识传递给了她。

    “是。”袁副将不敢反驳,加上卫国公是在那人蛊阵中负伤的,没准正如红卿所说,卫国公是中了蛊。

    红卿没有再说话,转身看向城外远处,晚霞敛尽最后一抹余晖,暮色已至,天地间被笼上一层薄薄雾霭。

    红卿看向大道尽头,唇角忽然微微扬起:“他们回来了。”

    袁副将闻声看去,却不见道路有人影,也没听佛任何声响,不禁有些诧异地看向红卿,然后片刻之后,远处隐隐扬起尘土,渐渐地便听到了马蹄声。

    这一刻,袁副将看着红卿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旌旗猎猎生风,急促的马蹄声刺破沉寂的暮霭,红卿远远看到容珩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她们的方向飞奔而来,就如同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红卿目光不觉微柔。

    “打开城门吧。”红卿向袁副将命令道。

    城门缓缓开启,容珩进了城,跃下马,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朝红卿走来,最终停在红卿身旁,笑容浅浅:“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红卿淡淡地回道,看着他白皙的面庞沾有血迹,黛眉微紧,不由伸手去碰了碰。

    容珩想要握住她的手,又念及大庭广众之下,不合礼数,便轻咳一声,神色略显不自在地说道:“娘娘,这伤不是我的,不必担心。”说到娘娘之时,容珩刻意提高了下声调,提醒红卿,奈何红卿根本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地帮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红卿带来的人见状都避开了目光,假装没看见,脸上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显然类似这样的行为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其实一路上,将士们就算脑子再简单,心思再粗糙,也看得出来 红卿与容珩关系不简单,只不过他们如今认可红卿作为他们的将领,秉着忠心忠诚的原则,一句话不多说,彼此心领神会地装作没看见,不知晓。

    而一旁的袁副将却有些吃惊地看着红卿容珩两人,得知红卿的身份后,袁副将便觉得两人这行为有些出格,然而观红卿的神色,只见她神色坦然,目光冷漠,又让人联想不到情人间的关切,只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跟在红卿的身侧的吴斌认识袁副将,便替红卿解释道:“袁将军不必吃惊,这是娘娘对下属的……疼爱。”

    疼爱?袁将军想了想,这大概与卫国公高兴时,总爱拍拍他们的脸,夸他们干得好一般?

    只是这叫疼爱?袁副将身上瞬间冒起鸡皮疙瘩。

    容珩等人带回来敌军一名副将,还有几百名俘虏,且未失一兵一卒,除了红卿,其余众人对这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由心生敬服,而红卿只是淡淡对他说了句,“没受伤便好。”

    红卿由袁副将领着去往卫国公的住处,时辰已经不早,卫国公的住处是在一大院中,院中青瓦灰墙,古朴整肃,看不到一丝花哨,进去时,四处都是静悄悄的,院中点着几盏灯,只看到一老仆妇仍旧坐在廊下做手工活计。

    刚进到屋中时,一股浓烈的药味以及腐臭味扑面而来,袁副将是闻惯了的,浓眉皱也不皱一下,红卿嗅觉灵敏,闻到这股味颇为不适,但神色不改,暗暗屏住气息。

    卫国公俯趴在床上,上身没穿衣服,只盖着一层单被,下身穿着裤子,仍旧昏迷不醒。

    红卿随着袁副将走到床旁边。

    袁副将犹豫地看了眼红卿,道:“娘娘,大将军的伤真的很可怖,娘娘当真要看?”在来卫国公这里之前,红卿已向众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宣读了圣旨,袁副将便开口称她为娘娘。

    红卿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掀开被子吧。”

    袁副将只能将被子掀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瞬间迎面而来,袁副将早早屏住了呼吸,红卿本来可以闭气的,不过为了判断卫国公是否中了蛊,便没有闭气,所以当闻到那股味道时,她不略皱了眉头。

