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劫后
江倦苏醒后又在苏拉村卧床了几天才能下地。
他养病的日子, 萧始就在床前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时常会让段镜词吼他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休息的伤员,只好抓个倒霉蛋去给他们两个做护工, 搞得秦数整天唉声叹气, 抱怨自己命不好, 当了这么多年老秀女都没得到万岁爷垂怜不说, 还得给人当嬷嬷。
可江倦的顶头上司沈晋肃都亲自出马向他低了头,秦数总不能不识抬举,为了自己日后能官复原职平步青云,他还是厚着脸皮抱紧了这条大腿, 把两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就差亲身陪床了。
萧始的伤没有危及性命, 江倦那一刀是斟酌了位置的, 既能把戏演足,又留了救援的余地, 但不管萧始怎么强调不疼不危险,他始终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顾虑他的心情, 萧始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换药, 生怕他看了自己的伤会难过。
好在江倦最开始醒来的几天神志不太清醒,常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有时和他说句什么,转头就被他给忘了。
每当他问起岛上发生的事时, 萧始总能随便找个话题敷衍过去, 江倦智商不在线, 也只能任由他糊弄。
段镜词给众人分析江倦的病情:“你们听说过埃博拉病毒吗?那是一种致命的病毒性出血热, 一旦感染, 病毒会全面破坏机体的免疫系统, 导致人体血管破裂,七窍流血,肠道、内脏,连汗腺都会出血,造成严重的组织变性坏死,严重时甚至会融化内脏器官,导致感染者呕出坏死组织,这和江倦之前的反应很像。”
萧始愁眉紧锁:“病毒性出血热是虫媒病毒引起的自然疫源性疾病,跟之前提到过的宿主说也高度重合。”
“因为‘寒鸦’的纯品SS-01本身就是一种来自自然界的物质,而不像海/洛/因、甲/基/苯/丙/胺这些精神药品一样是纯化学制剂,它最初的来源是苗蛊。”
这个说法有些玄幻,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段镜词耐心解释:“这种蛊虫生长在深山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苗人会称其为‘亚塔’,意思是快乐源泉,过去有不少寨民上山砍柴打猎的时候接触到这种虫子的□□就会产生幻觉,大多情况都是像吃了毒蘑菇一样产生幻觉,嗨上一会儿就恢复正常了,也有人被虫子叮咬,精神受到的影响比较大,甚至会出现意外事故。有蛊师看中了它毒液强致幻的作用就靠它炼了蛊,这种蛊也就是‘寒鸦’最早的雏形。”
沈晋肃问:“这种蛊虫常见吗?”
“只生长在十万大山里,而且数量很稀少,曾一度被村寨里的蛊师们抓到濒临灭绝,现在就和闹市里的蜻蜓一样稀少了。”段镜词摊了摊手。
萧始琢磨着:“照你这个说法,可以理解为SS-01就是从这种蛊虫体内提取到的携带病毒基因的毒液吗?”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SS-01这个代号已经取消了。”段镜词笑眯眯地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原本上面的领导打算将‘寒鸦’危险系数的评估提升到‘SSS’的,被我拒绝了。在‘SSS’的序列里,有数字编号的基本上都不是地球产物,什么疑似外星人的指甲啊,天外陨石碎片啊,冥王星上一捧土啊,玄乎得很。在我告诉他们这玩意儿的危险性现在和一类精神药品相同之后,它的称呼也恢复了‘寒鸦’纯品。”
萧始突然站起身,吓得挨过他毒打,差点半身不遂的段镜词直往沈晋肃身后钻,生怕这人又疯起来揍他。
“你说过已经找到了救他的方法,是真的吗?”
“是……之前他在这个村子休养的时候,我托这里的线人给他服了些药,让他吐出了体内的坏死组织,那些日子他也恢复得不错,但后来又受了刺激,难得转好的病情又恶化了,他现在又是伤又是病,元气大伤,保守估计,可能得养个几年才能恢复抵抗力。”
好在江倦正值壮年,只要他安心休养,恢复总是没问题的。
没过几天,萧始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比起身体的创伤,江倦心理的问题可能更严重。
此前他还担心江倦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背着他到处乱跑,后来发现这担心根本是多余的,现在的江倦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就没有出门的想法,就是用轮椅推着他出门他都不肯离开房间半步,督促他多晒晒太阳补钙,他也是敷衍地翻个身,往靠窗的床里侧一滚,就算晒了。
要不是他真的一天能睡上十七八个小时,萧始绝对要好好折腾折腾他。
每次他睡着的时候,萧始都会像只忠犬一样守在他身边,冷了盖被,渴了喂水,把从前亏欠他的都补了回来。
每当看到萧始就在他身边,江倦也会很安心,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握紧萧始,再歪头睡去,感受着萧始存在的同时,也想借此给对方多一些安全感。
在两人养伤的日子里,国安与ICPO配合,抓获了那些和玩家一同进入猎场,却拥有“生杀大权”的“VIP”暗网用户,消息一经公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舆论一片哗然。
但让江倦疑惑的是,在这份已经被公开的涉案名单中竟然找不到音无雅的名字。
“还记得登岛后在民宿里死了个玩家,但在游戏正式开始后玩家人数又恢复了78人吗?音无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趁那个机会卡BUG把自己的身份切换成玩家,躲过了追责。而且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提前给自己安排了个‘牲畜’的身份,一旦东窗事发,他也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进入警方视线,鸡贼得很。”
萧始给江倦剥着沈晋肃斥巨资空运来的鲜荔枝,没忍住先尝了一口沾在指尖的果汁,“啧,好甜……媳妇儿,来尝尝,荔枝是热性的,可以吃,但你现在不能多吃,去去嘴里的苦味就好了。”
江倦原本是有点馋的,可看到萧始那把荔枝叼过来喂他的德行,他又没食欲了。
“来嘛,亲一个,尝尝我和荔枝谁更甜……”
萧始含糊不清地说道,也不管江倦同不同意,强行吻住那人,把荔枝喂给他,又借机揩了油。
许久,萧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那被他吮红了的唇,认真地问道:“倦,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愿意跟我做炮/友呢?”
江倦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想了想,答道:“……脸,长得还不错,至少耐看,能带得出去,你私生活方面也挺检点的,不会乱搞出病,比起玩得花的年轻人,还算能保持长久的关系。再说我这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也没指望有谁能真心待我,玩弄老实巴交的我良心过不去,被水性杨花的玩弄我又心理洁癖,而且我还是个社恐患者,总结下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会让我不舒服,我也不会良心不安。”
这“不舒服”可能是一语双关,指的是身心两方面。
萧始突然反应过来,“嗯?你怎么知道分居时我为你守身如玉,没找过别人?”
江倦:“……”
他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他们多年不见,重逢后发现萧始的床技是一如既往的差,就像没吃过肉的处/男一样,跟他们第一次相比简直没有任何提升。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处境会很危险。
“……直觉吧。”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回答。
“你看,虽然我们分居十年,可你心里一直都是有我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也该安定下来了,你都收了我的戒指,要不要……”
也不知平时多不要脸的鬼话都能说出口的萧始怎么这会儿成了哑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心里话了。
好在他们余下的时间很多,江倦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他。
支支吾吾半天,萧始难得地红了脸,低下头去移开目光,“要不要……跟我复婚啊?”
江倦半梦半醒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萧始疑惑,“你笑什么?”
“还记得当初那一纸结婚证是怎么来的吗?”
萧始曾经骗江倦结过婚,还像模像样地搞了张澳洲的结婚证。
江倦是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但上面的名字绝对不是自己自愿签的,当时萧始趁着他刚做完手术,麻药劲没过,迷迷糊糊分不清东南西北,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时候骗他签下了婚书,从那之后他就有了一个不被法律认可,但确实有夫妻名分的丈夫。
后来萧始还拿这东西在市局炫耀过,搞得江倦第一天走马上任就让全市局上下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前夫了。
想起这段往事,再看看他们现在,江倦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我们好像从来都没结过婚,又谈什么复婚呢?”
“你这话就不对了。”萧始又剥了个荔枝,掀开呼吸面罩喂给江倦,等着他把果核吐在自己手里,“要不是因为克服不了的生理问题,就我的努力程度都够你生一个足球队了,法律上讲,那叫事实婚姻,我的遗……”
萧始及时刹住了闸,心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收了口。
“……要我说就得生个小的让你收心,要不等你身子好起来,老公再努力努力,咱们未必就不可能克服这个难题。”
江倦:“……”
这人还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出口。
“我跟小惩他们不一样。”江倦看向窗外风平浪静的海面,许久接了这么一句,“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不会举行婚礼的,对我而言,那并不是感情的必经之路,也不是终点,就算真的结了,婚姻也未必能束缚住我,反过来说,不结也不代表我会离弃你。”
又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我的感情不需要太多人来见证,无声无息就好,被围观注目反而会让我有压力。”
萧始也理解他,握着他的手道:“没问题,我理解你。”
让江倦站在阳光下,接受他应有的一切还需要时间,萧始并不急在这一时。
他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如今的江倦终于不必再疲倦跋涉,可以安心落于一处,回归他应有的人生。
一切都将被推回正轨。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埃博拉病毒的资料来自百度。
萧始:我直接开香槟放鞭炮,放着《好日子》大庆七天!!
