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昀飞忐忑不安地朝卫峣家走去。
很快他就走到了卫峣家的大院门口,他往里伸了一下头,只见那条大黑狗正站在院子里埋头吃东西,估计是察觉到有人来了,那条大黑狗抬起了头,闪着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朝他看了过来,丁昀飞心下一惊,正想拔腿就跑,谁知那条黑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吃它的饭了。
“????”丁昀飞困惑不已,也有些窃喜,趁着大黑狗正在专心吃饭的功夫,他提着酒壶一溜烟跑进了院子,几步就跑到了屋门口。
卫峣正在屋里给顾客打酒,听到脚步声他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看到丁昀飞出现在门口,他愣了一下,随后开口打招呼道:“来了。”
“嗯。”丁昀飞喘了一口气,提着酒壶走进屋里。
可能今天过节,来买酒的人比较多,这会儿屋里还有几个客人正在排队等着买酒,卫峣跟他打完招呼后就继续给客人打酒了。
丁昀飞就站在一旁打量着卫峣的家,卫峣家的布局跟丁忠家的差不多,正门进来就是大客厅,客厅的两边各有两间卧室,卧室门口挂着门帘,也不知哪一间是卫峣的房间。客厅的那头有一个后门,透过后门可以看到后院还有几间厢房,厨房应该也是在后院,卫峣的家人应该正在后院厨房做饭,此刻站在客厅里还能闻到阵阵饭香。
观察完卫峣家的布局,丁昀飞又仔细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客厅里除了有几口大酒罐之外,还有几样款式老式的木制家具,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和一部电话座机。客厅两边的墙壁上张贴着几张山水年画和一些奖状,一面墙壁上还挂着一个老式相框,相框里放着几张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丁昀飞不由地走了过去,站在墙边望着墙上的相框。
相框里有一张全家福,黑白的,照片里卫峣的父亲看着很年轻,他旁边站着一位相貌端庄的女人,齐耳短发,应该是卫峣的母亲,丁昀飞没见过卫峣的母亲,应该是不在人世了。照片里卫峣就站在她母亲的前面,应该有八九岁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很可爱。
全家福的下面是一张初中毕业集体照,彩色的,之所以看出是初中毕业照,是因为照片上印有“初59班毕业照”字样。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丁昀飞一眼就看到了卫峣,初中时候的卫峣个子已经很高了,长相也很出众,不过那时候看起来很青涩,充满青春的气息。
毕业照的旁边有一张卫峣的单人照,应该是近一两年拍的,看背景应该是在大学校园里拍的,照片里卫峣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特别帅气迷人。
看到这张照片,丁昀飞还有些惊讶,平时他见卫峣都是很高冷的样子,没想到卫峣也会笑啊。
丁昀飞正看着照片,余光看到卫峣走过来,丁昀飞扭头看了看,原来客人都已经买好酒走完了,只剩下他一个顾客了。
丁昀飞笑了笑,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看着卫峣,随口说:“你变化挺大。”
卫峣走到他旁边,也望着照片,说道:“你变化也很大。”
“我吗?”丁昀飞愣了一瞬,想着卫峣应该说的是原主变化大,丁昀飞不记得原主小时候长什么样,他没有原主小时候的照片,他们家也没有全家福照,估计没有照过相,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应该也很少有机会照相。
不过他倒是在抽屉里看到过一张原主在外打工时照的一张照片,跟现在变化不大。丁昀飞忽然想起来,原主好像跟卫峣是初中同学,那卫峣的初中毕业照里应该也有原主。
想到这,丁昀飞的眼睛又朝那张毕业照看去,想看看原主初中的时候长什么样,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原主在哪,正在找着的时候,卫峣突然伸过手来在相框的玻璃镜面上点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说:“这个。”
丁昀飞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望去,果然看到一张很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跟他现在顶着的这张面孔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照片上的看起来比较年轻,神态有点痞痞的样子,眼神看起来有些桀骜不羁。
丁昀飞仔细瞅着照片,正想说“模样看着好像没多大变化啊”,话到嘴边他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卫峣刚才是怎么知道他要找原主的?!还这么准确无误地指给他看。相比之下他这个“本尊”竟然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点在别人看来就有点说不通了。
卫峣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丁昀飞猛地转头看向卫峣,只见卫峣也在盯着他看,那眼神好像看穿一切一样,丁昀飞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像变化是挺大。”
说着,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帮我打酒吧,还打一壶。”
丁昀飞说完把酒壶递了出去。
卫峣没说什么,接过酒壶,拿着酒壶走到酒罐旁开始打酒。
丁昀飞悄悄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看着卫峣拿着量斗量酒。
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酒香。
闻着这浓郁的香气,丁昀飞随口问道:“平时你也跟你父亲一起酿酒吗?”
“是。”卫峣一边用量斗往酒壶里灌酒一边回答。
丁昀飞想了想,又问:“那你会酿葡萄酒吗?”
