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后，顾柠西只想跑。
太可怕了。
她居然沉醉在哥哥的怀抱里，沉沉睡了一整夜。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可她是生生被自己吓醒的。
昨晚好像是场梦。
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亲了，抱了。还抱着睡了。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就头脑发热顺从了他呢。
说几句好话，她就心软了？
如果让陶芝芝知道，肯定要取笑她的。顾柠西俨然就是她嘴里那种好骗的小女生，耳根子软，稍微一感动，直接就没底线了。
徐筠拥着她，直到天色大亮。
等到她醒来，他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去准备早饭。
他应该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抱着她，看了她多久。
顾柠西仍处于一种刚睡醒的懵懵的状态。既没有反抗他的触碰，也无暇顾及他唇边宠溺的笑。
她缩在角落里，发了会儿呆，生怕他再靠过来。
等到徐筠离开卧室之后，顾柠西才稍微清醒了点。
下意识地去拿手机。
昨天回消息回到一半，手机就被徐筠夺走了，整个人被他压在床上亲。她被哄着，被缠着，折腾到半夜，最后没了一点力气。
太放肆了。
她要怎么和人家解释！！！聊天聊到一半人没了！！！！
顾柠西深吸一口气。
这种时候，一定要镇定。
千万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昨晚都有谁给她发信息来着？
嗯……好像发得最多的是陶芝芝。
有微信消息，也有短信，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和她说。
顾柠西打开微信，点开和陶芝芝的聊天框。
然后才知道，她的好闺蜜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媒人。
昨晚七点三十九分，未读消息。
“西西，你放假之前不是说要帮你哥哥找对象吗？”
八点零一分，未读消息。
“说媒的人已经把你家的情况发出去了，你哥哥还蛮受欢迎的，好多女生的家长都来联系我。现在正好过年，大家都在家，见面也方便。你对你未来嫂子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我先提前帮你筛选一下。”
十一点三十分，未读消息。
“……你人呢。介绍人在问你的意见，还有你哥哥本人的意见。我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样的……”
“这儿有几个女生条件还可以，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待会儿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媒人已经帮你约好时间了，人家说明天就能出来和你哥哥见一面。你们是准备约出去，还是直接在家里吃？”
凌晨十二点整，未读消息。
“新年快乐呀西西。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回消息了。我刚刚有给你打电话哦，看到记得回复。”
凌晨一点半，未读消息。
“有个女生说明天打算去你家里拜访，你和你哥哥应该是有时间的吧？”
“算了，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快刀斩乱麻。你哥哥早点结婚，你应该也是高兴的。我先替你答应了，明天记得好好招待一下人家哦。”
消息戛然而止。
在顾柠西不在的情况下，陶芝芝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于是大年初一这天，未来嫂子在热心媒人们的撮合下准备登门拜访……
顾柠西瞬间傻眼。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她忽然想起来，她回家之前，首要目标就是给自己找嫂嫂。
所以，这个目标，也成了她托付给陶芝芝的小任务。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
没想到她真的记在了心上，而且还真的帮他来牵桥搭线了。
效率还挺高。
可是……
顾柠西有点心虚。
如果不是陶芝芝忽然说起这个事情，她都快要把这事给忘了。
计划不如变化，如今的情况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算了，怨她自己。
把一段好好的关系给搞乱了，导致现在所有人都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徐筠结不结婚已经无所谓。反正他自己都不着急。
重点是，徐筠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按照他的性格，会规规矩矩地接待人家吗？
现在都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拒绝好像已有点来不及。
说不定人家女方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她翻身下床，飞奔到了厨房，想要提醒徐筠好好准备。
起码要留人家吃个午饭，尽可能做到热情好客。
*
顾柠西站在客厅中间，几次欲言又止。
她有点不敢说。
怕徐筠教训她一顿，然后一生气，把她和客人一起丢到门外吹冷风。
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复陶芝芝。
试图挽救一下。
顾柠西筹谋着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其实，改天相亲也可以啦。我哥哥好像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我怕惹他生气……”
陶芝芝立刻发过来一串问号。
然后是长串的语音消息。
“你那里出状况了吗？你哥哥不同意？”
“可你之前拜托我的时候，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以为你已经跟他沟通好了的。”