秦数:(怨种脸)所以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卡的BUG??
秽土转生未果的系统:(怨种2.0)我也想……
关于吕宋鸡鸠的图片我发在了微博,算是萧始新的拟人形态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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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终局
希塞尔岛事件后, 江倦元气大伤,遭不住长途跋涉,不得不留在苏拉村暂时休养。
沈晋肃调来了最先进的仪器辅助段镜词的治疗, 从获救时开始算起, 他至少有半个多月没怎么清醒过, 一天之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
睡眠时人体自身的修复效果是最好的, 看着江倦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地睡着,萧始只好耐住寂寞,安慰自己江倦也在努力恢复着。
在此期间, 警方的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从幸存的玩家中找到了几名曾经参与过“鬼域”的幸存者, 从中还原出了十年前的一部分真相, 与江倦和萧始查到的内容基本一致。
沈晋肃还扣下了真名迭戈的“D.E”乐队吉他手Aes,将他当年出卖并陷害江住一事单独整理成案卷, 发回系统并为江住申请了英烈。
江倦为此奔赴了十余年,这是目前唯一能安慰他的方式。
江倦偶然一次清醒时听说了这件事, 犹豫半天, 吐出了一句令人无比诧异的话。
“老师,江家……算得上满门忠烈吗?”
沈晋肃听出了他话里的请求。
“你们本来就是, 我会为你申请个人功,你能活着回来就该给你表彰, 为众人抱薪者,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但他也知道, 这并不是江倦想要的, 所以当江倦出言拒绝时他毫不意外。
江倦只是希望自己的父兄都能被追认烈士, 让社会承认他们的付出, 也算为自己多年来的执着和努力求得了一个善果。
不过他也清楚,很多被掩埋在时间洪流中的真相注定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强求不得。
他能如愿得知真相已是老天眷顾,不该再奢求太多。
Luc还曾趁着萧始不在时偷偷来见过江倦,塞给了他一些俄罗斯特产的糖果,向他表达了歉意。
当时江倦明明是清醒的,却偏要装作一副还没睡醒,认不出人也听不懂话的样子,茫然地看着Luc。后者无奈,只得先行离开,改日再来。
他前脚刚从窗子翻出去,萧始就推门进来了,捏着江倦的脸,醋劲又顶了上来。
“长能耐了,又背着我跟男人偷情?你说我现在拉开柜子,里面会不会还蹲着一个?”
江倦原本想装傻的,没忍住被这话逗笑了,有些无辜地看着他,“我没跟他偷情,连话都没说。”
“要是换个别人,早在翻窗进来的时候就该被你撵出去了,你这种差别待遇让我有种危机感。”
“没办法,人长得实在太帅了,就算是我也会犯花痴,哪有人不喜欢帅哥的呢。”
“可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距离。”萧始正色道,“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他的身份和立场,我怕你被骗。”
“放心吧,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知道轻重。”
这话让萧始飘飘欲仙,忍不住又要发兽/性,往江倦身上一扑,亲了好一会儿却不能更进一步,只得耐着性子躺在他身边,轻轻用一只手环着他的腰。
这些日子他跟江倦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不敢靠近他,生怕自己睡着了没轻没重,碰了那人的伤,就只能分睡在两边,各自伸出一只手来,隔着被子拉住对方。
明明同床共枕却不能过多触碰彼此,这让萧始难受得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瘦得厉害,都硌手了,过些日子可得给你好好补补。”
江倦“嗯……”了一声。
萧始一闲起来思维就开始跳脱,跟江倦一笔笔算起了账,“江二,在游轮上的时候,我可撞见你跟那小子睡在一起了,叫什么来着?阿苏是吧,今儿个我听说不止是在船上,你住在这村子里的时候他就在给你陪床了,每天晚上都给你暖被窝,这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江倦:“……”
这男人怎么这么记仇?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病得厉害,哪有余力睡别人,被睡就更不可能了吧。”
好在阿苏一副弱受样,不然这事还真就说不清了。
萧始蹭了蹭江倦的腿,发现他膝盖以下冰凉,又贴着他的脚帮他捂着。
“我信你。”
两人小闹了一会儿,借着窗外照进的月光,江倦望着萧始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萧始明知故问:“嗯?什么?”
“岛上的事。”江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很担心你。”
他从见到萧始登岛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怕眼前人是梦中人,所以不断向萧始确认:“你是真的吗?”
最后他亲自证明了那个否定的答案。
那个在猎场里让他哭得声嘶力竭的萧始并不是眼前人,但一定是心上人。
江倦微凉的掌心覆在萧始心口,掌下一道狰狞的伤口见证着他对萧始的亏欠。
“那个啊,其实没什么。”萧始怕他自责,说得无比轻松,“你还记得张庭君吧,‘鬼域’的幸存者,精神失常后自己找回了家,被父母藏了起来,却因为发病后无法自主控制行为而杀害了父母。”
江倦当然记得,他们在凤鸣山招待所找到张庭君时被他拎着板斧追杀,还让萧始挂了彩,到现在他藏在头发里那道疤都没消下去。
萧始说:“我们刚到三亚没多久,雁息就传来了张庭君失踪的消息,登上游轮以后我看到他疯疯癫癫地混在人群里,就把他绑了交给附近海域待命的同事,他们利用医疗船的仪器给张庭君做了全身检查,发现他头部有一枚微小的芯片。”
萧始伸手到床头,从装戒指的首饰盒里拿出一枚只有小指甲盖大的芯片,“就是这个。现在已经失灵了。”
江倦接过来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我想‘鬼域’之后张庭君一定曾被‘17’的人劫持,在脑袋里植入了这枚芯片,他就是系统埋在雁息的一颗定时炸弹。我们的技术人员发现,这枚芯片是外界联通系统的手段之一,原本是打算让凯尔卡BUG给我们场外援助的,但后来情况有变,为了保证登岛的人数,只能让凯尔代替我进入猎场。”
那个变数,自然就是不受控制的江倦。
就算是把现在的江倦置于当时的位置,他也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对萧始做出那种不可原谅的事,更何况其他人。
萧始怕他自责难过,本不打算提起此事,奈何拗不过他的追问。
他真的太想知道在徘徊生死线时萧始都经历了什么。
“我坠海以后,在附近海域追踪的船只很快就找到了我,把我送上了救援船,我对他们说,我媳妇儿还没脱离危险,我绝对不能死,可他们不肯放我回岛上,就尝试用那枚芯片远程连接了系统,类似于VR操控。猎场里经历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多亏了技术人员也在坚持不懈地攻破防火墙,改写系统代码,不然那东西失控起来真的可能把你们都弄死在岛上。”
萧始轻柔且小心地抚着江倦的脸,紧贴着他的额头,还有些后怕,“那时坚持让你回头看我的那一眼,是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并不是有意吓你。我那时,感觉不太好……”
萧始搂紧江倦,紧贴着那人,能感觉到他是被吓怕了,哪怕江倦已经回到他身边仍然缓不过来。
江倦将额头抵在他的心口,声若蚊呐:“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相信我。”
“嗯,我信你。”
点到即止的吻并不足以弥补缺失的安全感,反而让两个精力无处发泄的男人更加难耐了。
江倦及时制止了想更进一步,把爪子往自己衣服里伸的萧始,如果这会儿的月光再亮一点,就能看到他从脖子红到耳根的模样了。
“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在岛上的时候,我跟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如果说是幻觉的话,未免……太真实了吧。”
萧始闻言一怔,随即笑出了声,“我的好媳妇儿,你怎么把春/梦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江倦顿时脸就黑了。
萧始看他这受了气又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就想笑,结果笑得太嚣张,被那人狠狠掐了大腿,又疼得直抽气,连连求饶。
“后来我的主治医生觉得情况不对,用了点儿手段把我的意识刺激回来了,我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岛上发出的三支信号箭,除了你,没人能做到,所以我上了那架前去侦查的直升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
话至此处,萧始收了口。
他知道现在的江倦一定是不想提起连骁的,承认故友的背叛本就是件让人痛苦的事,更何况连骁带给他的还有对哥哥的回忆和被迫成为替身的隐痛,需要多给他一些时间来接受真相。
“……其他人呢?”江倦果然回避了这个问题。
萧始带着歉意,把抽身向外的江倦抱回了怀里,“错了,不提这茬了,你别走。”
江倦闷声道:“嗯,不走,翻个身。”
“翻身也不行,除非转过来,不准背对我。”
江倦还是不太习惯跟他近距离面对面接触,便不再动弹。
“死在岛上的人是真的死了,警方正在调查他们死亡的真相。那些中国籍的玩家和暗网用户都被陆续送回国等待后续调查了,杀了朋友的女孩也已经被警方控制,她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玩家中一部分人受伤严重,和你一样,得在这个村子暂时休养,目前他们都在国安的监控下,老师那边也在和各国领事馆交涉,事情闹得这么大总要想办法收场,国际社会都在等个交代。”
萧始握着江倦的手,轻抚着他手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可以肯定的是,猎场中一定有老玩家,那些死去玩家丢失的卡牌就是落到了这些人手里。我觉得,从他们入手……或许能一点点还原当年的真相。”
江倦迟疑着点点头,“那些游轮上被挟持的游客呢?”