“不会。”卫峣扭脸看他,“你想喝葡萄酒?”
“嗯,还挺想喝,就是村里买不到。”丁昀飞挠头笑了笑说,“你们家的酒挺好喝的,但是好像比较适合中老年人喝。”
“年轻人很少喝这种米酒,一般都喝啤酒的吧。”卫峣说,把灌满酒的酒壶递给丁昀飞。
丁昀飞接过酒壶,手伸进裤兜正想掏钱,只听卫峣说道:“不用给钱,这壶酒免费送给你和你爸的。”
“啊?”丁昀飞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要送我们酒啊?”
卫峣看着他,说:“感谢你和你爸那晚出手帮助。”
“原来是这事啊,”丁昀飞说,“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都是举手之劳,再说我爸是村长,职责不就是帮村民调解矛盾的么,我们哪好意思收你们的酒。”
丁昀飞说着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卫峣。
卫峣没有接,脸上有些不悦,声音沉沉地说道:“这酒算是我送你的,你拿着吧。”
见卫峣好像生气了,丁昀飞也不再推辞了,说道:“那行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了。”
“不客气。”卫峣说,脸色看起来缓和一些了。
丁昀飞挺不好意思,说道:“那我走了,拜拜。”说着,冲卫峣摆了一下手,抬脚就往门口走。
“我送你出去。”卫峣追了上去,走在丁昀飞的旁边。
丁昀飞有些意外,偏头看了一眼卫峣,感激道:“谢谢。”
有卫峣送他出去,他就不怕院子里的那条大黑狗了。
俩人一起迈过门槛,往院子里走去。
那条叫“大黑”的大黑狗已经吃饱喝足了,正端坐在院子里眼睛直溜溜盯着门口,尽职地帮主人看家护院。
见丁昀飞和它主人走过来,大黑又冲丁昀飞汪汪叫了两声。
丁昀飞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往卫峣那边靠去。
卫峣眸光瞥了他一眼,唇角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随后眼睛瞪向大黑,沉声警告道:“大黑,安静点。”
大黑很老实地闭嘴了,没再冲丁昀飞乱叫,继续警惕地看家护院。
丁昀飞松了一口气,跟在卫峣的旁边一起穿过院子。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大院门口,丁昀飞对卫峣真诚地说道:“谢谢你送我出来,那我走了。”
“嗯。”卫峣点了一下头,看着丁昀飞。
丁昀飞微微笑了笑,冲卫峣挥了一下手,提着酒壶往前走了。
卫峣站在门口望着他走远了才转身进屋。
丁昀飞提着酒壶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认识的村民他都会有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村民们也会热情地回应,有时也会主动跟他打招呼,问他“吃了吗?”“去哪呀?”“又帮你爸买酒去啦?”
现在村里的村民对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已经不像丁昀飞刚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了,现在丁昀飞在村里的名声还挺好。
“名声”这个东西,其实丁昀飞是不甚在意的,只要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过得开心就行,管别人在背后说什么呢。
十分钟后,丁昀飞提着酒壶走到他们家的院门口,陈素芬正在院子里喂鸡,丁昀飞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便朝屋里走去,刚走进客厅他就看到丁奶奶正站在供桌前上香,供桌上摆着几样贡品。
丁奶奶上完香就驼着背站在供桌前神色黯然地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嘴里念念有词,丁昀飞隐约听到丁奶奶提到两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是“丁树”,那是原主小叔的名字,估计丁奶奶正在跟原主过世的爷爷和小叔聊天。
每逢佳节倍思亲,丁奶奶应该是想她老伴和她小儿子了吧。
丁昀飞不忍心打扰丁奶奶,默默地穿过客厅走去后院厨房。
丁忠正在厨房里拿着刀剁鸡肉,鸡应该是煮过了,看起来油光发亮,又大又肥。
丁忠拿刀切下两个鸡腿,又剁下几块肉质比较嫩的鸡肉,随后把鸡腿和鸡块放到碗里,交给一旁站着的丁晓英,吩咐道:“给隔壁林伯伯送去,估计今天你林伯伯不一定有鸡杀,这两个鸡腿给一坡吃。”
“好的。”丁晓英应道,端着碗就出门了。
丁昀飞刚放下酒壶,丁忠就吩咐他:“昀飞,你生一下火,用锅里的汤煮粉丝木耳。”
“好。”丁昀飞应道,走到灶台前开始生火,他现在已经会用木柴生火做饭了,已经不是刚开始穿越过来时那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丁昀飞了。
丁昀飞很熟练地用木柴生起了火,虽然他们家有沼气,平时炒菜也经常用沼气,不过今天炒的菜比较多又比较费时间,沼气不够用,只能用柴火做饭。
生起火后,丁昀飞按丁忠吩咐的用锅里的鸡汤煮了粉丝和木耳。煮好粉丝木耳,丁忠接手做了其他的菜,丁昀飞就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半个多小时后,晚饭终于做好了,大家开始围坐在餐桌前一起用餐。
今晚的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肉。这些饭菜对于来自21世纪的丁昀飞来说并不稀奇,虽然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吃穿方面也不比普通孩子差多少。