    只见卫国公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已经腐烂得皮肉模糊难认,上面还有尸虫蠕嚅乱动,还伴随着有黄色的脓浆缓缓流出,滴在床铺上,弄得床铺污秽不堪。

    听袁副将说,卫国公的那道伤口一开始没那么大块,然后过了几日后,卫国公开始发烧不断,那伤口开始红肿,发烂,然后长蛆,腐烂的地方便越来越多,军医每日都会除去那些蛆虫,可一夜过后,又会反复出现,而且越来越多,除之不尽。

    当红卿靠近卫国公时,他背上那原本正啃食着腐肉的蛆虫瞬间停止不动了,像是被什么震慑住般,袁副将对这场面感到无比的惊奇,不由古怪地看了红卿一眼,红卿神 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查看卫国公的脸色,又看了看他的伤口,随后让袁副将取出几只蛆虫放进干净的器皿交给她,便一语不发地踱步出了屋子。

    袁副将不安地跟在红卿身后,想到方才见到的情形,他内心隐隐升起希望,他忍不住问道:“娘娘,您看大将军可是被下了蛊?”

    红卿一边往右边的廊道走去,一边冷声说道:“若本宫料得不错,卫国公应该是中了尸蛊。卫国公受伤几日了?”自从扶桑的灵识进入她的体内之后,红卿便无师自通地了解到各种蛊,而且她自己后来也看了大量关于蛊的书籍,因此红卿很快便对卫国公身上中的蛊做出了判断。

    “将近一个月。”袁副将连忙道,“娘娘,依您看,大将军这蛊可能去除?”

    红卿略一思索,语气平静无波道:“此蛊在潜伏期间还能解,一旦发作,这些蛊虫将从外腐蚀到五脏六腑。”

    袁副将听得头皮发麻,心口仿佛沉了大石,“那大将军就彻底没救了么?”虽是如此说,但不知为何,看着红卿平静的脸色,他不由再次心生希冀。

    “待本宫想一想方法。”好在这蛊虫还未腐蚀到五脏六腑,否则便真是神仙难救了,尸蛊也惧冥皇蛊,所以她要取这蛊虫来做试验。

    * * *

    回到自己的住处,红卿看着里面黑漆漆的屋子,突然有些不想进去。

    “娘娘,热水已经备好,您要洗澡么?”被派来伺候红卿的丫鬟,谨慎小心地问。

    红卿忽然想到容珩,红卿回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道:“本宫自己洗便成,你去休息吧,不必伺候了。”

    那丫鬟觉得不妥,袁将军要她好好服侍她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但见红卿神色冷漠威慑,她却不敢说什么,垂眉低目答一声:“是。”便转头离去。

    红卿调头往容珩的住处走去。

    穿过走廊,过一月洞门,便是容珩的住处,院中清冷无光,唯屋中隐隐透着光亮,莫名让人感到一丝暖意,门虚掩,一推便开,不见容珩,忽听一声轻咳,红卿想也不想地往声源处走去,便看到了正在沐浴的容珩,不过她什么也没看到。

    他靠在浴桶上,闭着眼似在假寐,他没戴假面,露出他原本俊美温雅的面庞,暖黄的光线映着他的表情很柔和,只是肌肤太过于苍白憔悴,像是久病的模样。

    听到声响,容珩睁开眼,看到红卿脸上有着隐隐的诧异之色,方才他正沉思着事情,浑然没有注意有人到来。

    见红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并不打算回避的模样,容珩不由有些无奈,“你怎么来了?”容珩唇角微扬,露出一温和的微笑,内心则颇有些尴尬,此刻他是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索性装作与平常一般。

    “来看看你。”红卿声音平静无澜,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鼻中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不由走到浴桶旁 ,看到里面满是月季花瓣,色泽鲜艳,芬芳扑鼻,“这里面怎么还有花?”