萧始呼吸一顿,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起身下了床,从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坐在床边,静静望着江倦。
“‘17’劫持了游轮上所有的船员和游客,作为首脑的卡索向追踪希塞尔岛的各方势力发出警告,一旦有人轻举妄动,他会立刻引爆游轮上的炸弹,让阿芙洛狄特号沉入海底。”
这与他们此前约定的计划一致,江倦并不意外。
“但在游轮开到公海时,‘17’放弃了逃窜,阿难,也就是早年国安打入‘17’的卧底杀了卡索,夺得了对组织和游轮的控制权,那时正是你们在猎场里遇险的时候。”
江倦心头一紧。
虽然早就知道游轮上分别的那日会是他与卡索的诀别,可当得知了对方的死讯,他心里还是免不了唏嘘。
他知道阿难是不会杀死卡索的,结合这微妙的时间点,不难推测出真相是卡索为了让他获救而选择牺牲自己。
卡索是个枭雄,他这一生作恶无数,死有余辜,他绝不会让自己落入警察手里。
到死,他都要做能选择人生的强者。
萧始证实了他的猜测,“卡索是饮弹自尽的,没留下什么话,但他留了一样东西给你。”
他点开床头的台灯,将一个木匣递给了江倦,红丝绒衬布上放着一把M1911。
卡索曾说,期待它能帮他争取一次再见江倦的机会。
这愿望,注定不再有实现之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这句话来源网络,但查不到原作者是谁了,等之后查到了再补充。
萧始:有没有什么比烂评选大会啊,本文最渣反派我投连骁一票,别问为什么不是百里述,百里是上一部的BOSS,这一部他好菜。
江倦:(举手)我想投……
萧始:(眼神疯狂暗示)
江倦:(叹气)有最惨龙套吗?我投秦数一票。
秦嬷嬷: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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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成家
第二天一早, 萧始去找段镜词给江倦换药,来回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再回来的时候江倦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在床上安安静静躺了几天都没表现出不安分, 偏偏就在狂风大作, 山雨欲来的这天失踪了, 萧始心急如焚, 把村子里所有的民舍都翻了一遍也不见那人,急得眉心直冒火。
沈晋肃思索道:“或许……会在那里。”
“哪里?他在这里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没理由到处乱跑啊。”
“这话也不全对,只能说活着的人里没几个他认识的。”
沈晋肃请当地村民带路, 和萧始一起进入了林子深处那片死寂之地, 果然不出意料, 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无名氏的墓碑前, 只一眼就够萧始心脏停跳了。
江倦蜷缩着坐在碑前,手里夹着烟, 身边有把刀刃上还沾着血的匕首,双臂满是刀口, 被他割得鲜血淋漓, 顺着垂下的手指尖往下滴血。
那只跟着他们来到海岛的吕宋鸡鸠顶着胸前那一片红,忧心忡忡地在那人身边跳来跳去。
萧始快步上前, 抱住他便往怀里揉,“倦, 你在做什么傻事?别这样伤害自己, 我知道你的痛苦不是一天就能消失的, 但求你克制一点儿, 你必须和那些不好的想法对抗, 不能让它支配你!”
江倦起先是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在听他说完这番话后,眼中才浮现出些许光彩。
他想回抱住萧始,又怕自己的血污弄得那人一身脏,便将他伤痕累累的双手背在身后藏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向萧始怀里靠着。
“萧始,我生病了,帮帮我……”江倦轻声唤道。
这是萧始印象里他第一次向自己求助。
江倦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创伤应激,社交障碍,在没有秩序的混乱中被折磨过,甚至还有点反社会人格,但他自己是不承认的。或者说,从来不会对萧始承认。
这和他们过往的纠葛脱不了干系,江住刚走的那段日子萧始以此伤害过他,在江倦忍无可忍想要反击时对他说:“江倦,你真是病得不轻,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那时江倦身体的伤都已痊愈,他所指的自然是最难痊愈的心病。
原本江倦能接受自己有病,也需要心理疏导和精神治疗的事实,可在萧始对他说了这话以后,他突然很害怕病情每况日下的自己会被别人发现是个异类,关在像监狱一样的牢笼里,每天都被拘束带绑在床上,被迫接受那些令他痛不欲生的治疗。
他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缩进了坚硬的外壳,像一颗不开口的蚌,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给任何人进入、伤害他的机会,结果自然是引起了反效果。
他甚至拒绝了沈晋肃为他聘请私人医生的提议,在长达十年的煎熬里才终于松口,愿意每隔一段时间就和沈晋肃长谈一次,发泄一下内心的负面情绪。
对他来说,这位值得他尊重的老师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即使他依然会有所保留。
他竭尽所能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可每次他都会看到沈晋肃眼中那种担忧与伤感更甚,他知道,自己装得并不像。
这也就加重了他自我保护的心理,对自己的病情绝口不提,在与萧始重逢后,非必要他甚至拒绝与沈晋肃见面,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心底,找不到发泄口,他的精神越来越痛苦,并不是随着执念的消散就能在一夕之间痊愈的。
反过来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执念的消散反而会助长那种自我无用,不再被需要的失落感,让他更加无法找到存在的意义,这也是沈晋肃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问题。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在无声无息时发生了改变。
江倦依然病重,依然无法自我疗愈,但他却有了最大的进步和改善,就是他学会了求救。
即使他无法减轻自己的痛苦,依然有自残的倾向,靠身体的痛楚来减轻心理上的折磨,但现在的他却能直面自己的病情,并向身边最爱他的人求救了。
方才还麻木到一脸平静的人,在被萧始拥入怀中安抚的这一刻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委屈又无助地告诉他:“萧始,我生病了,你帮帮我,我真的好难受……我不想,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再抗拒外界朝他伸出的援手,身处黑暗多年,始终无视头顶那一线光辉的人,终于向光明伸出了手。
萧始抱着在他怀里颤抖的人,既心疼,又激动,“好,我们去治病,我们找专业的医生,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凯尔提议:“我认识一位教授,他一直专注于学术的研究,而且还是宋玉祗的师父,不如去试试吧。”
曾经凯尔就是靠着这位教授所授的心理疗法帮助姜惩回想起了十年前被他遗忘的爆炸案细节,他这话的可信度极高,沈晋肃也对这位心理学家有所耳闻,于是便在回国后第一时间去了武当山。
这位名叫陈师灵的道长当年因为一个病例被牵扯进了一桩大案,为了避祸到武当山出了家,后来不知怎么居然被企业家宋君山给挖了出来,不论如何都希望他能帮帮自己天生就患有心理疾病的儿子。
原本陈道长是打算连夜跑路的,但宋家出手阔绰,给的实在太多,让他这个半吊子财迷心窍点了头,到目前为止,宋玉祗是他在出家后接待的唯一一个病例,而且从这孩子年少时就一直进行着陪伴治疗,效果很显著,现在的他和常人并无不同。
看到宋玉祗这个成功案例,萧始也就看到了希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为江倦争取到一个治疗的机会。
陈师灵拒绝患者的理由无非是想保命,安心过他与世无争的日子,沈晋肃投其所愿,承诺给他提供庇护,并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报酬,闭门不见的陈师灵听了对方开的价格,立刻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疑惑地望着江湖人称沈三公子的三处长。
“真是怪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这么上心?居然值得你下血本?”