但来到这之后,因为这些东西不常吃到,就觉得特别的香,尤其是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过节的这个氛围是他之前没有过的,所以就显得弥足珍贵。
此时,他们一家人就围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丁忠一边吃着饭一边关心地问女儿丁晓英这段时间在学校学习怎么样。
丁晓英细细嚼着嘴里的饭说:“挺好的。”
“好好学习,多下点功夫,明年就该中考了,争取考个好成绩。”丁忠端起碗喝了一口酒说道。
“嗯。”丁晓英点头。
丁忠是比较关心女儿的学习成绩,陈素芬则比较关心女儿的身体,陈素芬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丁晓英的碗里,说:“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丁晓英望着碗里陈素芬给她夹的肉,鼻子一阵发酸,声音低低地说道:“没,吃的挺好的。”说着,夹起鸡块放进嘴里。
“吃的挺好的怎么还瘦了?”陈素芬纳闷地说,“是不是给的生活费不够?不够了跟我们说。”
“……够的。”丁晓英轻轻蹙了一下眉,埋头吃着饭。
她没敢告诉父母,这学期学校食堂的饭菜涨价了,父母每星期给她的几十块钱的生活费根本不够花,可是家里比较清贫,她不忍心开口跟父母多要钱,只能省吃俭用,一顿饭只打二两米饭一个素菜,经常吃不饱饿肚子。
虽然丁晓英没有说实话,但丁忠和陈素芬还是看出来了,丁忠说道:“明天返校多给你一些生活费,以后钱不够用了跟我们说,在学校吃不饱哪有精神读书。”
“……嗯。”丁晓英哑着声应道,眼圈红了。
看到这一幕,丁昀飞很感动也很心酸。在他们村,很多村民的思想都比较封建落后,很多父母觉得读书没有用,加上学杂费比较贵,都不让孩子读书,尤其是女孩子,很多女孩子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了。但丁忠和陈素芬没有这种思想,也没有重男轻女,再苦再累也坚持供孩子上学读书,这点让丁昀飞特别敬佩。
丁昀飞都有些羡慕丁晓英和原主了,羡慕他们有这么好的父母,虽然他现在顶着原主的身份也享受着这份父爱母爱,但其实他内心非常心虚也很惶恐。
丁昀飞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丁忠他们坦白?坦白跟他们说,他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其实早已经死了。可一想到,万一丁奶奶知道她最疼爱的孙子已经不在人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丁奶奶再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算了,还是不说了,能瞒一天是一天。
丁昀飞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而彼时,在村子的另一头,卫峣也正和他家人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吃着吃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卫向军一句:“爸,您会酿葡萄酒吗?”
“葡萄酒?”卫向军端起碗喝了一口自家酿制的米酒,说:“没有酿过,但原理应该跟酿米酒差不多,怎么,你想酿葡萄酒?”
“嗯,想试试。”卫峣说。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酿葡萄酒?”卫向军纳闷地问道。
他小儿子自小聪慧过人,从小就跟着他一起酿酒,他小儿子的酿酒技术更是青出于蓝,卫向军一直想让他小儿子继承家业,把他们卫家的独门酿酒技术传承下去,但他们家一直酿的都是米酒,卫向军也不想酿别的酒,当然他也不想让儿子乱酿别的酒,毁了他们卫家的招牌,卫向军试探性地问他小儿子:“你酿葡萄酒来做什么?自己喝还是酿来卖?”
卫峣眼神闪了一下,含糊地说道:“……自己喝。”
“想喝的话回头去集市买一瓶不就行了,自己酿比较费事,又比较费材料。”卫向军松了一口气说。
卫峣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低头沉默地吃着饭。
很快,丁忠一家吃完饭了,丁昀飞和丁晓英一起收拾了碗筷,丁晓英洗了碗,丁昀飞没什么事就拿着衣服去洗澡间洗澡去了。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大家都坐在院子里聊天赏月,院子里还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几个橘子和月饼。
看到他出来,丁奶奶喊道:“小飞,快点过来吃月饼。”
“好。”丁昀飞应道,也走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赏月吃月饼,月饼是昨天丁忠去赶集的时候买的,只买了五个,正好一人一个。
丁奶奶的牙不好,不能吃太甜的,她没有吃,把她那个月饼分给大家吃了。
丁昀飞以前不喜欢过中秋节,因为那是人家阖家团圆的日子,而他连家都没有,他也不喜欢吃月饼,觉得这东西吃起来味同嚼蜡,但今晚他却觉得月饼很好吃,月亮也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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