    容珩闻言轻摇了摇头,唇边浮起无奈的笑,“一小丫头放的。”

    他住的地方种了一大片的月季花,是住在这处的一小丫头种的,小丫头才十岁,他的父母死在土匪刀下,小丫头被袁副将救下,见她没了亲人,袁副将便将她给伺候卫国公的一对没有孩子的老仆夫妇收养,小丫头偶尔会帮着打打杂,今夜就被袁副将指派过来给容珩使唤,不过说是给他使唤,容珩更觉得她像是捣蛋的,不过,他自然不会和一小丫头计较些什么。

    红卿伸手碰了碰水温,还是暖的,便径自解下腰带,脱去外边的衣服,红卿赶了一天的路,身上出了汗,风尘仆仆的,后来又斩杀敌人,浑身都充斥着血腥气息,早就有些难以忍受,这会儿看到散发着花香的热水,索性与容珩一起洗算了,在红卿看来,这不是大不了的事,两人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在她记忆之中,她被冥皇蛊控制神智之时,两人就洗过鸳鸯浴,这般一想,内心那股莫名的较劲感又冒了上来。

    容珩觉察到她的意图,脸上的浅笑不由僵住,心如擂鼓,想要说些什么,但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而且她衣服都快脱完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容珩下意识地别开眼,俊脸微微泛红,直到红卿整个人进了浴桶,坐在他的对面,容珩回过脸,表面仍旧是淡定从容的,他温雅一笑,开启话头:“卫国公情况如何?”

    “中了尸蛊,情况不好,背部已经开始腐烂生蛆。”红卿很平淡地说道,一边遵循着记忆伸手去触碰他的胸膛。

    当红卿一脸淡定地伸手贴向他的胸膛,容珩不淡定了,脸蓦然一红,像是被烫着一般往后躲了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她被蛊虫操控神智之时,容珩还能将她这行为归于懵懂无知,可如今,他清楚她清醒得很,可她还这样……怎么都像是故意在调戏他。

    “卿儿……你、你这是何意?”容珩有些别扭,要说她在调戏他也不像,她神色太过于坦然,像是在做一件平常之事,而且谁在调戏人时还一边说着扫兴的话。

    “无意,只是想摸一摸。”红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被蛊虫操控神智的那会儿,她虽然有记忆,却没有亲身体验的感觉,但如今再摸一次,还是无法身临其境。

    只是……摸一摸?容珩唇角微抽,心中觉得自己与红卿如今是完全对调了身份,自己总被她撩拨得脸红心跳,而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内心不禁长叹一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卫国公身上,“那尸蛊可还有解法?” 他问,神色渐有些凝重。

    “尸蛊一旦发作,无解法,不过尸蛊也惧怕冥皇蛊,所以我想用我的血试一试。”红卿回道,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淡淡地 命令道:“帮我擦背。”

    容珩微怔,随后失笑,她如今倒是会指使他,

    她转身过去后,容珩暗暗松了口气,微僵的身体也放松起来,拿起搭在桶沿的巾帕,当触碰到那柔嫩光滑的肌肤时,容珩有一瞬间的心荡,稳了稳呼吸,才道:“尽力而为即可。”声音有些下沉。

    “知道。”红卿心无旁骛道,她知道容珩担心放血会伤到自己,她自有分寸,不会做牺牲自我拯救他人之事,想到燕良玉的惨死,卫国公的,“不论为公为私,我都希望卫国公能够活着。我会尽力而为,这也算我欠他的。”红卿内心没有什么愧疚之感,只是觉得理应如此罢了。

    听到红卿的话,容珩不由想到当初在山崖上发生的事,脸色一变,一直以来,他都避免与她谈及此当初的事,那件让他此生唯一后悔过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夺权,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一切不发生,他又怎么明白红卿对自己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容珩不由苦笑,随之而来的是心惶恐而疼痛,也许她还在埋怨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可是他此刻能说什么,抱歉的话只会显得苍白又无力,完全不能改变什么,“卿儿,我……”声音一出口,却是异常的低哑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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