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爷不禁慌了神, 从来都是民怕官,就算他爹年年给县官送银子,平日里说话也不敢这么放肆。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林昭面容冷肃,一下子就把他镇住了。
崔员外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人往后衙送了银子, 还让人盯着点。没想到就这一会的功夫, 儿子就惹上了大事。
五大板并不多, 只是个警告。可崔少爷从小娇养着, 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可公堂之上他又不能违逆,一边告饶一边被按着打了五大板。
这顿板子虽然不多, 只有五下, 但却替林昭立了威。
公堂外面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有人低声私语道:“看来这次来的县太爷跟以前那些都不太一样, 看起来像是个好官。”
有人反驳道:“别急着下定论,万一只是做做样子给咱们看呢?”
“就是, 你忘记之前有个县令不就是吗, 一上来先做做样子,骗取了大家的信任之后,却不为民做主, 官商勾结, 可把老百姓坑惨了。”
“那看看再说。”
林昭已经检查过了堂下女子的尸体,此时他问崔少爷,“原告夫妇俩说你当街强抢他们的女儿, 可属实?”
崔少爷被打了几板子, 老实了许多, 老老实实答道:“大人,我没有强抢,我那是请她回去喝茶,谁知这小寡妇不给我面子,我这才让人把她拉回去的。”
这番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解释这么一大堆,反倒是坐实了强抢的实情。
那夫妇俩开始哭诉,“大人,您都听到了,他亲口承认是他抢了我们的女儿!”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都说了,那不是抢,我本一直是想请她回去喝杯茶而已。再说了,我又真没对她做什么,回去了之后她刚烈的很,打死都不肯进门,所以我就把她放了。”
“你胡说,你若是把我女儿放了,她怎么会遇上这种惨事?青天大老爷啊,求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崔少爷不服,与其争辩,夫妇俩一边哭一边喊冤,堂下闹轰轰一片。
林昭皱了皱眉,拍了一声惊堂木。
惊堂木一响,衙役们还是敲着棍子威武的喊着,堂下一片肃静。
“崔少爷,本官且问你,你是何时将这女子放走的?”
“就前天傍晚。”
“可有人瞧见她从你府上离开?”
“有啊,我府上的家丁小厮们都可以作证,他们都看见了。”
夫妇俩反驳道:“他们都是你府上的人,自然都是听你的,你让他们做什么证他们就做什么证。”
“嘿你这疯婆子,本少爷说的都是真的,你女儿我死了可不关本少爷的事,别想给我泼脏水。”
林昭又问这对夫妇:“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女儿不见了?尸体又是在哪里找着的?”
“前天晚上她就没回来,我跟她爹就出去找,一直没找着。直到今天,在城西边的水池子里找到的。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年纪轻轻就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昭又问道:“从你们家过来会路过那片池塘吗?”
“没有,我们家住在城西,那个水池子离得要近一些,不过平时我们不路过那里。”
“老人家,请节哀。杀你们女儿的凶手不是崔少爷。”
“什么?怎么可能!除了他还会有谁!青天大老爷啊,你不能因为崔家有钱你就这样昧着良心说话啊!”
外面围观的人也都十分鄙夷,本想着来了位好官,结果还不是跟以前的那些狗官一样,都是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东西。
林昭走到堂下,将盖着的阿白布掀开。尸体在池塘泡了两天,如今正值六月高温,已经腐烂发臭了。
他丝毫没有嫌弃,蹲下身子,耐心解释道:“他的手指白净,口鼻没有淤泥,说明不是溺水死的,手指发青,是被人先弄死然后抛尸到河里的。”
“她身上有伤痕,说明生前遭受过殴打,手腕处有很深的勒痕,说明死前剧烈挣扎过。腿根处有淤青,还有指痕,说明生前遭人□□。”
“鞋袜虽然是湿的,但鞋底没有泥,是死后被扛到池塘的。崔少爷身板小,想要扛一个人到城西的池塘,除非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话说到这,有人道:“他家里家丁那么多,不一定非要他亲自动手啊!”
这话说的在理,于是林昭又拿起这具尸体的胳膊,抬起来道:“是这个道理,但家丁想要抛尸,应该距离池塘很近。崔府住在城东,从崔府出来,到城西的池塘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更别提扛着个人了。崔少爷若是想要抛尸,那可不必选那么个远的地方,随便拿一口枯井就能了事。”
“是啊是啊!”崔少爷猛点头,点完头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什么叫他用一口枯井就能了事?
虽然他是顽酷了些,可那些伤天害理出人命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按照崔少爷所说,前天晚上便放她离开了,她死前剧烈挣扎过,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皮肉组织,应该是下了狠手。从崔府回到城西的细柳巷,有一天大路可走,途中经过的巷口也不多。只要细细排查,找身上有抓痕的形迹可疑的人来审问就知道了。”
林昭起身,拿过一旁师爷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正准备开口让衙役们去几个地方重点搜查一下。
忽然瞧见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形色可疑,见他看过了神色十分慌张,转头就要离开。
林昭赶紧道:“给我抓住他!”