沈晋肃在门外咬着烟,望着山中叽喳的雀鸟,缓缓吐出烟雾,“是一只……终于有了栖身处的候鸟。”
陈师灵收钱办事,尽职尽责地了解了江倦的过去,从长达百页履历中找到了无数让他咂舌的转折。
他看出江倦是个在各方面都很克制的人,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所以他的每一次发病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最近的一次,是在他得知卡索的死讯后。
根源在于他恨卡索,却也明知卡索对他用情至深,面对深爱着他的卡索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本以为自己会以死回避所有的尖锐问题,可当这一切结束后,他发现死去的人并不是自己,又会不受控制地产生“幸存者内疚”的心理。
陈师灵没有像大多心理医生一样,在看似温馨安全,实则对心理敏感的患者来说陌生又危机四伏的办公室里与江倦见面,而是亲自下山,陪他和萧始回了宿安老家。
共处的几日里,陈师灵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陪江倦逛了不少地方,鼓励他多与外界接触,即使不进行任何社交活动也应该慢慢适应那广阔的天空。
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帮江倦和萧始两个还不能完全自主生活的伤员病号收拾了院子里的荒草,按照书房里那些尘封多年的照片,将家具陈设都恢复到了三十年前老宅的样子。
这里是江倦出生的地方,承载了他童年所有的美好回忆,也是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在这样的环境里,江倦放下了戒心,加上萧始的陪伴,经过几天的适应便进入了这十多年来最放松的状态。
陈师灵尝试引导江倦开口,起初只是闲聊一样时不时询问一句他的过去,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这本子上写着江住的名字,应该是你哥哥用过的旧物吧?”或者“我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些仙女棒,有点受潮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拿出来晒晒吧”。
看似不经意的对话却能勾起江倦久远的回忆,在精神高度放松的时候,他甚至会说出些萧始都不曾知道的往事。
“是哥哥用过的,以前我性子闷,有时候闹了脾气,能好几天都不开口说话,哥哥怕我憋坏了,就会在本子上画小王八逗我玩,后来我们就喜欢在本子上涂鸦了,自从我在上面画了我们一家四口和老黑的合照以后,哥哥就把这本子藏了起来,不舍得用了。”
江倦摩挲着纸页上稚嫩的线条和青涩的图案,给萧始指了指自己当年的杰作。
“那些仙女棒应该是我爸留下的,我小时候胆小,喜欢耀眼的烟花,又害怕鞭炮的巨响,仙女棒刚刚好,能照亮眼前的黑暗,还不至于让我害怕。”
萧始知道陈师灵提起这件事的缘由,在整理书房时他也看到了那张泛黄的旧照片。
大雪纷飞的年夜里,年幼的江倦被江寻抱在怀里,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满眼欣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星火,而江住就在他身边,一手勾着老黑的脖子,另一手把酸甜可口的糖葫芦递给弟弟。
虽是盛夏的尾巴,没有背景的鹅毛大雪,但当天晚上,萧始还是尽他所能地恢复了那个江倦记忆里的美好夜晚。
漫天星河下,江倦站在老地方,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接替当年的父亲握住了他,将那耀眼的光送到了他面前,一如当年。
点点星火,燃成了璀璨之光,映明了他未来的人生。
萧始在那星光下吻了江倦,承诺道:“未来有我陪着你,绝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深陷黑暗了。”
逐光是人的天性,可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江倦却被迫身隐暗处,终日在无垠的血海中沉沦,以至于满身污秽的他无法再站在阳光下,会被灼烧得体无完肤。
现在的他终于洗清了秽身,有这样一个人愿意牵着他的手,耐心地将他带离那死亡的阴霾,重新回到光明普照的大地,真好。
江倦由衷觉着,真好。
遗憾的是这一切来得太晚,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面对他的心结,萧始也依照陈师灵的嘱咐,向江倦表达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虽说我表现出来的是嫌弃和不屑,但在我心里,卡索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江倦愕然。
“连骁,还有那个身材不错,很会勾人的毛子对我来说都没有威胁性,只有卡索是真真切切让我有了危机感,因为他真的有可能从我身边夺走你——他和我一样爱你。”
萧始单膝跪地,温热的手掌从肩头抚过江倦伤痕累累的手臂,而后郑重地握住他的手,垂首吻在他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谢谢你选择了我,相信我,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再辜负你。”
陈师灵抓准时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后来这张照片和老照片都被江倦裱进了同一个相框,放在了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他知道,流浪了十年的自己,和彷徨了二十年的萧始,都有了一个家。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牢不可破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萧始:只有卡索是我情敌,因为他和我一样爱着倦(抹泪)。
卡索:你也是我最大的情敌,所以过去我一直想弄死你。(含泪狂吃盒饭)好好对他,不然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萧始:我会的我会的,朋友一路走好。
被两人同时捅了一刀的连骁正在送医途中,被某俄罗斯籍贝斯手一jio踹断了除颤仪的电线——来自一线记者兼吃瓜群众的秦某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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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软饭
和萧江二人共处了半个多月, 陈师灵才正式和江倦交心。
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煎了茶,手作了几样不怎么好吃的点心,抹茶饼带着茶叶独特的苦涩, 吃惯了甜食的人很难习惯这个味道。
果不其然, 江倦只尝了一口, 就把咬出了个月牙的茶点放在了盘子边, 等着萧始来捡他的剩。
“摄入甜食可以促进分泌多巴胺,会使人感到快乐。”陈师灵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倦说:“可这茶点……”
“因为人生没那么甜,一时的快乐所能带来的效果太微弱了,像火星一样, 转瞬即逝, 轻而易举就被揿灭了, 没法解决问题。只有你真正得到了这快乐, 它才是你的。”
陈师灵给江倦倒了茶,温言道:“我能给你的帮助是有限的, 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给患者成把成把的喂药, 除了加速脱发以外效果并不明显,你需要明白, 在你漫长的人生里,医生不能永远陪你, 能疗愈你的只有你自己, 和那些值得被你捧在掌中珍视的情感。”
江倦垂下眼眸, 盯着那翠绿清澈的茶汤, “您的话, 我是认可的。”
陈师灵笑笑, “如果说心理医生能给你的帮助有限,那我能给你的就更有限了,因为区区不才,研究的方向一直是犯罪心理,你的病情并不是我的专长,我也不常研究……嗯,正常人。”
他用这一词来形容江倦,让江倦倍感意外,愕然问他:“您觉得……我是正常人?”
“是的,你的经历只是较比普通人坎坷了些,和那些从小就活在无秩序的混乱中,道德败坏,人性沦丧的恶徒不同。我专攻的方向一直是对犯罪型大脑的研究,犯罪与大脑的异常息息相关,但大脑具有可塑性,这也符合荀子所提出的性恶论。”
陈师灵并不回避对其他医生来说相对敏感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很坦诚,“不瞒你说,最近我的研究对象是你也认识的熟人。”
“哪位?”
“姜惩。”陈师灵啜了口茶,“大脑的异常有很大的概率会遗传,恰恰他的父亲姜誉就是个犯罪者,而且因为经历的特殊性,他从小到大缺乏父爱,并且表现出了共情力和同理心极差的特点,他无法理解别人所遭受的苦难和所有情感,很容易将匪夷所思的痛苦强加于人,按照我所坚持的理论,他会犯罪的几率高达60%以上,但他却选择成为了一名警察,坚守本心,让我对他很感兴趣。”
陈师灵话锋一转,对江倦笑得温和:“你也是一样,人本身就是种贪婪的动物,在面对诱惑时很容易失去本心,可你在过去所经历的恶劣环境里并没有同流合污,直到最后你完成了最初的任务目标,让我很意外。”
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江倦,你是个值得敬佩的警察,值得被铭记,值得被赞颂,你所付出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不要妄自菲薄,你比你想象得更加强大,经历过这一切的你应该被善待。”
“可是道长,现在的我真的还能回归社会吗?”江倦不忍直视自己遍布伤痕的双臂,不堪重负地遮住了眼睛,“一个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随时可能对身边所有人造成威胁,连自己都伤害的人,很危险吧?”
“我知道你内心很在意那一段刚结束卧底任务,变得很应激,对身边的一切人事物都抱有高度警戒和仇视心理,导致不得不被关进精神病院的过去,那时人们对你的态度让你受了伤,所以从那之后你都过度敏感。”
“……那时我能挺过来是因为哥哥在我身边。我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度,不止痛恨着那些伤害过我的人,甚至会因为陌生路人一个嫌弃的眼神而仇视他们……我知道我的心理和精神并不健康,但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病人……可我不是病人是什么?这样病态的心理和犯罪者有什么区别?”