“说媒的阿姨已经确定好了日程。再忽然拒绝，女生那边好像会很没面子……你确定不见人家了吗？”
“算了，下回早点回我信息呀。我昨晚也是手快了，直接就帮你答应了。我之前见过那个女孩子，真的挺完美的。白富美，还是个学霸，性格也好，错过真的挺可惜。”
顾柠西头皮发麻。
她好像确实是没有理由拒绝……
这个女生的条件，跟徐筠太般配了。
不见一面，反而是个大损失。
她翻了翻这个的女生的照片。大部分都是自拍。皮肤好，妆容很淡，是个美人坯子。看得出来生活过得很精致，面相也很温柔，有一种古典美。
陶芝芝还在替顾柠西惋惜着。
下一秒，她就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顾柠西很少有回消息这么慢的时候。
“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一上午都没回消息，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西西，你在闭关苦读吗？”
“居然过了二十四小时才看消息，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啊？是在忙什么事情吗？”
“还是说，你昨晚背着我，偷偷谈恋爱去了？”
顾柠西手一抖，手机差点又摔在地板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稳了稳心神，哒哒哒打出一行字：“没有！！！！！！！！！！”
十个感叹号，理不直气也壮。
反正陶芝芝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她这里死不承认，那就是没有。
顾柠西有些忧伤。
她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取消这场猝不及防的相亲？
或许，她应该直接告诉徐筠真相？到时候让他逢场作戏，演过去就完了。
他要是喜欢人家的话，那皆大欢喜。顾柠西恭喜他抱得美人归。以前走错的路，她统统既往不咎。
要是不喜欢，也能找个理由敷衍了事，下回就不见面了。谁都不会有损失。
反正没坏处。
她壮着胆子，进了厨房。
徐筠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淡淡的光线落在他的指尖，反射出一层朦胧的白。
早餐是他对照着中餐的食谱，一步一步做出来的。
营养搭配齐全，味道也意外的不错。蔬菜和面包被设计成可爱的动物形状，像个艺术品。
他将盘子一个个摆放整齐，看了正在发呆的顾柠西一眼，有些好笑，“在想什么呢？”
他走向她，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眉心，“不吃早饭？”
顾柠西的小手紧张兮兮地捏着手机。
她点出来一张图片，放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觉得这个女生怎么样？”
“不认识，没印象。”他淡淡扫了一眼，下巴亲昵地蹭她的颈窝，“西西饿不饿？还想吃什么东西？”
顾柠西从他怀里钻出来，转身看着他，带着几分认真劲儿：“不是，我还不饿。你先回答我，她够不够得上你妻子的标准？你再仔细看看，她肤白貌美，看起来又很温柔，一定很会照顾人……”
顾柠西极力地推销这个女生。
“她家里也很有钱，和你一样，开公司的。如果你们来一场商业联姻，强强联手，以后对你的事业也有好处……”
总之就是，处处比她这个普通女生强。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自己该选哪个。
“不要闹。”徐筠沉默片刻，柔柔笑了笑。他将她拦腰抱起，向餐桌走去，“我们先吃早饭。”
顾柠西搂住他的脖子，垂下眼睫，“那我说个事，你别生气。”
“嗯。”
“放假之前，我叫了几个朋友帮忙给你找对象……”她努力捋着思绪，“然后我就把这事忘了。但是他们已经给你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今天这个女生就会来徐家一趟，专门来见你一面。”
她咬着唇：“看这时间，人差不多快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错了。”顾柠西讨好地看着他，主动揽下全部罪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找到……”
徐筠不语。
“别生气了……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好啊，感觉你要孤独终老了。我怕你寂寞，怕你以后失眠的时候没人可以抱着睡……还怕自己以后没嫂子。所以我一着急，就自作主张了……”
顾柠西为自己辩解。
“我不要她。”
徐筠平静开口。
“……”
就知道会这样。
顾柠西心不在焉地关掉相册。
她滑动了一下消息记录，正仔细翻看着，陶芝芝那边忽然弹出一个信息。
【陶芝芝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她心脏猛地一跳。
然后眼疾手快地点了拒绝。
有点慌张。
“为什么不接？”
徐筠抬眼问。
他问了和陶芝芝一样的问题。
“……不想接。”
顾柠西垂眼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默默起身，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怎么接？
接了以后，陶芝芝就会发现，她此刻正被一个年轻男人抱在怀里，共进早餐。
傻子都能看出来，所有她和徐筠共处的室内，都有似有若无的旖旎气息。
原来的亲情，隐隐有崩裂的趋势。
她暂时不想被别人发现。
悖德。
她被寄养在徐叔叔家里，被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抚养。
结果最后，却和他的亲生儿子……发展出来一些异样的情愫。
她忙着应付陶芝芝，因而没能观察到此时徐筠脸上的表情。
“不想接的话，那就不接了吧。”他垂着眼，将热好的牛奶拿到她跟前，一字一顿道：“我们先吃饭。”
*
门铃声忽然响起。
是相亲对象要来吗？是吗是吗？
顾柠西一个激灵，紧张兮兮地想要去开门。
徐筠按住她的肩膀，神色不变，“把这口饭吃完。”
“知道了。”
她往口中塞了一块糕点，在徐筠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牛奶。然后便急匆匆向门口走去。
门铃已经响了好几分钟了。
她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女生，脸上带笑。