衙役们一看外面掉头就跑的人,拿着棍子就冲了上去。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一边慌张一边跑。
自古双拳难敌四手,他两条腿怎么也没后面那么多人跑得快。
没过一会儿衙役们就抓住他了。
压着他到公堂上跪下,夫妇俩看到他的长相很是惊讶,脱口而出道:“刘大个,你怎么被抓来了?”
林昭看这情况,问了一句:“怎么?你们认识?”
“他姓刘,叫刘二傻,平时我们都管他叫刘大个。他也住在细柳巷,跟我们是一个巷子里的,只不过平时他一个人住,不太说话。”
林昭心下了然,直接让人将他衣服的上半身脱了,就在他的胸口上,几道殷红的抓痕斜亘在那里,十分明显。
“堂下刘二傻,本官且问你,两日前你是否见过这女子?”
刘二傻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围观的众人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这人莫不是他杀的?
“本官能说得上来的证据可不止你身上抓痕这一样。”
刘二傻闻言动了动,还是没说话,看起来颇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
“你用绳子绑过她的手,还沾上了血,人你扔到了河里,绳子呢?也扔到河里了吗?”
刘二傻面上开始有几分慌张,刚才在围观百姓中间站着时他就十分心虚,可不知怎么的,跪在公堂之上,倒是镇定了许多。
刚才将他抓来的时候林昭就悄悄吩咐衙役去他住的地方搜一搜。
本来想着全几个可疑的地方搜一搜,也能搜出人来,可没想到这人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在公堂外面看他审案,还露出了马脚。
前去搜捕的衙役半个时辰后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捆带血的绳子还有一根发簪,经夫妇俩指认,这发簪正是他们女儿的。
如今算是证据确凿。
再三拷问下刘二傻终于对他的施暴事实供认不讳,据他所说,他本意是没想杀掉她的,只是一时失手才将她杀了。
案子审到这里已然真相大白,夫妇俩没想到真凶竟然是他们同一个巷子里的人,一时之间更是悲从中来。
围观的百姓们经过此事对这个新来的县令大人刮目相看,他不仅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找出了真凶,也没有偏袒身为富户乡绅的崔家人,公正的形象顿时在大伙的心里拔高不少。
林昭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本来他还想着做些什么事来树立一些威望,这样后面进行一些建设的时候也容易获得百姓们的支持。
没想到今日正好送上来这么一个案子,他秉公处理,找出了凶手,在百姓们面前的形象顿时好了不少。
人们散了之后,刘二傻被收押,按照大魏律例,这种强/暴之后激/情杀人还抛尸的行为极其恶劣,判了择日处斩。
崔老爷派来看案子审理的小厮则先一步回了府上,将少爷没事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崔少爷有专门服侍的人护送他回来,这个倒是不用他操心。
崔员外十分高兴,心想自己这些钱果然没有白送。
结果后脚就有人把他送的那些钱又给送回来了,林昭不收。
崔员外有些拿捏不住这个新来的县令的喜好,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爱金银呢?
不爱金银难道是爱美人?
一定是了。
“去,你去府上挑几个模样好看的侍婢给县令大人送过去。记住,别往衙门送,直接送到他家里。”
小厮得了命令,挑了四个美婢,用轿子稳稳当当给抬到了林昭家里。
彼时林昭还未从衙门回来,姜子延在家正鼓捣着雷/管的配方,忽然听到门房过来说,有人送了几个侍女过来。
姜子延惊讶,前面有人来家里送银子也就算了,这怎么还送侍女来了?
等他见到了人才知道,原来是打着侍女的名头,背地里送小妾来了。
这几个丫鬟长的格外美艳,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脸,皮肤还白皙,以姜子延前世的审美来看,确实都是美女,只是风格不同而已。
人家说是送给县太爷的,他才不想替林昭做主,于是道:“那就先留着吧,等我们县太爷回来看怎么安排你们吧。”
于是林昭从衙门回来后,刚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平日里这个点姜子延若是在早早就迎他吃饭了。
难道是出去了?
林昭喊旁边的下人过来问道:“公子今日出去还没回来?”
下人不敢抬眼看他,轻声道:“没有,公子在家,早早就吃过饭,进屋歇着了。”
林昭更是疑惑了,“这么早就歇着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下人摇摇头,说不知道。
林昭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倒是陈河刚才从别人口里打听出了点东西,说道:“大人,听下人们说,今天崔员外给您送了几个美婢过来,公子将人安置在了西院,说等您回来自己安排。”
林昭这下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真是的,崔员外好好的给他送什么女人?平白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高兴。
“全都给我撵出去,要是实在没地儿去,就让她们回去找崔员外,本官这小院里多一个人都嫌挤!”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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