“你要这么想,江倦,没有一个犯罪者会拿着刀子割向自己,你跟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将痛苦强加于人,而你只是封困起来折磨自己。”
陈师灵对江倦的心理疏导进行了几个小时,期间萧始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既想听听他们的对话,又因为陈师灵的提醒只能留在客厅里抱着哮天等他们。
当两人结伴回来的时候,他刚好听到了个尾巴:“……陈道长,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和您谈了谈,我似乎也知道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相信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倦这番话在长谈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萧始闻言松了口气。
他很快又对陈师灵说:“不过小惩的事,可能要让陈道长失望了,从我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他父亲姜誉可能并不是个犯罪者,在没有结果之前,希望道长对他提起这件事时能慎重。”
“好,我会注意的。”陈师灵转过头来,对萧始摆了摆手,“他的问题解决了,该你了。”
萧始还以为陈师灵要对他交代治疗之后的注意事项,根本没想到陈师灵把他带进房间关上门后,居然会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两个在一起,应该你在上面吧?”
萧始愣住了,这话他根本没法接。
可陈师灵却误会是他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又贴心地解释了一下:“上下可能不重要,那应该说是在里面?你们年轻人的叫法应该很多,攻?1?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萧始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些摸不到头脑,硬着头皮点下了头。
“果然,我猜也是,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和谐的。” 陈师灵捋着胡子打量着萧始。
“您的意思是……”
“别把我当成老古董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多少还是懂一点儿的。在我看来,攻方代表索取、侵略,占据主导地位,而受方往往代表包容、付出,是被掠夺的一方,当然,这个不是绝对的,因人而异。从我所知道的你们过去的经历来看,你从他那里得到的无论是身体上的安抚,还是精神上的情感慰藉,都要比他多。”
萧始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很私密,他嘴上是不想承认的,但理性上他知道陈师灵所说都是对的。
“我分析了你的经历,得出了一个让江倦接受的结论,当年的你之所以会对他做出那种事,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内心的恐惧,你害怕在意的他也会离你而去,不顾一切地想把他留下,却慌不择路地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不断从将近枯竭的他身上汲取温暖。”
陈师灵的声音很温和,即使是这样尖锐的真相也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
“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对你们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他受到伤害,对你心生芥蒂,而你伤害了他,也并没有得到快/感,有的只是愧疚与自责,并且这两种情绪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折磨着你,抽打着你的神经,让你违心地选择了回避。”
对过去的萧始来说,江倦始终是他不可被提及的隐痛,这一点也被陈师灵看透了。
“你是好心,但没有选对方式。很没安全感吧,你在对他宣泄的时候并不是因为那些欲/望有多么难忍,只是你想感受他还在你身边的真实感,想通过暴力的方式让他屈服,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你害怕失去他。”
“……是。”
萧始承认了。
他的童年一直是孤独无助的,没有父母的陪伴,还活在父亲是恶人的阴霾里,他格外缺少关爱,当看到其乐融融的江家三口时会不受控制地萌生融入其中的想法。
江住对他而言是将他从死亡和炼狱中拯救出来的恩人,被他推上神坛,是不可亵渎的圣洁。
相比起永远温和忧郁,如神祇般遥不可及的江住,江倦则更加具有“人气”,会有喜怒哀乐,会将所有真实的情绪展现在他面前。
或许当年萧始的确曾被江住吸引,但真正让他心动的,永远是当初江倦的那惊鸿一瞥,温暖了漫长的孤寂岁月。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最初给予了他温度的江倦,如今也在竭尽所能地回报着他
“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多余,但我还是觉得提醒你会更好一点。不要误会,江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更没有,只是作为一名医生,我必须深挖问题的源头,才能设法将沉疴连根拔起。我相信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再做那种傻事了,往后的时间还长着,你们有大把的时间见证彼此的感情。”
陈师灵从背后拿出了个被咬了月牙的抹茶饼,递给了萧始,笑着对他说:“尝尝。”
萧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着咬了一口,尝到舌尖上发苦涩口的滋味后立刻明白了。
“他那猫舌,怕烫也怕苦,吃不了这个,怪不得咬一口就放下了。”
“饼是苦的,好在日子是甜的,往后多替他担着点儿吧,你们未来的时间还长着。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真心希望你们来找我不是因为有问题。”
陈师灵完成了沈晋肃的嘱托,便回了武当。
又在宿安休养了半个来月,快入秋时,江倦和萧始才回了雁息。
他们现在都是闲人,一个递了辞呈,一个口头说要辞职,老高全都没批,却准了他们的病休,现在两人在市局还是挂着名的。
高局打电话来慰问的时候,萧始就葛优瘫在沙发上,没精打采道:“老高,跟你说句实话,我还是挺怵尸体的,当初会到市局纯粹是因为想把我前妻追回来,现在我们复合了,也就不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实话说吧,我想在家吃软饭。”
他这软饭没把江倦吃穷,倒是把高局又吃出了几根白发,嘴边也生了两处泡,当天就让狄箴带着整个刑侦去上门探望了。
江倦还没完全康复,依然嗜睡,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挤在面前,像看熊猫似的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是生病,不是生了,你们能不能别像来给我送花圈似的。”
萧始一拍他的大腿,“让你胡说八道!”
狄箴连带着白饺饺、温幸川,还有十几个刑警立正站好,恭恭敬敬给江倦敬了礼。
江倦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坐了起来,一脸懵地望着眼前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江哥,有一个好消息,虽然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为了让您早点知道,我还是来给你剧透了,这也是高局的意思。”
狄箴舔了舔嘴唇,因为心疼江倦的过去的遭遇,眼圈都红了。
“我代表高局,姜哥,还有咱们市局的所有人来告诉您……您父亲江寻前辈和哥哥江住前辈的旧案沉冤昭雪,他们的英烈资格,批下来了。”
第215章 本源
从前的江倦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乎那一个英烈名额, 认为哥哥不在了,事到如今再去追认他当年的功劳于事无补,不管在世的人给他多少荣誉, 长眠地下的人都不会知晓了, 已经失去的东西也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可到了今天他才意识到并不是这样, 他需要世人的认可来慰藉枯竭的心, 希望父兄的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需要且有意义的。
十年前,江住顶替江倦的身份牺牲在凤鸣山,为了保护那些仍奋斗在一线的卧底和线人, 即使得了入葬烈士陵园的资格却依然没能得到正式的追认, 墓碑上都不能光明正大刻下他的名字, 那座无字碑是江倦抹不平的伤痛。
现在, 这份遗憾终于有了消弭的机会。
而他们早年在一线殉职,被误会了三十年的父亲江寻也得以洗清污名, 当年的真相曝于阳光之下,那灰色的名字终于被镀上了荣光。
得知这个消息后, 江倦在庭前坐了很久, 对葬在山茶树下的哥哥说了很多心里话。
他说:“哥,他们给了我个人一等功, 这是个很大的荣誉,在世的人中很少有人能得到这样的功勋, 那是对我付出的最大肯定。以前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再多的光环也换不回我逝去的青春, 抵不了我失去的人。可现在觉得当年的想法多少有点幼稚, 太极端了, 现在的我想为过去的一切画上一个相对完美的句点, 所以我接受了。”
他凝视着那株似乎无论春夏都开得灿烂的白茶花,嘴角漾起的笑容越发苦涩。
“哥……”他轻声唤道,“我们,也终于到了该道别的时候。”
继尸检之后,江住的遗骨再一次重见天日。
这一次,他不再是不能被公开身份的“卧底A”,而是可以站在阳光下的英雄烈士。
江住找回了身份,江倦这颗煎熬多年的心也终于落定。
高局为了慰藉他心里的苦,出动几组刑警查了二十多天,终于从陈年的案卷中一一找到了当年被江住保护的受害者。
得知江家兄弟的遭遇和现状后,这些幸存者不远万里赶回雁息——这个险些让他们丧命,却又因一人被赋予了新生的城市。
在告别仪式上,主持人沉重地讲述了江住的生平,谈及他为社会的付出和贡献,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在抹泪。
人们心照不宣的真相是,当一个缉毒警察的照片与真实姓名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就代表他已经牺牲了。
满场肃穆,前来吊唁的人中有江住昔日的旧友和同窗,如今他们都已是警界栋梁,穿着笔挺的警服,向故人脱帽默哀。
看着他们,江倦忍不住会想,如果哥哥还活着也该是这样的年纪吧,或许有了幸福的三口之家,惹人羡慕,又或许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神圣的职业,至今都是光棍一个,天天被他催着相亲。
江住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十年前的那一天,被时光慢慢遗忘,但江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要带着至亲留下的希望,勇敢面对未来。
看到江住身盖国旗,获得了至高的荣誉,江倦觉得这些年的遗憾和余痛终于有处安放了。
在吊唁者向遗体告别,向家属握手致意时,江倦对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的萧始说:“站过来吧,你也是我们的家人。从很久以前,你就是我们江家人了。”
那一瞬间,萧始有千万言语欲脱口而出。
仪式过后,本该在众人注目下的江倦突然消失了。
高局和姜惩都快急昏了头,把殡仪馆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无声无息跑掉的人,只有萧始一眼看到了抱着哥哥的遗像,不知所措地坐在大厅里的江倦。