目测比她个几岁，气质很好。
女生温柔地介绍了一下子自己：“你好，我叫沐歌。请问徐先生在家吗？我们约的今天见面。”
餐桌旁的徐筠毫无反应。
顾柠西连忙道：“他在家的，在的。”
沐歌怔住，随即又是一笑，“那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妹妹。”顾柠西把她领进来，“不好意思，我们起得有点晚，现在还在吃早饭。”
沐歌坐在沙发上，一身白裙，仙气飘飘，很是从容。
“没事，你们先吃吧。今天主要是过来认识一下，交流一下情况，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这猫咪真可爱，像我妈妈养的那只小野猫。”沐歌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抱起正在睡觉的筠西，手指顺了顺它的毛。
她的十根手指都涂了亮晶晶的指甲油，身上一股昂贵香水的气味，佩戴的珠宝也都是名牌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教养感。
小猫窝在她怀里，也跟着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味道。
*
“把猫放下。”
徐筠冷冷出声。
他刚收起餐具，此刻正站在厨房门前，背靠着磨砂玻璃，眉头微皱。
沐歌讪讪松了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太喜欢小动物了，一时没忍住。您就是徐先生吧？请原谅我未经允许，擅自抱了您的爱猫。”
“没事没事，姐姐你玩吧，我哥哥只是在开玩笑。”
顾柠西打着圆场，把筠西塞回她怀里，“随便玩，不要见外。”
沐歌有点委屈，再也不肯和猫挨在一起：“先让小猫睡会儿吧，我看它也不想让我抱。不过说真的，你们家的猫养的真好，一看就知道养的很用心。”
趁人不注意，沐歌对顾柠西作了个口型：你哥脾气好差。
徐筠仍然冷冷地站在那。
客厅里很安静。
静到顾柠西觉得自己该回避一下。
给他们留出独处空间。
也许，多交流一下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做个朋友也不错。
“哥哥。”她弱弱喊了一声，“你来陪一下这个姐姐吧。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吃。”
她迅速溜到了厨房。
谁知道徐筠依然站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没打算过去陪客人。
顾柠西想了想，把他拉过来，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凶人家姐姐啊？”
“那是我们养的猫。”徐筠脸色不是很好，“她不准碰。”
顾柠西：“……”
他好小气。
顾柠西觉得自己是脑袋抽了才跟他讲道理。
徐筠也许是个完美的老板。
但他永远学不会如何讨女生喜欢。
简而言之，情商低。
“哥哥，你就是再不喜欢，也好歹客气一点啊。换一种更柔和的语气说话，才能更招人待见。”她揉揉眉头，有点心累。
现在不是相亲不相亲的问题，而是他的待人接物之道出了问题。真不知道他手下的员工是怎么忍受他的坏脾气的。
之前只知道他不近人情，但没想到他这么不近人情。
徐筠睫毛压了下来，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色。
“西西想让我怎么客气？”
“……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这个语气，就非常可以，很客气。”她一秒抓住重点，“对，保持住这个状态，跟别人说话也要这样和和气气的，好吗？”
“不一样。”
他轻轻摇头。
“哪里不一样了。那个姐姐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舍得凶她？”
顾柠西替她打抱不平。
就算有错，也是她的错。
早知道就不搞什么相亲了。
给徐筠介绍对象，纯粹是在祸害人家姑娘。
“那西西怎么就舍得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他上前一步，将她一点点逼到案台边，笑了笑。
他双手撑在了桌台上，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
像一只捕兔子的牢笼。
他的薄唇划过她的脖颈，音色有些沙哑，“哥哥也没做错什么呀。”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没错。”顾柠西推了推他，“可是家里还有人，我现在是你的妹妹，请你尊重一下我未来嫂子好不好。至少现在不能……”
“嗯，待会儿让西西尊敬的未来嫂嫂看一看，”他凉凉道，“在徐家，哥哥是怎么亲吻妹妹的，以及……西西昨晚在我怀里睡着的样子。”
他紧紧锢住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顾柠西想惊呼，却被他的手止住了。
“别出声啊。”
他捏捏她的脸，惩罚似地咬住她的唇，却又极为耐心地指导她：“西西不想被人听见，不是吗？”
毕竟，在他面前，她连个视频电话都不敢打。
顾柠西的脸变得惨白。
“那就别动，我们偷偷地亲。”
他淡淡道，睫毛有些颤抖，黑眸中似有一团冰冷的火焰。
徐筠生气的时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就像现在这样。
仅仅隔了一扇磨砂玻璃门，客人还在十几米外的沙发上等水果，家里安静到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却敢明目张胆地要挟她，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
顾柠西宁死不从，双手紧紧制在他的手腕上，努力别过脸，满满的都是抗拒。
可是没什么作用。
低沉的呼吸愈发临近，直到柔软的触感又缠绕上她的唇畔。
她气急，咬了回去。
手机仍旧停留在和陶芝芝的聊天界面上。
对方正发过来一句开心的话：“那个女生见到了没？喜不喜欢？不用谢，只是小忙而已。”
顾柠西欲哭无泪。
陶芝芝哪里是来帮她忙的。
她就是来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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