他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人,形形色色,有穿着孝服却在争吵遗产继承权的不孝子女,有鬓发花白,痛失爱子,哭得声嘶力竭的年迈父母,也有跟逝者关系并不亲近,却被这悲痛情绪所感染,一个劲儿抹泪的路人,更有漠视死亡与离别,毫无顾忌地绽开笑意的麻木之人。
这就是众生百态。
但像他这样惶乱,找不到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有沈晋肃和高局在,江住的后事无需他操心,从头到尾他都是听从安排,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为这一切圆上结局。
可在众人离去,偌大的告别厅变得空旷又死寂时,他却害怕了。
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坦然,他终究还是害怕分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白纸黑字签下自己的名字,他这辈子都不再会有见到哥哥的机会了。
像个懦夫一样逃跑很没面子,但也比让他直面离别要好。
萧始找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抱着遗像把自己蜷起来的人,将他拥入怀中,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休息了一会儿。
“都准备好了。”萧始轻声说道,就像怕吓坏了他一样,“随时可以开始。”
“可我不想开始……”江倦把头埋在臂弯,不愿抬眼,“我知道开始就是结束,我不想……”
他也清楚,自己是逃不掉的。
他与至亲终须一别。
这场离别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只是他追逐着那虚幻不真的影子直到今天,逃避了十年。
萧始握住江倦冰凉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十年了,倦。走出来吧,我心疼你。”
“那你……拉我一把。”
“好。”
江倦的手被萧始握着,任由他拉起了自己。
这一次,他的步子不再犹疑,跟在那人身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坚定无悔的。
江倦亲笔签了火化通知书,顾虑着他的精神状态,沈晋肃和高局都打算让萧始带他回去,可他却主动要求再去见江住一面。
姜惩劝道:“那场面……我怕他受不住,要不老萧你还是让他回避一下吧。”
萧始看着江倦,确认他的眼神没了方才的惶然,对姜惩摇了摇头。
众人提心吊胆地看着江倦走到江住身边,抚着那伤痕累累,已成枯骨的手臂,羽{/西+整对那人轻声说了句:“哥哥,后会有期。”
最终他亲手按下开关,将江住的遗骨送进了焚化炉,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萧始紧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只见那坚持了告别仪式的全程都没有动容的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江倦终于绷不住放声恸哭,声泪俱下。
这是他在这十年里唯一的一次毫无顾忌地发泄对哥哥的思念,将他所有的悲痛都揉在了那凄厉的哀嚎声中。
陈师灵说过,能哭出来也是好的,无论喜怒哀乐,瘀滞在心早晚会积压成疾,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上一次,或许就能释然过去的苦痛。
听了这话以后,萧始还盯着江倦观察了几天,时不时问他一句:“倦,想哭吗?”或者“现在想哭了吗?”再或者“还是不想哭吗?”,把江倦给问烦了,干脆把他晾在客厅睡了两宿。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萧始一点点擦去江倦脸上的泪,用体温给予他安全感,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带他远离了死别的窒息。
送走江住的那天,恰好是中秋。
萧始为江住敛了骨灰,暂时安置在寄存处,择日安葬。
等萧始办完全部手续回来的时候,江倦已经恢复正常,见到萧始,他眼里燃起了星光。
他说:“回去吧,我想和你去个地方。”
他说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是家附近的一片林子。
很多年前,萧始刚到江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该破坏这一家人的团圆而在中秋之夜跑了出来,是江倦给他灌了杯甜甜的桂花酒,把他带回了家,对他说:“你也是我江家人,守我江家的规矩不过分吧?”
可能就是在那时,他望着江倦拉住他的背影,倾了心,动了情,想永远留住那停驻在指尖的温度。
时隔多年,附近的景色大变,矮层小楼翻新了几次,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样貌,左邻右舍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们却能从那面目全非的街道中循着昔时景,牵着当年人,找到归家路。
那片旧林依然还在。
两人相伴采撷了香甜的桂花酿了酒,混着蜜的甜香盖过了酒的涩苦,昏昏沉沉一梦醉去,待到天明时分相拥醒来,激烈的心跳相抵,衔着对方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地融入彼此。
这样的日子是曾经的江倦期许,却遥不可及的。
而现在近在咫尺。
乍现的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明了交叠的一双人影,正好照在江倦眼前。
萧始从额头吻到他眼睑,再吻到鼻尖,恋恋不舍地蹭着他那鼻尖那颗不太明显,靠在近处却能看得很清楚的小痣。
“这算是我亲出来的么?”
“算,你能不能先出来?”
“我不要,我还想再来一次。”
“大早上的,你怎么这么能折腾。”
“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儿肉才行,倦哥哥,江二哥哥,你不能得给我好好补补。”
“你要脸吗!”江倦朝他瞪眼睛,“之前让你叫哥,你说什么都不张嘴,现在倒是喊起来了,有你这样的吗?”
埋在他颈窝里的萧始猛地抬起了头,两只看不见的狗耳朵抖着,狗尾巴也在身后一个劲儿拍着,龇着牙作势要咬他。
“那你之前想听我叫哥哥,现在怎么不想了?”
江倦想说,当然是因为你比我大。
这事是个秘密,还是卡索透露给他的。
那天在三街里的小洋楼里,江倦听到了高频的响声,而萧始却没有,那时江倦就觉得萧始的年龄很可能是假的,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这声“哥”他可就当不起了,想想自己过去还出于年长者应该保护弱小的态度护过他,江倦就觉得没眼正视之前想让萧始叫声哥的自己。
枕被间的江倦目光涣散,为了避开这个问题,他说:“……不想让你在床上叫。”
萧始的狗尾巴拍得更厉害了,带着点不满的情绪在里面,掐着他的脸颊,舔着虎牙尖,假装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江倦的头歪向一边,觉着当初真是给自己挖了坑,找了个大麻烦,无奈道:“你……你太会喘了,要不是感觉不会骗人,我真觉得是我在干你。”
见萧始张了嘴,江倦赶紧给他捂住了,“算我求你,别再来了,我遭不住了。”
萧始拉下江倦的手,忽然敛容严肃地问他:“倦,你知道我名字的意义吗?”
他突然正经起来,江倦还有些不适应。
他说:“初,始也。是一切的本源,也是开端,做动词时,代表从头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代表我们可以从头再来,都获得一次新生和救赎。”
但江倦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萧始又把他压得更紧了,那到处乱摸的手又伸了进来。
“也代表刚刚的事,我可以从头再做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卡索:酸……我好酸……便当的鸡腿是加了老陈醋吗?吃起来怎么还有点辣眼睛。
萧始:(默默给情敌的盒饭加上一大管芥末)
目击者江某:……
完结倒计时!正文还有两章!分量很足的两章!!
今天看到了很用心的长评,看得我热泪盈眶,真的很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喜欢故事里的角色们!!
故事会完结,但爱不会,未来他们依然会幸福快乐,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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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礼物
江住的葬礼之后, 一切都回归正轨,所有受到影响的扭曲人生也在渐渐复位。
沈晋肃告知了江倦调查的结果,目前被“海沟”牵扯的受害人都已得到妥善安置和心理疏导, 相关案件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尽可能地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曾在暗网上出价, 促成了这一场猎杀游戏的推手与帮凶都被控制或严密监视, 公诉的流程也正在陆续推进中。
幕后主使百里述和卡索在被捕前就畏罪自尽,共犯连骁也在海岛上被江倦亲手击毙,在卧底多年的阿难的配合下,国安与ICPO合作, 将“17”的余党全数逮捕。
介于犯案者众多, 国籍不一, 且在国际影响极大, 高层商讨后最终决定将这批人全部交给国际刑警处置。
沈晋肃与ICPO达成了协议,答应将“17”的成员交给国际刑警, 但同时三处方面需要主控系统的主机,也希望ICPO方面提供便利。
对方起先并没有答应这个请求, 认为这场交易中双方的付出与所得不等价, 后来在凯尔和萧始的一再说服下,ICPO的高层松了口, 愿意与三处合作,共同深入研究系统, 便由凯尔和萧始带了一队科研人员进行长期调查。
萧始为了能拿到一手资料, 伤还没好利索就开始了天天到三处打卡上班的日常, 不光自己忙活, 还拎着江倦跟他一起早睡早起, 弄得江倦每天都是哈欠连天, 在段镜词的办公室里盯着培养皿犯困,连宋玉祗都看不下去了。
“你就让江哥在家休息不成么,他病还没好,身子虚,天天跟你这么折腾,闲下来坐一会儿都能睡过去,怎么会有你这么禽兽的男人啊。”
“你不懂,他过去没规律的日子过惯了,必须得把这个毛病纠正过来,不然他总熬夜,身体越来越虚。你也是给人当老公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后来三处的人看到江倦的时候眼里都充满了同情,搞得他总是莫名其妙。
不过也亏得两人像社畜一样积极,才能第一时间得到系统的破译信息。
裴迁和曾与穆雪茵合作研发了“Saviour”的天才程序黎恪也受邀参与到了这次研究中,在破解系统的数据库,读取到了其中的内容后,两人的脸色和反应都很精彩,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被灭口了。
萧始生怕系统存储了他和江倦的私密照片或视频,赶在其他人之前抢走了裴迁和黎恪导出数据的硬盘。
知道他为什么心虚,大伙儿也没跟他争,只有两位当事技术员面如菜色,当场决定收拾东西走人。
萧始把江倦扛进了办公室,硬是把他按在电脑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等着那可能不堪入目的亲密画面把他激得面红耳赤,趁着形势大好再搞一场刺激的办公室play。
想想那场面,萧始都觉得激动。
可当萧始点开那加密的文件夹后却和江倦双双愣在了电脑前,随即两人凑到近前去细看,然后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
萧始咽了口唾沫,“……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裴哥和黎恪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了。”
江倦也被震惊了,“……没想到沈老师和宋律年轻的时候玩的这么……刺激。”
这份被保存的数据来自十年前的“鬼域”,不巧最先被裴迁解码的就是和黑金猎物宋慎思有关的部分……
还有他的……最终买主。
在两人做贼心虚,却又控制不住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谁啊?”
本来萧始还有点被打扰的扫兴,可对方一开口,他立刻就绷直了。
当事人沈晋肃就在门外,似笑非笑,声音听起来有点阴森,“我,方便进来吗?”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本来萧始还打算把硬盘带回去仔细观摩,哪成想沈晋肃问这话也就是过个流程,不等他们回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江倦更是干脆,直接一脚踹断了电源线,要不是时间不够,萧始觉得他还能毁尸灭迹。
江倦瞪着萧始:“你进屋不锁门?”
萧始立刻举起双手,“宝,天地可鉴,我跟你做那种事绝对不想被人打扰,肯定锁门啊!以老师的能耐,他想进来别说一道门,就是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啊。”
沈晋肃没拿自己当外人,推门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身材简直黄金比例,绝对是足够上T台的好男人,谁见了都得两眼放光。
江倦做了亏心事却依然淡定,发现他们还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忙把萧始推开了。
后者连滚带爬地跟着他坐到了沈晋肃对面,谄媚一笑,把那点心虚尽显无疑,演技水平在这个时候就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了。
沈晋肃朝他们微微一笑,那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裴迁今天提交了一份详细的初版研究报告,我觉得应该有必要让当事人知道一些隐情,所以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虽然是合作研究,但裴迁和黎恪毕竟是国安请来的人,一手资料都会直接递给沈晋肃,而不会经过ICPO合作伙伴的手,所以不管私人关系多近,萧始都是他们要隐瞒的对象。
萧始对于这样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没什么怨言,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给江倦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一个合理的交代,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想知道,但是……”萧始顾忌地看了江倦一眼,“倦,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萧始倾向于不让江倦成为最先知道真相的人,再用他自己的方式将旁人口中冰冷生硬的真相转化为柔和易接受的说法转达给他。
在转化的过程中,事实就可能变质,萧始会避重就轻,会用华而不实的词藻来包装话术,甚至是用谎言为他编造出一个相对美好的结果。
江倦太了解萧始的性格,所以过去几乎没有一次认同他的做法,都选择毫无保留地直面真相。
结果就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却依然不长记性,下一次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这回,他却一反常态点了点头,让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萧始有些意外。
“那我去找段镜词聊聊天,你们谈完了就去那边找我吧。”
原因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江倦觉得既然他和萧始都走到了这步就应该尊重那人对他的付出,况且在这件事上,萧始应该不会经过太多艺术加工,最后他所知道的结果一定无限接近于真相。
江倦一个人出门,溜达着到了段镜词的小院里。
三处的人才很多,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的同时,多多少少也有点和常人不同的怪癖。
跟其他人比起来,段镜词不会隔三差五发疯,也没有打架斗殴的嗜好,不会引起骚动,就是有时候喜欢发呆,或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起那些让沈晋肃头疼的大佬好的简直不是一点半点,也难怪沈晋肃把他当亲儿子,还在三处给他划了块地盘,专门弄了个小院给他侍弄花花草草,算是最与众不同的办公室之一,里面的稀罕植物和生物都够开个景点了。
江倦留在三处的时候常在段镜词这里养病,除了治疗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一方天地更具有人气,不需要面对冰冷的四壁,置身在生机盎然的环境里,江倦觉得自己也好像得到了注入身体的活力。
这里养着一只段镜词捡回来的流浪猫,刚带回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只剩下一口气,被段镜词救了以后娇生惯养,现在脾气大得很。
小东西不是什么天价的品种,有着一身雪白长毛,还有着一蓝一黄的鸳鸯眼,颜值就长在江倦的审美上。
可能是知道自己好看又受宠,小东西走哪儿都昂首挺胸,见了谁都不避让,唯独在沈晋肃和段镜词面前乖巧听话,会主动去蹭他们的裤脚,软软地叫上一声就有罐罐伺候。
江倦的性子其实是不讨喜的,动物比人更加敏感,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杀伐气息也让动物不敢亲近,他曾去过姜惩家几次,每次只要他一进门,那懒得挪动屁股的大胖猫都会逃也似的跑进房间里,再找不到踪影,萨摩的反应没那么强烈,却也不敢靠近他,总会把头伸进被子里,只留个屁股在外装睡。
这么多年了,他亲近过的动物不多,只有小时候保护过他的老黑,还有哥哥曾照料过的哮天,所以当这只猫主动靠近他,用小脑袋蹭他去拿水杯的手时,江倦相当意外。
后来这只名叫“太子”的猫就成了江倦为数不多的朋友,天天惦记着,每天都要去打个招呼。
这一天也不例外,江倦离开萧始的办公室就去了段镜词那儿,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那人还没醒,被他拽到床边坐起来才堪堪睁开眼,看到他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红痕,经验丰富的江倦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小子昨晚去哪儿鬼混了?跟谁睡的?”
段镜词支支吾吾不说,又躺下装死,奈何江倦的眼神太毒,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那眼刀在身上剐。
段镜词放弃了挣扎,干脆爬起来给江倦递了杯涩苦难入口的汤药,以此堵上了他的嘴。
“昨天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头昏脑胀,目眩恶心之类的?”
“没有。”
“身体有没有异常的疼痛?尤其是骨骼。”
“没有。”
段镜词尽职尽责地做着记录,“那昨晚有同房吗?”
“……”江倦哽了一下,“不止昨晚,今早也有。”
“这样啊,最近次数太多了,等下我去跟你家那位说说,这事得适可而止,总这么折腾换谁都受不了啊。”段镜词用铅笔戳了戳自己睡乱的头发,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你们这一周全勤,每天都得来个一两次,就这样你还说没有异常疼痛?我不信。”
他话音刚落,江倦手里的玻璃杯就有了裂痕。
“……那算异常吗?”
段镜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改口道:“看你最近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也还好,看来可以用点儿猛药了,有没有兴趣在我这儿住几天?”
“有什么好处?”
“脱毒治疗的最后阶段,成功了你就不用再被药物折磨了。”
相比起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还是段镜词的温馨小院更能让江倦安心,于是萧始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就跟着江倦一起住进了三处。
从猎场回来以后,江倦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情况依然不乐观,他的感官还在退化,左耳的听力好不容易恢复,没好几天又变回了老样子,而且情况相比起之前更加严重,经常需要萧始大声说话才能保证听清每一个字。
他的嗅觉和味觉也开始失灵了,就连萧始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而且越发喜欢麻辣的重口,偏偏服药期间是忌荤腥辛辣的,搞得江倦每天都清心寡欲。
治疗期间,两人彻底禁了欲,段镜词给的药刚喝了两顿,江倦就开始高烧,不得不卧床休息,意识混乱也很难进食,只能靠药物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段镜词耐心地给他解释:“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冬虫夏草。冬虫夏草菌寄生在蝙蝠蛾科幼虫的尸体和子座上就会形成这种中药,真菌可以寄生在很多宿主身上,有时是形成共生关系,有时是控制,比如周期蝉,有时候真菌的传播需要载体,这也曾是苗人炼蛊法子,只要找到克制这种真菌办法,就有希望拔除他体内的余毒。”
他搬了放在床头的盆栽,里面是一朵盖圆茎直的荧光小菇。
段镜词轻柔地抚摸着肉嘟嘟的菌盖,“俗话说得好,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这种生长在十万大山里的菌菇是‘亚塔’的克星,却也只生长在‘亚塔’活动的山区,脱离了那个环境几乎没法培育,从中提取出这种孢丝霉素费了我好大的力气,好在另一个人的落网解决了燃眉之急,不然还真有点儿棘手。”
萧始知道他说的是原本逍遥法外,看到叶承志被害意识到情况不妙,打算逃到海外安度晚年的池春梧。
这老匹夫早年让妻子做了公司法人,没几年妻子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不再具有承担法律责任的能力,但池春梧坚称妻子只是瘫痪在床,实际上还在处理公司事务,背地里恶事做尽,一旦东窗事发就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早已没了意识的妻子。
他的诸多罪状之一就是对“寒鸦”进行提纯,并将其制成化学制剂,加大了成瘾性和毒性,将原本只具有致幻效果的蛊毒制成了破坏细胞活性与人体抵抗力的慢性毒药,害了不知多少人。
原本在猎场开启以前,池春梧就打算畏罪潜逃到海外了,但就在他准备跑路的前一天却受到了当时还在雁息的卡索的恐吓,这老东西当场吓尿了裤子,哭着喊着要来自首,求警察能给自己提供保护。
“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制造了一个可以模拟生长环境的温室来培养孢丝菌素,给我提供了不少方便,还碰巧让我培育出了改良的品种,虽然没什么用,但留着观赏还是不错的吧?”
萧始的脸色不大好看,“会把蘑菇种在花盆里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两个。”
“胡说!明明这么好看,夜里还会发光呢!”段镜词又没忍住小声问:“……另一个是谁?”
“……闲得每天两眼发绿薅狗毛的江二。”
段镜词:“……”
段镜词低头看着那一朵朵圆润讨喜的菌菇,吐了吐舌头,“总之,能治愈他们的恶疾就是好事,拮抗剂已经在尝试量产了,那些有幸活到现在的幸存者也有机会长命百岁了,至于他——”
段镜词用手指尖一点江倦汗涔涔的额头,“会好起来的。”
“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萧始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寒鸦’到底是怎么形成的?真是你们苗人炼的蛊吗?”
“不是我们。”段镜词那张白净又好看的脸一板,又心虚地咳了两声,“……是我。”
萧始:“?”
“……当年我还在山里玩泥巴,无意中逮到了‘亚塔’,和几只蜈蚣蚯蚓一起封到了罐子里,没想到居然弄出了一只有点厉害的蛊王,还让它跑出去咬了人,结果被正在苗寨里向老蛊医求方子的祁未知道了,当晚就把我装进蛇皮袋里带走了。”
“你这个‘无意’他妈的有点刻意了吧!还有,祁未为什么会在苗寨里?”
“每个民族都有起死回生的神话,他为了召回爱人的魂魄,病急乱投医尝试了无数种法子,起先他是靠着‘寒鸦’的致幻作用醉生梦死,后来不满足于此,又碰巧得到了某国的绝密技术,以此创造了系统,恶果持续至今才结束,也是多亏了你们。”
段镜词一再强调整个治疗过程的危险性很低,他有信心不会伤及江倦的性命,但萧始始终放不下心,人也跟着江倦一起消瘦下去。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周多,在某个傍晚,江倦终于清醒了,看着趴在他床边小憩的萧始,忽然很想摸摸他那看起来毛茸茸的头。
他脑子还不太清醒,这样想着居然就真的伸手去摸了,萧始受了惊,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看到江倦终于睁了眼,一头扑上去吻住了他。
至此,江倦终于彻底脱离了长达十余年的药物控制,在经过几次血透之后涤清了血液里的毒物成分。
有了他的经验,宋玉祗也成功通过相同的方式脱毒,只是比起染毒时间较短的宋玉祗,江倦的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在体温升高或心跳加速导致血液流速过快时,他浑身的血管都会呈现出暗红色,他肤色又白,血色一浮上来的时候格外明显,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一动了情立刻就会有反应。
萧始常趴在他身上,一边粗喘一边说:“你这体质太适合色色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嘴硬。”
那时候江倦只能任由他摆弄,被他撬开牙关,打开身体,给他想要的一切。
随着江倦身体的恢复,萧始也循序渐进地告知了他当天从沈晋肃口中得知的真相。
其实系统本可以在最后阶段留下江倦,在他求援之前阻止他的一切行动,带着人造岛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一旦启动自毁程序,就算是神仙降世也很难救回他们。
众人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究,国安方面的两位主力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黎恪认为,这是系统本身存在的逻辑,虽然暂时还无法破译全部代码,但从过往包括“鬼域”在内的几次已知的猎场都没有执行“斩杀”的指令这一点来看,很可能最初的设计者所制定的规则就是必须有玩家存活。
系统并不具有人性,无法像人类一样自主思考,只能机械性地执行命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系统判定江倦的求援行为受阻很可能会导致全员覆灭,这与底层逻辑互斥,为了保证最终玩家存活的结果,系统放弃了阻止包括江倦在内的玩家自救。
而裴迁给出的结论却恰恰相反,他认为即使是代码写成的系统,只要给予足够的规则与指令也可以无限接近于人。
他提出了一个相当有趣的说法,就是“人性论”,在系统庞大的数据库中存储了几乎每一个参与过猎场的玩家的记忆,当本属于人的思想被大量灌输给系统后,代码也可能富有人性,甚至可能存在多重“人格”,内里还会打架。这一点也可以从系统曾和江倦打过“感情牌”来印证。
“换种生动的说法,因为被系统某一部分依赖的江倦和它的上一任主人祁未一样决定抛弃了系统,系统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心灰意冷,决定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很多参与研究的技术人员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对裴迁的另一部分说法却持赞同态度。
那就是“海沟”能成为猎杀游戏的句点是多方共同博弈的结果,其中少不了那些虽然身陨,意识却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在世上的遇难者的努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将之理解为是遇难者的在天之灵保佑了这些后来者。
“说白了,你可以认为是拥有了江住人性的系统放过了我们,事实上可能也的确有关系,还是看你怎么理解……怎么样,还疼吗?”
萧始帮江倦揉着久卧酸痛的腰背,让那人的不适减轻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系统的存在确实化解了我的一部分遗憾。”江倦看着窗外的眼神有些落寞,“哥哥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也没机会跟我道别,他残存的意识能与我做最后的沟通也恰恰是因为系统……最后有什么打算?”
萧始耸了耸肩,“系统虽然是被祁未窃取利用,但最初开发这种不人道的程序的某国军方也难辞其咎,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波也少不了被批判。国际上的事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至于国安和ICPO方面……”
听萧始似乎不打算往下说,江倦忙问:“会彻底销毁系统吗?”
萧始摇了摇头,“暂时还不会,系统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一些高端技术的破解工作至少持续两年以上,老师已经打算说服裴哥放弃市局的工作来给他打工了。”
江倦没绷住笑了,“还真有他们的。”
看得出来,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不舍。
系统再怎么不堪,也承载着他对至亲的思念,只要还存在一天就是他心里的牵挂。
萧始不忍他黯然神伤,又道:“别难过,其实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什么名额?”
“算是内测资格吧,这些天裴哥熬夜加班,开发出了一个小工具。”
萧始拿出江倦的手机,对他柔声道:“试着像唤起Siri那样叫声哥吧。”
江倦满头雾水,但还是照着他说的,试探着叫了一声:“……哥?”
随即屏幕弹出了一个语音界面,只在系统所给予的幻觉中重现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我在。”
那是江住的声音,千真万确,即使带着些许机械的僵硬感,比不得从前亲切,但江倦仍然认得出。
他睁大了眼,向萧始无声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萧始说:“裴哥从系统的数据库中提取到了江住那一部分内容,试着用人工智能把他留了下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方式,我觉得至少是种情感寄托……你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比不得真人,但他有着从前你们的共同回忆,可以让你回忆起你所怀念的过去。”
萧始多少有点心虚,他担心江倦并不接受这个虚拟的哥哥,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尖。
江倦眼睛里闪着光,又对着手机话筒小心地一字一句地问:“哥,今晚吃什么?”
“饺子吧,你最喜欢的芹菜饺子,让萧始包给你吃。”
江倦“噗”的一声笑了,“萧始做的饺子,能吃吗?”
萧始也被逗笑了,“我会苦练厨艺的,再给我点时间,绝对给你包出盘像样的饺子。”
江倦主动贴过去,靠在他怀里,轻吻了他一下。
萧始终于得见了那双十年来都不曾正视他的眼睛,一扫阴霾,一如当年。
“谢谢你。”江倦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最后一章!!
周五到周日的名单在下周一放出~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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